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可他跑得快,江宴从来没追上过他。站在学校门口江宴看着渐渐远去的席之空逃跑的背影,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骂人骂着骂着禁不住笑了出来。“你他妈的——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等他直起身子一口气终于喘匀了,贺星吊儿郎当地背了个书包上来撞了他一下。“哟,情敌打架呢?”江宴回头,把他的手从肩上扒拉下去,说:“有事儿?”贺星是班里体育委员,最近就跟抓壮丁似的,逮谁让谁参加运动会。搞定了五千米长跑,4x100米找了三个人,实在是找不到人了,他把主意打到了江宴身上。江宴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贺星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啃。他先前和江宴说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江宴就是不参加。“江宴,班干要带头积极参加集体活动,你看你要不还是报个名?”他这是第十一次说出这句话,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参加。”江宴果断准确的用两个字拒绝了他,理了理刚刚被席之空扯皱的衣领——想到席之空他又忍不住笑。贺星并肩在他身侧,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参加运动会拿了名次还能优先竞选优秀学生呢!”江宴无动于衷。“江宴!陈老师说了!你必须参加!”说完贺星就心虚地回避了江宴的视线。江宴停下来,嗤笑一声:“昨天陈老师跟我说了,不想参加就算了。”眼看着威逼利诱都不行,贺星又打起了苦情牌,他脑袋里灵光一闪,说:“江宴,你看看我多惨,我第一次当体委,那总得挣个表现吧,为了追随你到这个高中我付出多大代价啊!我这是走投无路了来找你,你参加吧,算我欠你个人情行不行!”“我拿你人情有什么用。”江宴一针见血,贺星捶胸顿足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和贺星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江宴一眼就看到埋头奋笔疾书的席之空。贺星还在他身后叨叨,他转身说了句闭嘴,背着书包走向了席之空。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默契十足,席之空感受到他的目光,放下笔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跑。结果被江宴一把拽住了手臂按回座位上。“跑什么跑,不是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么?”江宴堵住席之空的去路,从书包里拿了本笔记扔他脸上。席之空揉了揉鼻尖,翻开本子看了看,嘟囔道:“这又是什么……”“黄文。”江宴说。“你也写黄——”席之空回过味儿来就着手上的本子往他胸口一拍,“江宴!我说了我那是创作!正经创作!”江宴往后走了一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把作业和书一本本拿出来,轻描淡写道:“考试不及格,老师讲卷又不听,我把你错题给你整理出来了,你自己看看,再做一遍。”“我又不是成心的,我那是太困了。”席之空手里转着笔,一手翻着江宴给他的笔记本。看了几分钟他转身问江宴说:“江宴,你觉得我有救吗?”江宴正专心在政治书上划重点,听他冷不丁来一句看似要醒悟了的话,放下笔抬头:“什么?”“就我这智商,真的能学好数学吗?”席之空问得格外真诚,江宴有点感动了。他同样真诚地反问:“你认真学了吗?”席之空没答话转过身去了,半晌后转回来跟他说了句谢谢。江宴盯着他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低头抿唇笑了笑,起身收作业去了。第四章 空空“大义灭亲”上完两节课席之空趴在桌上睡觉,贺星抱着个文件夹就过来了。江宴先一步起身走到第一桌去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他:“干嘛呢。”贺星左右迈不开他,扬声道:“嘿!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找你!”江宴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席之空,挑眉道:“小点声。”“那你让我啊!”看他们这排现在只有自己和席之空在,江宴于是又问:“那你找席之空咯?”贺星瞥他一眼:“对啊,我找他商量商量运动会的事啊!”“他参加运动会了?”江宴问。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贺星拿着就往江宴肩上拍了拍,说:“可不像你,人家成绩虽然差了点,还是他主动来找我要参加的。”江宴突然联想到昨晚席之空认真问他的那句话,脑海中一直闪过他眉头紧蹙没有自信的样子——参加运动会拿了名次可以争取优秀学生,或许席之空就是从现在开始做出改变也说不一定?江宴心中感动欣慰,拍拍贺星的肩膀对他说:“4x100接力,最后一棒找到人了吗?”下午贺星公布了最终名单,一贴出去,平时和江宴走得近的以孙晨轩为首的几个人立刻开始起哄。席之空看着名单气得不行,心说这江宴不是不参加吗,怎么看到秦玲书报了个跳远他就跟着报名了呢。他闷闷不乐站在原地,贺星过来撞了一下他肩膀说:“你别不高兴啊,到时候委接触多,加油,看好你哦亲!”“看好个屁!我哪次——算了,不说了!”席之空摆摆手,回座位收拾书包去了。而舆论中心的江宴被叫去办公室帮着班主任打印整理资料,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只剩席之空一个人了。席之空正坐在他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脱了校服放在一边,脚踩在前面椅背上,头发被风卷得稍稍凌乱。现在日落时分,暖黄的余晖照过来,桌面上是他单薄的影子。从眉目到鼻梁,再到一双薄唇,江宴总感觉看到了一个孤独落寞的席之空。他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看到辽远空旷的天边,也看到像他名字那样美的火红的天空。校运会开幕在即,班里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第二天上课之前,席之空拿了张纸在桌上写东西,写下最后一个句号后把几个句子读了一遍,拿起笔把“打开”改成“翻开”,才满意的将这张纸交到班主任手里。班主任陈旭聪看了之后当着全班念了一遍,带头给席之空鼓了个掌。“席之空同学这个解说词写得真不错,体委等下就拿去交给组委会。其他参赛的同学,今天回去要养精蓄锐,这两天不要吃坏肚子了,这是咱们二班参加的第一个运动会,务必拿第一!”全班情绪高涨,连着喊了好几次口号那股劲儿才过去,陈旭聪感动之余又把江宴叫了出去。“江宴啊,那个,席之空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最近几个老师反映他作业完成情况不太好,你们两家离得近,又是好朋友,一定要多多在学习上帮助他,他虽然现在成绩稍微落后一点,但是才高一,还有机会。”陈旭聪说得语重心长,江宴没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他说:“好的陈老师,我一定尽力帮助席之空。”陈旭聪说完走出去两步,又倒回来:“对了,运动会完了没几天就要考试,你看看着手准备一下,考完试搞个学习小组,具体的我改天再找你。”江宴应下,回了教室。他刚坐在座位上席之空就转过来,一双眼睛盯着他眨都不眨,问道:“陈老师跟你说什么呢?”江宴拿出花名册打了几个记号,随口答了句没什么。席之空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又问:“江宴,你参加校运会是因为秦玲书吗?”江宴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下应该答是或者不是,好像答是和不是后面席之空再问什么都不太好接。思来想去江宴最后决定不理他。“不说就不说呗,你不说我也知道。”席之空等了半天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转回去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江宴转着笔,心说你知道个屁。下午放学该秦玲书值日,席之空卷起袖子就要伸手去洗拖把帮忙,随后又警惕地看了眼江宴说:“今天你不用等我。”江宴想了想,“你也不用等我。”“好啊,那正好。”看江宴出去了,席之空这才放心的去厕所洗拖把。想着等下就他和秦玲书两个人,没了碍事儿的江宴,他心情愉快,哼着小曲儿拎着把滴水的拖把回了教室。可教室里空空如也,早没了秦玲书的身影。“咦?人呢?”他准备去外面找,刚跨出教室门迎面就和江宴撞上。这人不是走了吗!席之空心中警铃大作,越过他看了看他身后,“你怎么在这儿?!”江宴靠在门框上,把抹布往桌上一扔,答道:“今天我值日啊。”“今天你值日?!怎么可能!明明是——”席之空大呼,“明明是秦玲书值日啊!”“哦你说这个啊,明天运动会开幕了,学校通知文艺委员去集中开会啊,我跟她换了,她没告诉你?”她,没,告,诉,你?席之空怒了,这句话分明是在向他挑衅!他摔了手里的拖把,卷起袖子就向前一步摁住了江宴的肩,一字一句咬牙道:“江宴,今天我要‘大义灭亲’了!”江宴左右看了两眼自己肩膀上的手,笑说:“你为的什么大义灭的哪门子的亲?”“我们曾经亲如兄弟,如手足,没想到你——”听着席之空口不择言乱七八糟说的那些鬼话,江宴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门上逼退,打断他道:“没想到你会因为一个秦玲书跟我反目,明明是我应该大义灭亲吧?”“闭嘴!什么叫‘一个’秦玲书,你好好说话!”席之空挣开他的手,又说:“什么叫先来后到,知道吗?”江宴随即盯着席之空不说话,半晌后才又笑了笑,说:“我看不知道先来后到的是你。”他转身拿了抹布去擦窗户,料定了席之空不会走似的,又补了句:“你动作快点儿,等下检查小组就来了。”席之空气得牙痒痒,可还是弯腰捡起了拖把。他眯着眼睛用拖把对着江宴的背影,恨不得一杆子捅进去——想到这儿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道:“我想什么呢,一定是我最近写得太多了脑子不清醒……”江宴听他在身后嘀嘀咕咕却还是开始拖地,嘴角又是浅浅的一抹笑意。校运会开幕式是早上九点,次日一早席之空背了个斜挎包装了一瓶水,八点准时出现在江宴家楼下。他仰头看着江宴的卧室,江宴正好探出半个身子取衣服,一低头就和他视线相接。看到席之空他愣神片刻,楼下那人便朝他喊:“你愣着干嘛啊!还不快点!”江宴少有的木讷,哦的一声匆忙应下。等他的这几分钟,席之空跑到三十米开外的水煎包摊位买了两个水煎包又赶紧跑回去。他留了不烫的那个,热乎一点的就给刚下来的江宴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江宴接过水煎包,略觉惊讶,“受什么刺激了,居然这么早。”席之空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摇摇头含糊道:“你才受刺激了。”江宴点头:“你这么早,我确实受了点刺激。”“……”两人到学校的时候才八点半,但开幕式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尤其贺星,看到席之空来了两眼直放光。“空啊!你终于来了!快快快,快去认领你的小姐妹们!”贺星抓着席之空的衣袖,在江宴疑惑的目光之下,把人领到了一群女同学面前。而席之空脸上已经堆起了满足的笑容。江宴一把拉住了贺星的后领,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席之空参加运动会了吗?”贺星说:“是啊,这不是正参加着呢嘛!”他于是回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道:“我看他那样怎么不太像要上场的样子?”“怎么的,你还想着跟他一较高下一决雌雄吗?哎呀你别多想了,秦玲书的项目她自己也参加不了了,她要去主席台帮忙,昨晚上才临时换了人,你就安心比赛,以后再慢慢表现,不急着这一会儿。”贺星拍拍他的肩膀,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思。江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别说了别说了,陈老师叫我,我先过去了啊!接力赛只跑两场,上午预赛下午决赛,你好好准备。”说完贺星就跑了,塞给他一张赛程表和参赛名单。席之空还在远处和他的“小姐妹们”有说有笑,江宴好奇他到底参加了什么项目,于是低头仔细看了手中的两张表,一行一行的找他的名字。江宴突然想起来完整参赛名单是前天公布的,那时候他在老师办公室。这会儿看到席之空的名字,他觉得是时候把贺星拉到角落好好教他做人了。参赛名单最下面单独列了一个表格,表头“高一二班拉拉队成员”,下面第一排就是,拉拉队队长秦玲书,至于副队长——副队长是席之空。江宴盯着席之空的背影低声骂了句我草,心道我拉你大爷啊。难道等会儿他要去给每个参赛的同学爱的鼓励?光是想,都觉得烦。席之空不由得一哆嗦,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对上了那道骇人的目光。他拔腿就想跑,结果一头撞上孙晨轩几个人,被紧跟上来的江宴抓了个正着。“我说大哥你没事玩儿什么闪现啊!嘶…可痛死我了……”孙晨轩猝不及防被撞得肩膀生疼,他看到席之空被江宴揪住衣领跟拎小鸡崽一样,又气又觉好笑,“怎么的宴哥,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席之空连连道歉,还不忘伸腿踩了江宴一脚。江宴有所预料,往后跳着闪躲开,没理会孙晨轩,把席之空往面前拎了拎,问他:“你又跑什么?”“那你抓我干什么!”席之空反问。“你不跑我能抓你?”“你抓我我能不跑?”孙晨轩肩上像是一点都不痛了,站在原地笑得身体都快拧成麻花,靠在蒋哲辉的肩上笑到失声。蒋哲辉冷漠道:“你是骆宾王吗。”“哈哈哈哈哈我为什么是骆宾王哈哈哈哈他俩太搞笑了哈哈哈哈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哈!”江宴和席之空齐齐愣在原地,看孙晨轩笑得脸都发红还咳嗽了几声,皆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蒋哲辉说:“不好笑。而且你伸长脖子的样子像极了那只鹅。”旁边席之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不亚于孙晨轩的笑声。第五章 融洽的情敌关系后来下午决赛,江宴站在最后一棒的交接点做准备,席之空不情不愿地站他旁边丧着个脸,手里拿了一瓶水。别说和文委多接触,他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给别人端茶送水一上午腿都要跑断了。“啧,席副队,你这不太好吧。”江宴说。席之空抬头瞄他一眼:“我好着呢。”“我不好啊,你这样垂头丧气的,等下我怎么跑?”江宴看了看主席台,嘴角的笑意忍了又忍,又说:“现在咱俩又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你别着急啊!”席之空拧开水递到江宴面前:“闭嘴吧你,就你话多。”“我现在不喝,麻烦席副队在终点等我。”江宴话音刚落,席之空看他一眼,说:“麻烦江宴同学好好跑。”原处传来口哨声,席之空随即换了个正经语气又叮嘱了一遍:“江宴,好好跑。”江宴愣住,看着那双眼睛慢慢笑起来:“好的。”随后一声枪响,4x100接力赛决赛正式开始。第一棒是孙晨轩,平时看上去不着调,上了赛道倒是一本正经的,很快取得了优势,拉开了和第二名的距离。席之空安排的拉拉队员围着内圈站了一路,这会儿正齐齐的喊着孙晨轩的名字,孙晨轩顺利将交接棒递给蒋哲辉。蒋哲辉并不是很擅长短跑冲刺,接过交接棒后跑出去不到五十米就被第二名反超,好在他性格沉稳,并没有因此自乱阵脚,保持着第二的位置把交接棒交到第三棒的手里。第三棒是体育委员贺星本人。个子不如他们三个高,但是腿长。或许还没做好准备,也可能是手滑,蒋哲辉把交接棒递给他后,他一把抓了就玩儿命的往前冲,结果刚跑出去几步直接把交接棒甩了出去。陈旭聪一句加油卡在嗓子眼,到嘴边变成了:“快快快捡起来!”贺星参赛经验丰富,三两步抓起地上的交接棒就继续跑,此时他已经掉到了第四。他左右看了看,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自告奋勇的报了接力赛结果跑个第四,那岂不是奇耻大辱。于是他脚下发力又跑得快了些。远远的席之空就看到了贺星的状况,他本来已经走到操场中间准备去终点等江宴了,这会儿一颗心跳到嗓子眼,紧张的攥着水瓶子又立在原地不敢动。——江宴能顺利接好棒吗,还能把这么大的差距追回来吗。贺星已经冲到第三了,幸而只有一百米,再多十米他也跑不动了。交接棒交到江宴手里的一瞬间他就躺倒在了赛道上,大口喘着气说了句:“老子的一世英名…”江宴已经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了,他是最后一棒,是最后的冲刺。可他现在是第三,余光落在右边的第一名身上,两三米的差距他也只有尽力而为。秦玲书忙得满场跑,根本没注意这是他们班的比赛,路过席之空的身边被席之空一把抓了手臂,“文委!快!”“干嘛啊!”秦玲书本来就累得不行,被席之空抓着从横穿了操场拉到终点去,气都还没喘匀就看到四个人冲了过来。她没来得及看清江宴是第几名在哪个赛道,席之空就撞了她一下急急道:“你快喊江宴加油啊!”“哦、哦…那个,江宴!”她近视眼没戴眼镜,只能勉强看到有几个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顾不上问江宴是哪一个,就抬起手来胡乱挥了挥,“江宴加油!”周围的人又开始起哄。席之空心中虽然不爽,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就剩五十米了,最后五十米,江宴还是第三,好像无论他怎么加速都没办法靠近第二名,更别说反超第一名。江宴看到席之空抓着秦玲书出现在终点,一个不留神乱了呼吸节奏,岔了气,下腹一阵剧烈疼痛。而后他听到秦玲书为他加油的声音。席之空呢?他怎么不说话?江宴现在倒是心无旁骛了,心无旁骛的计较席之空说话不算话,啦啦队副队长杵在原地无动于衷。眼看着江宴跑步的姿势不对劲,席之空把手里的毛巾和水往秦玲书怀里一塞,赶紧朝他跑了过去,边跑边大声喊:“江宴!”这声音有如天降,直直打在江宴耳膜上。跑步之前他还瞧不起那些言情剧里男主角为了心爱的人撒开脚丫子玩命跑的情节,这会儿他简直受用极了,听到席之空的声音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席之空已经跑到了他身边,几乎与他并肩。“你不舒服?”席之空大声问。江宴咬紧牙关没法说话,他已经超过了第二名,全场都是尖叫声。“江宴,不行就别跑了!”“哥赢给你看。”江宴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跟之前的八十米都不是他跑的似的,蓄着力这会儿才开始跑认真的。最后十米,他已经超过了第一名。耳边是他分不清的尖叫和喝彩,他的眼前只有那条飘带。他刚刚跟席之空说了,要赢。所以一定要赢。时间仿佛停滞了,这十米他像是从现在跑回了小时候,跑到黄昏时候那条狭窄街道里,他抢了席之空的棒棒糖,五六岁的小孩于是追着他从街尾跑到了街口,抓着他的衣袖跳起来让他把糖还给他。又好像从小时候跑到了初中,他第一次和席之空分开上学,他那个“便宜爸爸”非要把他送进贵族中学,初一开学那天他才知道自己和席之空分开了,隔了半个城区,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距这么远。这穿梭时光的十米,终于以他最先撞线结束了。只比第二名快了零点五秒。江宴双腿发软,肚子痛得厉害,却还是坚持着等席之空追上来一把从背后扶住他才倒下去。倒在席之空的怀里,他感觉天旋地转都是舒服的。“怎、怎么样…哥说要赢就要赢。”他喘着气站起来,席之空扶着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慢慢的走。“神经病…”嘴上是这么骂,他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江宴,问他:“你是不是岔气了?”秦玲书也追了上来,看席之空两手不得空,于是直接将毛巾挂在了江宴的脖子上,而后帮着拧开了水瓶。孙晨轩手搭在蒋哲辉肩上,痞痞地笑着,道:“啧,你们这融洽的情敌关系还真令人羡慕。”江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羡慕?要不你跟蒋哲辉来一个?”秦玲书尴尬得不行,周围陆陆续续响起口哨声,平时老跟在江宴屁股后面的几个人干脆喊起了大嫂,她看了看席之空又看了看江宴,非常后悔刚刚顾全大局跟着席之空在终点等江宴。“那个,我有事啊,你站稳点儿,我去忙了。”席之空干脆利落的撒手,江宴毫无防备之下眼看着就要倒向秦玲书。秦玲书心道不妙,急中生智把身边的蒋哲辉往面前一拉,靠着他的孙晨轩没站稳跟着一偏,就这样和江宴两个直接把蒋哲辉扑倒了。蒋哲辉:“我草…你们这两头猪……”贺星把后勤也一块儿交给了席之空,这会儿他正清点着和隔壁班一起买的水和毛巾以及一些补充能量的小零食。4x100接力赛拿了个第一名,刚刚结束的跳高也拿了个第一名,陈旭聪喜不胜收,哼着小曲儿过来把一份名单交给席之空说:“这是隔壁班参赛人员的名单,我抄了一份,到时候他们班的人会过来拿东西,你核对好了再给东西,苏老师不在,咱们多帮忙看着点儿。”席之空应下,将买来的东西核对清点完成后,拿着那份名单仔细看。陈旭聪拍拍他的肩就去别的比赛场地了,他那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实在是太难认,席之空一边辨认一边拿笔做着纠正,重新誊抄了一遍。“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张个个…”他自言自语着认真在本子上写字,丝毫没注意江宴和孙晨轩几个人已经走到他身后了。江宴皱着眉头把那字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指着他抄上去的“张个个”三个字说:“这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席之空一大跳,他手一抖在纸上戳了个洞,高声吼道:“江宴你有病啊!”“我怎么又有病了?”江宴正经问他。席之空合上本子,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来,说:“恭喜你啊,以微——弱的优势,跑了第一。”他刻意强调了那两个字,江宴也不恼怒,笑说:“那不还是赢了么。还有啊,人家叫张竹,不叫张个个。”“张个个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孙晨轩又开始爆笑,这次长期性冷淡脸的蒋哲辉都没崩住。席之空重新翻开本子把“张个个”划掉,写了张竹上去,而后把江宴手上的毛巾和手里的水瓶扯过来,一个扔进垃圾箱,一个扔进了用过的毛巾堆里,面色是难掩的尴尬,说道:“有事吗?没事去给比赛的同学加油去。”江宴用手肘捅了孙晨轩一下,低声说:“别笑了,我看你真是像只鹅!”说完他就追着席之空跑出去,和他并肩而行。“哎,你挺大方啊。”席之空本来不太想理他,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觉得刚刚自己挺丢人的,说什么情敌相处融洽,那都是放屁,他还是那句话,要不是看在和江宴一起长大的份上,他早就和他翻脸了。他走了两步回过味来,江宴刚刚那句话怎么听怎么也不对劲。“你说什么?”江宴说:“我说你刚刚真大方,居然拉了秦玲书来给我加油。”不提这个还不要紧,一提这事儿,席之空心中那股怒气就跟被点着了一样开始熊熊燃烧,他攥紧拳头看了看身侧的人,“你是不是闲得慌,你刚不是岔气了吗?还不滚去医务室看看!”江宴笑了笑,说:“这不就是要去医务室么,陈老师让你陪我去,我走不动了。”“你这是走不动的样子?”席之空眉心紧锁上下打量他,“再来四个一百米我看你也没问题啊。”他走出去两步,自暴自弃地又补了句:“还有,你别老拿秦玲书噎我了,我不喜欢她了还不行吗?”江宴愣在原地忘了反应,看着席之空走出去十几米他小跑两步跟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皱起眉头咬了下唇,痛苦道:“唔…快扶哥去医务室,这回是真的…走不动的…你看你给我气的…”“……”最后席之空被他唬住了,把工作扔给蒋哲辉还是将人扶着去了医务室。坐在医务室的床上,江宴一想到席之空皱着眉头一边嫌弃一边紧张兮兮地问自己哪里痛,嘴角就止不住的疯狂上扬。席之空端了杯水过来,正好看到他笑得贱兮兮的,“你不是肚子痛吗?笑这么开心?”江宴惬意的靠在床上:“你要是不满意,那我给你哭一个?”第六章 空空的午觉第三天运动会闭幕式,上午十点多结束,江宴和孙晨轩蒋哲辉约着要去打会儿游戏,把席之空也拽上了。贺星本来要跟着去,结果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席之空手里还有两个单子没写完,一心想着怎么回家写文,一路上都在骂江宴。“我打游戏的时候你说我不务正业,现在我不想打你又非拽着我去?!”江宴捏着席之空的衣角不撒手,孙晨轩和蒋哲辉一个看手机一个看好戏。“江宴,你为了阻止情敌去找秦玲书,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孙晨轩感慨着摇摇头,肩膀撞了蒋哲辉一下试图让他附和自己。蒋哲辉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手机。“你天天的话怎么这么多,我这是看我弟弟这两天累了,带他出去放松放松,别动不动就情敌情敌的。”江宴对席之空挑眉,又说:“而且,人家说了不喜欢文委了,你说是吧弟弟?”蒋哲辉突然来了兴趣,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这一次,又是以席之空同学主动退出告终?”他问。席之空一直没说话,在脑子里构思着什么地点和什么姿势还有前置情境,至于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孙晨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吗席之空同学?”席之空正想到关键的地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是是是。是什么呢是。江宴笑笑在他头上抓了一把,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四个人离网吧只差抬腿一迈了,席之空磨磨蹭蹭的被江宴推进去,嘴里嘟囔着:“学习委员居然带头进网吧,老陈要心碎了。”事实是老陈来不及心碎,江宴的手机就响了。接电话期间他脸色一直不好,挂了电话更是脸黑得不行。孙晨轩问他:“怎么了这是?”“我妈打电话给我说让我赶紧回家。”席之空:“啊?有急事吗?阿姨没事吧?”江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没事,我妈说我爸要带我们去泡温泉,大热天的泡什么温泉呢真是有病。”“那去呗,反正也是周末啊。”席之空心想赶紧走吧,我还要回家写完两个万字订单,正好,还可以写个温泉play,简直爽歪歪。江宴一眼就看穿他心里那点如意算盘,冷笑说:“啧,你就盼着早点回家开始你的艺术创作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