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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绝色妖娆》TXT全集下载_23(1 / 1)

顿了顿,又稍稍凑近:“大公子放心,娘子先一步动的身,由咱们的赤嵬骑兵护送,绝不会出岔子。她那表兄留下指挥修城了,没跟着一起回去。”狄烻本来微微颔首,听到最后那两句,剑眉不由轻蹙,瞥眸望向他:“指挥修城?你安排的?”“大公子莫怪,那厮见天黏在娘子身边,油腔滑调没个正行,况且还有表兄妹之亲,咱可不能不防着些。”阿骨“嘿”声笑得别有深意,随即又嗤鼻不屑:“说起那姓秦的小子就惹气,当初在南疆一声不吭便走了,已然犯了军中大忌,仗着自己是秦相家的公子,以为不受军法约束,这大半年全泡在云裳身边,还没明媒正娶,就让人家怀了娃娃,娘的,什么东西!”没曾想看不惯还能这样公报私仇。狄烻似乎也被他这番义愤填膺的凛然“正气”逗乐了,唇角悠然上挑,但也没说什么。目光移回的刹那,眸色却森然一定,脸上那丝笑意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阿骨此时也觉出异样,乜眼盯着风沙飞扬的远处,隐约瞧见幢幢的黑影,像是一队人马。正准备传令隐蔽,风沙恰在这时卷过,那队人马的身影蓦然清晰起来,前后不过十来个,竟然都是中原人的服色。“去瞧一瞧。”狄烻淡声下令,阿骨恭然一应,扬臂打了个唿哨,身后赤盔赤甲的骁骑当即风一般冲出谷口,飞奔过去将那队人马团团围住。那些人个个身形彪悍,见了官军不但毫无惧色,反而神情倨傲,只收拢了队伍,护持在中间那驾并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前。“你等是什么人?为何私自离境出关?”阿骨沉着脸粗声喝问。那些人仍旧面不改色,也不回答,其中一个挨近马车,贴在侧帘旁低语了几句。很快隐约听里面传出一声低低地哂笑,随即朗然问道:“来的可是狄都督吧?”坦然坐在车里避不示人,张口还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来者身份非同一般。狄烻跨着银鬃马越众而出,缓步走入包围圈,目光森然沉凛。那些神情傲然的卫士纷纷将手按上腰间的刀柄,却都向旁退让,有意无意地放他走近。“尊驾既然知道本督的名号,可否开诚相见?”“哈哈,狄都督既然开口了,有何不可?”笑声未落,侧帘便缓缓撩起,里面的人露出大半张脸,圆领赤红锦袍,肩头上还隐约可见蟠龙绣纹。“原来是长乐王殿下,臣狄烻唐突,请殿下恕罪。”狄烻拱手行了一礼,方才那个隔帘传话的卫士忽然抽刀指着他厉声喝道:“既然见了殿下,居然还敢在马上,还不下来叩拜!”“放肆。”长乐王高昍横眼将那人喝退,转而又和然笑起来:“又不在官衙府署,狄都督身负军命,就不必拘礼了。”“那便谢过殿下。”狄烻凝着那张貌似全无恶意的脸,眸色淡淡,“未知殿下离京出关可是有圣命公干?”“本王一介闲散之人,哪会有什么公干。”长乐王呵然自嘲,跟着轻叹:“不过么,前些日子倒是刚讨了圣旨,来潞州就藩,谁曾想大小一个州府居然没什么好去处,这不闲来无事,没留神就逛到关外来了。”狄烻听他轻描淡写地解说完,颔首轻点:“原来如此,但眼下沙戎多路进犯,战事正紧,殿下护卫单薄,极易身犯险境,况且依着朝廷规制,没有圣命和边关通行的文书,不得私越边墙一步,任何人也不能例外,殿下此举于情于理似乎都有欠妥当,还请就此返回,臣即刻遣人护送。”“哎呦,本王倒是糊涂了,有件事忘了说。”长乐王抬手在脑门上轻拍了两下,笑容略带尴尬:“狄都督有所不知,本王来潞州还顺便兼了个別驾的官职,军政大小事务皆可过问,先帝在位时,也时常训谕本王要多多体察民情,熟知边事,当年的手谕本王时时带在身边,不知可抵得上边关的通行文书么?”一旦抬出先帝来,再客气的话也是不容人质疑的意思,但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便无从猜度了。狄烻眉间紧蹙了两下,面上不动声色。“如此说来便是臣唐突了,但殿下.身处塞外实在凶险,不如传令潞州守军沿途接应护卫,以保万无一失。”长乐王仰天打了个哈哈:“狄都督言重了,本王自打出生就没离过中京,更没见过这戈壁大漠,稍稍游赏一番便回,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狄都督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分寸。”“既是如此,殿下务请小心,臣这里恭送。”狄烻又依礼略略抱了下拳,扬手一挥,麾下的赤甲骁骑立时解除包围,左右整齐列队。长乐王点头不再言语,手一撤,那双犹带笑意的眼随即隐没在帘后,马车向前行进,在那十几名卫士的护持下,须臾便已远去。“大公子,这些人来得蹊跷,宗室亲王任州府別驾虽然有先例,但都只是虚衔,从来没有任实事的,更没听说无缘无故跑到塞外来闲逛……”阿骨盯着风沙中那团越来越小的尘头,一脸狐疑。“这种事,明眼的都能看出来。”狄烻握着马缰是手蓦然攥紧,筋络在手背和嶙峋的骨节间凸现:“车上不止他一个,还有人。”“还有人?”阿骨不由一惊。“而且是女人。”“女人!大漠闲逛还有心思带女人?”阿骨转了几下眸,陡然醒悟:“娘的,莫非他是想去……”没等他说完,狄烻便抬手打止:“可惜,咱们管不得,传令撤兵,这里已不是天德军的防区,别让人家捏住了把柄。”……黄沙漫天。车轮滚滚向前,发出干涩的扭响,风息中交织着马蹄碎踏的颤动。但这些全都过耳即逝,只有那沉稳好听的语声仿佛仍在回荡盘旋。“怎么,后悔了是不是?”戏谑的话在头顶响起,竟有些刺耳。皇甫宓回神愕然抬眼,望着自己正环搂偎依的男人,讷然摇了摇头:“没,没有……”“有话便说,就是后悔了也没什么。”长乐王一声嗤笑,双手垫在脑后作枕,“大不了本王再把你好好的送回去,就是想去狄烻身边,也由得你。”“我不去!”皇甫宓蓦然变得神情坚决:“是他悔婚弃我不顾,这种人我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喂狗!”长乐王眼望着车顶,笑意更甚:“说得不共戴天似的,只怕是爱之深,恨之切,心里根本不是那么想的。”听他暗讽,皇甫宓眼底掠过不悦,但很快便换作欢颜,伏在他身上,从薄纱半露的袖中伸出手来,在他胸口的团龙绣纹上抚摩。“妾身对殿下的情意,日月可鉴,殿下还不是一样,嘴上说的是一套,其实根本舍不下妾身。”她撒娇似的扭蹭,手渐渐向下探,媚眼如丝地在他耳边呵气:“殿下真就忍心将妾身送给沙戎人?”长乐王鼻中一呵,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肩头轻拍:“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能助本王成就大事的,除你之外还有第二个人么?”“那……日后殿下可不能负了妾身。”皇甫宓喜形于色,手上搂得更紧。“那是自然,此计若是成了,你便能报了狄烻悔婚的仇,等本王登临帝位,后宫之中绝不会少了你一席之地。”第75章 落纸云烟夕阳沉落之后, 西边那片天并没有暗下来, 反而被绵延成片的火光映得愈加赤红明亮。山脊似的沙坡间错落扎满了灰白杂乱的毡房, 马奶的腥骚混合在野物烧烤的味道中,熏气冲鼻。四下里烟火弥漫, 正中王帐前那面兽皮大旗仿佛是在硝烟中猎风飘扬,上面扭曲的狼首长着血口,露出森森利齿,显得异常狰狞恐怖。外面的聒噪声不绝于耳,实在吵得人心烦。长乐王高昍不知是第几次起身走到门边,撩帘望着那一群群围在火堆旁割肉啖食,粗呼野笑的沙戎人,脸上的厌弃中又多了一丝轻蔑。背后终于有了动静, 他不悦的面色又是一沉,等那脚步声近了,才呵然轻挑问:“如何, 那骚蹄子精彩么?”回头之际, 戏谑的笑却在脸上一滞。对面兽皮椅上的人近乎赤条条地坐在那里, 只用一领狐裘围在腰间, 褐黄卷曲的长发垂散下来,半掩着雄浑健硕,却又白皙有若女子的胸膛。他大手抓起酒樽狂饮, 颈上那挂人脊骨穿成的饰物颤动着发出悚然的窸窣。这便是连京中都人人谈之色变的沙戎单于朱邪天心。尽管两下里早有联系,可当面会晤还是头一回,如此不知礼节的相见, 这不入教化的粗鄙胡虏分明就是没把人放在眼内。长乐王脸上抽搐了下,眸中凛起杀意,但终究没当真发作,负手半转过身,只拿侧面朝着对方。座上的人将满杯酒饮尽,酣然长叹,狭眸盯过来,灰黄的瞳仁在眼眶中野狼般精光四射。“这女人,不过是残花败柳,你也敢,送来给本单于,嘿。”一介凶蛮,能说几句中原话已是不易,居然还懂“残花败柳”。不过,用在皇甫家那女人身上倒也贴切。长乐王忍不住呵声失笑:“亏了本王一片诚意寻到狄烻的女人,原来大单于并不领情。”“狄烻的女人?”朱邪天心闻言,将信将疑地瞠起双眼。长乐王嗤鼻一呵:“大单于不会如此孤陋寡闻,连狄烻曾与颍川皇甫家定亲都不知晓吧?”朱邪天心“哦”声恍然点点头,眼中盈起异样的亮色:“她是,皇甫甯的姐妹?”这次轮到长乐王一愣,颇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大单于也知道皇甫家的大娘子?”朱邪天心嘿笑不语,傲然睨着他:“你以为,只送来一个女人,就能叫,本单于跟你联手了么?”“谁人不知大单于自视无敌,可惜啊,却唯独在那狄烻手上从没讨到过半点便宜。”长乐王也没拿正眼瞧他,不慌不忙地坐到旁边的椅上:“本王听闻这些日子贵部四处遇袭,接连输了好几阵,还折损了一名能征善战的狼主。不瞒大单于说,本王来时路上恰好撞见狄烻,这会子应该改没走远,不知大单于可敢去追么?”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清脆的裂响,那只骨制的酒樽已在朱邪天心手中断成两截。他额角抽跳,森然的眼中像渗出血光,咬牙切齿道:“在本单于眼里,你,这个什么王,跟寻常中原猪狗,也没什么不同!”盛怒之间,那本就不够纯熟的语声更显得不伦不类。长乐王斜着对面因气急败坏终于露出本性的蛮夷,呵然轻哼:“不必动气,大单于要对付的不是本王,而是狄烻。”朱邪天心默然半晌,眼中的杀意渐渐转淡,沉声问:“你是中原人,反而要助我对付狄烻,为什么?”闲扯了半天,这才说到正题上。“中州狄氏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早已路人皆知,朝中也早有公论,本王身为宗室,诛灭逆臣,扶正朝纲自然责无旁贷。而贵部屡屡侵扰我国,为的不过是金银财帛,与社稷安危相比,不过是些小事,所以对付狄烻,咱们两家正该通力合作,共谋大计才是。”一番慷慨激昂,朱邪天心脸上却几乎没什么变化,等他说完,才“嘿嘿”冷笑:“你们中原人,嘴总是比刀厉害,说吧,到底什么计策?”“莫急。”长乐王负手起身,留给对方一个好整以暇的背影。“计策么,现下还不宜泄露。但本王可以担保,只要大单于肯鼎力相助,用不了多久,便可将中州狄家连根拔除,他日本王登基称帝,所报大单于者,绝不止是金银财帛。”.午后。如火的骄阳炙烤着大地,万物都显得无精打采。荒凉的戈壁间几乎无遮无拦,放眼望去,只有不远处那湾月牙似的水塘和几株胡杨彼此作伴。一名身着铠甲的兵士迎着炽烈的阳光奔来,沿路气喘吁吁,抬手搭着凉棚张望,很快就瞧见胡杨树间那张吊床上悠然闲卧的少年。“小郎君,小郎君……”他一路加快步子奔过去,站在树下扶着腰喘粗气:“我的小爷,怎么又跑这来?”吊床上的狄焕衣衫半袒,露出与年龄有些不相符的精炼上身,连裤脚也卷过了膝盖,叠翘着两条腿躺在那一动不动,对来人的话恍若未闻。那人继续在下面叫:“小郎君,快些回去吧,有中州兵马护送咱们方城的兄弟入关了……”“没意思。”狄焕稍稍偏了下头,一脸不耐地眯着眼睛:“大惊小怪,来个人有什么了不得,谁爱去谁去,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小的还没说完呢,之前秦家医馆那个郎中小娘子也回来了。”“什么!”几乎就在惊叫的一瞬,狄焕整个人便从软藤编成的吊床上弹了起来,稳稳落在地上,一把揪住那兵士的衣领:“她当真回来了?”“小的说谎作甚,如若不信,郎君自己回去看呀。”听他这么说,狄焕顿时喜上眉梢,又醒觉太着痕迹,放开他干咳了两声:“怎么说,医馆的人眼下便要回洛城么?”可那模样谁看不出端倪?那兵士对他略知底细,不然也不会特意赶来报讯,“嘿嘿”笑了两声:“别人不晓得,小的可听说那郎中小娘子要暂留几日,至于缘由便不清楚了。”缘由?还不是等着见自己么?狄焕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想想当初走时连告别都没来得及,现下再见还不攒了一肚子话说!“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早来报我!”他在那兵士屁股上踢了一下,抬脚就往关隘的方向走,没几步忽然又觉不妥,转回来吩咐道:“你先回去,小心盯着些,我去办件要紧事,稍后便来。”“什么事非赶在这时候?”那兵士搔头不解。“你别管,若是人要走,可千万替我拦着!”狄焕说着已展开轻身功夫,话音落时,早已风也似的跑远了。……从边关到洛城并不算远。狄焕凭着功夫一刻不停,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虽然还没到黄昏,但街市间已并不如何热闹。他转过两条巷子,抬头看到街对面有家店铺的招牌上写着“翠云阁”三个字,一望便知是首饰铺子,也没多想,便径直走进去。这般时辰,店主人本来已预备上板打烊了,没想到还有生意上门,略一打量,见是个行伍打扮的小子,样貌倒不俗,只是年纪小了些,赶忙笑着迎上前。“小郎君要什么?小店的首饰头面都是荆湘高手匠人打造,还有江南广陵的上等好货,整个洛城寻遍了也是独一份,等闲找不出第二家来。若瞧着没中意的,小店还可依样订做,包保满意。”狄焕连声“嗯”着,装模作样地四下里挑拣,心里却在犯难。好些日子没见,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过去,总得预备点什么,女人家看了也喜欢。别看他年纪小,照样懂得这个道理。但毕竟没送给女人家东西,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眼里看着柜中琳琅满目的头面饰物,眼早就花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不懂由着店主挑拣。“依我看,小郎君八成是给家中老夫人选贺礼吧?来,来,来,我这里有一副香木佛串子,之前在京中由高僧诵经开光过的,不可多得……”那店主刚要去拿东西,就见少年沉下脸来,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狠劲。“什么老夫人,我是给我……给我媳妇挑东西,弄个佛串子是咒她年轻轻的就守寡么?”“……”才十三四就有媳妇了?不过瞧这架势,不像是寻常扛枪守关的,小小年纪有家室也说不定。那店主抽着脸,尴尬地赔笑:“恕罪,恕罪,小人误会,郎君见谅,既是年轻的小娘子,那边不能在这里选了。”他比手转进另一侧的柜台,拿出一支镶翠的纤巧金簪拖在掌中。“郎君请看,这簪是纯金打造,成色十足,再瞧这花作,这盘扭,这雕工,啧,正宗数十年的老匠人的手艺,世上绝找不出第二件来。”狄焕不懂好坏,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还真是挺好看,于是也不再挑了,问了价钱,直接将五两金丢了过去。他暗想她定然会喜欢,可就这么直接递过去,未免欠缺点什么,四下里逡巡了两眼,发现那店主背后有只彩绘的漆盒很是精美,于是抬手一指:“店家,那匣子我也一并要了。”店主回头瞧了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扯唇笑了下:“郎君是想用它装簪子吧,这可不好,一来略大,二来这也不是寻常匣子,还是我替郎君另选一个相宜的。”“我爱要那个,你管得着么!”狄焕说着又将一只银锭拍在桌面上。店主又劝了几句,拗不过他,只好应了,开匣把金簪放进去,又教他开启之法。狄焕眼见外面夕阳西下,早已按耐不住归心似箭,心不在焉的听了几句,见对方还在滔滔不绝,不耐烦地一把抢过来,转身一溜烟地去了。第76章 抽刀断水房门被敲响的时候, 谢樱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出神发呆, 心心念念地猜度着狄烻究竟多久才能回来。没等她开口问, 外面的人便扯着嗓子叫道:“开门呐,是我!”略显青涩又性急匆匆的语声, 让她一时错愕,愣了下才将声音和印象中的人对上号。那个叫阿焕的孩子怎么突然来了?谢樱时记起当初还没到关外方城,他就奉调返回了,过后想想,总觉狄烻像是故意为之。八成瞧这孩子跟自己毫不见外地多说了几句话,便“假公济私”,存心把人发付走了。不过,这么做反而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只是没来得及当面求证。谢樱时不知是什么事,过去半开了门,人也堵在那里, 看着对面的少年, 故作讶然问:“是你?有事么?”狄焕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站在石阶上, 把手背在身后,望着这个才几日不见便已如隔三秋的心仪之人,稚气未脱的人立时红了。一路从洛城回来, 紧赶慢赶,天还是已经全黑了。他怕打扰她歇息,本想明日再来, 自己却按耐不住心里那份躁动,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来瞧一眼。他又是心急又是兴奋,刚才叫门的时候还底气十足,这会子人就在面前,却反而有些生怯了,憋了许久的话和刚才想好的开场说辞,忽然间竟然半句也想不起来,只是盯着对方发愣。许是不在人前的缘故,她这时穿的是女装,霜白胜雪的直襟纱衫,粉如胭脂的褶面长裙,一根浅紫的丝带系在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上,解散的头髻半垂下来,几缕碎发散在光洁的额头前,当真是说不出的娇俏可爱。“怎么了,说话呀?”见她蹙起秀眉,狄焕才回神合拢半张的嘴,尴尬地笑了笑:“我……来瞧瞧,听说你要在这里待两日,是不是?”谢樱时的确有这个打算。白日里刚入关的时候,秦府医馆留守的伙计便来报讯,说姑丈秦宗业昨日已到了洛城。别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暗地里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她躲在洛城一直都隐秘得紧,也不知是怎么走漏了消息,眼下查问已毫无意义,总之是不能再回去了,现下也只有先呆在这里,等狄烻回来再作计议。只是这里面的内情没法跟外人说,谢樱时也懒得解释什么,当下只是淡笑着点点头,权做默认。狄焕一见,更认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立时眉花眼笑:“好,好,好,太好了,以后咱们俩便能作伴了,你不知道,这里简直是天下最无趣的地方,我一个人跟坐牢似的。”他说着,背后拿着盒子的手不自禁地紧了紧,看着她忽然又开始语塞。“嗯,那个……我……嗯……”谢樱时又蹙了下眉,也早看出他藏了什么在背后,索性直接了当问:“有什么话便直说,别吞吞吐吐的。”狄焕兴冲冲地找上门,这时候却被女人家“逼”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暗骂自己没用,咬了咬牙,红着脸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成……成,成么?”这小子一向都跟秦烺似的,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现下却是脸色郑重,正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谢樱时不是后知后觉,懵懵懂懂的人,早看出他对自己不单是说话投缘这么简单,里面隐含的心思,从他看过来的眼神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时候特意找来,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多半是想开口表白些什么。她不想叫他继续误会,寻思着确实应该说清楚,只是不能让他进房去说,尤其现在已经入夜,若真是被人瞧见,或是隔墙有耳,回头让狄烻知道,总会生出误会,于这小子也没好处。“那好,你等等,咱们去前面说。”谢樱时掩门到屋里换了双鞋子,挑了盏灯再出去,和他一同转出巷子。这关口其实就是边墙内的一座瓮城,地方不大,绕过这片庑房,前面便是衙署和校场。那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谢樱时指指旁边角落处不知是谁花心思挖的小池子,径直走过去。狄焕全然没想过那么多,见她答应出来已是欣喜不已,一路上只顾小心护着手里的匣子,不叫她先瞧见。今晚的月色不错,银亮如水的光铺泻在青条石的地面上,映得四下里倒也清楚得很。池水那边的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应着季节开出不少牵牛花,粉的、紫的、白的,各不相同,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有什么话,说吧。”谢樱时站在池水旁,刻意和他隔着几步远。“我,有东西送你。”狄焕没瞧出她言行中的疏离,喜滋滋地从背后拿出那只匣子,双手捧到面前。老实说,谢樱时想象过他要送的东西,了不起都是些俗物,这时却不由一讶。只见那匣子不大,上面却用五彩螺钿嵌出祥云飞凤,紫红黄绿蓝,每一丝每一寸都堪称精工细致。但上盖和两侧又有些凹凸异样之处,显然不是寻常的收纳器具。“怎么样,这般好看的匣子,从前没瞧见过吧?”狄焕见她愕然不语,心下不免得意,拿手在上面轻拍:“不瞒你说,这可是个稀罕东西,里面有机关,专门用来藏好东西,只有聪明人才打得开。来,我教你。”他说着便当真动起手来,谁知按来转去,摆弄了半天,那匣子却像从里面锁住了似的,根本打不开。“你别急……天太黑了,等我看看清楚。”狄焕急得额头见汗,一张脸也窘得通红。谢樱时在边上看了几眼便瞧出这匣子其实就是个鲁班盒,里面暗置着精巧的机关,专门考验人是否心性机敏,但与从前见过的也大同小异,只是稍微复杂些。又略略琢磨了下,心里便有了底,接过手来,找到关窍,先将一侧的盖板移到旁边,侧面拧开旋扭,伸手进去抠开机括,没试几次,上面的匣盖就应声翻开,露出里面那根金灿灿的簪子。狄焕胀红着脸,想起刚才信誓旦旦吹牛皮的话,更是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她。“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巧妙,我从前玩过一些,所以知道窍门。你若学了,定然也不会差。”谢樱时温言安慰,并没碰那根簪子,叹了口气,原封不动地递还回去。“其实有些话早该讲清楚,省得大家误会。实说了吧,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以后若无必要,咱们也不可再这样见面,还盼你能够明白。”作者有话要说:(づ ̄ 3 ̄)づ感谢 我只是一条咸鱼罢了 灌溉营养液*1,“ ”灌溉营养液*30, 流浪小妖 灌溉营养液*5, 阿拉斯加 灌溉营养液*6谢谢小仙女们~第77章 得之有幸狄烻返回是三日以后了。早前已遣人知会过, 命守军各司其职, 不必出迎, 所以并没有多少知晓的。他在关口便下了马,一路走去衙署。阿骨随行在旁, 进正厅的时候,低声吩咐门口的仆厮去预备沐桶热汤。“这会子就要洗浴?”仆厮一脸诧异。“叫你去便去,多问个甚。”阿骨不耐烦地横了一眼,撇颌催促。其实他自己也纳闷,少主一向没有外出归来便即刻沐浴的习惯,况且现下才过午未久,依旧还是大白天,估摸着多半为那小娘子的缘故。心下犯嘀咕, 走入厅中,见狄烻正坐在中堂下的帅位上,端茶润喉。“各处都传令到了吧?”听他问话, 阿骨走快两步, 近前拱手:“回大公子, 关内关外所有隘口、堡城均已奉令, 哨骑全都派出去了,只要在洛城防区之内,沙戎人的一举一动, 绝逃不过咱们的眼去。”说到这里,粗浓的眉又皱起来:“接连几仗,沙戎人吃的亏不小, 可这些日子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总觉得不大对劲。”狄烻将口中的茶水无声的抿入喉中:“若按常理,的确不像朱邪天心的脾性,可要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那就另当别论了。”阿骨抽了下腮帮子,脸色立时凝重起来。“怨不得在那之后,便没探听到长乐王回程的消息,莫非真在沙戎人那里?这可是通敌谋逆的大罪啊!”“国之不幸,不在凶蛮悍夷,而在人心叵测。”狄烻叹一声,眸色怔然地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咱们的揣测,没有实证,贸然透露出去,到头来反成了人家口实。”“可这一手分明是冲着大公子你来的,若是坐视不管,那便真要落进人家的算计里了!”阿骨铁青着脸,忿忿不平中又带着急切。狄烻沉吟半晌,将茶盏搁下:“稍时我写封书信,你暗中派人送回中州去,多少有个准备,其余的不必去管它。”说话之际,几名仆厮已抬了木桶和热水进来。“行了,没别的事,你也去歇着吧。”他那副光明磊落好像是浸透在骨子里的,从来不愿意把心思耗在这种算计上,淡然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走进里面的隔间。阿骨一时却没法子像他那样泰然坦荡,愣了片刻才沉着脸转身而去。刚到门外,迎面就见狄焕从前面回廊的转角处绕过来,急匆匆地往这走。这趟回来的隐秘,连他也没知会,不知是谁透的风声,不过自家亲兄弟倒也不必遮瞒得那般严实。他迎上去还没等开口,对方便已先扯住他问:“我哥在里面么?”急赤火燎的口气,像是有天大的事,听着叫人生疑。阿骨点头应了“是”,又道:“但这会……”“在就成了,我自己进去!”狄焕火烧眉毛似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着就要过去,却被阿骨反手拽住。“这会子……有些不便,二公子有话不如先跟我说,要么就稍等些时候后再来。”“又不是议事,哪有什么不便,你别拦着,这话我憋了好久了,就等他回来呢!”狄焕不耐烦地啧声甩开他手,自顾自地往里走。刚进大堂就看几个仆厮拎着桶出来,鼻间还隐约闻到股水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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