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拍了拍腹部右上角:“做医生是门修仙艺术,我得从现在开始养肝。”荀或最叛逆的日子是在大一上学期,被高考憋疯了,一朝自由就如脱缰野马到处疯玩,染了头紫毛不止,还被学长姐摁进酒里浑浑噩噩泡了好几个月,直到一次夜醉回来趴俞斐身上吐了两小时才懂收敛,不再没酒找酒喝。但即便是在他最叛逆的日子里他也不曾抽烟,他爷爷是个老烟枪,肺癌去世的。酒其实也不是好东西,说什么适当饮酒有益健康那全是广告策略,饮酒适当,至多不会对身体造成巨大损伤。来了三十九个老同学,二十五个男的里面有十三个在拼杯,按荀或的性格本该加入“喝,都给我喝”的行列,但他答应过季玄。季玄为什么那么能喝?荀或盯着那桌正兴的酒局,无由来地冒出一个可怕想法:他小时候是不是常被客人拉着又陪酒又赌博?……靠你好能想啊荀或,酒精代谢路径你还不清楚吗,季玄酒量不是练出来的,是天赋秉异。不过季玄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荀或的筷子伸进小龙虾的上空。他第一次过问季玄的从前,季玄只用很糟糕三个字总结,所以为免不小心揭到更多伤疤,荀或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唱k啊?”隔壁桌有段话从中间开始讲述,荀或转过眼睛。赵胜说:“这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唱k吧!”有几个小姑娘立刻应好,大概觉得看男人喝酒实在无聊。方沛是唯一一个也在拼酒的女性,虎口圈着瓶啤酒罐,翘着小拇指指向这桌的荀或,大声笑道:“让我们的最佳人气王来表演一下他的成名曲啊!”荀或当年唱的是陈奕迅的十年,明明是个小太阳硬要树个苦情形象,反差巨大,深入人心。那时盛荀关系还未宣告破裂,下了台盛游洲问两人十年后还会不会是朋友,被骂了一句矫情,然后荀或的胳膊就搭上来,还很土气地比着个拳头:“好哥们,朋友一生一起走。”荀或那时更小只,这一下勾肩搭背还得踮脚。实则盛游洲想问,十年后能不能不再做朋友,喜欢一个人怎么甘心只做朋友。房间很大,荀或唱得有些忘我,迎着掌声下来。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赵胜拿着麦克风,盯着潮水般滚动的歌词字幕,专心致志蓄势待唱。荀或回到位子上喝了口柠檬水,阿c用肩膀拱了拱他问:“到这还不喝啊?”“在做滴酒不沾挑战,你死心吧。”但很快开始赌牌罚酒,方沛摇着骰盅让荀或别装,上回他可是一口气干下一整罐,老酒鬼了。荀或看了看时间,将近十点半,觉得自己小喝几口问题不大,他还有明天赶高铁的借口可以提早离场。喝得正起劲,赵胜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满脸神秘莫测地说他在走廊遇到个人。方沛让他丫的快说。赵胜一瞥荀或,忽然问:“狗货啊,你当年到底为什么和盛游洲闹掰了?”十一点半,荀或喝了一个小时,闻言清醒些许,撇着嘴:“干嘛突然说这个?”“其实我也想知道,”阿c小小声,“我们都想知道,毕竟你当初和他关系那么好。”“盛游洲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啊,”赵胜说,“天盛地产不是他家的吗?”“他家搞地产关我什么事?难道他要捐医院给我吗?”荀或很烦躁,“别提他了行不行,说起来就糟心,操。”然后赵胜就说了句更叫荀或糟心的话:“我刚刚遇到的就是他。”“荀或啊,我们同学一场,你就当帮我个忙吧,”赵胜又说,“他刚问我你在不在,说想见你一面和你道个歉。你知道我读的是测量,这年头要找条好出路也……”“他为什么刚好在这?”荀或反问。阿c:“别生气别生气,喝酒喝酒。”“就是刚好,我怎么知道,”赵胜睁眼说瞎话,“他态度很诚恳啊,想见你一面而已,荀或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能说开还是说开吧,”方沛相劝,“人要少树敌,说不定以后他会给你捐医院呢?”“不要,他进医院我能给他支气管拧断。”“小孩子气了啊,”方沛无奈,“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荀或沉默些时,又灌了一口酒。分明该说的都已说完,这盛游洲又要搞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他多一面。赵胜在旁哀哀切切地恳求到心烦,荀或更疑心自己被利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说明天赶着回学校先走,但谁都看出其中不欢而散的意味。赵胜只得在暗地里给盛游洲发了个痛哭的表情:他不肯,现在已经走了。“盛游洲!”被他拦住电梯的那一秒荀或心态彻底炸了,“你他妈的烦不烦!”盛游洲挤进狭小的电梯间,荀或立刻就要出去,被他钳掣着手腕拽回来。电梯下降的一分钟里荀或的心也跟着降至谷底:“我求求你放过我行吗!我真的——”“我订婚了。”盛游洲一句话堵住了荀或,他才发现他左手中指带着圈银戒。“那可真是恭喜你。”婚讯像支镇静剂,荀或不再致力挣扎盛游洲扣在他腕上的手,“也恭喜我。”原是来彻底了断的。可算解脱了。安静些时后荀或又问:“但你根本不喜欢她吧?”“我喜欢的人是你,”盛游洲盯着电梯门里荀或的倒影,“我再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天真烂漫的人,我喜欢的一直是你。”情感丰沛固然是好但也容易致人共情,荀或只听了这一句就有些心软,他不去回应,转向其它话题:“你未婚妻知道吗?你……不喜欢她。”电梯到了底层,盛游洲说知道。荀或叹气:“盛游洲你谈过女朋友,你不一定是个纯同,你可能是个双,你试试喜欢她吧,对她好也对你自己好啊。”中庭里两部电梯朝着商场前门,两部朝着后门,背对而立。他们从前面出来,将要十二点已没有游人,盛游洲的声音在空旷之中异常清晰:“喜欢难道不是一辈子的事吗?”“当然不是,人类本质三心二意,那什么柏拉图采花的故事你听过没有?你永远只会觉得下一个更好。”“你对他也是这么想的吗?”他们停在电梯门前,盛游洲还拉着荀或的手腕,但荀或忘记挣扎:“你说谁?”“你说是谁?你就不能有点自觉别乱撩人吗?那个人可像头狼一样盯着你!”“他没有!”荀或马上反驳,“而且你都订婚了,怎么还来管我和谁交际?!”“所以我都订婚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和我说真话?总得让我输得明白点吧?”盛游洲的眼神隐忍,荀或被凝望得发怵,不觉脱口道:“我和他现在真没在一起。”“……现在没在一起?”盛游洲握住他的手一下紧了,“意思是以后会在一起吗?”荀或为一时出口的真话感到失措,立即弥补道:“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一直走下去,和你说了,人类本质三心二意,盛游洲——”盛游洲喜欢天真烂漫,那他就不能给他。荀或调整了神情,拿出成年人对爱情的功利与淡漠:“我是直的,就算和男人,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同性恋能走多远?还真的为他背叛全世界不要我家人吗?就算在一起,最后肯定得分手回家结婚生孩子,我可是我老荀家的独苗。”“我以前是很天真,但你不能以为我会一直天真下去啊,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的确对你有好感,可现在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你以为真有一生一世吗?那你可比我还天真。我的人生信条很简单,我这一刻开心就好,这一秒爱他下一秒爱另一个他,有什么所谓?反正我开心就好。”盛游洲的眼神暗了暗,“荀或,”他沉声问,“你认真的?”“我从来都没认真过,”荀或轻佻地笑了笑,“盛游洲,你和赵胜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我支出来提醒我季玄是个同性恋?那你还真关心我。”盛游洲默然不语。“一楼,first?floor。”机械女声自后面两部电梯传来,荀或眼角一瞥,没有留意。“对你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荀或抱臂调笑,“那要不要在你步入婚姻坟墓之前打一炮?不用摘戒指,我就喜欢这种偷情的背德感。”盛游洲极其不适,他让荀或别再装。荀或收起笑意:“哎呀,给你看穿了,我确实在装,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盛游洲,我谁都不爱,我只爱我自己。”电梯按键的红光已因电梯门开而暗下,季玄在门前伫立不动,听着荀或的步音越来越远。第25章 2月14日 忌误会母亲是因为医疗事故身亡,来不及留遗言。从零碎且模糊的记忆里,季玄记得她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与父亲吵架后饮酒,哭着说她就不该从香港追到大马,原来他根本没想待她一生一世。她平日不是个喜欢闹的人,那次因为什么大动肝火,季玄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自幼与母亲最亲,她死后唯一的情感输出便被堵塞。封闭多年又蹦出个小朋友,嬉笑玩闹着重新开闸,看季玄被禁锢多年的情感一朝得以释放像水流迸射,享受着对他心绪的掌控与牵引。“打火机要不要?”横竖千情万绪都只为他,季玄和自己说没关系,他开心就好,谁叫自己喜欢他。“嗯。”也并非一无所获,包饺子的时候,年夜饭的时候,他对着漫天烟火大喊季玄你要开心的时候。“一共二十五。”只是还是会失落,胸臆里充斥着庞大的空虚。用烟雾填满以后好受些许,四面八方挤压着一颗心,逼它跳动,维持些许存活意识。吸烟没有技巧,只要别把自己呛到,季玄比赌牌更早学会,但戒得也很快。糟糕的青春期。他靠着路灯吞云吐雾,想起不久前也是在这条路上背着荀或回家。四下无人的街,寂静寒冷的夜,他问你想不想抱我?不想了,以后都不会抱了。来电铃声响动,惊扰了冬夜的死寂。头顶路灯忽然两下闪跳,世界忽明忽暗。季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叼着烟接通了荀或的电话,他的质问劈耳就来:“你来接我怎么不和我说!”“抱歉。”其实季玄不是想给什么惊喜,他只是打算到了ktv门口再和荀或说,这样他就必须出来跟他回家。他不喜欢喝了酒的荀或在外面玩得太晚,而且明早要赶高铁。不该这样限制他的私人活动,但荀或给他的希望太多,让他以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自己有这个资格。“抱什么歉?你是不是迷路了?我都到家等了好久,还不见你回来!”“我就快回去了。”抽完手上这根。“……你出什么事了?”在季玄沉默的时候他听到门开、门关、以及跑动声。“我要进电梯了,没信号,你别挂我电话,”荀或的语气变得很急,“你在哪里?我这就来找你,你发个定位给我,或者说说周围有什么,我很快就——”“不要来找我,可以吗?”荀或先是懵,继而似有冰水兜头浇下凉到脚,他脸色煞白:“你说什么啊你?!”季玄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腾出手去点了一根新烟。他尽力保持平静与礼貌,于是声线比平日更低沉更压抑:“小荀,让我一个人静会儿,我挂了。”“不可以!”时值零时二十分,电梯在十二楼荀家住所前打开,但荀或已冲进了楼梯间的门。这通电话是与季玄唯一的联系,荀或在耳旁攥得死紧:“不准挂我电话!季玄你到底怎么了!”他在喘气,季玄马上听出他在跑楼梯,从十二楼。喉咙霎时变得蹇涩,方先所下的决心皆全烟消云散,被烟熏过的嗓子似乎失去语言能力。“你怎么还不说话!——你就是欺负我!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不开心不说,想抱我不说,喜欢我也不说,你真的觉得我够聪明能读心吗?!”荀或表达情绪的方式是季玄的完全对立,他开始发泄似的又骂又哭:“莫名其妙!什么叫不要来找你!明明喜欢我,你还玩什么欲擒故纵!不是说让我想清楚吗?那我想清楚了你是不是还要反悔?你到底在安静什么!听我哭你难不成还会兴奋吗!季!玄!你还不说话!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那我以后结婚你可别后悔!”“你结婚,”荀或终于听见季玄的声音,“不要邀请我。”他还真的以为他要结婚!荀或快气疯了:“我不止要邀请你,我还要把你绑来当伴郎!你憋死我那我就气死你!”“小荀,如果你想听我说,”季玄深吸一口烟,倚靠在电灯柱上,“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过后能不能全部忘掉?”“我……!”荀或深呼吸,收住那句我才不要,换成:“好,我会忘掉,你说。”他不会忘掉的,还要将每一个字都镌刻进骨。很长的一段话,密密麻麻铺满荀或全副骨头。“我喜欢你,”季玄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从来没想过和你表白。我不是想欺负你,我不是盛游洲。这只是我的方式,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打扰你。小荀,我没有打算让你也喜欢上我,但是那天堵车,你和我说一直在一起,我知道你动心了,我很开心,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小荀,我远没有表现的那么淡定,我没办法和你形容,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很晕,像中了大奖。”原来一个人可以被另一个人珍视到这种程度。而后季玄的音色又暗了下去。新的希望与新的痛苦交织。“但我早该明白,你只是一时感动。”“不能分手的要求很霸道,因为六岁那年我无意看见同性恋被处鞭刑,我很不安,原来即使真心相爱也会被外力拆散,何况你不是真心。的确,你那么招人喜欢,而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你不是非我不可。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和你分开,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所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我只想和你做朋友,朋友不特别,不需要你专情。”可以一生一世。这回换荀或沉默。在等待期间季玄又抽完一根烟,他蹲身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脚旁,从烟盒里抽出新烟点燃。“不必是最好的朋友,”他将要求减价,“只要平日能看见你就行,我真的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了,我不会从你这要很多——”“季玄,”荀或打断他,“你到底抽了多少根烟。”季玄回过头来,荀或正举着手机站在他身后,过了不知多久。季玄朝他笑了一下,将刚点着的烟摁熄在一地烟头里,姿势熟稔。“让你失望了,”他站起身,“我说过,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们默然对视半晌,季玄发现荀或在发颤。他回家以后脱了羽绒外套,再冲出门时没来得及穿,现下只套着一件单薄的高龄毛衣,整个人在寒风里簌簌抖动。季玄想给他披上自己风衣,脱下方觉自己周身烟味,而荀或很不喜欢烟。风衣拿在手里不知所措。沉甸甸的衣衫像是季玄的一颗真心,应该如何安置,放在哪里都不合适。荀或慢慢走进季玄所处的路灯光域里。季玄没能压住喉咙的一道咳,往后退着想说他烟味重,但听荀或先沉声开口:“你是不是听到我和盛游洲说什么了?”“小荀……”“你为什么不信我?”荀或早已哭到眼角发红,眼瞳湿漉又打着颤,声音喑哑,像只可怜的小狗。“哪有你这样,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又不信我。那些话根本就不是我会说的,是盛游洲说喜欢我天真我才装成熟给他看,季玄,哪有你这样的!明明就是能说开的误会,你却自己想七想八……”“别哭了,”季玄无措地擦着荀或的眼泪,其实他未来得及理解荀或话里的意思,他早被荀或的泪容搅乱了心绪,只知道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荀,我错了,你别哭。”“王八蛋!”“对,我是王八蛋,小荀不要哭……”“那你别擦!”荀或闭眼仰起头,这次是真的索吻:“亲我!”“什——”“亲!我!嘴巴贴我嘴巴上!”季玄犹豫地俯身,在他唇角小心印了道吻,浅浅一记便想离开,荀或显然不满意,转过头用两片柔软唇瓣追上季玄,右手摸上他的后脑,微微用力摁下把他定住。然后季玄感觉荀或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牙关,被满腔烟草熏到微微皱眉发出一声难耐的“嗯”。但他继续深入,吻技生疏奈何情动,唇舌交缠极尽缠绵缱绻。季玄怔了很久才确认一切真实无伪。有火从胸腔烧开,蔓至四肢百骸。“季玄,季玄,”?他逮着空隙一遍遍地说,“要信我,我喜欢你,你要相信我……”季玄将五指陷入荀或的发,开始激烈地回吻。荀或踮着足被吻到踉跄,两只手下意识去攀缠季玄脖颈,再回过神连两条腿都盘在季玄腰上了。他喘着气喊季玄:“不分开……”喁喁细语,字字庄严:“一生一世都不分开。”下一秒季玄把荀或顶至街巷墙壁,继续热炽的疯狂的吻。外面偶尔路过的车一晃投入灯光,脚下是一地烟头和被捏瘪的易拉罐。已过零点,已到二月十四。没有星空馆的梦幻布景,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一切都不按预想和计划,邋遢杂乱的环境不见半点定终身的正式,但荀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确定自己对季玄的爱,并且坚信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即便被母亲赶出家门,他也会和季玄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因为当他站在孤零零的季玄身后看他抽烟时,他就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抛下他。第26章 2月14日 宜表白呼吸平复后荀或的唇已被吻肿,覆着一层艳丽的水光,在橙黄路灯下格外诱人。方先季玄吻狠了把他按到墙上,空间逼仄欲更盛,那一副庞大的力量压下,荀或有一瞬错觉季玄会就地把自己上了。但事实是季玄理智一回来人就开始紧张,目光游移不知作何言语。“你吻得好凶啊,”荀或很放肆地摆了摆腰,“还用这种姿势。”季玄脉管里的血更加沸腾,又听着荀或将意味深长的一息半气吐在耳边:“我可真喜欢。”荀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亲昵地蹭着季玄脖颈:“喜欢你发疯的样子,你什么都不和我说,现在我才感觉到原来你那么喜欢我。”“我很喜欢你,”季玄停了停,又郑重地换了字眼,“很爱你。”荀或把脸贴上他的脸,热度随着相亲肌肤传导,他咯咯地笑起:“你脸好烫,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啊。我当然相信你爱我啦,我又不是你。”最后一句藏了埋怨意味,季玄立刻道:“对不起小荀,我不会再怀疑你了。”他将荀或从墙上抱下来,安在地上,拍去他背上的灰,又给他披上风衣。荀或把脑袋缩进去,努力从浓重的烟里辨识季玄本身的味道,因为辨识不出而皱眉:“哥哥以后不准抽烟了,抽烟会阳痿的,你要为我着想。”季玄这回懂得了荀或的言下之意,沉默片刻后他问:“你说一生一世,是真的吗?”荀或撇嘴:“你又要不信我了吗?”“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小荀,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而后季玄向荀或解释爱情三因论。因着既是一生一世,他们应当就着性格开始磨合了。季玄不想要一时的热恋,仅由激情构成的迷恋式爱情。荀或听得晕晕乎乎,只捕捉到关键字追问:“可你对我的性吸引真的很强啊,季玄,怎么办,我好想和你做,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的荷尔蒙绑架了。”荀或黄成奥斯卡小金人,说着说着就想象起来:“假期开始那次帮你用手,我就该知道我喜欢你了,你的东西我摸起来不但不觉得恶心,我还想——”“可、可是,”季玄别开脸,有些结巴,“你那次没有反应。”“我让自己起反应就真的很变态了,季玄,”荀或问,“你就不想抱我吗?”这次的抱已不如字面意义单纯,季玄得用更长的时间才能小声承认:“很想。”“那你以前每次用手,是不是想着我做的?”“没有,”季玄实诚道,“我担心自己不能再坦然面对你。”“所以小荀,”他又叹气,“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先熟悉我们的新关系。一生一世的爱情是需要经营的,不能仅凭一时的感觉还有性。小荀,我很想和你好好谈恋爱。”荀或又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与季玄的命中注定感,他自己向来仅凭感觉莽撞行事,而季玄理智、清醒、目光长远,像是为填补自己的缺陷而存在,荀或不禁感叹:“我好幸运。”“幸运的是我。”已到家楼下,季玄按下电梯按钮,侧脸望向楼梯间。万一小荀刚刚摔倒了呢?从楼梯滚下。白白净净一张脸被蹭出擦痕,里面沾着尘灰。只因为不肯让自己挂电话。“对不起,”季玄第无数次道歉,“我其实有想过,你说那番话时是不是在假装,可是我太敏感了,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更没办法不多想,我很害怕失去你。”“没关系,你敏感我粗神经嘛。”荀或很开心:“谢谢你季玄,谢谢你现在愿意把心里想的告诉我,我……其实我还想知道你的以前,你为什么会抽烟?”电梯门合上,季玄盯着门里两人并肩的倒影。“被人骗的。”?他简略地说。荀或没再往细里深究,只问:“你爸妈不管吗?”在他认知里,无论亲子关系如何生疏,至少孩子学坏了家长还是要管的。但季玄说:“小妈那时已经走了,孩子太多爸爸不管。”于是荀或心脏每一个细胞都饱胀起来,泵不出血。十指发着麻又有些软,但被困在过长的风衣袖子里,没法去牵季玄。“小荀,”季玄又道,“其实我对这样的人生没有多大意见,我家境很好,这可能是代价。我唯一的遗憾是不能早点遇见你,做人不该贪心,能遇见你已经要知足,可是……可是,能早一秒都好。”“那以后,”荀或把袖子拉上手臂,露出五指与季玄牢牢相扣,“分开多一秒都不行。季玄的唇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他连笑起来都很克制,但更深的喜悦早已涌入他的双眼。有遥远的轰鸣,像隔着一段距离听见了大海的拍打。季玄一步一步走近过去,回到小时候牵着妈妈的手遥望马六甲海峡,天宇明亮,海阔云高,当下没有烦忧,以后也不会有。“好。”季玄说。荀或离家去找季玄时已是凌晨,家里人早已休息。两人静悄悄地洗漱完。荀或很累,落枕成眠。季玄把人抱在怀里睁眼到凌晨三点,想了很多,想好一切,才愿意结束这梦一般的夜晚。第二日回到市内租房是中午,荀或问季玄下午有没有空。“必须有空啊,”问完他就自先作答,“今天情人节,除了我你还能把时间给谁。”季玄想这是要他主动约会的暗示,于是他也坐到沙发上,以最传统的方式理解浪漫,生硬地问:“那要看电影吗?”“看电影多无聊。”“我做饭给你?”“你天天都做饭给我,就不能准备些特别的吗?”季玄陷入沉思,荀或笑着倒上他的肩膀。“老古董,”他说,“和你开玩笑啦,你怎么会擅长浮夸的浪漫,交给我好啦。”星空馆内规格远比照片看起来要小,事实它本身是由派对屋改装而来。荀或能预约到一整段午后,是因店主是他一个大粉,从第一条vlog就认出同城加了关注,后来聊熟还交换了微信。荀或是不会公开出柜的,他虽然坦率,但对未来也有各方面的考虑,而且这种事不单关乎自己更关乎另一半,季玄未来的工作环境很有可能不是医院,荀或不希望他在职场上会被标签。虽然,操,别人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关你什么事——荀或真实想法。和朋友荀或依旧坦诚。店主捧出早些时花店送来的花。“好特别,”她星星眼,“是棉花。”“因为你们鸡哥很纯嘛。”很纯的季玄站在星海里,在荀或眼里像个天使。回过身时看见荀或捧着花,神情略微惊讶,一点慌张:“这是……”“告白啊,”荀或走近前,眉眼弯弯很灵动,“昨晚那句喜欢是你先说的,现在到我了。”房间并不大,但四面镶了镜子,镜中镜无限延伸。巴掌大的小圆球被一粒粒串起,自天花板吊坠,发着亮白色的光,在镜中展成一片宇宙,星汉灿烂。荀或将花举到季玄眼下。在星光里季玄看见洁白棉花中,一条纤细的白银项链盘绕。穿过一枚白玉磨成的戒指。戒指。戒指。戒指。他什么,没想到光这么暗,将戒指取出在指间转了两三圈,问你看得清吗,戒指里面其实刻着我们名字的——后来的话断去了,断在了吻里。十分用力,近乎霸道。小鸡果然是个行动派啊,荀或被吻到缺氧,想着季玄脸上总是没有太多表情,谁知道吻起来这么凶。他在床上会不会更疯啊?啊天,不会把我往死里顶吧?季玄终于肯放开荀或时,荀或已经把车开了无数遍。“小荀,”他却还是纯情,执着于许诺和永远,“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不会放你走的,永远都不可能放你走的。”荀或被季玄的气息包围,被攻得有些神志不清:“那就把我弄坏掉。”季玄把人连着花一起搂进双臂,不知该如何回这无端的一句,只用下巴轻柔地蹭着荀或的发顶。荀或贴着季玄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一记一记擂在耳膜,搏动急促,渐渐回神,喊了一声“季玄”。按照计划该说我喜欢你,但话到嘴边荀或改成:“我爱你。”第27章 2月21日 忌分床仪式感的建立是为旗帜鲜明地开始新生活,从此404成了名副其实的基佬寝。首先有个置为关键的问题迫需解决,荀或盯着它,只觉它像一座山阻挡着爱情的进路,罪恶之手按压感情的升华。靠,你个傻叉上下铺。我也要梦幻双人大床。褚臣和俞斐是晚上到家的,彼时荀或正琢磨如何拆床于无形,脸上出现了不符合他的深沉思考。褚臣的注意力在玄关处花瓶里的新花,“哟呵,”他朝俞斐说,“小鱼快看,这有两团棉花。”“狗爷怎么了,”俞斐关切地问,“你好像在动脑子,你没事吧?”这句话细品之下有点不对劲。但荀或没细品,怡悦道:“你们回来啦,我要宣布一个消息,鸡你出来。”季玄扣上高压锅,扭开了煤气,正擦着手就被荀或从厨房牵到客厅。荀或清了清喉咙要开口,转念又将话留给了季玄:“你说你说,我要听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