这句话活脱脱被她说出一股豪迈之气。梁霁辰实在不认同这种观点,道理很简单,不喜欢,那么一开始就应该放弃,不值得花费一丁点功夫在不认同的事物之上。时间多宝贵。“是这样吗?”易佳夕笑着攀上他的肩膀,宽阔得像是能给她遮风挡雨,她眼神飘忽,语气轻佻,拿手指点着他的侧脸,“照我们梁老师的逻辑,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对我上了心?”她多会使坏,此刻吃饱喝足,更加不会饶过梁霁辰。趁他愣神的空隙,易佳夕滔滔不绝,“噢,难怪你故意藏着我的耳环不给,还是说,根本从一开始,你就是趁我睡着了故意摘下我的耳环?”说着,她不怀好意地捏住梁霁辰的耳朵,当它是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而他,怎么还是跟当初一样不禁逗,刚才在浴室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狠劲全没了,耳朵说红就红。“别闹,”梁霁辰别开脸,将她捣乱的手拉下来,忽然摆出正色,“我的手机号背下来没有?”这句话,精准踩到易佳夕的尾巴。如果说她真是只猫,现在相当于被人捏住后颈皮提起来,乖乖不敢动弹。她望着梁霁辰,“给我时间,我会记住的。”“多久?”“……下次。”梁霁辰这次来劲了,搂紧了易佳夕,“下次是什么时候?”这倔木头犯起倔劲来,还真不好打发。易佳夕一时答不上来,也不想撒谎骗他,忽然灵机一动,她不轻不重地在梁霁辰脖子上咬了一下,趁他愣住那一秒,像只灵活的兔子那样从他身上逃离。她躲进了卫生间。镜子上蒙着层水雾,刚才浴室里染上的热气未散,易佳夕拿纸巾抹开,用海盐味的漱口水漱了三遍,和镜子里那张略显迷茫的眼神四目相对。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尽管地上的水已经被梁霁辰擦干,四散的浴巾也收进洗衣篮里。但漂浮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些荒唐的存在。梁霁辰的存在。这是美好的,热烈的,带着诱人的香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暂时隔绝了那些让人烦心的现实,易佳夕可以不去看,不去想。但她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当鸵鸟。易佳夕回到客厅,给孟瑶打电话,她那边总算带来点好消息。根据那位受害博主在网上放出的病历单,的确是食物中毒没错,可孟瑶在几天前的监控中,找到了博主出现在镜头里。“多亏我们店里摄像头齐全,我和小胖子查了一晚昨天的监控,哪个旮旯角都没见到她,往前翻了两天才找到!个谎话精,明明是两天前买的,非说是昨天,我打电话过去跟她对质,她又改口说是点的外卖!”孟瑶的语气恨恨地,“我们根本就不!送!外!卖!”真相大白,易佳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真相来得这样快。“做得好,孟瑶,这次辛苦你了,”易佳夕走到厨房,梁霁辰正在洗碗,她从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想要什么奖励,随便挑。”“真的吗?”孟瑶惊喜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像只毛茸茸的,高兴了会摇尾巴的小动物。“什么?”——这个声音来自于易佳夕面前的梁霁辰。他声线低沉,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过来,易佳夕贴在上面,甚至能感觉他背脊细微的震动。“当然是真的。”易佳夕说着,冲梁霁辰指了指电话。梁霁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刚才她咬了他的脖子就跑,现在又敢来招他。“那我想找亲爱的老板准个假,让我和小胖子去旅游,噢对,顺便帮小胖子给梁老师请个假……”“嘶——”易佳夕陡然被梁霁辰抱起来,放在大理石的岛台上,她只裹着浴巾,皮肤触到之处一片冰凉,还有他沾着水的手,一寸寸往上,将她最脆弱的地方攫住。“好,我帮你……”易佳夕茫然出声。她咬着嘴唇,梁霁辰背光站在跟前,表情肃穆而冷酷,这一刻,他就像是主宰。电话里,孟瑶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其实最要感谢的是梁老师,他给我们找了最顶级的公关和法律团队,他让我们不要和解,坚持走法律途径向对方索赔……”接下来孟瑶说了什么,易佳夕好像听见了,却又没听见,那些字眼都悬浮在空中,飘飘荡荡,无处落脚。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梁霁辰俯身下来,高大的身躯无限地低下来,像是臣服的姿态。他手指的力度温柔而有力,开启她全部的感官,气息喷洒,像是被羽毛拨弄着的,那只被抛上岸的贝壳。不同于刚才地激烈残酷,他温柔下来才更要命,不断地融化她的意志。停下,不许这样,谁允许你这样的,快走开啊。易佳夕挂断电话,手机落在台面上,“啪”地一声。高挺的鼻骨昭示着他的强硬,抵在最脆弱的部分,浪潮拍岸,易佳夕忍不住轻轻抓住他的头发,手心刺痛,她忍不住绷紧了脚背,试图往后缩。可是后面哪有什么退路?眼前就是唯一的出路,唯一的真实。她被抽光了力气,奄奄一息,他却在这时抬起头来与她亲吻,“好甜。”“不许你说!”易佳夕惊慌地捂住他的嘴,这根木头,臭木头,哪里学来的这些。“你可以依赖我的,知道吗?”梁霁辰低喃着,轻轻安抚着她,“以后不要再不告而别了,答应我。”第42章终于折腾到一点力气都没有, 易佳夕恹着张脸, 一声不吭地,由着梁霁辰抱她到卧室床上。有种全身紧绷之后的脱力感, 刚接触到柔软又熟悉的那张床, 她就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软乎乎的枕头里。身侧有人贴过来,从身后抱住易佳夕, 她还记得刚才的事,心中别扭得很, 忍不住拿手肘撞了梁霁辰一下, “走开啊你。”“我困得很,让我睡会儿,”梁霁辰亲亲她的脸颊,“快两天了。”易佳夕愣了一下, 让了点被子给梁霁辰, 乖乖枕到他的手臂上,语气还是不情不愿的, “谁让你不早点上来。”自己笨, 在楼下车里等那么久, 现在倒还赖她。“我没有你家大门密码, ”他的声音沉闷得带点鼻音, 又或者是不经意露出的委屈,“我连你家wi-fi密码都没有。”无人回应。易佳夕迷糊地咕哝一声,在梁霁辰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无奈了, 他也只能拍拍她的脑袋,“装睡吧你。”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甚至连梦都没有,易佳夕习惯了在睡眠中被梦境包围,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这样深沉且高质量的睡眠。醒来时,易佳夕第一时间去寻梁霁辰的手臂,却发现他不在身边。“木头……”她揉着眼睛,有些迷茫地坐起来,四下无人。他走了?易佳夕这次稍稍放大音量,又喊了声“木头”,还是没有回应。床头柜上有一排操控开关,易佳夕按下左边一个,窗帘随即自动拉开。外头天又黑了,如同被洗过的墨蓝,像是刚黑下来不久,易佳夕四处找不到手机,这才想起刚才落在了厨房的岛台上。刚才……易佳夕抱着腿坐在床上,忍不住把头埋进膝盖里,心里把那根木头骂了一万次。她拉开抽屉,将梁霁辰送给她的玫瑰木怀表拿出来,按开顶部的圆形按钮,表盖弹开时发出一声清脆响声,里面是雕着鸢尾图案的金色复古表盘。六点半。她差不多睡了一个下午。本来以为梁霁辰先走了,没想到,却在小客厅里发现了他。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地灯,有些昏暗,梁霁辰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正在跟谁讲电话。易佳夕忽然玩心大起,甩掉拖鞋,轻手轻脚地一步步朝梁霁辰靠近。对方并未察觉,犹自讲着电话,“对,那边会把证据提交给你,拜托你上点心……是我女朋友,有问题吗?”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他的声音好像被放大,沉钝地落在她的心上,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连地板上浮起的轻微纹路,她都能感觉到,就这样一步步走到梁霁辰身后,踮起脚,伸手准备蒙上他的眼睛。谁知道,这专注讲电话的男人却忽然回头,吓了易佳夕一个措手不及。她几乎在一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仰,梁霁辰及时地抱住她,“还玩不玩?”惊魂未定,易佳夕忍不住锤了他一下,“谁让你吓唬我的!”梁霁辰挑眉笑道,“明明是你先吓唬我。”从易佳夕刚一出现时,梁霁辰就发现了,她的影子倒映在落地窗里,颜色很淡,因为离得近他才看得那么清楚。易佳夕准备恶作剧的时候,他刚好挂上电话。从前天凌晨到现在,日夜颠倒,废寝忘食,连工作都暂时抛到一边。两天没有练琴了,这是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生命中出现了一些改变,搅乱了梁霁辰的步伐和规律,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是种破坏。反而更想适应这种新的节奏,从中找到平衡。就着朦胧暧昧的灯光,他们坐在沙发上,易佳夕把两只脚都伸到梁霁辰怀里,斜倚着靠背,神态懒散。“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梁霁辰说,“我朋友。”“你有朋友?”易佳夕故意拿脚尖蹭了蹭他,“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母亲和我母亲是同学,我们从小认识,他目前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他会全权代理你的案子,”梁霁辰拽住她不安分的双足,眼神淡淡地瞟过来,“我也没见过你的朋友。”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你明明见过,钱之航,外号支行,或者atm,那天睡在沙发上的胖子,后来摔在楼道里那个,”易佳夕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他自己摔了,非说是有人推的……”有人推的……刘春明那次告诉易佳夕,易嘉泽也住在这里。跨年夜那天晚上,易嘉泽在停车场差点开车撞到梁霁辰,以他为所欲为的做派,要说停电那晚,是他在楼道里故意推了钱之航,倒也不是说不通。至于为什么,易佳夕不去想。易嘉泽那人,做事全凭自己开心,任意妄为,根本不需要原因。何况,他一向和钱之航不对付,从上学时就是这样,那次还差点把钱之航头给打破,害得钱之航从此都绕着易嘉泽走。她全然一副陷入回忆的表情,梁霁辰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奶昔”。“说了别这样叫我。”易佳夕不高兴地踢了他一下。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体力好得不行,踢两下也坏不了,都睡着了,在睡梦中都有力气把她搂得那么紧。梁霁辰果然不在意,她那点力气,像是在给人挠痒,他说,“那不算,那天如果不是我问起,你根本不打算让我见。”听这语气,好像他还真挺在意。仔细想想,易佳夕和梁霁辰认识以来,她从没有起过念头,要把梁霁辰介绍给那圈朋友认识。不是不肯,只是一直以来,易佳夕都习惯了尽量让自己的圈子简单化,纯粹化。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至于其他无法归类的,易佳夕不会轻易混淆。可是,梁霁辰现在主动提起了。他从来不是擅长开玩笑的人,也不会闲得无聊没话找话说,说出口的,必然是让他很在意的。既然这样,“你要是想见,下次吃饭我叫上你,但你不许跟我抱怨无聊。”“为什么会无聊?”梁霁辰反问。易佳夕坐起来,像调戏他那样,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因为我的梁木头跟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呀。”灯光下,她眼神幽暗,唯有浅色的瞳仁映着光亮,显得漂亮又狡黠。梁霁辰牵起易佳夕的手亲了亲,“别把我想得太好。”说这话时,他垂眸专注地望着她,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形成一道近似直角的阴影,睫毛浓密,这双眼睛会说话。说的都是令易佳夕无法拒绝的话。她稍稍凑近,手指顺着他的鼻梁由下往上,最后停在他微微凸起的山根处,仿佛翻山越岭,是场冒险。“你一点都不好,梁先生,”易佳夕手指轻点,默契地和他对视,“你学坏了。”梁霁辰笑着回答,“是,你教的。”这真是天降一口锅,背不背都是易佳夕的。她的脸像被灯光映红,或者那是她本身的颜色,梁霁辰低下头想要亲她,快要碰到,易佳夕却忽然推开他,“我的手机呢!”她就像只扑腾的鸟儿一样,梁霁辰一面笑着,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我去帮你拿过来。”手机就在岛台上,幸好刚好没摔坏。刚拿到手,易佳夕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微博,想看看最近进展,还未点开热搜榜,梁霁辰却忽然伸手遮住屏幕。他手掌宽大,这样一遮,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会被影响,那就不要看。”梁霁辰语气坚定。易佳夕咬着下唇,犹豫地对他说,“我不会被影响,我只是想看一眼。”“你这么想看,就说明已经被影响了,如果不在意,干嘛非看不可呢?”梁霁辰淡淡地看她一眼,把手机锁上。“我知道,可我忍不住。”说白了,就是手欠。明知道会看到让自己不开心的东西,越这样,越忍不住,她没有那么成熟聪慧,能对这些视而不见。更不够像梁霁辰那样专注,心无旁骛。“公关已经介入,我的律师朋友也在跟进,虽然暂时还不能将消息全部压下去,你稍微有点耐心。”梁霁辰像拍小松鼠那样拍拍她的脑袋。易佳夕喜欢简单粗暴的做法,她直言,“就不能现在,马上,一次性都压下去吗?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哎!”干嘛敲她头!“你这么年轻,说话怎么总像暴发户一样?”梁霁辰扯出抹无奈的笑,“张口闭口都是钱。”上回也是,动辄就要把他的车买下来。易佳夕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就是暴发户。”手机里弹出一则新闻推送,一眼瞟过去,似乎又是哪个流量疑似恋情曝光。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谈资。“事情要一点点来,我为你找的公关公司是业内顶尖的,这类新闻如果突然强行压下去,必然会反弹,引起更大的质疑,”梁霁辰意有所指地说,“你每天都玩微博,应该比我这个落伍的人懂吧?”“我们落伍的梁老师懂得越来越多了。”她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相信我,我能帮你解决,”梁霁辰第二次这么强调,“相信我好吗?”易佳夕点点头,她当然相信,她也喜欢。这种有人为她出头,有人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感觉。她只是不习惯这样。“我只是普通人,受到攻击,当然不高兴,”她停顿一下,若有深意地说,“我又不是你。”这话有趣,梁霁辰问她,“是我又怎样?”“你这么优秀,年少成名,无论是业内还是业外都是好评,我们梁老师可是粉丝千万的人啊,居然还有超话,”易佳夕笑着说,“谁会黑你?”梁霁辰原本想问“超话”是什么东西。再一想,多半是网络词汇,他一问,易佳夕又要说他落伍。索性不问,梁霁辰坐到易佳夕身边,习惯性抱起她到腿上,“谁说我都是好评?你没看过关于我的乐评?”这话有陷阱。狐狸如她,才不会傻乎乎地一脚踩下去。她及时地搂住梁霁辰的脖子,几乎要把所有的重量压到他身上,小声和他咬耳朵,“木头,我饿了。”梁霁辰站起来,一只手臂稳稳地抱住她,“我也饿了。”“想吃什么?”想了想,易佳夕替他回答,“想吃蛋糕吗?”梁霁辰从胸膛里震出一声笑,埋在她颈窝里点了点头,“两个礼拜没吃了。”易佳夕笑话他,“你倒是记得清楚,怎么不让薛玮帮你买?”顿了顿,梁霁辰把易佳夕放下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你说过不让我吃别人做的。”这语气沉闷又委屈,仿佛在无声的指控易佳夕,怎么两个礼拜都没给他做蛋糕。碰瓷的姿势标准而得体,让人心服口服。“给你做,现在就给你做,行了吧?”易佳夕从他身上跳下来,快步走向西式厨房,她的厨房里设备齐全,唯独缺的可能是食材。上一次打开冰箱门,似乎是跨年夜第二天,钱之航和宋丛筠来家里吃火锅的时候。先不论这冰箱里到底还有没有食材。就算有,能不能用也是个大问题。( ?° ?? ?°)?棠( ?° ?? ?°)?芯(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可能得临时买一波,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易佳夕说着,一边打开冰箱门。脚步远去,梁霁辰折返回客厅帮她拿手机。与此同时,一件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在她脚上。还好那东西不重,只是只小盒子,易佳夕皱着眉,将它拾起来。“什么东西。”易佳夕随手就把盒子拆开,看见里面的雪花耳环。她愣怔在原地。这只耳环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梁霁辰的脚步近了,他来到身边,把手机递给她的同时,也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他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居然还放在冰箱里。“这个……”易佳夕一脸茫然,将耳环取出来,下意识地把空盒子塞到梁霁辰手里。当初在钱之航那里落下的耳环,几经转手,最后交到连绍手里,莫名其妙,怎么跑到她家冰箱里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第一反应是要打电话找连绍问问。可身边还杵着个大活人。又一想,算了吧,就是只耳环,出现就出现了,并不是非得追根究底。梁霁辰看着易佳夕,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始终保持沉默。他的手指陷入盒子里的海绵里,触感粗糙,底下还有一点突兀。里面有东西,他将海绵抠出来。一枚银色的钥匙静静地躺在盒底。第43章接到易佳夕电话的时候, 连绍正在边境一处雨林里拍摄他的新戏, 直到他的部分结束了,回到帐篷里的时候, 助理才将手机交给他。看到是易佳夕打来的, 连绍没防备地愣了一下。那次同学聚会分别后,他没有再和易佳夕联系过, 明显地,她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占据。撇开网上那些虚虚实实的传闻, 能在公共场合出现在易佳夕身边, 为她挡酒,面对同学的起哄,易佳夕也没有否认的,他是第一个。连绍懂得分寸, 该退则退 。接起电话后, 易佳夕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没有问他在哪里, 在做什么, 最近过得好不好。在讲电话的过程中, 连绍随意的屈腿坐在地上, 一个助理拿着纸巾为他擦汗, 另一个助理帮连绍卷起迷彩裤的裤腿,帮他给在雨林中被毒虫咬出来的红肿伤口涂药。这种药是当地特制的土方,味道十分刺鼻,而且很熏眼睛, 助理带着墨镜,都被熏得有些受不了。助理正在细心地给连绍上药,他听着电话,原本一直沉默,忽然猛地一下缩回小腿,差点吓了他一跳。“什么?”连绍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去你家给你送过耳环。”他还吞下了一句话。事实上,他连易佳夕家里具体住哪里都不知道。“我猜到了。”易佳夕站在床边,手里机械地扣着窗沿上的一节突起,表情严肃。连绍对身边的两个助理使了个眼色,等到他们到帐篷外面,他才开口,“你冰箱里的那只耳环,一定不是我那一只。”“你怎么确定?”易佳夕反问。电话接通最初,连绍就告诉她,他正在外省拍戏,已经离开家一个礼拜了。连绍默然片刻,缓缓开口,“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帐篷外,人声纷杂,脚步声不断,连绍不得不把手机更加贴近面颊,直到他确认,易佳夕并没有说什么。“我会跟刘警官联系,把东西交给他检测,后续可能会联系到你提供相关证据,麻烦了。”易佳夕只是这样说。连绍忍了又忍,还是吞不下那股憋了不知多少年的气,“易佳夕,你非得跟我这么客气?”这话问得易佳夕愣怔在原地。她望着窗外那一轮缺了口的月亮,脸色苍白,良久,才呐呐地开口,“……对不起。”连绍长长地叹了口气,主动掐断电话。有人走到易佳夕身后,将她拥到怀中。梁霁辰的怀抱厚实温暖,一如他身上的木质香气,易佳夕忍不住眷恋的闭上眼睛,多少生出了点逃避的念头。真的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她甚至不想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为什么来打扰她的生活。梁霁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要我帮你报警吗?”他的话及时地让易佳夕清醒过来。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她拍拍梁霁辰的手,在他怀中转过身,“不用报警,我知道该怎么做。”发生这种事,当然要直接联系刘春明。梁霁辰垂眸看着她,想要说什么,易佳夕却在这时对他露出一丝倦怠的笑,“梁老师能帮我点个外卖吗?我好饿。”“好。”他点头,转身离开书房。并没有问易佳夕想吃什么。梁霁辰或许不是精明世故,长袖善舞的人,但也听得出,易佳夕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吃东西是假,想支开他才是真。等到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易佳夕一人,她很快拨通了刘春明的电话,简单地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刘春明立刻严肃的表示他马上赶到。“家里就你一个人吗?”明知对方看不见,易佳夕还是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是,我男朋友也在这里。”刘春明惊讶了,“男朋友?是我理解的那种男朋友吗?”原本紧张的气氛中,忽然混进刘春明不敢置信的语气,这莫名带来一些荒诞感,易佳夕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不然还能是哪种?”“好,好……”刘春明摸着略有些秃的脑门,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半小时后,他来到易佳夕家中,是梁霁辰给他开的门。“你好,刘警官是吗?”梁霁辰稍稍侧身,“请进。”“你是?”刘春明试探着问。梁霁辰伸出手,“我是梁霁辰。”刘春明个子不低,虽然年纪渐长,姿态不如从前挺拔,但身高也是有实打实的一米八,可站在梁霁辰面前,莫名觉得气势矮了一截。对方肩宽腿长,轮廓俊美深邃,眼窝略微凹陷,乍一看很像是西方人。但他说的是中文,而且发音流畅标准,不带什么口音,走近了一看,其实五官和瞳孔颜色还是偏东方人。刘春明跟着梁霁辰来到小客厅,易佳夕屈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木质矮几摆着一只蓝色首饰盒。看见刘春明,易佳夕只是习惯性冷淡地冲他点了点下巴,没有多余表示。也没说给他倒点茶水端点点心什么的。不是易佳夕小气,只是她家里没有茶叶,而刘春明只爱喝茶,对咖啡汽水等饮品敬谢不敏。何况这次刘春明也不是做客来的,说正事才是第一要务。易佳夕刚要说什么,梁霁辰忽然走到她身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一言不发地交换一个眼神。紧跟着发生的事,实在让人出乎意料。易佳夕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把腿放下,她站起来,对刘春明客客气气地说,“刘警官要喝什么吗,家里只有冷饮和咖啡。”她特地强调“只有”。潜台词是:我知道你不想喝这些。刘春明一方面诧异,另一方面又觉得好笑。自打易佳夕母亲离世后,这么些年,易佳夕远离家庭,独自生活,性子越发冷淡疏离,她并非娇纵或是不懂礼貌,只是我行我素惯了,懒得同人周旋。刘春明常年老烟枪,也爱喝酒,前年单位体检查出来三高,有回打电话时,他无意中跟易佳夕提了一句,过了两个礼拜,就收到她寄来的降血脂药。每次看见他抽烟,易佳夕总是冷嘲热讽的,那就是她的表达方式。现在这位梁先生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把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狮子变成小乖猫,有两把刷子。常年同各类狡诈的犯人打交道,刘春明可不会被她的思维牵着走。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一杯热水就好,谢谢。”易佳夕暗中瞪他一眼:这老狐狸。老狐狸得意而挑衅的看了眼小狐狸,后者忌惮梁霁辰在场,忍下一万字吐槽。小狐狸:我今天就给木头一个面子。她正要去给刘春明倒热水,梁霁辰按住她的肩膀,“我去,你们谈正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刘春明心里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层。男人看男人,不看外表。同样的年纪,有人浮躁,有人沉稳,梁霁辰显然属于后者,他身上自带一种气场,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用通俗的话讲,相当镇得住场子。想起自己上回还一门心思地想撮合易佳夕和连绍,他不禁有些汗颜。刘春明坐在易佳夕斜对面的沙发上,“什么时候把你追到手的?”易佳夕唇边浮起抹笑,“我追的他。”小模样洋洋得意的。刘春明的思想较为古板,一辈子也就喜欢过易佳夕妈妈一个人,却也不敢表白,哪想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的年轻女性这么大胆直接,丝毫不因主动追求男人而害羞。他定了定神,闲话不多说,进入正题。盒子里装着的,只有一只耳环,和一只钥匙,没有留下任何文字信息,梁霁辰曾在停电第二天早晨八点见过这只盒子。易佳夕告诉刘春明,那天晚上她请朋友来家里吃火锅,当时冰箱没有异常,这中间过了一夜,可能就是在那时候被人放进去的。刘春明仔细询问了当晚的几个时间点,要了宋丛筠和钱之航的联系方式,表示会找他们谈谈。讲得口干舌燥,他将那杯温水一饮而尽,然后把证物小心的装进证物袋中,起身告辞。“对了!”易佳夕忽然想起钱之航那晚奇怪的话,她拉住刘春明,告诉他钱之航摔倒在楼道的经历。那会儿,易佳夕觉得钱之航是喝多了,现在觉得不敢细想。刘春明的脸色越发严肃,他敏锐的捕捉到关键信息,“如果他真是被推下楼的,这意味着对方有了明确的伤害行为。”梁霁辰及时地握住易佳夕的手。刘春明对易佳夕说,“你不能再住这里。”语气是罕见的郑重。“我这里有监控,有保安,对方如果真要害我,早就害了,犯不上做这么多小动作,”易佳夕提出论据,“何况连绍不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