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心里想着买了这么多总有你喜欢的东西。”他心中感动,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叶倾眼眸中似有星辰一般,声音温软:“以后的每个生辰,我都陪着你。”他眼中含笑,“好。”叶臣回府时必要检查她的课业,她嫌讲学的先生太过古板,便央着他便一字一句讲给她听。见他的字写的好,她也想临摹,他握着她的手指,一笔一划教与她,风从窗中吹进来,她的发带拂在他脸上,他时常恍惚,这一切究竟是不会真实的,这十二年中,他从未有过这般静谧时刻。而她过了十一岁生辰便要去天山拜师,他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已经习惯和她待在一处,并不想忍受分离之苦。明明他在府中没有人会轻慢,但叶倾临行之前,却还是认真嘱咐旁人照顾好他。他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叶倾倏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我竟然有些不舍得。”他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回抱,“我也是。”此后几年,叶倾得了机会便往来两地,会跟他讲这些时日的见闻,讲师门中的那些趣事。他看着眼前出落的越来越惊艳的少女,心中也难免有些不安,他才明白,原来对叶倾已经不是亲人般的依恋。而他十五岁生辰那年,一连几日阴雨绵绵,他以为她或许不会来了。可傍晚时,房门却忽地从外面推开,他立刻转过身去,只见她戴着斗笠,浑身已经湿透了,额上发丝往下滴着水,她竟冒着雨赶了回来。她将斗笠摘去,却只对着他笑。他眼眶微酸,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身上的湿衣将他浸透,她还傻得将他推开,“这样你会着凉。”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而后,心中又爱又怜,“那你呢?”她无所谓地笑笑,“我常年习武,不在乎这些。”“你是傻的吗?这么大的雨也回来,或者在客栈之中住上几日,不过一个生辰,并不重要。”她温声道:“我答应你的啊,每一年生辰都陪着你。更何况,我也不想见你一个人孤苦。”那话触到他心底最柔软之处,有些甜蜜,又有些心疼,昏暗的房中,她的眼睛却格外明亮,他生平第一次忍不住将自己压抑的情感泻出,低头吻在她额上。或许那时她还不懂男女之情,只知道倾其所有的去对一个人好。他连忙让她将湿衣除去,换上了他的干净寝衣,又让她坐在自己榻上,用被子将她整个人围住。她小口地喝着姜汤,却又时不时的抬头看着他,看她喝完,他将碗接了过来放在一旁,自然而然地拿出绢帕给她擦嘴。他的胳膊收回时,手腕被她握住,“为什么亲我?”他们之间关系虽亲近,却也只如同亲人一般,即便只是额上一记轻吻,恐怕也已经让她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轻轻靠近,她似乎意识到了将会发生什么,睫毛微微颤动,手紧紧捏住他的腕子,他吻住她的唇瓣,轻浅又温柔,但却并非浅尝辄止,在唇瓣上研磨着,她忽地将手松开,伸出胳膊将他脖颈圈住,回吻了过来。少年人的情爱,总喜欢不断探寻,原来他们心中皆有彼此,却一直未曾打破过这层关系。她的唇瓣微红,又抬眸看着他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拥住她的身子,听她轻轻唤道:“寒城……”以往都是叫他寒城哥哥的,如今却将那两个字吞了去,他唇角微弯,应了一声,她又唤。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人还装作从前那般,像一对兄妹,在无人之处,她自恃有武艺在身,将他困在房中墙角,窗户开着,外面的下人来来往往,她却乐得享受这份隐秘的欢愉,他将她身体抱起,拥吻在一处。她带着他去燕京城中夜市胡闹,尽兴才归,去茶坊之中听说书人讲才子佳人,缘定三生。他们两人亲手学着酿酒,将浓烈的秋露白埋在叶家庭院树下。可纵然少年人之间有意遮掩,但日渐深浓的情意也是瞒不住的,叶臣还是知道了此事。彼时她是大将军嫡出独女,而他只是父母双亡的“落难公子”,叶臣对他虽好,但他却也怕她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那时叶倾的美貌已经名动京城,出了门去便会引来无数公子青眼相待,而她或许知道他的担忧,从来都是清冷无比的模样,让那些人知难而退。他心中生出许多满足,对旁人冷若冰霜的人,却是在他怀里浅笑温柔。而叶臣却并非固执守旧的长辈,亦不曾干涉他们二人,并许诺他们到了年纪便可成婚。那年,昭阳公主病逝,他以为那人与他无干,可原来当听到消息时,他却还是会恍惚悲痛,原来血缘竟真的是斩不掉的牵绊,不知道她临终之前会想些什么,会想起他的父亲,想起世上她还有另一个儿子么?他换了一身素白衣衫,在房中饮着酒,叶倾走了进来,有些忧心地问他怎么了,他却只是将人揽在怀里,抱住他此生唯一的温暖。他只喃喃道:“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了。”叶倾笑了笑,“怎会?等我们成婚了,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承欢膝下。”他那时以为这便是一生了,谁知其后竟会有那么多的坎坷波折。燕周那一战之后,叶臣被构陷通敌叛国,叶家满门面临被抄斩的命运,而他虽在叶家长大,但却不在抄斩之列,那些人却并不想让他好过,知道他是叶倾的未婚夫,想让他吐露更多的事,或是用来引叶倾上钩,他们将他关了起来,施以酷刑,他却始终未曾吐露一字。他的神志在昏迷与清醒中游走,唯一盼望便是叶倾安好。火焰吞噬一切,整座宫室都要坍塌,他眸光被火映照着,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漫长又短暂。今生缘分已尽,或许可待来生。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寒城第67章 决裂寝殿中, 慕容玖坐在榻前,紧张地看着叶倾,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问太医道:“她怎么还没有醒?”太医忙道:“殿下切勿担忧,叶大人她不眠不休地赶路过来, 身体早已疲乏至极,又受了刺激, 这才一直昏睡不醒。”慕容玖这才放下心来, 又让人去熬了参汤过来, 他端着参汤要喂给叶倾,可她嘴唇紧闭,根本喂不进去,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喝了,以唇哺之。她的嘴唇都有些干裂,慕容玖用绢帕沾了水给她擦拭,叶倾只觉眼皮沉重,周围似乎有很多声音, 而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努力睁开双眼,却只看到慕容玖有些惊喜的模样,“你终于醒了!”叶倾努力坐起,慕容玖连忙扶住她身体, 又帮她穿上鞋子,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头疼难忍, 而后一把将他推开,挣扎着便要出去,“寒城……寒城……”慕容玖面色一黯,拉住她的胳膊,“叶公子他……”叶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后不顾阻拦,奔了出去,慕容玖忙带着人去追她。叶倾跌跌撞撞来到那处冷宫之前,那冷宫已经坍塌,她又想起什么,奔往昭阳殿,待看到眼前那片废墟时,她木然地跌坐在地上,一场大火,让一切都成了空。慕容玖心疼地看着她,半跪在地上扶住她的身体,他只感觉怀中的身体在抖,她脸色苍白,眼眸中却血红一片,仿佛要杀人一般,下一刻,她忽地站起,从侍卫手中将剑夺过,慕容玖慌乱地拉住她,“你要去哪儿?”叶倾回过头来,阴郁苍白的一张脸,喃喃道:“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她要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慕容玖挡在她面前,“别去……”叶倾阴恻恻地看着他,“你想拦我?”叶寒城的死已经让她失了理智,慕容玖握着她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叶倾将慕容玖推开,“我的生死,如今早已经不重要了。”叶倾骑了马往城门而去,却在要出城时被皇城司的人拦住,尹襄站在皇城司众人之前,拿剑指着她,“叶大人,你不要轻举妄动,下官知道你是陛下看重之人,但行宫山下异变的消息早已传至燕京城,叶大人,你此刻匆忙离开,怕并不是为了保护陛下吧!”叶倾神色冷极,“让开!”尹襄却坚持不让,但他身后的皇城司众人都已有些松动。自从霍司死后,尹襄便上了位,霍司当初虽严厉,但却有担当,也是能同甘共苦之人,而尹襄却以权欺压,她们之中大多数人早已对他不满,更甚至不知何时起,皇城司中开始流传,说霍司的死也是尹襄进谗言所至。他身后之人慢慢往后退,俨然已是不再听他指挥。尹襄脸色一变,还未曾开口训斥,叶倾的剑已经出鞘,他连忙提剑抵挡,可叶倾却是动了杀心,一招一式都是夺命招数,尹襄只觉一道白光闪过,血从脖颈间喷涌而出,他倒下之时忽然想起霍司曾说过的话,“你定是没有见叶大人出手过。”尹襄断了气,叶倾冷冷地看着昔日下属,剩下的人也不敢阻拦叶倾,叶倾骑着马出了城。叶倾刚走,慕容玖便带着人追了过来,瞧见地上的鲜血,他往远处去看,可哪里还有叶倾的踪影。林安忙道:“我们要去将叶大人追回来吗?”慕容玖摇了摇头,立刻吩咐,“你们几人骑快马跟着,只要保护她的安全即可,不要阻拦她。”“是。”林安道:“殿下,您如今打算怎么做?”慕容玖冷声吩咐,“皇城司听我号令,紧守城门,非我旨意不得放任何人出城!”林安低声道:“殿下您真的决定了吗?决定和陛下为敌。”慕容玖叹了口气,“我意已决,若我不守住燕京城,叶倾她们的心血万一白费了呢?”林安面有担忧,“若是……”慕容玖知道他想说什么,若是皇兄赢了,那他此举便亦是谋逆,可他已经不在乎了,“若真要经历那些风雨,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玉华宫中,侍卫匆忙走到寝宫外,同长德说了些什么,长德面色一变,连忙进去禀告。“什么?”慕容珩的神情因为震惊陡然变色。长德神情慌乱跪在地上,慕容珩随后一脚将他踢翻,“谁让他死的!朕不是说了,一定要护好他的安危,绝不可有半点损伤吗!如今他死了,叶倾她……”定然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吧!慕容珩嘴唇颤抖,可此时惩治谁都已经无用,叶寒城够狠,用他的死让自己再也无法利用他,又让叶倾恨他,他赢了。殿中灯火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的脸色,长德跪在地上,忽而听他道:“你走吧。”长德惊惶地抬起头来,“陛下……”慕容珩语声淡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当是我最后一丝仁慈吧。”长德膝行几步,“我不走,陛下,您不会输的……”慕容珩嗤笑一声,“不过是英雄末路。”长德坚持道:“陛下就让我留下来,我不怕死。”从殿中似乎能听到山下的厮杀之声,殿中一声轻响,烛花忽地爆了一下,将整个寝殿点亮,而后又迅速暗淡,慕容珩垂下眼眸,“也罢。”宁琼一直带人在山下进攻,而慕容珩派去传信的人却一直未归,慕容珩知晓这其中定是出了疏漏,这么多年的筹谋,竟然要一朝毁于宁琼手中。一天一夜,宁琼终于带人攻了上来,将慕容珩寝宫紧紧包围住,慕容珩坐在殿中座上,十几名护卫挡在他身前,不让宁琼靠近,慕容珩冷冷地看着她,“宁琼,朕竟是小瞧了你。”宁琼身边的人欲上前去,却被她拦住,“慕容珩,你我同为慕容氏的人,本不愿自相残杀,但你行事从不计后果,我今日反叛,不过是因果循环!”慕容珩闻言讥讽一笑,“你的确聪明,隐忍这两年,等着朕将赵丞相等人除去,倒真是辛苦你了。”宁琼无视他的嘲讽,“退位吧,你等不来豫州的兵马。”他早就知道,这是宁琼搞的鬼,慕容珩沉默许久,而后问道:“叶倾呢?”他话音刚落,叶倾便出现在人前,她提着剑一步步走进来,那身白色衣裙已染上污痕,额上碎发垂落在脸颊上,眸色中是慕容珩从未见过的冷漠,她脸色苍白,如同地狱中而来,宁琼身后的护卫纷纷让开,为她腾出一条路。慕容珩看着她这般模样,知道她现在定是恨极了自己,可她就这么关心那些人,只有他慕容珩,她从不在意,他忍不住道:“叶寒城死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宁琼震惊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叶倾,“他……他说的是真的!”可看着叶倾如今的模样,那些话已经不必再问。慕容珩明知道不管怎么解释都不会消散她心中的恨意,却还忍不住想要辩驳,“我但并没有让人杀他!”叶倾却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眸之中泪珠滑下,“你确实没有让人杀他,或许你还会告诉那些人一定要保护他,你想拿他要挟我,是你逼死了他,你逼死了这个世上我唯一爱的人!”“爱?”慕容珩冷笑一声,“原来他在你心里果真那么重要,你现在,是想要让我一命抵一命吗?”他抬眸紧紧盯着叶倾,她那双眼睛里如今连一丝伪装都没有,全是厌恶和痛恨。叶倾漠声道:“一命?叶家满门的性命在你眼里又算什么,你做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就可以轻飘飘地放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慕容珩身形一晃,“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重要吗?”慕容珩捏紧手指,“就因为你知道我暗中关押了王之泓?”叶倾提起剑指着他,厉声道:“当初通敌叛国的人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你,慕容珩!”慕容珩却根本不在意那些指责的罪名,他只是重复追问,“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从我去周国之前,便已经猜到了。”慕容珩忍不住笑,他笑他自己可笑至极,竟真的以为那时她只是为了阿玖才去周国,原来,她那时便已经恨上了他,不,或许更早。他竟然还奢望能得到她的真心,多可笑。叶倾看着他道:“燕周之间那场大战,不过是你和那周国二公主为了彼此上位而做的一场交易,在这交易中,所有人都是棋子。”她话音一落,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可就算是在这场大战中有人动了手脚,可慕容珩那时只是长皇子,当时亦有德宗和太女慕容珑在,他要登位的话,这究竟要布多大的局?”叶倾漠然道:“要越过德宗和慕容珑,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真正难的是如何能让满朝的文臣和武将接受他这个皇帝。而这其中的关键,一个是赵妘,一个便是我的母亲。只不过,他选择先下手的是叶家。”周围的人看着叶倾的神色越来越沉重,虽不敢断定这是否便是事情的真相,但若是慕容珩真的能做出这番事,他的城府该有多深厚,而在他未曾登位之前,却一直掩藏自己的野心,让人不曾留意到他。宁琼也震惊了,“你是说,德宗和先太女的死也是他……”这些话慕容珩竟没有反驳一句,仿佛那些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叶倾早已知道他的狠毒,又有什么做不出的呢!第68章 陌路宁琼倒抽一口凉气, “皇位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乎。”她忽然想起荣惠荣娴来,她以为慕容珩对她们下手狠毒也不过是因为晋阳姨母得罪了他,原来只要有人挡了他的路, 即便是他自己的至亲,他都不会手软, 更何况是荣惠她们。慕容珩却无丝毫愧悔之心,言辞掷地有声, “我有雄才, 有野心, 为何这个位置不能是我的!就因为我是男子,是庶出,所以连参政的机会都没有,我的一腔抱负又有谁会在乎,我还不得不装作对权力毫不在乎的模样,只要我显露一丝野心,母皇第一个要除掉的人便是我。这个位置我若自己不去争取,便永远不会落到我的手中。”叶倾对他会说出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 她撇过头去,而宁琼却质问道:“所以为了这个位置你就可以弑姊杀母?”慕容珩不屑的笑了,“大燕国库亏空,是朕一力挽回。士族势力盘根错节, 是朕兴了寒门,招揽人才。慕容珑又能做什么,她在这个位置上只能继承母皇的昏聩!而大燕, 也将会渐渐衰败,成为周国的附庸!为了大燕,牺牲一些人的性命在所难免!”叶倾忽地回过头来,眸色微红,“所以,叶家人就活该惨死吗!”慕容珩在面对叶倾的时候,语气渐弱,无数个夜晚,他都忍不住去想,当初若是没有走那一步,这皇位或许也会得到,可答案却还是一样的,或许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样选择。慕容珩看着她,声音中有些无奈,“你以为没有我的推波助澜,母皇就会真的放过叶臣吗?这莫须有的罪名若是没有母皇的首肯,谁又能真正撼动得了她大将军王的位置!”慕容珩轻叹一口气,“当初,母皇曾想为你我二人赐婚。”叶倾一怔,“不可能……”而这么久了,慕容珩竟也从未向她提起过。慕容珩自嘲一笑,“我会拿这种事来骗你吗?”他还记得母皇那时说的话,“可惜了,偏偏是叶臣之女。”从那个时候开始,母皇就已经对叶臣生了忌惮之心。慕容珩走到叶倾近前,她的剑抵在他的胸口,不让他再走近半步,曾经亲近到相拥而眠的人,如今却是刀剑相向。慕容珩心中钝痛,“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害死你母亲,当初那场战事,我确实动了手脚,却只是想治她个失职之罪,可我没想到,赵妘她们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叶家下罪。”叶倾轻哂,“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慕容珩的眼中只有她,仿佛这个殿中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到如今,我又有什么好骗你的。而你呢,你又骗了我多少,你放走王之泓,我却只杀了霍司,你骗我不能有孕,我便就装作不知……而你呢,当我告诉你,我想要你我二人有个孩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头嘲笑,笑我痴心妄想!”慕容珩眼眶红了,叶倾亦是如此,可她同他却是不一样的,“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叶家满门因你而死,你要我如何去爱你,为你生儿育女,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绝无可能,我更不希望我孩子的父亲,是害了我母亲的凶手!”“我并非有心……”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倾打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难道这便与你无关了吗?若说母亲她们的死是你无心之失,那寒城呢?慕容珩,你害死我至亲至爱,我这一生最大的痛楚便是拜你所赐,难道你还要我将这痛带给我的孩子吗?”慕容珩身体一晃,他昂起头来,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许久才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和宁琼扯在一起?”叶倾沉默着不说话,慕容珩又看向宁琼,“她不说,那你来告诉朕,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不是朕算计了她,而是你们自己将朕算进了局中。”宁琼看了叶倾一眼,事到如今,她也不必隐瞒什么,“当初叶倾回到燕京城之时,满城都在缉拿她归案,我的人救下了她,可她执意要去涉险。”那时叶倾道:“寒城可能还在她们手中,她们真正想要的人是我,或许我去了,便可以把他换出来。”那时她也是希望能救叶寒城的,他和宁洛一样,也是她的弟弟,但她却还是担心叶倾的安危,可叶倾却道:“叶家那么多的人惨死,我若不能报仇,必也不会苟且偷生。”宁琼道:“后面的事,你或许都知道了。”外面一阵喧闹,宁洛突然出现在门前,宁琼倏地回过头去,“你怎么上山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山下等着。”宁洛似乎焦急赶来,面色微红,道:“我不放心你。”说着他又看了叶倾一眼。宁琼忙吩咐道:“你先去偏殿,这里毕竟不安全。”宁洛却道:“我不走,我还带了一个人来。”宁洛语声一落,启明便立刻带着那人进来。慕容珩看着来人,眼神微微眯起,宁琼却有些疑惑,“他是谁?”宁洛忙道:“这人是我上山时遇见的,正要匆匆忙忙去逃命,我便让人将他拿下,仔细一盘问,他说他是宋九,可解叶倾所中的蛊毒。”宋九眼神瑟缩,不敢去看慕容珩,而他方才所说解蛊毒之事,亦是他为了保命而编造出来的。叶倾听闻蛊毒,立刻回头看去,宁洛与她眼神相触,又立刻移开,去问宋九,“你快说说,这蛊毒该怎么解?”宋九支支吾吾,还未说出什么,慕容珩手中一动,身旁护卫的剑便已落入他手中,叶倾听闻声响,还未反应,那剑便已经直直向着宋九而去,宋九连躲避都不曾,那剑便已经穿胸而过,他瞪大了双眼,低下头去只瞧见心口一个窟窿,而后身体一歪便断了气,而那剑飞出之时力度极大,钉在了殿门之上,只看得到剑柄。慕容珩真实的武功竟也一直隐瞒着她,叶倾看着宋九身上流着的鲜血,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提着剑刺进慕容珩的胸口,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叶倾杀过不少人,可她此刻的手居然也在颤抖。慕容珩身后的护卫立刻将剑对准叶倾,慕容珩却抬手止住他们。她闭着眼,不去看慕容珩有些苍凉的眼神,用力刺进去,宁洛却忽然扑了过来,素手紧紧将剑身握住,不让那剑再往其中进一寸,鲜血将剑身染红,他极力阻拦道:“你不能杀他!”宁琼惊呼:“宁洛……”叶倾脸色惨白,“放手。”“我不放,他给你下蛊,你们两人的命紧密相连,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现在杀了他,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可他在乎,“那宋九死了,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人能解了那蛊毒,你若是执意要杀他,杀你自己,那好,我陪你!”宁琼失声道:“不可……”长德推开那些护卫,扑倒在叶倾脚边,哀求道:“叶大人,求求您放了陛下吧,您若是想要人偿命,长德虽是贱命一条,但愿为陛下去死。”慕容珩脸色惨白,“不许求她。”长德哀泣出声,慕容珩胸中血气翻涌,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抬眸看着叶倾,“宋九死了,那蛊毒你便不要想着能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这样我们便可以死在一起了,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宁洛拼命摇头,“不要……”叶倾眼中流着泪,“放手……他害死了寒城,我在这世间再无牵挂,更没有想过要活下去。”宁洛眼眶通红,“你还有阿玖……”叶倾喃喃道:“阿玖……这一生,终是我负他。”宁琼也来相劝,“你死了不过是成全了他,而你活着,看着他慢慢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才算是真的报了仇。”叶倾眼眸之中杀机慢慢消散,无力道:“松手吧……”宁洛知道她是放下了,松开了手,叶倾将剑抽回,慕容珩身形一晃,胸口鲜血立刻涌出,宁洛连忙上前点住他胸口几处大穴,慕容珩捂住胸口,看着她垂着肩膀慢慢地转身,似乎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慕容珩低声道:“最后一个问题。”叶倾停下了步子,听他道:“那年春猎,你和阿玖究竟有没有……?”这是慕容珩一直以来的心结,若周国的事皆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才做出的假象,那是不是,她其实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不管她是不是恨着他,他终究是独占了她。他没有去问叶倾,若是当初母皇赐婚给他们两人,他们是不是或许就会是和美的夫妻,没有误会,没有深仇。可没有那么多如果,从一开始,他便是害死她母亲的人。而他,应该做的,对她只是利用,而不应该动了情。叶倾没有回头,“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慕容珩眸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慕容珩很早之前便已经预见了他和叶倾决裂的一日,指路30章鸳鸯合。他的不安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他清楚他自己做过什么。正文完结之后,会开几章番外,南柯梦系列(内容如名),其中便有慕容珩篇。第69章 终章(上)慕容珩回京那日, 整个燕京城都无一人走动,他坐在马车上进了宫门,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大燕的主人, 只是一个阶下囚。慕容玖带着皇城司众人站在紫宸殿空地前,看着宁琼带着的人马渐渐走近。慕容珩伤势未愈, 一路车马劳顿他的伤口又要崩开,长德坐在马车中扶着他, 他将车帘掀开, 看着叶倾从另一辆马车中下来, 而慕容玖快步走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揽在怀中,抱的紧紧的。长德颇为担忧地看着慕容珩,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可瞧见他按在膝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使得指尖发白,他在心头叹息一声,如今陛下真的可算是众叛亲离。慕容珩被迫退位, 宁琼虽未正式继位,但却已做主将慕容珩幽禁在九华殿,慕容珩听闻此言时不屑的笑了笑,若他是宁琼, 只会立刻斩草除根,而不是顾惜虚名,畏惧人言。慕容珩的马车从叶倾身边驶过, 她任由慕容玖抱着,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慕容珩抚着胸前伤口,看着车帘外渐行渐远的人影,直到看不见了。慕容玖似乎察觉到了马车中那人的注视,等他抬头去看时,车帘却已合上。马车从昭阳殿前经过,慕容珩看着那片废墟,低声笑了起来,只是他这笑声里夹杂着落寞苍凉,他们曾在那里做尽男女间最亲密之事,有这两年来相处的所有回忆,如今却都付之一炬。慕容珩笑着笑着,口中吐出血来,长德连忙扶着他,哀声道:“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陛下?可他已经不是了。他慕容珩生平最在乎的,如今都已经失去,叶倾应该满意了吧。宁琼登基那日,叶倾独自回了叶宅,而后又去了叶家坟冢拜祭,她面前这片墓地里,埋葬了她的母亲和叶家上下,还有霍司,如今又多了两座空墓,她站在那两座墓前,触摸着其中一块墓碑上刻着的字。“叶氏寒城之墓,妻叶倾立。”另一座墓碑前,却空无一字,那是她为自己而留。她抚着胸口处挂着的玉佩,心中默默道:“我要走了,等我再回来之时,便是我们重逢之日。”她走到叶臣墓前,跪下拜别,“母亲一直希望我能成为燕国的忠臣良将,而我,却注定不能如母亲所愿。我知道母亲并不希望我活着是为了复仇,可叶家人的仇,我放不下,我毁了慕容珩最想要的东西,成了人人口中的奸佞之臣,可我并不在乎。我也许还会活着吧,寒城用性命抗争,只为换我自由,我不会辜负他,哪怕一个人活的很辛苦。”晚间她在叶宅中收拾一些昔日旧物,宁洛却突然来了,他面色焦急地看着她,“听姐姐说,你快要走了?”叶倾回过头来,淡淡嗯了一声。宁洛心中一痛, “那……那你日后还会回来吗?”叶倾摇了摇头,“我已在母亲墓前立过誓,此生不再踏足燕国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