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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都知道夫君爱她》TXT全集下载_11(1 / 1)

不出几天, 萧宪几乎都对林泉那张脸产生不良反应了。真不愧是李衾豢养的狗腿子, 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份可厌的劲头也是缠缠绵绵无穷尽焉。试问他堂堂的兰陵萧氏贵公子,富可敌国, 挥金如土,哪曾给人追债似的跟在后面狂轰乱炸。在岁寒庵的菩萨殿侧,萧宪又见到了东淑。丫鬟跟在身侧,她缓缓沿着赭黄的院墙旁边走来,因为隔得远,又看到那熟悉的姿态,萧宪忍不住眯起了双眸。他本来以为自己上次经受过那种瞬间“从生到死”的打击后,会“心若止水”,谁知蓦地看见了这个人向自己走来,心竟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跳快,连双腿都好像要脱离了他的本心,蠢蠢欲动的要走过去迎上她。想象中那是他的妹子正含笑走向他,而他每次都会快步迎过去,兄妹两人相见,彼此笑谈不羁。他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子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好不容易才将回忆的潮涌压下。东淑屈膝行礼:“参见萧大人。”萧宪敛了心神:“少奶奶免礼。”东淑起身:“不知萧大人有何事要见妾身?”萧宪注意到,她的眼睛略比东淑的眼睛要大——这可能是因为她本就比东淑瘦一些的缘故。肌肤倒是一样的白,柳眉,鸦鬓,丹唇……倒像是没什么大的差别了。萧宪将手中的紫檀骨玄色底江山图的泥金扇展开,微微遮住了半边脸,他竟担心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脱离了控制。但就算如此,东淑仍是觉出了异样,若不是知道这位萧大人不是那种轻狂浪子,且自己的相貌又跟他妹妹相似,只怕立刻就要转身离开。“萧大人?”东淑提醒了一句,看看萧宪,又看向他手中的那把折扇……这扇子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萧宪终于回过神来:“啊,是这样的。我是为了那古铜镜而来。”东淑隐隐就猜到或许跟此事有关,听他单刀直入,便微笑道:“那古铜镜是李大人先前做主‘借’了去的,怎么忽然间又劳烦萧大人来了?”萧宪道:“这镜子如今在我手中。所以我想,不如我主动来跟少奶奶洽谈此事。就不必再特意劳烦李大人走动了。”东淑微笑道:“那不知萧大人要怎么个洽谈法儿?我本以为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可听大人的语气似乎没这么简单?”萧宪对上她一双微挑的凤眼,突然想起李衾跟自己说过的——“她不是表面看着这样柔柔弱弱”。“我同少奶奶到待客处如何?”萧宪抖腕将扇子一挥,泥金扇“哒”的声合了起来,扇头往前潇洒的一指,这动作更见风流倜傥。两个人走过了几棵罗汉松,到了岁寒庵的知客处。这个地方东淑也来过,可今儿过来却见不同,一应的桌椅板凳都像是新擦拭过,椅子上且都铺了新的缎面垫子,桌上的茶盏都是一色新换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而且进门便嗅到纯净的檀香气,跟先前的那种劣质香烟的气息大为不同,她心中愕然,四顾看时,发现靠内的长条桌案上,摆着一个紫金盘龙镂空雕花的熏香炉,一缕昂贵醇厚的香气袅袅而出。萧宪抬扇子示意东淑落座,自己在上位落座,道:“我听李大人说起少奶奶是在集市上得到那古铜镜的,让我甚是好奇,少奶奶对于古董器物也有研究?”东淑道:“并无,只是一眼看中而已。”萧宪笑了笑,扇子展开轻轻地挥了挥:“这可真是巧了,那你可知道这镜子是一对儿的?”“李大人曾告诉过一句。”东淑回答,心中却有些恍惚,似乎还在哪里听说过这说法。萧宪道:“这古铜镜是汉代的东西,原本叫做‘四兽献瑞’,我手中有一面,也曾寻找另一面,却始终求而不得,这次机缘巧合,少奶奶所买的那面却正是一对儿。”东淑道:“所以……”萧宪一笑:“也曾有传言,说是这四兽献瑞,得是一对儿,四个神兽齐聚才能镇保平安,若是分开的话,神兽非但无法镇守,反而会散发凶性,不利于主人。所以我想请少奶奶玉成,好歹让我遂了心愿,让这对铜镜也得以成双。”东淑听了这几句话,心中啧啧有声,果然如她所说,这些当大官儿的都是一套一套的,心里不知多深呢。听这话说的,还什么“传言”,竟好像她不答应把铜镜给他的话,就是故意谋害他似的,简直是不给她选择的退路。这个人,看着长的出色,这话头上却比李衾更见锋芒慑人,李衾至少还懂转圜,时刻给人留有余地。东淑心里嘀咕,面上却恰到好处的温婉一笑,垂眸轻声道:“怎么萧大人贵为吏部尚书,也在意那些无稽的流言吗?”萧宪微怔。东淑意态闲舒,又道:“所谓的神兽齐聚……未免言过其词,连妾身都觉难以想象,何况这铜镜是妾身从小贩手中购得,妾身看那小贩,虽然没有身穿紫衣系金鱼袋,可也算是个衣食无忧红光满面之人,至于萧大人这般身居高位福德深厚的大人物,所享福缘自然是那小贩不可同日而语的,小贩都无恙,何况大人?想来‘不利于主人’之说,不过妄言。大人很不必放在心上。”萧宪心中震动,见她徐徐说来,语气柔和,话中带刺,竟还拿那街边的摊贩来揶揄自己,简直句句戳着他的肉,这才终于明白了李衾那句警告的意思。可不知为何,虽然被人嘲讽了,萧宪竟然没有半点儿恼怒的意思,他盯着东淑看了半晌,竟仰头轻笑了几声。东淑抬眸:“大人为何发笑。”她的眼睛乌溜溜的,透着几分狡黠,还有一点点算计跟警惕。萧宪打量着她的眸色,沉吟道:“果然李大人说的对,江少奶奶的口齿真真厉害,竟叫我无言以对了。”他直白的冒出这句,却让东淑有些猝不及防,脸上微微地漾出一点红晕。她便低咳了声,道:“大人这话我就不懂了,李大人又说什么了?怎么两位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栋梁之才,也会背地里议论一个妇道之人吗?”萧宪笑道:“少奶奶放心,李大人所言都是赞誉之词,并不是那种琐碎嚼舌的话。”东淑的双眼微睁,这才透出几分天真之色,似乎好奇李衾都跟他说了自己什么。萧宪对上她的眼神,心头微微一窒,终于又道:“好吧,当着真人不说假话,这铜镜,我实在舍不得,但是李大人说他在少奶奶这里做了担保,我也不好就坏了他李家的名头,我想着万事都有商量,既然少奶奶是从别处购得的,那么,能不能……也请您割爱,把此物卖给我?价钱嘛一概的好商议,你只管开口!”东淑本来也是打定主意,不管他说什么,反正铜镜不能给他,就算是兰陵萧家、吏部尚书又如何,总不能拼着李家萧家的名儿不要来硬抢。谁知萧宪竟说要买,而且是这样财大气粗的口吻。其实自打萧宪一露面,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贵不可言之气,可见是个有金山银山的人物。何况这岁寒庵的知客处,显然是为了他才故意重新清理布置过的,而那熏香炉以及那闻起来就极名贵的檀香气,只怕都是他随身所带之物。之前她跟甘棠闲话,还正愁找不到发财的法子呢,不料下一刻就有人撞了过来。东淑心中犹豫,一方面她不想舍了铜镜,可另一方面,那句“价钱你只管开口”又在拼命诱惑着她。她的心情非常的复杂,终于决定再矜持一下:“这个嘛,萧大人,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萧宪道:“可也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您觉着呢?”他说了这句又道:“横竖这铜镜若归了我,自然是好生保存不容有失,甚至将来若是少奶奶想见那镜子,也是容易的,我必不至于阻拦。”东淑慢慢地叹了口气:“萧大人言辞这般恳切,实在叫人拒绝都难。”萧宪笑道:“应该是少奶奶善解人意,请您开个价,不管多少都使得。”东淑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要多少钱呢?这不过是五百文买的东西……加价十倍的话似乎不值当。何况人家堂堂吏部尚书,开价五十两似乎太辱没他的身份了。何况之前还有李衾做过担保,这李家跟萧家的名头加起来都不止五十两,连五百两还嫌少呢。可若是要的太多……会不会让萧宪以为自己是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小人行径,看不起自己?东淑的心里像是油锅开了,头一次体验到做买卖的艰难。“这个,”东淑的心跳的声音如同擂鼓,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五……五百、两。”萧宪听她说“五”的时候,眉峰一动;听到“百”,眼中骇然;最后听到“两”,那两只眼珠子却几乎要跳出来,仿佛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东淑看他的表情好像是不太乐意的,也觉着自己出的价钱似乎太高了。五百两足够一个中等之家十年的用度了。真的狮子大开口了吗?东淑有些忐忑,却也不愿这么快改口退让,便咳嗽了声,决定挽回些颜面:“我倒不是为了钱,毕竟这是我心爱之物,若是萧大人你……”话音未落,萧宪道:“我当然知道,这个李大人已经对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也并不是为了钱,也是觉着那古铜镜实在是跟我投了缘,这样吧,我再加五百两,一千两如何?”东淑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萧宪笑道:“少奶奶想必是同意的,既然如此,那就成交了。”他春风满面说了这句,又笑问:“不知是要银票,还是要现银,或者金子?”东淑悻悻道:“萧大人准备的还挺齐全的……是从一开始就笃定这买卖会成?”萧宪道:“这个倒不是特意准备的,我一向出行,都要带些金银在车上的。”东淑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东淑毕竟不是傻子,看到萧宪这反应就知道自己开价低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让她再讨价还价,也实在是没脸。而且萧宪主动加了足足一半,也算是够意思,而且若是陡然暴富,恐非好事,一步步来就是了。她这样拼命的自我安慰,想了想到:“我要两锭金子,剩下的要银票。”萧宪打了个响指,屋外两个小厮端着匣子走进来,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两锭小元宝,另一个拿出几张银票。萧宪并不接,只叫放在桌上,道:“少奶奶请亲自过目。”东淑看着这种做派,真是叹为观止,便看甘棠。甘棠虽然一直陪在旁边,可听东淑说五百两的时候,整个人灵魂出窍,差点晕厥,感觉自家主子简直是在讹人,还胆大包天的讹到了吏部尚书头上。好不容易撑过来,突然间又听萧宪主动加了五百,她简直像是在做梦,呆若木鸡,哪里还能看见东淑对自己使眼色。东淑见她整个儿呆住了,扶了扶额,反而笑道:“萧大人做事儿,妾身自然是信任的。”萧宪哈哈一笑,心里痛快之极,细看着她,除了最初相见时候那份惊心动魄,此刻是越看越觉着顺眼了,难得的是说话脾气很对自己的心意。萧宪便道:“少奶奶在这里修行,不知几时回城?”东淑因觉着自己的镜子卖亏了,很不愿意跟他多话,便道:“有劳下问,妾身的身子向来差,大概要多调养几日了。”萧宪竟道:“少奶奶缺什么补品之类的么?回头我叫人送些来。”非亲非故,他说真的?还是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东淑忍不住又瞪他一眼。萧宪给这带着嗔怒的一眼看的心里一晃,不禁又想起了妹妹,这才没了取笑的心思,便淡淡道:“既然事成,我便不叨扰少奶奶清修了。”东淑起身:“恕不远送,萧大人慢走。”萧宪也站了起来,沉默地看了东淑片刻,略一颔首,迈步往外去了。等萧宪走到门口,东淑才想起:“萧大人请留步。”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佩,想了想,又从桌上抓起一张银票,特意打量了眼,见是一张一百两的,忙送回去,另取一张五十两的……这实在是因为没有面额更低的了。萧宪则一脸莫名:“这是……”东淑道:“这玉佩是李大人的,买铜镜的钱也曾是他替我付的,我当时曾说一定会还给他。既然铜镜归了萧大人,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银票嘛,算是我还他的,请萧大人帮我带给李大人。”萧宪垂眸看了看那两样东西,笑意在眼睛里又将漾出来,终于,他抬手把那银票接过去,却没有收玉佩。东淑不解。萧宪意味深长道:“银子嘛,我可以帮忙,至于李家的金乌佩,则是我不能轻易沾手的。请少奶奶妥善保管,以后有机会自己还给李子宁吧。”他说了这句后,含笑点头,转身出门。等到萧宪走后,甘棠总算清醒过来,她看着桌上的元宝跟银票:“少奶奶,我不是做梦吧?这些钱真的是咱们的?”东淑道:“瞧你那点出息!”甘棠拿起小元宝,沉甸甸的滑不留手,又去看银票,简直喜极而泣:“一个破烂铜镜居然卖这么多钱,奴婢本来以为,这个东西卖上五两银子已经是撑死过去了,哪里想到奶奶开口五百两,可知我当时很怕萧大人生气翻脸?”东淑撅了撅嘴,开价受挫,她心里一直不舒服呢。甘棠捧着元宝,对旁边的明值感慨道:“少奶奶之前对这些东西一直都不屑的,只说铜臭,今儿终于知道过日子了,竟能赚钱了。”明值也赞叹道:“姐姐真能干呀!若是我,打死我也不敢要五百两的!”东淑听两人一唱一和,才慢慢地转恼为喜。当下故意道:“我本来想开一千两的,可是看那个萧大人,长相跟气质都上佳,身份高贵不说,说话也客气。我既觉着该好好地敲他一笔,可是又有点不太忍心……索性就半卖半送了。”甘棠误以为真,在旁咋舌。明值人小鬼大,却看出端倪,便捂着嘴笑。东淑吩咐甘棠把钱都收拾起来,又叫她捐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岁寒庵。这些日子住在这里,上下伺候的极为尽心,饭菜虽都是素斋,却也是变着花样的。东淑知道这些尼僧都盼着她这位“侯府夫人”供奉香火钱,之前是一穷二白,现在终于可以阔绰行事了。果然庵堂众人大为欢喜,寺内的主持亲自来谢,中饭也越发丰盛了,素鸭、东坡肉,炒素四宝、三鲜,罗汉上素,并一道杂菌汤,鲜美可口,又有益于身子。明值边吃边说:“我感觉我都长胖了。”东淑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小花嘴子,都是些素菜你也能胖?”她想躲清静,吃素也就罢了,只是明值正长身体,却是得吃点别的。正甘棠回来说:“奶奶,我听外头的人说,明儿又是大集呢。”东淑扭头:“你怎么像是很高兴?”甘棠笑道:“咱们不如再去逛逛,若还能再得一面铜镜,或者别的好物件儿,那可就吃穿不愁了。”东淑也笑了,她正也想着给明值补补身子,当下便答应了。这晚上,东淑洗漱过了,去瞧了明值,却见那孩子还在秉烛练字,当下叮嘱他早些安歇,便回到房中,上榻落帐。帐子上还挂着那个竹篾笼子,只是里头的叫蝈蝈已经放走了,之前挂了两天,东淑怕饿死了它,叫塞了叶子它也不吃,索性让明值拿去放走了。没了那清脆的叫声,颇有点寂寥,想了想,从枕头底下泛出了李衾的那枚佩玉。东淑举在眼前看了半晌,外头还有没熄灭的淡淡烛光,帐子内光线幽暗,那三足金乌在眼前光影迷离,隐隐泛着幽淡的金色。“要怎么还给他呢?”自言自语的,握住玉佩,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上头光滑的纹路,不知不觉中竟很快睡了过去。东淑已经睡了,在旁边床的甘棠却睡不着。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又是喜欢又是担心,听着东淑帐子里无声,就又起身去检查了一番银票,数着无误,才蹑手蹑脚卷着回到自己床、放在枕头下才安心。正要睡去,隐隐听到东淑喃喃几句。甘棠以为她醒了要喝水之类,忙答应着起身。到了床边,却见东淑并没有醒,只是皱着眉心唤道:“子……”甘棠一愣,微微俯身,再三听了几遍,终于听她悄声唤道:“子宁。”“子宁?难道不是叫明值少爷吗?子宁……听起来这般耳熟的。”甘棠嘀咕着,猛然噤声。她突然想起自己哪里听过这名字了,那位萧大人曾几次称呼李尚书的啊。但是怎么可能?甘棠呆呆地看着东淑,正有些手足无措,却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丫头蓦地回身,却见房门边有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作者有话要说:东宝: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萧·钱袋子·宪:我妹妹堕落了,区区五百两也能开口~~被子大人:你以为她要多少?钱袋子:商业机密!第23章甘棠吓的狠狠打了个哆嗦, 差点惊呼出声。忙抬手捂住嘴, 回头看看东淑并没有惊动,才忙拔腿向那人走去。“小少爷,”甘棠蹲在地上, 握住了明值的肩膀, 轻声问:“你、你还没睡?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明值看着甘棠,又看看她身后的东淑,忽地问道:“姐姐刚才又在唤我吗?”甘棠呆呆的看着他:“这……”以前她就觉着东淑昏睡中叫的那个名字有点古怪, 可是明值说是叫他,所以甘棠也就稀里糊涂的这么想了。毕竟东淑是毫无意识之中所唤,假如明值的名字叫的慢, 那前一声的“值”跟后一声的“明”不小心连起来, 变成“值明”, 却也说的过去。如今突然间听清楚是“子宁”两个字, 偏偏萧宪来过这两次, 头回厉声大骂“李子宁”, 这次临去又曾告诉东淑亲手把玉佩还给“李子宁”, 甘棠的印象自然极深刻。当时还没想起来, 才听东淑呢喃那两声,赫然是这“子宁”无疑了。甘棠虽见识少, 可毕竟江雪是从小读书的, 甘棠因也知道些礼节,李尚书单名一个“衾”,这“子宁”, 当然是他的字了,只有亲密而熟悉的人才可以这么称呼他。怎么东淑居然也这么叫他?这幸而是镇远侯不在,若是在的话,指不定会怎么闹。甘棠正在胡思乱想,明值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不回答我?”“少奶奶她……”甘棠勉强一笑:“是叫少爷呢。”明值听了这般回答,才展颜笑说:“我就知道呢,阿棠,你可要记住了,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如今日这样说。”甘棠隐隐听出几分异样:“小少爷你……”明值慢慢道:“姐姐只是在叫我,没有唤过别人,就是这样而已。”他敛了笑容,前所未有的认真。甘棠终于有所察觉,双眼睁的大大的瞪着明值:“小少爷你是不是知道了……”不等她说完,明值打断了:“你不要多嘴。”很简单的五个字,却透着一股冷意。甘棠有点不敢置信。明值则盯着她道:“你总该明白,这样对姐姐才好,也对你跟我都好。明白吗?”明值其实从上回守着东淑的时候就已经听见她不是在叫自己了。毕竟他绝不会弄错他自个儿的名字,但是“子宁”两个字已经深深烙印在他心里,只不知是何许人也,东淑又为何这样亲密的唤他。但明值却知道这样不妥,所以在李持酒疑惑的时候,故意揽到自己身上。直到先前李衾带着萧宪来到,萧宪一怒之下大骂李衾,当时明值在旁边的房门口听的清清楚楚!他瞪着李衾……原来“子宁”是这个人!明值走到东淑的床边,慢慢地趴在上头看着东淑的睡容,发现她手中竟还紧紧地握着那块玉佩。一刹那明值很想帮她取出来,才抬手却又停下了。这会儿甘棠也如在梦中般走到他身后,却是满心震撼,不知说什么。只听明值默默地说道:“我会好好守着姐姐的,阿棠你也要跟我一起好好保护姐姐。我不想要姐姐再像是上次一样……差点离开我了。”甘棠怔怔听着,一阵的心酸难耐。终于她重又俯身把明值从后面抱住,低低道:“少爷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一定会拼死护着姑娘的。”次日,是个大晴天,早上的风清凉中带点微暖,出岁寒庵的时候有两只燕子翩然掠过,留下一串喃声呢语。今日的集市,却跟先前那个地方不同,原来乡野间自有的规矩,是按照日期轮换赶集的地头,按照地方规模的大小也有大集小集之分。马车出岁寒庵后往右手拐弯,行了有两刻钟,遥遥地看见右手侧山陵下有很气派的门楼矗立,东淑看着那边儿,不由问:“是什么地方?”外头随行的侯府侍从道:“少奶奶,那就是李府的宗祠了。”甘棠道:“怪道那天会遇到李大人,这两个地方距离也不远。”不多时听见人声嘈杂,已经到了集上。甘棠格外的兴奋,就仿佛这次也能如上回一样天降横财。她先跳了下去,小心地扶着东淑下地,这集市比上次的好像还大些,只是他们落脚的地方不是卖什么玩器的,反而是些吃的东西。东淑闻到一股奇异香味,便拉着明值往前走去,果然是个卤肉摊子,东淑问道:“你想吃什么?”明值笑道:“姐姐,先前才吃了早饭的。”东淑道:“虽然素斋很好,但是顿顿的豆腐,也是絮烦,且你正长个子的时候,得多补补。”那店家见她打扮有些不同,虽戴着幂篱不见真容,却必定是个俊俏的小娘子,当下忙道:“有新出的肥鹅,香喷喷,一咬一口油。”说着便不由分说切了一片肉递过来,东淑从未见过这般作风,一时愕然,才要推让,又觉着是入乡随俗,便大胆伸手接了过来。那肉片透着一种樱花的嫩色,看着便极新鲜的,东淑笑道:“这个好玩儿。”说着便递给明值:“你尝尝。”明值只得张嘴吃了,却觉着外酥里嫩,果然香软可口,不由连连点头。东淑见状便道:“要一只。”店家笑道:“我看娘子怕是吃不了一整只的,不如要半只。”东淑见他做生意倒也诚恳,便擦着手道:“多谢,还有别人吃……就要一只,切开了分别包起来。”店家这才忙切了一只烧鹅,分成两包包了起来。东淑又见甘棠在旁边咂嘴,就也叫她先拈一块儿吃。甘棠还有些害羞:“少奶奶,这是在外头。”东淑笑道:“怕什么,又没有人认得你。”甘棠见明值吃的嘴角沁出油渍,早也馋了,毕竟在庙里吃了这么多天的素,又听东淑这么说,就大胆地也拎了一块儿吃了,果然好吃。付了钱后往前走,又买了几个肉包子,胡饼,还没到卖玩器的地方,明值的肚子已经先鼓了起来。东淑又叫买了两盏冰糯饮,明值又吃又喝,大为满足。幸而身后跟着几个侯府的小厮,还有一个婆子,但吃的东西显然已经买了不少,众人手中几乎都满了。甘棠便对东淑道:“少奶奶,虽说如今有了钱,也不能这么紧着挥霍,还要为以后打算呢。”走的都有些累了,总算到了卖玩器的街,甘棠立刻打起精神:“少奶奶,可要看好了行事。”东淑答应着,大家一并走去,谁知从南走到北,也有两个卖古玩杂器的地方,竟没有格外喜欢的。甘棠病急乱投医似的,自己蹲下乱看,拿了一个又一个,挨个给她过目:“这个怎么样?这个不好吗?”东淑只顾摇头,说来也怪了,那天只扫了眼那铜镜,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认定要买,但是这会儿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此刻日影渐渐高了,天气炎热,东淑见一无所获,加上买足了吃的,便要打道回府。才要走,就听到“哐啷啷”一声响,原来是一个赶集的老婆婆,因给人撞了一下,腿脚不灵便,倒在路边,连带把摊子上的两样东西都撞坏了。东淑不以为意,只拉了明值的手欲去。那老婆婆则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脚因为崴的疼了,行动有些不便。摊主却早绕了过来,捧着地上摔碎了的瓷器,一手拉住老人叫道:“你把我的古玩都弄坏了,要怎么赔?”老婆婆吓了一跳,忙赔不是:“对不住,是刚刚有人撞我……不小心才……”摊主道:“我管你小心不小心,弄坏了东西就要赔的,我这两样古玩可都是真品贵价东西!”老婆婆哆嗦着问:“多少钱?”摊主道:“这可是南朝时候的瓷器,之前京城的大爷出二两银子我还不卖呢,还有这个是西晋的……加起来也得三四两。”那老婆婆本是个乡野村人,一年也花不了一两银子,突然听他要四两,只觉着天晕地旋,吓得哭了:“我、我哪里有这么多钱!”“看你也是个穷苦人,又不是故意的,我自认倒霉,就要你二两罢了……”摊主横眉怒目地说道:“要是还赔不起,就只能带你去见官!家中总也有房舍等物来赔的。”老婆婆是个老实人,听他说的严重,老泪纵横:“我实在没有那么多。”她在怀中掏出一个早就变色磨白的手帕子,好不容易打开,里头竟只有几文钱。摊主气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不要跟我来这套!不赔钱,咱们就去见官!”正吵到这里,就听到有人道:“见官就见官,谁怕谁呀。”这声音清柔动听,众人顿时都回头循声看去。出声的正是东淑,她本来“事不关己”的,可那摊主说什么“南朝西晋”之类的,又开口要二两银子,实在令她匪夷所思,跟他相比,之前以五百钱卖给她古铜镜的小贩真算是良心卖家。那摊主见走出一个衣着不凡的女子,皱眉道:“你说什么?”东淑走到摊前,抬脚拨拉了一下地上的古玩碎片,冷笑道:“你是在满口瞎说,你看看这瓷器的断片,这明明就是本朝的新瓷,做旧了装古玩骗人而已!这个东西也只值两文钱,你居然跟人讹二两,去见官的话,正好告你个以假货讹人之罪!你敢吗?”摊主见她只随意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古玩而是做旧,只以为遇到了懂行的,又见东淑身后还有数名随从跟着,显然是有身份之人。他欺软怕硬,哪里还敢放肆,便笑道:“啊……我刚刚是看错了,以为压碎的是那两只真品呢,误会,一场误会。”老婆婆听到这里,便颤着手把那两文钱递过去:“那、那我赔你压碎的……”摊主愕然,又苦笑摆手:“您快赶紧走吧,我这次是真的自认倒霉了。”东淑哼道:“别得了便宜卖乖,看你干这种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欺负老实人,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若还不及早悔改,哪天遇到个厉害的,真揪你去见官,或者把你痛打一顿,那会儿才是真正的鸡飞蛋打,有你好受呢!”那摊主一声不敢言语,旁边围观的百姓们听到这里,却纷纷拍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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