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在这宫中日久,倒是习同氐人了。”张夫人打趣自我笑道。“没有,娘娘弹的琴倒是正宗的很,就是……并不似南方的音律?”王睆回应道,“娘娘是北方人?”“如此说来妾也不算是正经汉人了,随着父兄在甘陇,完全没见过江南的风物。陛下说仿江南汉人制式建此堂时还来问过我的意见,我当真是什么也不懂,羞愧极了。”张夫人娓娓道来。“夫人不必惋惜,也并不是只有长在江南才算汉人啊,我与兄长也未曾去过哪儿。”王睆安慰道。张夫人看着认真解释的王睆,不仅叹了一口气:“只是陛下很向往,常常问起我,我实在是无从回应……”三人陷入了沉默。“殿下今日兴致于此,妾便也不打扰了。”张夫人说罢便转身离去了,王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难过。“怎么了?”苻融问她。“没什么……”王睆回应道,“她似乎很爱陛下。”苻融看着她因此感叹,笑道;“皇兄如今最宠爱的也是她,男女之间相互喜欢,便是世间最美好之事了。”“男女之间相互喜欢,便是时间最美好之事了……”王睆心里默默念着,痴痴地望着苻融。“那现在的我们俩,算美好吗?”王睆内心问着。苻融是极为孝顺的,每每入宫,必须拜见母亲苟太后。苻融是苟太后最宠爱的幼子,苟太后待他比待苻坚还要关切,但是自目睹苻法被母后赐死之后,苻融自己虽不戒备母亲,但是常担忧母亲会伤害到自己身边之人,也并不轻易带人去见母亲。苻融领着王睆一路走到苟太后宫前,放王睆留在原处,自己一人进宫叩拜母亲。“融儿拜见母后!”苻融喜滋滋的窜到苟太后身前。苟太后拉起苻融,满心欢愉的看着他:“融儿要十四了,这隔几日不见,倒是又长高了。”“那还不是母后偏袒融儿,好东西都给融儿,连皇兄都不给的!”苻融扑到母亲怀里。“坚头身子都长完了,还吃那么多,头大腹软的,没个君王气度!”苟太后笑道“说起来你也该成家了,府上空空荡荡,不像样子!”“母后!”苻融应到要成家,心中一惊。“你不用操心,母后以为杨佛奴季妹与你年纪正合,母后替你操持。”苟太后一脸喜悦。“不要!”苻融突然反对,“融儿已有心悦之人了,还是不要再让别的姑娘错付于我了!”苟太后没想到苻融居然会有这种反应,着实愣了一下。“那你且说说,是谁家的姑娘?”苟太后倒也没有非杨佛奴之妹不可的样子。苻融摇摇头:“融儿暂时不想说,母后就放融儿这个自由嘛!”苟太后看着苻融如此坚决拒绝的样子,心知肯定发生了什么,虽然自己认为杨家姑娘与苻融门当户对,但苻融不愿,她也不忍心强塞一个苻融不喜爱的女人。“那母后就暂且等等,期待融儿早日把你的心上人带给母后看看!”苟太后抚摸着苻融,心也软了下来。第九章 私语苻融既已将王睆带入宫中了,便逃不脱苟太后的眼目,她不仅第一次随苻融入宫就被苟太后注意到了,其后苻融每一次带她入宫的行踪,苟太后皆心知肚明。当初苟太后虽然答应等着苻融把自己找到的心上人带到自己面前来,但究竟是留了个心眼,她留在苻融府上的亲信以及值守在苟太后宫外的宫女都已经发觉了苻融总喜欢带着这么个姑娘。“是王猛之妹?”苟太后命人暗中调查的结果令她有些惊讶,“这孩子还真不简单,喜欢上了一汉人姑娘。”“奴才依您的指示,小王爷和王睆姑娘亲近已有年月了,甚至之前樊家围困王家时,也是小王爷现身相助的。”苟太后的亲信匍匐在地上回应。苟太后摇摇头,自己虽然最宠苻融,但是对于这个每次奶声奶气黏在自己膝下的孩子竟然自己发展了这么大一段感情,也是既佩服又担忧。“王猛终归是汉人。”苟太后只说了一句,憋了那亲信一眼,那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奴才一定替您查清楚她的底细。”苟太后查这些也从未让苻融知晓,十四五岁,即使在政事上颇有见解,在感情上而言,苟太后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有自己清楚套路。苻融依旧带着王睆满长安城里游荡,他们常常在龙首原看星星,一起在苻融府上读书,王睆如今已经不怕苻融放马狂奔了,甚至请求苻融教她骑马。苻融自然欣喜不已,想着作为这大秦最精通骑射之人,终于遇到人向自己讨教了,喜的立刻从座席上跳了起来,拉起王睆的手便出门而去。苻融不愧深受恩宠,府上马苑中的马儿个个都颜色纯净,毛色泛光。苻融挑来挑去,挑出了一批较矮的小棕马给王睆。苻融看看王睆的身高,不禁摇摇头:“看来你上马还是需要本王的协助啊!”“想学骑马还不是为了跟你出去的时候给你的小白减点负担!”王睆嘴了苻融一句。“原来是本王的怀抱不够舒服,让睆儿不乐意骑同一匹马了。”苻融没有接她的话,“看来本王要再多吃些长胖一点了。”“别别别!”王睆赶紧打住了他,“那小白要累死了!”苻融口中得胜,笑着拉着小棕马到王睆面前。“你先站在它右边,记住千万不要站在马的屁股后面,那很危险。”苻融边安抚着有些战栗的小棕马边说道。“抓住这里,然后左脚先踏上来。”苻融扶着她一步步地做,但是马对于她而言还是有些高,王睆就是没力气让自己坐到上面去,苻融只得揽着她的腰把她推了上去。“啊,它自己乱走了!”王睆刚坐上去,小棕马就蠢蠢欲动地开始原地踏步。“没事!”苻融安慰道,手也帮忙牵着缰绳“你放心,马儿也不会让自己走会摔倒的路,你只管你的方向和它跑的速度。”“拉缰绳要用力。”苻融很认真的教着,但是在全教会之前,始终没有松开自己手中的另一条缰绳。“本王都教给你了,你自己驾它走两步看看?”苻融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学生”。“不错嘛!”苻融看到王睆慢慢驾着马的在院子里转圈,高兴的笑出声来。“可惜上马这种最基础的事情还得靠你!”王睆有些不满足。“骑马还是挺危险的,”苻融谈起自己所教的时候立刻严肃起来,“没有本王在身边,你不能自己骑马出去乱逛!”王睆看他认真的样子,立刻点头示意明白了。“殿下!”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名小侍从,“太后娘娘请您进宫去一趟!”苻融见他一脸匆忙,心知母后大抵是有重要的事情,自己也不好推脱,只能先将王睆抱下马。“太后娘娘找你,你就先去吧!”王睆同他说道。苻融有些愧疚地看着她,他本来准备王睆再在院子里转一会便带她出去转转的,这下不得不做罢了。“你且在这儿等一下,本王去去就来继续教你!”苻融冲她笑了笑,挥挥手,转头跟着侍从离开了。苟太后今日很郑重的在大殿召见苻融,苻融到后,又屏退了旁人。“母后有何要事召融儿?”苻融跪拜行礼后问道。苟太后威严肃穆的表情,让苻融见了都有些害怕,她清了一下嗓子,问道:“听闻,你与王猛之妹王睆走的很近,有这么回事吗?”苻融一身冷汗。终于,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被苟太后知道了,苻融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母后如此郑重的找自己,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能护她于外界的险恶,但至于母亲这边……那且不如直接坦白罢了。“融儿曾经说过的心悦之人便是她。”苻融不敢抬头回话,生怕苟太后看到自己慌乱的眼神。“融儿,母后没有责问你的意思。”苟太后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苻融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她都心里有数,“只是,母后必须告诉你一些事。”“母后请讲。”苻融依旧没有抬头。一些事,是母后为了让自己放弃她找的借口,还是她真有什么问题……苻融心中更加不安了,苟太后这么多年的宠爱,甚至于是溺爱,若非原则问题,她是绝对不会完全反对自己的。“你知道王睆那个叫子音的侍女姓什么吗?”太后问道。“融儿不知。”“桓。”苟太后重重地吐出这个字。“桓温的桓?”苻融一惊,顿觉事情有些不妙。苟太后嗯了一声:“她原是王猛收留的孤女,后来自王猛为官之后,她一度与晋人往来消息,她为晋人提供消息,晋人许她一旦事泄,便保她性命,以桓姓在江南继续生活。”苻融哑口无言。“母后知道你或许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苟太后缓缓说道,“但是你,处于大秦的千尊之位的阳平公,你自己也该清楚,一旦有重要之事外泄,秦国将面临什么。”“那……如果融儿能劝说她,把她的侍女子音驱逐出去呢?”苻融虽然感觉此事如天塌般难以承受,但这一切并不是王睆自己所为之事,依然寻求着一丝出路。“王睆本人或许也有通晋的嫌疑,”苟太后重话在前,“不过母后也只能说是嫌疑,母后在了解子音的底细时,未见到任何有关王睆通晋的证据。如果真能清除她身边通晋之人,母后以为可以考虑答应。”苟太后的话让苻融松了一口气。“不过驱逐不够,但凡与晋室有染,必须斩杀,以儆效尤。”苟太后的话字字深重,毫无转圜的余地。第十章 隔阂苻融离开宫中回府的一路上,脸上的表情与内心的感情可以用“愁云惨淡”四个字形容,以至于身旁的侍卫都有些担忧地侍奉着他,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王睆坐在苻融府上的花园中等着他,如今酷暑已过,正是秋风舒爽却绝无寒意的好时节,和心爱之人赏景骑马,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苻融沉重的推开府门,他很希望从宫中回家的这段路程再长一些,让他好好思考清楚了如何向王睆开口再进来,当然最好长无止尽,这样他也不用去忧心自己说的会伤害她了。“博休?”王睆听到门口的动静,急忙跑到门前。苻融的思绪被她如此熟悉的叫声给打断了,他看着因为自己回来面带喜色的王睆,僵在了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出来。“你怎么了?”王睆上前扶过苻融,苻融却瑟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没事。”苻融生硬地吐出三个字。“不是你的错……是有关你的事。”苻融补充道。王睆有些惊讶,不是自己的错,却是有关自己的事,何来的错,又何来的事?“太后娘娘可是说我和你在一起有失体统了?”王睆有些愧疚地低下头。“不是。”苻融如今说的每一个字都毫无感情,或者说,他现在整个人都毫无生气了。“你随我进屋来。”苻融丢下一句话,没有再敢看王睆惊讶担忧并存的面容,便直勾勾往正屋走去。王睆感觉不对劲,苻融从来就没有对她表现的如此冷淡和抵触过,一定是苟太后同他说了有关自己的什么事情才会如此,但是……却又不是自己的错,这又让她疑惑不解。“坐吧。”苻融见她进屋后杵在自己面前,无奈地说道。“你知道子音的身世吗?”苻融问她。“子音?”王睆认为苻融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她是我哥哥在魏郡收留的啊?”“当真只是收留?”苻融没有因为王睆的回答感到丝许轻松。“当时夫人带我和王永太累了,哥哥遇上了沿街乞食的她,便把她带回来给夫人当丫鬟养了,她还同我一起被哥哥逼着学了不少知识。”王睆仔细地回答她。苻融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把最重要的话问出了口。“你当真不知道她通晋?”王睆一听“通晋”两个字,吓得从坐垫上跳了起来,她方才就算猜是太后认为自己通晋,都没想到会说是子音通晋。“怎么可能!她同我一起长大,怎么可能通晋!”王睆对着苻融叫道。“母后同我讲这些断然是有证据的,只是她通晋,与你无关。”苻融看着她气愤激动的神情,继续说自己的话。“我不信!”王睆怒气冲冲瞪着苻融,“她是我的侍女,她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太后能有我对她了解的多吗!找人伪造几份书信,冠着她的名字,就能说她有证据通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苻融见她提起是苟太后伪造陷害,不禁恼怒,猛地一捶几案,站起身来。苻融到底是十五岁的男孩子,站起身来立在王睆面前高出了一个头,身子也宽大许多,气场十足。“王睆,你不要污蔑太后!”苻融怒吼出来的声音雄厚极了,这声音大抵都要让屋上的瓦片抖三抖。“污蔑?”王睆只觉得好笑,“我和子音睡觉都恨不得在一个被窝,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我,你偏就信太后的话!”“如若本王是普通人,本王大可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苻融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调,“但本王首先是大秦的阳平公!”王睆听到他这么说,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劲。是啊,他是大秦的阳平公,家国事业才是他心中最重,在他这里余下的一切都要为此让路。自己是什么,一个他普普通通喜欢的人,即使嫁作他的正室,在他心心念念的社稷江山面前,自己又能算什么?“是啊,你是阳平公!和你说这些的是大秦太后!”王睆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都要哭了出来,“我一个无权无位的汉人女子,你自然信不得我。”苻融心里有一丝软了下来,再怎么说,他还是喜欢面前这个女孩子,一个大丈夫吵架把女子吵哭算什么事。“我信你,但我只信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苻融并不怒吼了,以些许商榷的口气说道:“只要你肯舍弃她,本王答应剩下一切事情都信你。母后已经知晓我们的事情,除去子音通晋一事,她答应可以赐婚你我。”“可我不信你。”王睆冷冷地对她说,“赐婚?你也说得出口!为了满足我和你在一起的美满,却要以我所信赖之人的性命为代价,你不觉得你很冷血、很可笑吗?”苻融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盯着鼻子骂冷血和可笑。如若换做是旁人说这些话,他大概早就拔剑砍人了。苻生在位之时,自己和皇兄暗中救下多少被苻生胡乱处斩的臣子,如此仁义之人如今被骂作冷血?希望自己相同心爱的人在一起,却发现当中存在奸细,自己除去奸细,却也被称为可笑?“你要等着靠着她一步步传递我大秦的政令,让晋人对我朝了如指掌,举兵北伐,最后陛下兵败身死,百姓生灵涂炭,本王尸悬城头吗?本王和大秦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苻融眼神狠狠地盯着她。“你!”王睆指着苻融,“好,你惜你的命,惜你大秦百姓的命,却为了你母后一句要了我在意之人的命!好啊!”“你不是因为身为大秦阳平公,担忧政事有泄吗?在大秦的晋人奸细多的是,不缺她一个,那我走便是!就算是真的,那她就和我当秦国一个探不到消息的废物奸细;如若是假的,那就当是你殚精竭虑为了大秦江山付出的代价吧!”王睆愤愤地丢下这句话,摔门而去。苻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火气愈来愈大,反手将面前的桌案掀翻过去。“荒唐!荒唐!”苻融紧紧握着拳头,连指骨都握的泛白。除去恼怒之外,苻融心中实在是不解,王睆怎么就不能理解自己这些话的用意,数年来的相处,都已经要走到终身之事上了,结果子音对于她而言,竟然会比自己重要百倍,她宁可让自己和大秦被奸人所害,也不肯放弃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女。第十一章 生疑从那以后王睆再也没有找过苻融一次,苻融也没有再找过她。以往苻融来王猛府上学习,结束后都会与王睆相约,两人你侬我侬好长一段时间,有时甚至都不乐意走,现在倒是分的干净彻底,苻融到王猛府上的目的明确,前来学习,学完就走,绝对不多停留一刻钟。虽然说他们俩谁也没同他人讲过自己分手之事,但是身边之人皆已是看得清清楚楚。王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许多天,即使出门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子音前来问候她缘由,她也什么都没说出口。这种明指她是奸细的事情,自己怎么能跟她说呢。王睆觉得自己必须缄口不言,但是把一切闷在心里也着实难受。与相处这么久的人大吵一架,当即断然分手,口中说的利索,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的。王睆看着他送给自己的玉佩,想起苻融想要表达爱意却羞赧的样子,以及那么多次被他揽在怀中,迎面而来的微风与他的温度相融合的美好,这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情谊。还有那日暴雨,他紧紧护着自己,结果他的身子却淋的透湿,大病一场,却还一脸正经模样说不需担心的样子。甚至自己同他分手的上午,他还在院子里手把手教着骑马,临走时温柔地让自己等他回来。细想来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在与自己相处的这几年里,分明是将全部的关怀与热爱都给了自己。回想至此,王睆心里十分后悔,大抵是自己负了他这样一份心。但是就算自己先低头找他和好有什么用呢,亲手献上子音的生命来重新换回两人的关系,就是自己最初以为不齿之事;而想要保全子音,只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侧,但曾经的恋人做回朋友终究是会膈应的。“睆儿,你哥找你!”子音在窗外喊她。王睆心中涌起了更多不好的感觉。向来对此事不闻不问的王猛为什么突然找起了自己,是不是苻融同他说了此事,还是说……王猛本准备以自己和苻融的关系稳固自己的权利,然而这一切的打算却被自己给搅没了。王睆踏进王猛的房间时,王猛正悠闲地喝茶看书,看起来丝毫没有要怪罪人的样子。“哥,你找我何事?”王睆小声问道。王猛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席,示意她坐下。“你和阳平公这是怎么了?”王猛挺温和的语气让王睆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十分明确的。王睆低头搅着自己的袖子,有些不想回答。“吵架了?”王猛把脑袋凑过去看着她的表情,笑道。“你都知道了……”王睆小声哼唧。“我又没有每天盯着你俩看,我只是看着你们这段时间互不理人的样子猜的,”王猛哈哈笑道,“小情人之间闹闹矛盾,正常现象,你看我和天王不也吵过许多次,他还用槛车把我押进大牢了呢,现在我和陛下不也好好的。”王睆被王猛的话噗嗤一声逗笑了。“你那是君臣!”王猛笑着摸摸王睆的头道:“没什么区别的,实在不行你跟我说说,你和他闹的什么矛盾,作为过来人说不定我帮你们俩出出主意。要是他的错,我下次给他上课就仔细为难一下他。”“没有,”王睆连忙摇头,“博休他……不是,阳平公他,没有错。”自从苻融上次提醒她后,她便再也没有叫过“阳平公”三个字了,她早已经习惯叫苻融的字了,如今改口回到“阳平公”,竟觉得格外的生疏。“事出有因,那你们又是为什么闹成这样的呢?”王猛问起这些来竟像一个有经验的大哥。王睆心中死死钉着“不能说”三个大字,即使是兄长,也不能说。“我真的和他,不再有关系了。”王睆久久不言,憋出了这么一句话。王猛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伤的女孩,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是长大了。“既然没有关系了,那就不要再想他,不要再因此难过了。”王猛似乎并没有以她和苻融的关系作为自己与天王关系的跳板,只是觉得她既然不爱了,那就算了。“他曾经对我太好了,真的一下忘却不了。”王猛似乎认准了君臣如夫妻的比喻:“当年桓元子亲自同我相谈邀约,待我可算诚意吧?我拒绝他来侍秦,秦国最初的状态与晋朝可谓天壤之别,可有一直沉溺在后悔之中?”“我要是有你这么洒脱就好了。”王睆很无奈地摇摇头。“把这些都看淡一些,就不会为之过哀了。这世界上又不是除了阳平公就不会再有人喜欢你了,即使你觉得你再遇不上这样的缘分了,以你哥我的地位,在大秦给你找个似他一般的郎君,也是绰绰有余的。”王猛很自信地说出这些话。王睆要被王猛耿直的劝说给说哭了,是啊,自己又不是不愁嫁,又不是没了苻融就得孤寡终身。可是别人爱自己是一方面,王睆只觉得自己只会爱苻融一个人,自己所有表达爱意的行为都是为他量身定做,面对别人,她完全涌不起热情了。“哥,如果一个人逼着你舍弃你认为很重要的人才和你肯在一起,你作何选择。”王睆生硬地举了个例子。王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她的话里好像听出了除感情纠葛之外的意思。“如果你足够爱他,即使是牺牲自己都是可以的。不过如果这个舍弃对于你的意义大到不能接受,他的要求实际对你也是一种伤害,那恐怕就要考虑放弃他了。”王睆觉得自己把事情说得很模糊,得到的回答也一样的模糊,毫无作用。“好好想想吧!”王猛拍拍王睆的肩头。王睆离开后,王猛立即放下自己的茶和书,以商谈要事的名义召见了自己的心腹,也是前来投奔自己的远房堂弟王裕。“大人,有何事吩咐!”王裕即刻赶来,并依照王猛的示意关紧门窗,自己的人守在门外。“府内之人,必有异心者。”王猛严肃道。王裕对于王猛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说的是府内之人?”王猛点头:“不论是天王所赐之人,还是我自魏郡带来的旧人,从今日起,你务必仔细地把每个人的底细给查一遍。”“那……夫人和姑娘那边,不方便吧……”王裕知道王猛下的命令是必须绝对完成的,不得有一丝差池,但是涉及他的女眷就有些为难。其实王猛在处理正经事务的时候是并不介意下人冒犯自己的,但是随着他的官职日益升迁,下人们多少有了些胆怯。“都查!不论男女!”王猛道。王裕答是,心知兄长不放过一人的认真,必然是发现府中出现了影响严重的隐患。第十二章 肃清王猛安慰了王睆之后,王睆始终还是放不下苻融,就这样悬着这份感情,每天浑浑噩噩,企图钻到书里分散自己的注意。这一个月里,她总觉得府中似乎有什么变化,但是又说不清。她看着王永和夫人的侍女下人们常常一波一波的被召唤出去,有时原封不动的全回来了,有时却又少了那么几个眼熟的面孔。大抵兄长在清理府中的闲杂人等吧,王睆猜测着。很快,这一行动来到了王睆这里,吃过午饭后,王睆和子音两人正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王裕就带着人跑到了他们面前。“姑娘,王大人让我来清查府中的下人。”王裕和王睆实际也是同辈,见面也无需什么礼数,他就直截了当地把目的说了出来。王睆看着王裕严肃神情还有些懵,然而身边的子音突然就神色变了。王睆和苻融分手的时候,子音也曾经缠着王睆问缘由,还惋惜他们俩怎么就说分就分了,甚至有想亲自回去帮王睆骂苻融这个负心汉的冲动,但是介于王睆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也毫无办法。“那你叫人吧。”王睆也没想太多,懒洋洋地让他自己去找人,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提起兴趣。王裕跑了一圈把人找齐了,又站在王睆面前看着她和子音躺在一起,尴尬的有点难以开口。“看我干嘛?”王睆奇怪地问道,指着身边的子音:“你是说她也要去吗?”王裕点头。“这样啊……那去吧。”王睆戳了戳身边的子音示意她可以去。子音在王睆身边磨了好一会,一脸不乐意的跟王裕走了。王睆继续躺着,突然回想到刚才子音磨磨蹭蹭的不太乐意的样子,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是不是真的是苻融所说的奸细?想到这一点上去,王睆就躺不住了,立刻跳了起来往方才王裕离开的方向跑去,可是才刚穿过回廊,她就遇上了自己房里的其他侍从们,她找了半天,在回来的这群人中没有子音。“吴嬷嬷,子音呢?”王睆揪住回来的老嬷嬷问道。“子音?”嬷嬷摇摇头“他被王大人带走了。”王睆心中暗叫糟糕,可是王裕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眼前之人也没办法告诉她。王睆失落的回到房间,满脑子塞买了各种各样的猜想——难道苻融说她通晋是确有其事?难道子音真的背着自己干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说原不是苻融负了自己,是自己误会了他?王睆想的头疼,默念着这都不可能。可是不可能,是什么不可能?是子音不可能通晋,还是苻融不可能骗自己……这分明就是正好相对的两个方向,误会苻融终究要失去子音,子音无事终究要恨上苻融。王裕并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更不要提子音,傍晚时分,王猛回到府邸,王睆即刻跑去找了他……毕竟这种涉及全府的事情,只有王猛是最清楚的。王猛似乎知道她会找自己,早早的把该拿的东西放在面前,只倚在靠背上悠闲地望着门外的日落。“哥!”王睆不顾一切地冲到了王猛面前。“你想问什么?”王猛看着她,很淡定地说。王睆看着王猛分明知道自己会来找他的样子,愤愤地问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啦?”王猛摇摇头:“我也是才从王裕那里知道的。”“子音人呢?”王睆也不跟他纠结什么时候知道的了。“放她回到他牵挂不已的江左去了,总之她不会再回来了。”王猛咂了一口茶。实际上在得到消息之后,王猛就让王裕把子音给处理掉了,即使苻融没有察觉到这件事,自己作为大秦的京兆尹并尚书左丞,家里窝着这么个奸细,那也是绝对不能留下的。但是王猛也清楚,具体细节是不能让王睆知道的,毕竟是陪伴了近十年的人,突然就被自己的哥哥杀死了,这样先斩后奏的操作可能会让王睆一辈子原谅不了自己。“她怎么可能通晋啊……我不信……”王睆瘫坐在地上。王猛指了指桌上的几卷纸:“你自己看看。”王睆爬过去把纸抽过来看,纸上堆的满满当当她熟悉的字迹,她一句话也看不进脑子,眼睛只盯着最后落款的三个字。“桓子音”。王睆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所有构建轰然坍塌。苻融说的一个字也没错,完完全全就是事实,她真的就姓桓,她真的就在自己的枕边偷偷与江南通着消息,自己还半点风声都感受不到。“博休……原是我错了……”王睆脑子里充满着自己喊他的声音,但是苻融就停驻在自己的前方,听自己喊了这么多声道歉,喊了这多声他的字,他却始终杵在那里,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