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后,晴也已经急得一身汗,慌手慌脚去拿衣服,大概身体颤抖得太厉害,衣服好几次拿反了。没一会门外的人撞得更大力了,晴也整个脑袋都炸了,期间她还打了个110,半天才接通,里面的接线员问她地址,晴也一急压根就说不出地址,报了个炫岛理发店。挂了电话她拿起那个放衣服的木凳,眼神死死盯着门口,打算如果邢武回来前这个人真冲进来,她就拿木凳跟他拼了。短短几分钟对晴也来说如身在炼狱一样煎熬,她害怕地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渴望有人能听见动静,可外面又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淹没了她的声音,在这个老旧破败的地方,没人冒雨多管闲事,没人出来管她死活。她已经不知道脸上不停滴落的水珠是汗水还是泪水,就在她神经快绷不住时,外面突然就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门锁不再晃动,但是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晴也赶忙提着木凳跑到门边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是几声男人的惨叫过后,晴也听见了邢武的声音:“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我家女人都敢动?老子今天让你爬不起来。”晴也心头一松,赶忙就打开门锁,当洗澡间门打开的刹那,晴也看见的,就是顶着暴雨的邢武狠戾地跨站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手提着男人的衣领,将被他打翻在地上的男人半提起来,一拳一拳地砸在那人的脑袋上,暴雨如注,他浑身被浸透,臂膀的线条却因为那凶悍的力气清晰可见,额头青筋爆出,眼神嗜血,整个都萦绕着一种恐怖的气息。这是晴也第一次看见邢武打人,拳头又快又狠,暴戾凶残,冰冷得仿佛整个人没有一点温度。地上的男人一开始还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没一会鲜血便溅了出来,掺着雨水不忍直视。晴也惊恐地叫了起来:“邢武!”一声呼喊终于将失去理智的邢武拉了回来,他一把扔开地上的男人,又狠狠朝着他的脑袋踢了一脚转过身。晴也套着白色的睡裙就这样站在门边,纤细的胳膊还提着木凳,一双清透的眼睛布满惊惧的泪水,害怕无助地紧紧盯着邢武。那一瞬,邢武感觉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如雷如鼓。第15章邢武几步走到晴也面前,满脸雨水盯着她:“没事了,凳子给我。”晴也却愣愣地看着躺在雨水中的男人,声线颤抖地说:“你,你把他打死了?”正说话间,院子的动静终于让那头的几户人家陆续开了门,赵阿姨一看吓了一跳,对站在洗澡间门口的邢武喊道:“武子,怎么搞的?”邢武缓缓转头,没有回答赵阿姨的话,而是盯着探头探脑的吴宝平,语气冷到极致地说:“吴伯,把你二儿子拖回去。”老吴一听地上趟的是自家儿子,伞也顾不得打就冲了出来,一看真是吴老二,立马就喊自家老太婆出来,一边骂是一边将吴老二抬进屋。邢武夺过晴也手上的椅子往里面一扔,又转身走入大雨中,向着吴家走去,晴也此时只感觉浑身冰冷,她刚才是怕外面的男人冲进来,而此时她是怕那个人被邢武打死了。她看邢武直接走进吴家,牙一咬也冲进大雨跑了过去,晴也跑到吴家门口没敢进去,伸着头往里一看,发现邢武并没有去查看吴老二的情况,而是直接拉开吴家衣柜,把衣服全部拽了出来。晴也震惊地盯着邢武,周围大院里的邻居也都打着伞围到吴家门口,不知道到地发生了什么。此时晴也才看见躺在旁边的吴老二没死,虽然整个人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但竟然还睁着眼靠坐起来。吴老二的老母亲拽着邢武就哭喊道:“武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儿子怎么了你好好说,翻我家东西干嘛?”邢武根本不鸟她,蹲下身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把衣服往旁边一拨,顿时,所有人都看傻了,男人的衣裤下面压着颜色清新的女士内衣和内裤,而且还是那种少女的款式。晴也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就是前阵子被偷走的内衣内裤,她的血液瞬间倒流,被惊得思维都快停止运转了。就看见邢武从旁边扯了一个塑料袋,将里面的女士内衣裤全部装进塑料袋里,站起身看着吴家父母:“你儿子偷我表妹内衣就算了,还趁着打雷下雨的要冲进洗澡间,至于他想冲进去干什么,你们心里有数。”顿时,吴家人脸色煞白,就连恨不得拿刀的吴伯都突然失了气焰,盯着自己二儿子骂道:“老二,你找死啊?”邢武冷哼一声,盯着周围一群人凶狠地撂下话:“你们也知道他在找死,我警告这个大院里的人,有谁再敢把心思动在晴也身上,没有下次,我直接送你们去见阎王,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牢饭。”晴也站在吴家门口,怔怔地盯着邢武,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恐惧、惊慌、震撼、还是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很复杂,复杂到她的情绪起伏过于大,整个人都在发抖。邢武撂下话转身刚准备出门,看见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的晴也,白色裙子全部湿透了,瑟瑟发抖地盯着他。他眉峰皱了起来对她凶道:“你跑出来干嘛?”晴也没说话,就这样眼眸湿润地凝视着他,邢武被她看得很别扭,攥着她的手腕就带她穿过大雨将她重新推进浴室:“安心洗吧。”“你呢?”晴也声音很小地问了声。邢武看着她明显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紧了下牙根声音放缓了些:“我就在这。”邢武又上楼给她拿了干的衣服下来,晴也洗澡的时候听见院子里又有动静了,好像来了人,她快速冲好澡打开门,看见门口邢武为她放了一把伞,理发店后门是开着的,邢武特地留门给她照亮。晴也撑起伞跑进家,果真打了一个小时的110终于来人了,店里站着两个民警同志,似乎和邢武挺熟的。拍着邢武的肩膀对他说:“下次下手悠着点,别真闹出什么事,你是两手一甩进去了,你妈和你奶奶怎么办?”邢武散了两根烟给民警,淡淡地回道:“我有数。”民警了解完情况后,大概也觉得吴老二活该,见没闹出人命,吴家人也没脸追究,跟邢武聊了两句就走了。民警走后,邢武锁了卷帘门回过身,看见晴也站在楼梯口盯着他,他叹了一声走过去接过她手上湿掉的脏衣服,对她说:“上楼睡觉去吧。”晴也沉默地转身上了楼,邢武抬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往院子走。他此时此刻心情很差,差到极致,胸腔间好似积郁了一股散不去的浊气,堵得他发泄不出,淋浴冲在他精窄的身体上,他浑身紧绷狠狠对着墙捶了一拳。但这一拳似乎并没有抵消他此时的心情,他不敢想象要是刚才他没接到晴也的电话,要是吴老二早一步撬开门锁,那到底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情。他居然现在非常庆幸那天买门锁的时候,挑了款最贵的双保险的,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他那天挑的是便宜的那款,今天又会发生什么?邢武活到这么大,心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后怕的感觉,他以为生活已经这样了,他不会再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但因为那个女孩的到来,因为今晚的事情,他居然开始害怕。害怕一个好好的女孩毁在他家,毁在他的眼皮下,他虽然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见不得这种事。邢武洗完澡后,又将他湿掉的衣服和晴也的衣服一起手洗了,洗完没立马上楼,想着别吵醒她,邢武还特地在楼下刷着手机抽了根烟才端着盆走上楼。没料到房间里的晴也压根没睡,她就坐在床边低着头盯着地,也没看手机,头发还在滴水,那样子,就像突然被人扔进水里,绝望到窒息,残忍得可怜。邢武放下盆对她说了句:“还没睡啊?”说完他走到窗边挂衣服,身后的女孩出奇得沉默,一声不吭,让邢武很不习惯。他挂好衣服回头看着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吹风机递给她,晴也没接,也依然没动。邢武无奈地插上插头,绕到她面前帮她吹了吹,晴也一直低着头,没拒绝也没多配合,邢武知道她今天被吓得不轻,换做任何女孩大概都会被吓得不轻,更何况还是像晴也这样从大城市来的,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生活安逸顺遂,哪里见过这些阴暗面。他其实想安慰她几句,让她好好睡觉的,但是几次张口邢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安慰过人,语文成绩是所有学科当中最烂的,让他骂骂人还差不多,要让他组织个语言来安慰人,对他来说还真是难得一批。然而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晴也突然很微弱地说了句:“我想回家…”吹风机的噪音太大,邢武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关掉吹风机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晴也头发已经不滴水了,半干不干地贴在脸颊边,小巧精致的脸就藏在头发里,又说了一遍:“我想回家。”邢武这次听清楚了,他放下吹风机坐在晴也对面,他自己的床边,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盯着她:“你家里还有人了吗?”晴也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没有了,她家没有人了,她原来还有个爷爷,前些年过世了,爷爷过世后,大伯因为爷爷生前的事情和她爸闹僵了,大伯出国后,她爸就不认他那个哥哥了,大伯也跟她爸老死不相往来,她没有家人了。邢武捏了捏眉心,耐下性子对她说:“你家里没人怎么回去?回去住哪?怎么生活?”晴也的脸埋在膝盖间紧紧抱着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只要不是这里,去哪都好。”要是晴也刚来那几天对邢武说这话,邢武肯定二话不说让她滚蛋,说不定还会帮她把行李抬出去亲自送她滚蛋。但是在这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在她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惊吓后,邢武听见她这番话时,只感觉牙根发紧,整个人笼罩在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阴霾之中。他没有吱声,他们之间安静了许久,直到邢武看见地板上滴下一滴水珠,他才抬了下眼皮,发现发丝后的晴也无声地掉着眼泪。那一刻,他的心拧了一下,在李岚芳告诉他有个表妹要来他家住时,他始终把这个未知的表妹当作不速之客,从看见她第一眼起,她就是那副目中无人,藐视一切的眼神,仿佛这里的人事物她都瞧不上。虽然邢武不愿承认,但晴也身上那耀眼的刺的确一次又一次戳着他的自尊,而周围那些原本在他眼中不足为奇的人、环境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他从晴也来的第一天就很清楚她是不同的,她和这扎扎亭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属于这里,也根本不应该被扔在这里,可他无法改变别人,无法改变这里的环境,现下也无法把面前这个女孩赶出去。邢武锁着的眉渐渐松开了,他低眸喊了晴也一声:“喂。”晴也没理他,他干脆拨开晴也挡在额前的头发,霎时间看见满脸泪水的她,可怜得让人心疼。晴也撇过头抬手擦着泪,不愿与他对视,邢武故意侧过身子凑到她右边:“我寻思着走你是没地方走了,你要有地方你家人也不会把你送到我们这,还有十来天就开学了,你再转到其他地方也不现实。”晴也知道不现实,但她就是不想待在这里,这是一种从她心底升起的厌恶和排斥,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克服的,一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还没开学,她心里的这种排斥便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却听见邢武叹了一声,突然说道:“今天的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晴也含泪转头盯着他:“你怎么保证?”邢武撇了下嘴角,双手往身后的床上一撑,肆意而张扬。晴也一脸怀疑地盯着他,邢武无奈地告诉她:“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县城开出租车,结了婚后婆媳关系处不好,所以很少回来,小儿子也就是吴老二,三十岁了坐吃等死讨不到媳妇,就特么赖着爹娘老子,这也是吴家大媳妇一肚子怨气的原因。吴老二虽然是个混帐东西,但胆子小,只干鬼事,我刚才下手是重了点,但是轻了起不到作用,他这次起码在家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以后给他十个狗胆他也绝对不敢再对你起什么糊涂心思。另外,我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我说能保证肯定有我的办法。”这貌似是晴也印象中,邢武第一次跟她正经说话,她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邢武这番话起了作用,晴也的眼泪倒是止住了,也没再继续刚才那个要走的话题,就那么坐着。邢武说了句:“我妈差不多要回来了,看见你对着我哭,指不定又要骂我。”晴也现在心情糟糕透了,一点都不想面对李岚芳一惊一乍污言秽语的样子,所以回身上了床,拉过毛毯盖在身上。她刚躺下就听见邢武的脚步声往外走,她立马又坐起身问他:“你去哪?”邢武回头望着她紧张的样子,那双美眸通红的,像是…怕被遗弃一样。邢武的眉宇间终于少了几丝平日里的凌厉,淡淡地对她说:“睡不着,看会球赛,晚上不走。”晴也听见那句“晚上不走”似乎才安下心来,重新躺了下去。虽然邢武帮她把门带上了,可晴也依然能听见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电视声,这个影响睡眠的声音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踏实,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第16章第二天李岚芳还是从赵家老妈子口中听说了这事,这赵妈子还不嫌事大的添油加醋了一番,明明是邢武把吴老二打趴下后,赵家才出来围观的,结果在赵妈子嘴里就跟亲眼看见吴老二撞门一样,还说吴老二裤子都脱到一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李岚芳这一听哪能忍,一大早又去冲了吴家,吴家老两口也是可怜,替儿子各种赔礼道歉,还把家里一筐鸡蛋给了李岚芳。李岚芳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一筐鸡蛋回了家跟邢武提起了这事,邢武越听越歪,问她听谁说的,李岚芳说是赵妈子。所以早上邢武临出门前又去警告了一番赵阿姨,让她嘴巴放干净点,再让他听到什么脱裤子的事情,他让她儿子骨折。赵妈子吓得是一再保证不胡说八道了,她儿子赵贝在学校都是邢武罩着才没出过什么事,不然就赵贝那弱鸡又喜欢打小报告的德性早被打死了。晴也早晨起来换上了邢武帮她买的内衣,而后脸颊便有些发烫,因为她发现内衣的尺寸刚刚好,她都不知道邢武为什么会清楚她的尺寸?还是…他观察过?想到这茬,晴也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早晨邢武走前特地交代过李岚芳,所以晴也下楼的时候,没人在她面前提起昨晚的事,其实晴也特头疼李岚芳会问她,索性李岚芳压根没提。倒是店里的那位顶着烟花烫的小妹妹杜奇燕今天不知咋了,坐在门口一直掉眼泪。李岚芳这炫岛做的就是扎扎亭这块人的生意,人流量不算特别大,都是熟客,所以除了她自己有时候会带客人剪剪头啥的,就雇了两个人,一个是流年,还有一个便是这位顶着烟花烫几乎常年看不见脸的小妹妹杜奇燕。杜奇燕这个姑娘吧,晴也来了这么长时间,总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是她却能感觉出来杜奇燕经常会偷偷看她,只不过每次晴也迎上她的目光时,她会各种闪躲,还会脸红。杜奇燕身上有着扎扎亭女孩的特点,没见过什么世面,遇到生人会害羞,不敢说话,但又渴望表现出见过世面的样子,拼命把自己打扮得很时尚,又压根没搞明白时尚到底是啥玩意?所以在晴也刚来的那几天,杜奇燕把家里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身上套,那造型一天比一天辣眼睛,而往往杜奇燕看见晴也身上一件装饰都没有,就一条简单素色的连衣裙就能秒杀一切的容貌和气质,的确自行惭愧,所以她在晴也面前总会忍不住自卑,因此从来不敢主动找晴也说话。晴也还特别奇怪地问了流年她今天怎么了,流年告诉她杜奇燕失恋了,好像被人甩了,一大早就肿着眼睛来,还对流年说,她心里有座坟,住着未亡人。虽然人家失恋挺惨的吧,但晴也实在差点绷不住笑意,她深刻怀疑李岚芳是葬爱家族元老级人物吧,招的人一个比一个像葬爱家族高级会员啊,这都是些啥?家族语录吗?今天店里没什么生意,杜奇燕就坐在店门口,晴也在收银台里一套卷子都做完了,她还在那哭,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了辆面包车停在炫岛正门,就连晴也都伸头张望着,然后就看见从面包车上下来的邢武,后面还跟着跳下来的胖虎和黄毛。三个人下了面包车卸了几块板材下来,面包车就开走了。邢武带着胖虎和黄毛把板材搬了进来,李岚芳莫名其妙地问:“搞这些回来干嘛?”“有用。”邢武简洁地回了句,便将视线转到晴也脸上,她穿着一套抹茶绿的套装,头发绑得高高的弯成一个丸子,露出修长白净的脖子坐在收银台里,在这个炎炎夏日里看上去清爽明媚。邢武到底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晴也今天不会下来了,或者一觉醒来又要闹着喊回家,事实证明,这个大小姐的复原能力让他另眼相看。黄毛对晴也抛了个媚眼,殷勤地说:“表妹,我来了。”晴也压根没搭理他,看向邢武,眼神对视的那两秒,两人似乎同时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微妙的尴尬。邢武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把胳膊上挂的一个塑料袋放在收银台上,然后带着胖虎和黄毛去后院了。晴也将塑料袋打开,里面是新鲜的车厘子和几个牛油果,看相比上次黄毛买的好多了。晴也拎着袋子到旁边将车厘子洗了洗,放了一颗到嘴里,甜。她分了一些端给门口还在哭的杜奇燕,杜奇燕非常错愕地抬头望着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晴也什么话也没说,把车厘子放在她腿上就转身走了。她端着车厘子走到后院,看见邢武蹲在地上,测量板材做标记,胖虎帮他递工具,黄毛看见晴也兴颠颠地走了过来:“表妹,好吃吧?我们哥几个特地绕到县城买的。”晴也把洗干净的车厘子伸到他面前,黄毛摆摆手:“你吃吧,给我吃纯属浪费。”说着瞄了眼店里头,问晴也:“里面那姑娘中邪了?哭得跟家里死人一样。”“……”晴也很想告诉他,人家心里还真有一座坟,住着未亡人呢!“你说杜奇燕啊?失恋了。”黄毛一听乐了:“就她那样,还有人跟她恋啊,正常人哪个跟‘肚脐眼’处对象啊,还不如自己玩自己了。”一句“肚脐眼”让晴也差点被一颗车厘子活生生卡住,真尼玛是人才啊。邢武抬眼起眼皮朝他们那里扫了一眼,晴也微微弯着眉眼,透着少女的清澈和她身上特有的精致矜傲,仿佛是这灰蒙蒙的扎扎亭唯一的一抹充满生机的绿色。他的眼神瞥向手舞足蹈的黄毛,对他说:“过来帮我扶着。”“唉。”黄毛应着过去了。晴也问了句:“你们在搞什么啊?”邢武淡淡地说:“自己拿眼睛看。”呵,才一晚上,又不好好说话了,晴也发现经过这么多天,她对邢武的这种沟通方式也免疫了,刚来那几天还经常被他气得不轻,现在居然面对他的冷言冷语都没啥反应了。下午日头最烈,后院也没个遮蔽的,三人热得一身汗,黄毛说受不了了,到旁边搞点冰的吃。结果他所谓冰的,就是碎碎冰,还真够冰的,黄毛特地从中间掰了一半,递给晴也,晴也侧了眼扭过头说:“我不吃色素。”旁边胖虎已经啃了起来,红的碎碎冰给他啃得像火腿肠一样魔性,黄毛见晴也不要,抬手递给邢武:“武哥,那这半给你。”邢武头也没抬地说:“放窗台,你们歇会。”黄毛把那半碎碎冰放在窗台就和胖虎进去凉快了。晴也靠在门框上看着邢武用电锯裁板,两个袖口掀到了肩上,双臂线条流畅偾张,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闪烁着晶莹的汗珠,少年的野性和迷人的专注完美融合在他身上,的确是一副养眼的画面。邢武的五官很立体,这点遗传了李岚芳,其实晴也看过李岚芳不化妆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只不过她日常妆容太辣眼睛,是为数不多把自己越化越丑的典型。加上邢武的衣服一向简单干净,身型又高大,虽然晴也不想承认,但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邢武的确要比身后那些杀马特青年养眼多了。她侧了眼碎碎冰,提醒邢武:“要化了。”邢武这才抬起头,放下电锯长腿跨过木板走了过来,靠近后,他身上的汗水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让晴也躲开了目光,想到昨晚的那句“我家女人都敢动”晴也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准确来讲应该理解为“住在我家的女人”,但当时邢武脱口而出的话带着那种护犊子的霸气,现在回想起来,晴也竟然觉得特别想笑。然后…她就笑了,歪着头盯着邢武不明所以地笑了。邢武刚准备把碎碎冰叼在嘴上,抬眸看见晴也脸上洋溢着浅笑,迎着光线,明媚耀眼,看得他突然愣了下。而后扫了眼手中的碎碎冰:“你要啊?”晴也当真朝他伸手了,邢武直接把碎碎冰递给她又回身干活了。碎碎冰化了一半,晴也抬头喝了一口融化的水,还真是又冰又甜呢。黄毛出来看见原本给邢武的碎碎冰又到了晴也手中,很是诧异地说:“怎么我给你你不要,他给你你就要啊?”晴也半笑着说:“你手脏。”黄毛这就不承认了,指着邢武:“表妹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啊,武哥干了半天活手不比我脏多了?”邢武听见他们的对话,低着头牵起嘴角。晴也没理黄毛,嫌热就进去了,黄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邢武说:“我怎么感觉我也失恋了?昨天表妹还看着我脸红,今天都不理我了?武哥,你说表妹这叫不叫欲情故纵,实际是想让我主动点啊?”“……”你特么怎么不去写剧本的?等傍晚晴也再去后院时,邢武正在刷漆,黄毛他们已经走了。晴也走进后院,惊道:“你这是打了个衣柜啊?”她惊奇地围着衣柜绕了一圈,居然发现这个木柜每一处都被邢武打磨得很精细,居然除了挂衣格,还有好几个抽屉,而且看上去挺结实的样子。邢武正在上着一层清漆,晴也绕到邢武身边睁着大眼问他:“你这个木柜打给谁的啊?”邢武侧眸盯她掠了眼,没吱声,晴也指着自己的鼻尖讶异地说:“不会给我的吧?”邢武没承认也没否认,继续低头干活,晴也倒是笑了起来:“真是给我的啊?我正差个衣柜呢,你看我天天.衣服只能堆行李箱上。”邢武不瞎,淡淡地说:“我是怕你再住几天,把我房间堆成猪窝。”晴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对于他的调侃丝毫不在意,围着衣柜又看了一圈:“我什么时候能用啊?”“放着给它吹几天,味道散了再搬上去。”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晴也说:“那袋子里的东西你还要吗?”晴也侧头看见是昨天晚上邢武从吴老二抽屉里搜出的内衣,瞬间又收起了笑容:“不要,扔了。”她原来还真以为是哪个女的偷走的,现在知道居然是吴老二,真无法想象吴老二拿了她的内衣内裤回家做了什么,晴也想想就恶心。就在这时,晴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号称是鞍中的杨丽老师,问她有没有到鞍子县了,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去一趟学校,核实登记一下转学手续之类的。晴也挂了电话就抬起头问邢武:“鞍中有个叫杨丽的老师你认识吗?”“她打给你的?”“喊我明天去趟学校,在哪啊?远吗?”邢武就这样瞧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说道:“远倒不远,明天我带你去。”晴也本来只想问个路,没想到邢武居然还好心地陪她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嫌她麻烦了啊?虽然昨天发生了那茬,但依然不影响李岚芳吃完晚饭要出去打牌的行程,晴也算看明白了,就她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便宜小姨,一天不吃饭行,一天不打麻将就跟五毒要发作一样,坚决不行。邢武把奶奶推进房后,将碗筷收拾进厨房,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发现晴也居然没有上楼,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门口,她面前放着才切好的牛油果,绿油油的还挺好看,手机对着盘子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坚持再坚持。这是自从晴也妈妈过世后,她发的第一条朋友圈,刚发出去很多老同学便纷纷给她留言问她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去找他们玩?晴也没法回复,估计就是告诉这帮人她在的地方,他们也没听过,而且她成绩向来优异,从前在国际学校,无论学业方面,还是才艺方面,甚至各类竞赛她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即使放在一群家境殷实,实力不凡的孩子中间,晴也依然是璀璨夺目的存在,可现在璀璨的明珠蒙上了一层灰,被放逐在这样的地方,她的傲骨让她无法将自己的处境告诉这些老朋友。直到她收到了孟睿航的留言,问她:你还好吗?晴也点开他的回复,打了几个字又删了,愣了好久,直到邢武走到她边上伸头看了眼,他倒不是故意想看,只不过视力太好,随便一瞄就瞧见了孟睿航三个字,倒让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晴也电脑里看见的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孩。邢武靠在门边“呵”了一声:“好学生也玩早恋啊?”晴也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抬头盯着邢武,邢武本来以为晴也会骂他一句让他别瞎说之类的,但晴也只是黑着脸盯着他,没有反驳。邢武踢开旁边的凳子就往里走,晴也赶忙站了起来对他说:“你要出去吗?”“不然呢?”邢武把打火机放进裤兜里,头都没回。晴也咬着唇站在后门边盯着他,邢武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回头掠了她一眼,晴也的眉紧紧锁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整个人纠结得不行。他干脆回过身来吊儿郎当地说:“干嘛?不想我出去?”晴也撇了眼后院,一脸担忧的样子,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晴也着实有了不小的心里阴影,李岚芳天天晚上跑去打麻将,邢武要是也不在家,她估计膀胱炸了也不会再一个人下楼去厕所。邢武见她沉默的样子,几步走了回来看着她:“说话,不说我走了。”他作势转身离开,晴也深吸一口气,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能不能…别出去了?”邢武已经转过的身子微顿了下,回过头嘴角扯起一个玩味的笑:“你不会搬个小板凳在门口等我半天就是怕我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