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对,但至少安娜感觉出了午夜、少年和医院。也就是这种“遇知己”的错觉,让姜恬买了本安娜写的书,看完之后姜恬摇摇头,心想,她俩果然还是只能做死对头。后来那本书回国时姜恬倒是也带上了,压个泡面垫个锅什么的,厚度和大小都刚刚好。阴雨天姜恬更甜不起来,就拿着滴管里价格不菲的精油胡乱试,总低着头脖子也酸,再抬头的时候看见一抹猩红在窗前一闪而过。姜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跑到窗边一看,杂草里落了一段烟蒂,已经被细密的小雨打灭了。“看着挺讲究的,怎么还到处丢烟头呢。”姜恬甩着长发拉开落地窗,用纸巾包着把烟蒂捡了起来,看见那朵没开的黄玫瑰她又凑过去闻了两下,被雨水打得浑身湿淋淋才退回卧室。身上的薄荷绿长裙是真丝的,一碰水就湿,时间也不早了,姜恬索性洗了个澡换上睡衣睡觉去了,lune今天倒是没翻楼上那位的牌子,姜恬睡着时它正用鼻尖供着一只3ml的试用香水玩。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姜恬拎着水杯往厨房走。路过客厅脚步一顿,猝不及防地跟坐在客厅沙发里的房东来了个面对面。房东还是老样子,一件纯色短袖和牛仔裤,敞着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玩手机,看见她出来,要笑不笑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姜小姐。”姜恬冷不丁一看见房东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尴尬的,举着空杯子放在嘴边才想起杯子里没水,垂下手不太情愿地打了个招呼:“早。”“昨儿晚上你养的猫去找我了,还给我送了点东西,估计是你的……”房东说。姜恬想起她睡前看见lune玩的那些试用装香水,赶紧摆了摆手:“你留着吧,不用还我了。”反正才3ml,都是她搜罗来做考察的其他牌子名品,她自己留着也没用,分析过就算了,而且昨天lune玩的都是中性香那个盒子里的,男人也能用。“我留着?”房东低低笑了一声,“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的。”姜恬顾忌着那天自己酒后丢脸的经历,心不在焉地说。不就是一点点香水么,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她抬眸,却看见房东食指勾起一个轻飘飘的东西,长长的带子,墨绿色的?这不是……她昨晚被雨淋湿了挂在椅子上的真丝内衣吗!lune你干了什么!房东弯起嘴角:“你觉得我留着合适吗?”作者有话要说:魏醇:我吃个醋装个高冷,她比我还高冷!妈的。第17章 枫糖本来姜恬对自己那天喝完酒的行为是尴尬的,现在看见房东挑着她的内衣,两人之间的尴尬指数直线飙升,从小在社会摸爬滚打的姜恬鲜有地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房东看上去很坦然,把内衣丢给她,笑着开了句玩笑:“愣什么呢,收回去啊,不然留着给我穿吗?”姜恬接住内衣,愣了愣,突然被房东逗笑了。“姜小姐,醉个酒而已,躲我好几天了吧?”房东靠回沙发里,语气里透着懒散,不怎么正经地说,“要躲也是该我躲你,你还先害羞上了。”“我才不是害羞,”姜恬嘴硬了一句,把自己的私人衣物放回卧室,再出来时坐到了房东旁边,这几天的尴尬被他三言两语化解了,她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我以前喝多了真没这么出格过,是不是吓着你了?”房东笑了一声,连劝告的调调都吊儿郎当:“那倒也没有,以后别这么喝了,还以为你多大量呢,真遇见个坏人你怎么办?主动走肾和被迫走肾还是挺不一样的。”“是是是,你说的对。”毕竟摸了人家两把呢,被教育两句也是应该的,姜恬连忙点头。姜恬今天起得早,还没等闹钟响就起床了,坐在沙发上跟房东聊了几句才听见屋子里手机开始唱歌。是魏醇的《早安女孩》,吉他搭配他温柔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有种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冷气房的温柔。早上好姑娘想亲吻你的脸庞朝霞不及你漂亮你像是花儿开在我心上早上好姑娘想住进你的心房鸟儿也为你吟唱我会爱你一直到天荒……填词很简单,是魏醇五首原唱歌曲里节奏最轻快温舒的一首,风格有点像民谣。姜恬去年出差到云南鲜花基地考察香料,走在古镇里各家卖小手鼓的店都在放这首歌,她当时还买了个小手鼓,只不过后来就不知道丢到哪儿落灰去了。房东听到歌声先是愣了愣,随后用拇指指了指姜恬卧室的方向:“哎,你手机响。”姜恬噔噔噔地跑进去关了闹钟,再跑出来时看见房东一脸若有所思地靠在沙发里。“一起吃早饭吗?”“不接电话吗?”两个人同时开口,姜恬有点不解:“什么电话?你说刚才的铃声?是闹钟。”房东点头,看上去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靠着沙发靠垫,隔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以为,是想拔掉氧气罐亲吻你的那位。”姜恬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心说,谁带氧气罐了?纳闷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房东说的是苏晚舟发的那些肉麻话:“你是我临死前还想拔掉氧气罐亲吻的人。”二百五。她摆摆手:“不是他,这个时间估计还没起来呢,起来就会发信息了,每天都发,一天比一天肉麻。”姜恬没意识到自己聊起苏晚舟语气熟稔极了,说到“每天”,她清晰地听见房东冷嗤了一声,但还是顺着惯性把话说完,说完后才后知后觉的有些迷茫。她说错什么了吗?房东面无表情,沉默着没开口。姜恬有点纳闷,想了想又找了个话题开口:“我不会用魏醇的歌当手机铃。”“为什么?”房东给面子地问。“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想听腻一首歌,就用它当手机铃,时间长了就不想听了。”姜恬很认真地说。房东依然没什么表情,偏过头看她:“当成闹钟不是一样,时间久了就腻了。”“当然不一样。”姜恬看了房东一眼,煞有架势地说,“听见魏醇的声音是我起床的动力。”说完姜恬突然发现这是个安利魏醇的好时机,魏醇的声音录成曲子跟他本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听起来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房东又是个刚失恋的人,听听魏醇的歌可能会好些。“我把播放器会员借你?你也听听魏醇呗,我爱豆虽然本人不正经,跟个痞子似的,但他真的是人间小暖宝,冬日小太阳,暖如四月天,专治不阳光,声音特别治愈,尤其适合你这种失恋了郁郁寡欢的……”姜恬一本正经地说着。房□□然眯缝着眼睛看向她,目光里带着点探究,姜恬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紧紧捂住嘴。不该跟失恋的人提“失恋”两个字的。lune黏黏糊糊地爬上沙发,坐到两人中间,开始舔爪爪、舔尾巴、舔蛋蛋,吧唧吧唧的像个小洁癖。姜恬正准备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房东开口了:“你怎么知道魏醇不正经?你见过他?”姜恬微怔,她发现自己面对这位房东总是半点不设防,喝醉那次是,谈到魏醇也是,太过于放松了。见过魏醇是她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姜恬想了想,还是决定拼一下演技,她耸了耸肩,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对啊,我当然了解魏醇了,我是他未来要娶的女人,我是他命中注定的老婆。”房东脸色有点古怪,偏过头,拳头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哦对了,跟失恋的人说这些不太好,毕竟人家受了情伤的。窗外淅淅沥沥又开始下起小雨,房东一时没说话,姜恬向院子里看去,看见那朵开在杂草里的黄玫瑰绽开了两个花瓣。“抱歉,我是不是惹你想起你的伤心事了?”姜恬叹了口气,轻声说。本来阴雨天就很容易想到那些让人心情不爽的事情,偏偏她今天像是把脑子落在被窝里没带出来,几乎每句话都在踩雷点。房东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瘫在沙发里,听见这话的时候转着手机的手指停了一瞬,淡淡道:“伤心事啊,那还真是挺伤心的,想听听吗?”房东这种超级神秘的人,居然会主动谈起伤心事?“是因为失恋?”姜恬想了想,问道。她心里觉得不该问,但说不上为什么还是挺想要了解房东的感情经历,也许是因为要调香需要灵感?房东看着沙发上舔毛的lune,眉眼间涌起一种深沉,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有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他停顿了几秒,自嘲地笑了笑:“至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比起失去他,更让我难以释怀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每个人都会有好奇心,都会在面对某个自己不知道原因的事情时,下意识猜想那些原因的可能性。关于房东的失恋和前男友,姜恬也是猜想过的。毕竟她生活在一个充满“房东前男友气息”的环境下,房子里的诸多细节甚至家具摆放的位置都能体现出那个人的某些习性,所以姜恬也下意识地猜想过:房东的前男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因为社会对于同性恋的接受度太低?还是因为两个人在柴米油盐里消磨掉了感情?或者是因为其中一方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她都不需要费脑细胞,就在心里按照俗套的影视或者小说发展猜想到了多种可能性。但是房东说的这种可能令姜恬很诧异,她觉得这种情况非常不符合她观察到的现状。姜恬刚搬来别墅的时候,行李还有一部分没有邮寄到,第一次去厨房做饭,拉开橱柜,咖啡机旁边的一大盒胶囊咖啡上贴着便签,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着一行字:“保质期至年底”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房子之前住的人可能有囤货的爱好,而且生活得很细致。但,如果是一个要离开的人,会不会那张便签上的字,其实是留给房东看的?告诉他,咖啡的保质期只到年底,过期了就不要喝了。就像是要走的人留下的最后一点温柔。但这点温柔真的没必要!只会让留下的人在发现的那一天徒增怀念。大概是见她没说话,房东顺着姜恬的目光往窗外看去,看见了那朵在雨中绽开了两片花瓣的黄玫瑰,语气平静:“那里原来有一整个花园的黄玫瑰,从楼上看过去像是草坪里放了一块韭菜鸡蛋饼,难看得不行。”可真是一个没有浪漫细胞的直男的发言啊。姜恬被他的形容说得有点无语,过了两秒才问:“是他种的吗?”你确定你们俩分手只是他突然走了?而不是一个浪漫又温柔的男人因为受不了你的直男发言愤而离开?“嗯,院子里的秋千和花园都是他弄的,娘了吧唧。”房东笑得有些无奈,似乎是不太习惯提起他,抬手捏了捏太阳穴,“他就喜欢这些玩意儿,要不是我拦着,他还想自己买彩色涂料把花园那条石子路里的鹅卵石都染上颜色,也不嫌麻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扬着头靠在沙发里,喉结凸起的弧度很性感,中指和拇指按着太阳穴,半阖着眼,连丧都丧出了禁欲侧颜杀的感觉。姜恬看着房东性感的喉结,看了很久,心里也纠结了很久,雨声拍打在落地窗上跟屋子里空调风的细响和lune舔着毛的吧唧声融在一起,构造了一个潮湿又沉重的早晨。闷雷响过,窗外雨势渐大。他并不是突然离开的,姜恬突然忿忿地想。他是个温柔又细致的人,连流浪猫都会悉心照顾,为什么离开会悄无声息?他的离开难道不是早有预谋?所以才在咖啡上标了保质期,所以才种下道歉的黄玫瑰。因为他知道自己早晚会离开。如果是这样有心机的人,凭什么房东要为他的离开自责,凭什么房东要在他离开后沉重得连抽烟都像是在上坟。姜恬盯着房东,他还在轻轻按着太阳穴,额角青筋凸起。我不想到看他这样,姜恬突然想。“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不是突然离开,而是早就计划要走?”姜恬说。房东按着太阳穴的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蹙眉盯着她,眼里染了一点红血丝,他问:“你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姜恬恬:我嗦你那个前男友人不行,忘了他吧,哼!!!第18章 浆果“不知道他走了之后你进没进过厨房,这是我刚搬来时候发现的。”姜恬蹲在落地橱柜前,lune扬着柿饼脸也把脑袋凑了过来。橱柜里放着几个纸箱,其中一个是咖啡机,旁边的大盒胶囊咖啡上贴着一张淡黄色的便利贴,便利贴被姜恬撕下来过一次,现在粘性甚微,垂着一角堪堪挂在盒盖上。姜恬拉开柜子才冒出点后悔。突然就觉得给房东看这些有的没的……不像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而且人家那么喜欢前男友呢,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姜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房东提起那位前男友姜恬还会觉得他是个温柔细致的男人,最难得的是很有居家感,爱笑还喜欢小动物,心里对那位前男友先生的印象总是好的。甚至偷偷觉得那位前男友是个毛茸茸的暖男,给人一种像是抱住大号毛绒熊一样的感觉。但今天,姜恬盯着那张便利贴,紧紧蹙起眉。她清晰感觉到前男友在自己心里的形象,从“毛绒熊暖男”转变成了“抛弃房东的绿茶”。房东没蹲下来,一只手撑着料理台,弯着腰,另一只手从她脸侧滑过,干净修长的指尖越过她掀起便利贴。窗外阴雨连绵,屋子里光线也暗,他们进厨房前开了盏灯,房东拿起便签的动作扰起一小层尘埃,伴着灯光在姜恬眼前缓缓流动。她盯着灰尘,清晰感觉到房东身上的洗衣液味道,以及他凑近时的隐约热度。姜恬偏过头,看着房东线条紧致的侧脸,这人目光落在便签上,上挑的嘴型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有点漫不经心似的。但他眼神凝重,就这么短短一行字,他看了良久。“就这个?怎么了?”房东用拇指摩挲了两下上面的字迹,三下两下把便签折成了个黄色的小飞机,他笑着坐到地上,抬手指了指咖啡机,“他这人就这样,跟个姑娘似的,给流浪猫买包猫粮都要把日期记好,明明上学时候是个学霸来着,还要什么都记在便签上,老年痴呆可能都没他这样。”这一大串话姜恬没听出别的意思,心里蹦出三个字:秀!恩!爱!上学时候?秀你们认识得早呗!姜恬撇了撇嘴,蹲了一会儿腿也有点麻,索性跟着房东一起坐在地上,两人距离很近,她用手笼着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不觉得他是在走前写给你看的?”房东笑了笑:“不是,他平时就这样。”他可能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带着沉沉的怀念。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姜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看着他这种怀念前男友的语气和神情就觉得心塞。“黄玫瑰的花语是为爱致歉。”姜恬说。“嗯?”房东愣了愣,把玩着手里的纸飞机,自嘲一笑,“为爱致歉吗?我们俩个里如果真的有人要致歉,那也是我对不起他。”这、这爱的也太卑微了!网上有一句话,什么“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再开出一朵花来”,当时姜恬觉得这句话已经很卑微了……结果房东这个语气,都不只是低到尘埃里,简直低出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姜恬惊诧得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万一呢,万一是他出轨了喜欢上别人然后跑了,你还这么念念不忘的,多跌份儿啊。”急得她都冒出帝都市的京腔了。房东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大声,还不忘替前男友辩解:“他不会出轨。”“怎么就不会呢,”姜恬一脸怒其不争,抢过他手里的纸飞机,用尖角去戳他的肩膀,“你在这儿一蹶不振的,没准儿人家已经跟别人跑去国外领证了,我都上网查了,什么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的,都支持同性恋领结婚证的。”“别闹。”房东笑着做了个打断的手势,像是被她逗笑了,看表情有些乐不可支,“哎,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姜恬被房东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得越发着急,她身边走得最近的朋友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晚舟。但苏少爷感情方面的问题完全不用她操心,顶多就担心担心他会不会嘚瑟得精尽人亡。这还是姜恬第一次想要在感情上的事情劝一劝别人的,结果这人……他维护前任维护得太厉害了!白月光就这么了不起?姜恬急了,脱口而出:“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房东正扶着料理台起身,才刚站直就听见她的这句话,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着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痞里痞气地说:“担心什么,我看着像是容易被欺负的样儿?”他这个动作有点亲昵,姜恬一时没回过神。连着响了两声信息提示音的手机解救了姜恬,她逃避似的拿出手机,一条是苏晚舟发过来的“每日情话”,另一条,是姜忬发过来的。姜恬犹豫了一瞬,点开姜忬的信息:【奶奶大寿。】姜忬这是提醒她呢。姜恬把手机屏幕按成黑色,整个人都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没精神。“反正我觉得他离开你是有预谋的,爱信不信吧。”姜恬做了最后的挣扎,蔫着站起来,连招呼都没跟房东打,转身直接回了卧室。余光看见在她转身的同时,房东也没任何犹豫地转向楼梯,迈着大步走开了。不该跟他说那些关于他前男友的话。不想回姜家,也不想姓姜。后悔和烦躁同时在心里翻涌,说不上哪个更厉害一点。姜恬跟姜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亲妈出轨别人生的孩子,姜家为了掩盖丑闻才把她寄养在大伯名下,对外宣称她是大伯收养的弃婴,用施舍的心态把姜这个姓借给她。不姓姜也没办法,又没人知道她真正的爸是谁,寄养在姜家总不能起个法国名吧。姜恬排斥姜家就跟姜家人排斥她一样。毕竟她亲妈出轨是对姜家不忠,把出轨对象的孩子当成姜家的后代生出来是对姜家欺骗。在这些所有的原因里,姜家最最不能忍受的是因为她是个混血,所以姜家最疼的小儿子发现了妻子的背叛,接受不了打击自杀身亡。这生活,比电视剧更狗血。也更恶心。姜恬换上一件白色旗袍,点了两滴迷迭香涂在耳后,连妆都没化,头发随便挽成发髻,魂不守舍地拎着手机从卧室走出去。-魏醇把那张便利贴展开,上面工整的行书被折出一条条折痕,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不愧是爸妈的骄傲,哥,你这字再认真点写都能印了给人当字帖了。”回应魏醇的只有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抽出一本被江樾翻得有些旧的《山海经》把便签夹了进去。“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不是突然离开,而是早就计划要走。”“黄玫瑰的花语是为爱致歉。”魏醇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嚓”,点燃了吸了一口又缓缓呼出来,他靠在窗边看着那朵要开不开的黄玫瑰,神情稍敛。会研究花语什么的,其实像是江樾会做的事。但他到底为什么……魏醇按着太阳穴,突然想到楼下那个姑娘刚才脱口而出的一句“我这不是为你担心么”,他弯了弯嘴角。刚才想着江樾的事情有点分心,上楼前也没跟她打个招呼,有点不太礼貌。魏醇掐了烟往楼下走,刚走到一楼半的楼梯拐角,看见姜恬穿着一件白色旗袍靠在门廊,光看侧脸都能看出她神情恹恹。难得看见她不穿绿色,修身的旗袍也没能紧贴她纤细的腰线,两条笔直细长的腿白得反光,头发松散地挽着。这是要出门?打扮得似乎也没有很刻意,口红都没涂。那应该,不会是见“拔氧气罐”那位?这种态度,不是去自己根本不想去的应酬,就是去见连打扮都没必要的熟人。既然人家要出去,那就别过去搭话了,有什么等她回来再说吧,正好他被那张便签和什么黄玫瑰花语搅得连话都懒得说。刚一转身,魏醇挑了挑眉,蓦地想起那个前几天早晨这姑娘在他床上醒来、听siri念那些酸唧唧的句子时露出的那一脸灿烂的笑。啧。魏醇转身,倚在楼梯扶手上,叫了她一声:“姜恬?”被叫到名字的姑娘好想惊了一下,茫然地回过头,看见他之后眉心紧了紧,看上去有点懊恼,但还是先一步开口:“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见吧,我不该瞎猜你们之间的事,是我多嘴了。”“你去哪?”魏醇没理她说的那些话,直接问。“什么?”姜恬似乎没听清,迈着步子往客厅里走了几步。姜恬一迈步子魏醇才看见,她身上这件旗袍的裙摆居然是开叉的,一开开到大腿,迈着步子时大半条腿都在开叉里若隐若现。魏醇指尖敲了敲楼梯扶手,再开口时语气凉飕飕:“问你去哪。”姜恬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神情萎顿:“一个鸿门宴。”魏醇被她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儿逗乐了,站在十来层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恬,笑着说:“鸿门宴啊,需要哥哥保护你吗?”第19章 翠柏“鸿门宴啊,需要哥哥保护你吗?”姜恬有点诧异地看向房东,这人今天比她还奇怪啊,怎么就想着担心起她来了?“算了,”姜恬眸光微动,却还是摆摆手拒绝,垂下眼睑,“就别拖着你跟我遭罪了,我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姜家人个个看见她目光里都像淬了毒似的,每次姜恬回去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房东又是个男人,去了万一有人冷嘲热讽地说点什么,又不能跟那些碎嘴传瞎话的小姑娘动手,想想还挺憋屈的。姜恬刚拒绝完房东,门外响起一阵鸣笛,她扭头,看见姜忬那辆停在庭院外的黑色车子,以及姜忬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花园的门开着,客厅的门也开着,姜忬鸣过笛抬眼看见姜恬,淡漠地吐出两个字:“过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姜恬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抗拒快步向姜忬的车子走去。生怕走慢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会脱下高跟鞋摔在姜忬车上喊出一句:老娘不去!姜恬走得太急,没看见房东透过落地窗跟姜忬短暂的对视。也没看见房东趴在楼梯扶手上盯着那辆车子,面无表情地扯起了嘴角。“他们呢?”姜恬没坐副驾,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不想叫“爸妈”,只能生硬地用“他们”代替。姜忬看着她身上的旗袍可能都快气死了,凉凉的地扫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发动车子。车子驶出卜荫别墅区,又开了几条街,姜忬像是才压下脾气,冷着声音说:“到那边记得叫爸妈。”这次是姜恬没有回应,靠在后座若有所思。姜恬一直觉得“爸”、“妈”这两个字没有感情或者血缘维系是很难叫出来的。小时候不懂事她确实开口叫过,但那天大伯用跟姜忬现在的同款冰山脸对着她,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姜恬,不要叫我爸爸,也不要叫我大伯,我们不是亲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姜恬那时候不到5岁,本来是咬着糖果穿着裙子跟一群小孩子玩玩具玩泥巴的幼稚年纪,听不太懂,却提前领教了什么叫做大人的虚伪世界。因为隔天,她在电视上又看见了大伯那张冰山脸。冰山化了,堆满笑褶,穿得人模狗样,对着记者不疾不徐地说:“我的小女儿很聪明很可爱,请媒体不要再对外报导说我□□这件事多么多么善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成长的过程中被这些报导不断提醒自己没有血缘上的爸妈,对我们全家来说,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姜恬就是我们的亲人,至亲……”那天晚上大伯回到家时脸上的冰山又冻上了,姜恬正在客厅玩橘子皮,她很喜欢橘子皮里那种酸甜酸甜的味道,偶尔也会眼馋姜忬那一屋子的玩具。大伯走进客厅,扯下领带递给佣人,厉声说:“姜恬,回你的房间去。”“可是爸爸,……”“没有可是!”大伯看见她时的表情跟电视上那个慈祥的样子截然不同,他说,“不要出现在我们视线范围内,不要让我们看见你,你本来就不该出生,不要总是出现在别人面前给大家带来不好的心情。”小姜恬揉着酸涩的眼眶,拎着她的半张橘子皮慢腾腾地往楼上挪,走到一半,听见大伯突然叫她:“还有,姜恬。”她欣喜地回过头去,看见的不是“话说重了的后悔”,而是一张乌云密布的脸。大伯冷漠地说:“不要叫我爸爸。”姜忬突然刹车,姜恬在身体前倾的惯性里收回思绪,她看着路口的红灯,表面若无其事,翘起二郎腿缓缓开口:“我不会叫爸妈的,我不会为了配合你们惺惺作态在记者面前装成你们想要的样子,也不会去跟记者揭穿你们愚蠢的谎言,哦,也不是不会,看心情吧。”姜忬回头,额角青筋暴起,看样子很想骂人,但姜家人不会说脏话,酝酿到最后他也只是在绿灯亮起之前沉声说:“姜恬,你别太过分。”不要太过分,你和你妈已经害姜家失去了亲人,你还想要干什么?姜恬看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也懒得跟他掰扯到底她在这件事上有没有错,或者姜家为了掩盖丑闻把她捆绑成姜家人有没有错。立场不同。“好的,只要你们不过分。”姜恬耸了耸肩。姜恬跟姜家人的恩怨永远无解,永远都会是相看两生厌。“你那么个房东人不行。”在姜恬觉得姜忬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你又知道了?”姜恬用手掌抚平旗袍上一道浅褶,淡淡说。我房东人不行?我房东甩你们这些虚伪的姜家人365条街好么!姜忬跟姜家其他人不太一样,可能是扮演她亲哥入戏太深,还会去苏晚舟那儿打探她的近况。苏晚舟一肚子坏水,每次接到姜忬电话都要把姜恬在感情上吹的那些牛逼变本加厉地说给姜忬。姜忬偶尔会打个电话给姜恬,生硬地关怀一下她的感情经历。本来姜恬对姜忬这个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想到姜家人都是些拥有奇怪思维的生物,她就释然了。姜忬声音还是冷冷清清,从倒车镜里都能看见他眉心拧了个疙瘩,他说:“看着就不正经。”这话说谁呢?他没见过房东吧?那是说她呢?姜恬一头雾水,她今天穿得还不正经?中式旗袍都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