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岚芳小学毕业,字都写不利索,除了打麻将算帐溜得很,其他方面她都懒得算,每个月底都叫邢武算,关键她那个账凡人根本算不清楚。就一个连封皮都没有破本子,上面谁剪了几个头,烫染了多少钱,手写一下,日期都不一定每天都有,眉毛连着胡子,绝大多数需要流年回忆,但是流年这个人脑子也不太好使,有时候客人一多忙起来根本想不起来收了多少钱?来了几个顾客?加上李岚芳经常从账里拿钱打麻将,流年也不知道她拿多少。所以这每个月的对账工作基本靠猜,绝大多数都是邢武和流年干瞪眼,然后随便报给李岚芳一个数,只要不亏本,李岚芳也不多问,所有人都糊里糊涂的。晴也听见下面有动静,下楼看见黄毛和胖虎也来了,邢武拿着个破本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流年:“你特么这样算能算得过来吗?拿计算器啊,我报数字你加。”“哦。”流年呆愣愣地跑去找了个破计算器。邢武在旁报着:“58加30再加30加4个10加…你特么快点啊,老子饭还没吃。”晴也边喝水边看了眼流年,真心替他累啊,按个计算器找数字能找半天,邢武说4个10,他按完两个后记不得自己按了多少了,又从头开始,晴也看着这两人不太聪明的样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邢武又从头开始报,报了一长串,然后问流年:“多少啊?”流年一阵慌乱,无处安放的手又不知道按到哪了?邢武刚想骂人,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5380。”几人同时扭头盯着晴也,黄毛有些吃惊地说:“你心算的啊?”晴也盖上杯盖淡淡地说:“不然呢?这几个数字还要折腾半天?你们这里小学生都能上高中吧?”李岚芳正好进来,本来想喊他们吃饭,看情况也站在一边。晴也却往收银台一坐,打开笔记本点开一个表格底气十足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个账怎么算出来的?不过数字肯定不对,出入还挺大的。”几人哑口无言,一时间面面相觑。第12章晴也一说账不对,李岚芳马上就插口道:“哪里不对了?”晴也撇了她一眼淡淡道:“我10号来的,从那天开始算起到月底21天,总收入为4620,这样算平均每天有220的进账,加上10号前的九天我这里没有算上的,最起码月收入应该在6600左右,而且据我观察暑假来的学生还挺多的,7月初刚放假,要是我没估计错,应该会迎来一波人流高峰,所以7月份的实际收入应该还要高于这个平均值,最起码七千往上。”说完她看向流年,大家也都陆续望向流年,流年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这样的,刚放假那几天好多学生来。”李岚芳立马就嚷了起来:“差这么多,好几千块钱啊,你们这个账不对啊?啊?流年你说说?”流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李岚芳指着流年就说道:“你不会装自己腰包了吧?看着平时也挺老实一人啊。”流年这一听,立马急了:“我没拿过店里钱啊李老板。”李岚芳还想上前盘问一番,晴也手一拦,盯着电脑说:“等等,你先听听10号以后的支出,流年和杜奇燕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是2400,水电煤一共交了1320,其他杂费总计329,你7月11号拿了300, 14号拿了200, 17号又拿了300,18号拿了126说你买菜,然后就是20号一下子拿了一千,25号拿了500,刚才你把剩下的1205拿走了,也就是这个月10号以后你一共拿了3631,流年,10号之前老板有拿过钱吗?”流年不安地瞥了眼李岚芳,照实说:“好像拿过几次,多少我不清楚。”晴也“嗯”了一声,看向李岚芳:“听说你每个月底都会把剩余的钱拿走,月头开始重新滚账,不加上你10号以前拿的钱,光10号以后的支出总额就在7680了,所以刚才那个5380的账肯定是对不上的。”邢武听晴也这么一分析,突然就绕过弯来,加上10号之前的收入这个月的账最起码靠万了,怪不得晴也刚才这么笃定地说账不对。李岚芳拿钱不会告诉流年,流年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所以这出入的几千块钱其实是被李岚芳拿走了,至于她还天天喊没钱,大概率是被她赌了,邢武知道李岚芳每个月在麻将上要输掉不少钱,但从来不知道她特么能输掉几个人的工资。他冷冷地盯着李岚芳,李岚芳自知理亏,刚才还怀疑流年,这下自己站不住脚,也不说话了。黄毛来了句:“牛掰啊!表妹你这智商杠杠的啊?才来几天店里帐目弄得这么清楚?”说罢凑过来看了眼,李岚芳流年也好奇地围上来,邢武便走到晴也身后,看见她的excel表格上,日期、摘要、收入、支出、余额、经手人所有东西清清楚楚,小到购买店内糖果二十几块钱她都有备注,而且晴也随便点了几下,立马就能筛选出剪头剪了多少钱,烫发多少钱,染发多少钱,函数一算,各项数据每个节点一目了然。虽然这些在晴也看来是很弱智的操作,但看在这几个学渣还有初中都没毕业的李岚芳和流年眼里就很牛逼了。这里唯一一个能看懂函数的邢武,也绝对做不到像晴也这么细心,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他眼里闪过几丝深谙的光。李岚芳喊他们先吃饭,让流年也留下来吃,他们把理发店的椅子搬到后院围着木桌,邢武先去喂他奶奶了,晚上奶奶食欲比较好,吃得挺快。没一会他出来的时候,晴也托着腮坐在桌边听黄毛和胖虎海吹,牛逼吹得无边无际的,流年听得是一脸崇拜,晴也倒是一脸平静。邢武过去踢了把椅子坐下,李岚芳没跟小孩们凑热闹,炒完菜自己端着饭进去看电视了。黄毛把啤酒瓶打开,流年死活不肯喝,直喊苦,黄毛笑他怂货。于是倒了三杯酒,问晴也:“唉表妹,你要不要来点?”邢武斜了他一眼:“她看着像喝酒的?”晴也听见这话就不服气了:“我怎么不能喝了?这啤酒上标了你们县高中生专供吗?”说着拿了个一次性杯子递给黄毛:“满上。”黄毛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小姑娘把武哥说得一声不吭,顿时大笑不止,接过杯子就给晴也满上了,胖虎也笑呵呵的,邢武摇了摇头随他们去了。晴也拿起酒杯举了起来豪爽地说:“走一个。”说罢仰头自己先干为敬,邢武皱了下眉,说了她一句:“喝这么急干吗?”晴也一口干到底放下酒杯挑衅地看着他:“你喝啊。”黄毛胖虎都拿起酒杯,邢武也抬起头一口掀了,他喝酒很霸气,不像晴也一点点喝完,邢武当真是完美诠释了一口闷。李岚芳吃完出来放碗的时候看见晴也也喝起酒了,有些惊讶地说:“哎呀,你怎么也喝了?”放完碗出来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句:“我去隔壁打牌了,武子你看着点晴也,别给她喝多了。”邢武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掀了下眼皮:“你去吧。”晴也今天终于不用只吃李岚芳烧的菜了,居然还有卤菜吃,虽然看相也没多好,和北京烤鸭脆皮肉嫩的不能比,但起码也算有滋有味。她胃口挺好的,吃了不少,黄毛给她又倒上酒,把花生推到她面前:“表妹,你吃这个,喝酒就得配这个。”晴也用筷子夹了一颗放进嘴里,把几个男孩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这里喝酒吃花生米都是一人抓一把往嘴里丢,哪见人吃个花生米还这么细巧。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即使坐在破木条做的烂板凳上,晴也依然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就连喝酒的样子都赏心悦目,4块钱一瓶的啤酒给她喝出了四千块红酒的韵味,不像他们几个大老粗,坐没坐相,站没站样的。所以看得黄毛他们都觉得有意思,开口问晴也:“表妹,你这个姓挺少见的啊,名字也少见,你家人怎么想起来给你取这个名字?”“晴空万里,言言善也。”“啥?这什么意思啊?”黄毛听着这跟文言文一样的解释,一头雾水,晴空万里他明白,但是晴空万里为什么要言言善也,他就想不通了。邢武也侧头看向晴也,晴也淡淡地解释道:“当你的生活晴空万里,心境开阔时,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是积极的,人才能变得更好。这是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小时候他告诉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必须要让自己踏上什么样的路,这样最终才能抵达终点。”邢武低头喝了一杯酒,浓密的睫毛掩荫着眼里略微跳动的光,晴空万里,言言善也,但首先要晴空万里,这几天困扰他的问题,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善不了,每天恶言相向,愤世嫉俗,斤斤计较,因为这里黄沙漫天,烈日照下来都隔着一层纱,无法晴空万里,又谈何言言善也?流年似懂非懂地问:“那晴也,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晴也极浅地笑了下:“我吗?具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应该会向着多伦多大学的商学院努力,我觉得我以后能赚很多钱,所以需要系统学习经济结构和商务理念。”一桌大男孩都笑了,居然还有人迷之自信地说自己以后能赚很多钱,就连邢武都撩起嘴角。胖虎说:“不,不过这个多,多伦多,不是在国外吗?”“加拿大。”晴也告诉他。胖虎和流年都张着嘴盯着她看,在这个连生活都保障不了的十八线小县城最穷的扎扎亭,出国对他们来说就跟做梦一样,电视上看过,但从没想过跟自己或者身边人有关。所以一句“加拿大”让他们看晴也的眼神都肃然起敬起来。邢武垂着眸整个人都很沉寂,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晴也后面打算出国留学,其实在看过她从前那些生活照后,出国留学在她这种孩子中似乎不足为奇,只不过此时亲耳听晴也提起,邢武突然感觉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晴也喝第三杯的时候脸颊就泛红了,瓷白的脸蛋上浮着淡淡的红晕,笑起来唇边点缀着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像雨后放晴的天空,耀眼璀璨,还带着几分轻视的骄傲,昏黄的灯泡下,整个人似白得发光。她和扎扎亭女孩最大的不同是,她敢想敢讲,像个宝藏女孩一样,身上有说不完在他们看来奇奇怪怪的经历,比如她坐直升机跨越峡谷时的险峻,还有跟她爸爸坐热气球差点撞到鸟的事情,听得胖虎他们津津有味,完全把她当女神一样崇拜地盯着她。一会过后,晴也说话的声音明显不似平常,多了几分小女生俏皮傲娇的味道,邢武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双如水的大眼都开始变得迷离闪烁了。在晴也又端起酒杯准备跟胖虎他们喝时,邢武终于忍不住抬手压了下她的手腕:“差不多就行了。”晴也正跟他们聊到兴头上,此时的邢武就跟扫她兴一样,她不满地嘟了下嘴,侧过头对他瞪着眼:“我还能喝,你别管我。”邢武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刚才晴也的声音软绵绵的,跟向他撒娇一样,还嘟嘴了?这尼玛到底是她醉了?还是自己醉了?第13章邢武当真强硬地夺过晴也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也吃差不多了,结束吧,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邢武发话赶人了,胖虎他们也不好硬赖着,邢武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脾气犟得很,黄毛他们不走,她能跟他们刚到底,要她不喝,只能把这群人麻溜地赶走。人一走,晴也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的确喝过啤酒,顶多半杯,再也不能多了,今天喝了三杯多,第一杯还喝得那么急,这会刚站起身就上头了。邢武锁了门一进来就看见晴也扶着楼梯跌跌爬爬地往上走,原本已经爬了两层了又倒退了一层,差点踩空直接跌下来,看得邢武心一提几步冲了过去,掐住她的腰,没让她往后倒。结果晴也却抬起头脸颊绯红笑嘻嘻地指着他:“大表哥啊?”“神经。”邢武板着脸就松开手,然后把她往楼上推,晴也动作不利索,邢武怕她再往后仰,干脆跟在她后面护着她。等她好不容易爬上楼了吧,站在楼梯口又不动了,还捂着胸,眉头皱得紧紧的。邢武走过去看她那样,问道:“不会想吐吧?”晴也摇了摇头,嗅着鼻子眼睛红红的,突然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把邢武看呆了。这是几个意思?准备耍酒疯了?还来个前奏?掉两滴泪预告一下?邢武最讨厌女孩喝酒耍酒疯,一点样子都没有,他当即就冷着脸把她往房间里拽,打算把她扔床上赶紧走人。然而还没到房门口,晴也“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邢武虎躯一震,回头看她,晴也劲儿倒不小,一下子甩开他就吼道:“你就知道凶我,邢武你个混蛋,我人生地不熟的,一来你就凶我,我爸妈从来不凶我,从来没有人会凶我。”邢武脑壳一疼,脑中飘过一排字:她来了,她来了,她耍着酒疯走来了…邢武插着腰刚准备说话,却看见晴也通红的双眼盈盈地闪着,下巴倔强地高高抬起,跟无家可归的波斯猫一样,高贵、傲娇,却也楚楚可怜,红润的唇微微撅撇着,一双眼睛波光粼粼地盯着他:“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邢武知道自己今天是无法轻易脱身了,干脆也不急着走,双手抱胸眼尾勾起浅淡的笑睨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你就说了啊,眼睛、嘴巴、声音、动作,每个地方都在告诉我你讨厌我,我睡你房间,你连家都不能回,你不爽我对不对?”邢武无语地侧头深吸一口气,随后转头平静地告诉她:“我没有不爽你,我是不爽我自己,我回不回家跟你也没有关系,别特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晴也眼泪瞬间溢了出来:“你看,你又凶我了…”邢武张了张嘴,竟一时间无言以对,晴也嗅着鼻子委屈地说:“你以为我想来你家吗?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你家是这个样子的啊,我天天待在理发店里,连门都出不了,我都快发霉了,谁也不认识,没有朋友跟我说话,没人能带我出去走走看看,连洗面奶都不知道上哪买,还有爽肤水、面乳、防晒霜,什么都没有…”晴也绝望地大哭,邢武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洗面奶啥的至于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吗?后来看着她一颤一颤的小肩膀,邢武明白过来,她哭不是因为这些生活用品,而是难过离开了她的家,她熟悉的地方,和那些她朝夕相处的人。邢武没有离开过鞍子县,最远的距离大概就是去县城的东边,隔壁县级市的交界处,他无法感同身受晴也的绝望,但大致也能体会到一些,特别是在看完她那些生活照后。邢武朝她走近一步,声音缓和了一些:“我没对你凶啊,你要缺什么跟我说就是。”晴也“哼”了一声撇开头,外面热,邢武想把她拽进房间,结果他刚拽了她一下,晴也的身体便像摇摇欲坠的纸片一样,朝他倒了过来,直接砸在他胸口。那柔软的身体冷不丁地倒在邢武胸前,让他眼眸剧烈颤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半阖着眼的晴也,差点下意识把她推开,可手悬到一半又实在推不下去,他怕万一推开她后,她又哭着控诉自己讨厌她凶她。邢武向来觉得女生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他从来没有鸟过哪个女孩,也从来没有哪个女孩敢在他面前胡搅蛮缠,可此时此刻面对晴也醉醺醺的样子,邢武竟然不忍撒手。他纠结了两秒,还是将手放在她的腰上把她提进房间,可他却感觉自己的掌心滚烫,手中的小腰盈盈一握,仿佛他再用点力就能掐断一样,让他心头浮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异样。他怀中的晴也还喃喃地念了句:“难受。”邢武“呵”了声:“刚才不是挺豪爽的吗?不能喝还硬撑,面子在我们这里不值钱,下次少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邢武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又握着她的脚踝将她腿也放了上去,晴也生得纯美,睁开眼怼人的时候光芒四射,闭上眼睡觉时安静乖巧,这种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样子有一种少女禁忌的诱惑。邢武眼神发紧,很快立起身子绕到另一边去开空调,然后又拉过毯子替她盖上,谁料原本躺在床上的晴也,翻了个身指着床边一堆衣服对邢武说:“那些是要洗的。”“……”要不是她醉着,邢武真想给她一记暴栗,他是洗衣工吗?还使唤他使唤上瘾了?半点不好意思的自觉都没有。邢武来火地插着腰瞥向她趴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着,粉嫩的脸被挤得肉嘟嘟的,像个婴儿一样,嗯,巨婴。邢武叹了一声,走到她床边,好家伙,两天又堆了座小山出来,是穿衣服还是吃衣服啊?邢武弯腰收拾的时候,晴也感觉眼前有人晃啊晃的,就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紧窄的牛仔裤包裹着性感的臀,晴也喃喃地念了句:“翘臀。”邢武一惊,回过头瞪着她:“说什么?”晴也闭着眼说了一个字:“翘。”瘫在枕头边的手还竖了个大拇指。邢武一口血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女孩在…调戏他?邢武看她不动了,拿着衣服下楼,把一桌残局收拾了,碗洗了,又把晴也衣服也洗了,洗澡间微黄的光打在他锋利的轮廓上,本来面无表情的他,看着手里柔软的浅蓝色布料竟然洗笑了起来,他邢武这是中了邪吧?居然会帮个丫头洗衣服?这估计把外面那些兄弟眼珠子挖出来也没人会相信。邢武把衣服洗好,拧干拿上楼,打开房门的时候晴也早就呼吸均匀了,毯子踢得光光的,邢武放轻了脚步一手拿着盆,一手替她又拉了上去,他把衣服挂在窗边的晾衣架上,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拉开门准备走人。都走到楼梯口了,想到晴也刚才说难受的样子,怕她夜里起来吐,干脆往沙发上一倒,没走。不过晴也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邢武已经不在家了,她头挺疼,主要很少喝这么多酒,以为邢武昨晚就走了,也没啥印象。宿醉的原因,晴也一早上都没精打采的,就赖在楼上没下去,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才下楼。黄毛和胖虎又跟着邢武回来了,晴也感觉这三人像三个臭皮匠,整天腻在一起,跟没事干一样。不过晴也猜对了,除了邢武需要两头跑,其他两人还真没事干。黄毛看见晴也走下来,笑眯眯地说:“表妹啊,听说你昨晚喝大了啊?发酒疯了?”晴也一愣,看向邢武,邢武跟没听见一样,喂着奶奶饭,晴也有点不确定地问邢武:“我昨晚对谁发酒疯了?”直到这时邢武才缓缓看向她,反问了句:“不记得了啊?”“……”尼玛废话,我记得问你啊。邢武嘴角撩起一丝不明所以的浅笑,看得晴也有点慌啊,她就迷迷糊糊记得好像乱七八糟朝邢武吼了一通,貌似还挺爽的,今早醒来整个人都舒畅许多,但具体吼了什么,她不大能记得了,至于还干了别的什么事,她也记不得了。黄毛还火上浇油地开了句玩笑:“没事表妹,都是自己人,你占我们便宜我们不会介意的。”他不说还好,一说晴也抬起头盯他看了眼,然后…脸红了。脸红是因为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干出这么失态的事,如果她昨晚真对着他们发酒疯了,那她现在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于是晴也夹了点菜端起碗跑到厨房吃了,貌似眼神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她一走,黄毛不淡定了,捂着心脏说了一连串“卧槽”,然后激动地说:“你们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表妹刚才对着我脸红了,还害羞跑走了,看都不敢看我,糟糕,经过昨晚的交流,她这是对我动心了啊!”说着还一把搂过胖虎:“胖子你看到了吧?她脸红你看到没?”胖虎挠了挠头:“也,也许是热的?”“热你妹的,我的妈呀,我这是要早恋了啊!”第14章黄毛沉浸在即将陷入爱河的激动之中,整个人都有点飘啊,还扯着邢武问:“武哥,我要真跟你表妹成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邢武抽了张纸巾替奶奶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谁特么要跟你成一家人。”黄毛嘿嘿傻笑。邢武站起身把碗送进厨房的时候,晴也正端着碗坐在小木凳上小口小口吃着饭,她最近感觉菜的味道好了些,没有那种怪怪的味道了,虽然还是算不上多好吃,反正将就一下也能下肚,她真是惊叹自己神奇的适应能力,同时也挺惊叹这破地方同化人的本事,还真怕自己习惯了这贫民窟的生活就这样得过且过呢,她赶忙摇了摇头甩开这个恐怖的设想。见邢武进来放碗,她抬起头赶忙问了他一句:“我昨晚后来没对你说什么吧?”邢武把碗放下,转过身靠在灶台边上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火的姿势倒是贼帅。已经经历完变声期的他,嗓子又沉又磁,有些散漫地说:“真不记得了?”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他身上,透着痞痞的味道,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弄得晴也更加不安,她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声音都高了几分:“我说什么了?”邢武嘬了口烟,故意走到她旁边低下身子,轻飘飘地落下句:“你夸我翘臀,过奖了。”说完邢武就出去了,晴也整个人如石化一样坐在小板凳上,没两秒钟,厨房就传来一声崩溃地大叫。黄毛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要去看看:“表妹怎么了?”邢武嘴角微微翘起,一把拉住黄毛对他说:“走,陪我去木材铺转转。”“去那干嘛?”黄毛还没问清楚就被邢武直接拉走了,胖虎也跟了上去。……关于评价男生臀部这件事,晴也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干过,就连想都没想过,平时更不会关注哪个男生的臀部,但是,她竟然盯着邢武的那里看了,不仅看了,她还评价了,不仅评价了,还给了五星好评,对方竟然还跟她说“过奖了”???这件事对晴也来说简直就是毁灭三观,这就直接导致,她连下午都不敢下楼了,就怕碰见突然回来的邢武。邢武傍晚的时候的确回来了,晴也在楼上听见了小天使的声音,她还特地扒着窗户往下看了眼,也不知道邢武这人是不是眼睛长头上的,锁好车竟然还抬了下头,吓得晴也赶忙蹲下身。不过邢武回来后一直没上楼,到吃饭都待在楼下,李岚芳上来喊晴也吃饭,顺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顺水推舟地说是有点不舒服,让李岚芳把饭菜给她拨碗里,她待会想吃自己下去吃。李岚芳一下楼就盯着邢武骂:“叫你们昨晚给晴也少喝点,看她今天一整天都蔫蔫的,下次不准再让她喝酒了,人家千金之躯,开玩笑跟你们这帮小牛氓比。”邢武好笑地调侃道:“你还会用千金之躯,可以啊。”李岚芳自信地说:“那我也是看过甄嬛传的。”“……”邢武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千金之躯跟甄嬛传有什么关系,另外他妈看甄嬛传是准备在她那些牌友之间来场宫斗戏?就他们这扎扎亭,连个像样的楼房都没有,还宫呢,斗街差不多。李岚芳吃完饭让邢武把碗洗了,再帮她把手机搞一下,最近她手机连照张照片都照不出,老提示内存不够,她也不知道怎么弄。把手机给邢武后,李岚芳就先去隔壁打麻将了,还叮嘱邢武要是晚上出去,走前上楼看看晴也,别生病啥的。邢武洗完碗帮李岚芳清了清各个软件的缓存就走了,压根没上楼,他很清楚自己要是上去看她,没病都能给他看出病来。果不其然,邢武前脚刚走,晴也就下来了,自己跑到厨房找饭吃,发现他们给她留了不少菜,还有牛肉吃,真是难得。晴也吃完饭,本来打算在电脑上做套卷子,正好消化消化再下来洗澡的,结果外面下了雨,这还是除了第一天她刚到鞍子县以来,这边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外面电闪雷鸣的特恐怖,暴雨说来就来,连邢武房间的窗户都被吹得直响,窗户密封不是很好,总有风溜进来形成细细的声音,跟鬼叫一样,晴也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楼梯,抱着电脑蜷了蜷身体,根本没有心思再写题了。好在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没有完全停,但一阵一阵的,晴也趁着雨小了,抱着衣服赶紧下楼去洗澡,怕一会雨再变大。她冲进洗澡间打开微弱的灯,先铺纸巾再放衣服,然后锁好门开始脱衣服。自从邢武装上门锁后,晴也洗澡安心多了,但今天晚上她却有些慌手慌脚的,外面风依然很大,不时闪电骤亮,虽然门是锁着的,但老是被风吹得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就跟有人敲门一样,搞得晴也的心总是提着。她才把头发上的泡沫冲掉,忽然感觉似乎门的声音更大了点,晴也先是静止了一瞬,而后赶忙关掉水,全部神经都紧绷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吓自己,可能风更大了所以才吹得门很响,她不停安慰自己门锁了,不会有事,但门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像有人从外面要把门撞开一样。晴也的心脏突然疯狂跳动起来,她一步步朝门的方向靠近,当看到颤抖的门把手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明显是有人在外面动门锁才会这样。几乎同时,晴也意识到门外有人想破门而入,她瞬间吓得四肢发抖,赶忙跑到木凳边上拿起手机就拨打李岚芳的电话,想着李岚芳在隔壁打牌过来应该很快,然而手机响了半天,压根就没人接,邢武傍晚帮李岚芳弄好手机就随手放在收银台里面了,此时李岚芳的手机就关在收银台抽屉里,根本没人听见。门开始发出轰咚咚的声音,本就不大结实的门板随时有种被人撬开的错觉。晴也手心一层汗,惊恐地拨通了邢武的语音通话。……晚上大黑他们早就窝在顺易等邢武打斗地主,一帮男的大夏天的晚上也睡不着觉,有事没事吃完晚饭都喜欢跑到顺意窝着。邢武正翘着二郎腿眯眼看着手中一手炸弹的牌,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悠闲的模样,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刚响两声的时候他看都没看,直到犬牙扫他一眼,邢武才不急不慢地掏出手机,看见居然是晴也给他打的微信语音。他微微蹙了下眉接通放在耳边,然而手机那头传来的,便是晴也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邢武,洗澡间门外有人在撞门,我在里面,怎么办?”“什么?”一圈人只看见邢武突然就扔掉了手中的牌站了起来,屋内顿时寂静无声,所有男人都盯着邢武,邢武直接拿着手机大步往外走:“衣服穿好了吗?”“还没…”“不要开门,穿上衣服等我回来。”说罢手机一锁,直接拉开卷帘门冲了出去,犬牙很少看见邢武如此神色匆匆的样子,去年被鞍职那么多人围了他也没慌过,于是赶忙追了出去吼了声:“出什么事了?”邢武没功夫回答他,冲进大雨跨上小天使就往回奔,犬牙刚准备提醒他下着雨,然而小天使的车轮已经碾着水花很快冲出好远,犬牙看着他冒雨狂奔的背影,震惊地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