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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撩人处且撩人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1 / 1)

翌日,天色阴沉,浓云密布,炎蒸之气淡了些。眼看快要下雨,秦茉原以为贺祁不会造访,不料他领了一名亲随,快马加鞭赶来,刚进二门,大步上前,双目直视秦茉,大胆且热烈。“姑娘身体好些了?”他青玉发冠色泽温润,苍青色缎袍显出俊秀之姿。秦茉温和一笑:“贺公子有心,请入内用茶。”她终归不忍拒绝连续两日来访的客人,尤其她前日才赴了他的宴请。贺祁憋了一肚子话要跟她说,深觉厅内闲坐饮茶吃糕点,只会教他如坐针毡。他摇手道:“咱们散散步吧……你放心,我不会再、再那样了。”他不提还好,提了倒让秦茉想起,他曾在东苑逼她到墙边,继而被容非甩墨阻挠。讽刺的是,救她的人,前晚抱住她,亲她。一个无可忽略的事实摆在秦茉眼前,她依然清楚记得,被贺祁步步紧逼后,她试图用发簪刺他,迫使他停止恶行;而对于容非的亲近,她生过退缩之念,却全无真正意义的反抗。她动气,动怒,可何尝不是动了心?因变了天,院中仆役纷纷转移入室内做事,秦茉与贺祁各领一名下人,缓步沿书斋外绕圈。采荷会上,贺祁满心想与秦茉多聊聊,千算万算没算到孟涵钰会拉他说事;后见宋安寅借尝新酒订货之机与秦茉同行,碍于他的主人身份,余下半数客人未送别,只能眼睁睁看他们远离;昨日听到传闻,秦茉与南燕之子以姐弟相称……贺祁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他急匆匆赶来,却听闻“姑娘患病,谢绝探视”,他焦炙难耐,一夜没睡好。都是孟涵钰捣鬼!秦姑娘必定误会了!“姑娘,有件事,我前日没机会与你详述,”走在秦家院落,贺祁摩挲着手,“关于我那表妹孟四小姐……”秦茉心下突兀,他说“有要事解释”,是这个?“其实,她倾慕的人是我七叔贺与之,”贺祁暗笑,“拽我问东问西,全是他的事……你别误会。”秦茉虽不理解他为何忽然冒出这番话,但听到“贺与之”三字时,稍稍有点儿愣。“贺与之,是那个贺与之?……你们家主?”“正是,”贺祁补充道,“说是叔父,实为表叔,他随母姓,入了族谱,喊七叔亲切些。”秦茉心底一凛。据闻,三年前上任家主贺依澜去世后,其子接管生意,涉猎更广,规模更大。贺家一向以他们那一脉独大,其余族亲虽富,却远不如贺依澜,迫于形势,最终选择让新任大当家贺与之担任家主。有关贺与之的名头,江南一带几近无人不知,但其本人鲜少露面,传言说他唯利是图、不近人情、不苟言笑、行踪诡秘。孟四小姐为将军之女,十七八岁的光景,貌美如花,竟要嫁给贺祁的叔父?估计那人一把年纪了吧?若非魅力无穷大,便是财富力量大。秦茉不知该作何评价,淡然笑道:“那你四表妹,岂不是要当你婶婶?”贺祁讪笑道:“三年前,我爹娘原盼着我与四表妹亲上加亲,特意邀他们一家去杭州,让我作伴,只是我俩谁也不待见谁……“后来她遇上我七叔,二人讨论书画,切磋笔法,之后那丫头时常来杭州。无奈我堂姑祖母去世,婚事谈得不上不下。“四表妹十八了还没着落,我爹想旧事重提,趁孟将军一家南下,提前举办采荷会。不过啊……他老人家对你印象极好,已允准我与你来往。”贺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重点是最后那句。疾风吹不散秦茉脸上的滚烫,她两颊泛红,尴尬而笑:“那……你还喊着要兼并我的酒坊!有你这样的朋友吗?”“那绝非我爹的意思!是七叔的规划,反正我爹这么说的。”贺祁一脸无辜。“这话我不信。”秦茉双手拧着雪青色裙带,只觉难以置信。贺家作为江南三大家族,贺与之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以跟她这小酒坊过不去?二人绕至书斋后方,风停树静,竹韵声声渐歇。“要不……我这次回杭州,帮你探探口风?”贺祁暗忖,离曾叔祖父七十大寿尚有五日,作为家主的贺与之肯定会出席。“那就有劳贺公子。”秦茉惊觉此事有转机,面露喜容,略一福身。贺祁也不希望这桩并购任务横在他和秦茉之间,又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与我同去,咱们去游西湖?”秦茉犹豫不决。去,恐怕与贺祁的传言会更难听,但请见贺与之,问清缘由,才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她心事萦绕,停步不前。贺祁见她踌躇未决,不满之情顿生,抬眼望向东苑阁楼那扇半敞的窗户,闷闷地道:“你该不会是……真对那画师有什么吧?”倘若在往日,秦茉大可理直气壮否认,但如今,她心虚了。见她垂首不言,贺祁忿懑之极,怒道:“哼!也不知哪来的妖孽!兔崽子!怎不露个脸给我瞅瞅?看究竟有多俊美无匹、神通广大!”他这话嗓门大了些,秦茉一惊,迅速作噤声状:“别乱嚷!”东苑阁楼内无烛无火,内里情形不得而知,但她绝不愿在这时惹出容非。该说的都说了,秦茉先行数步,请贺祁进前厅用茶,忽听半空飞来异物,随即,贺祁大叫一声。“怎么?”秦茉回身,低头发觉地上莫名多出一颗棕色果核,疑似枇杷核。“谁搞的鬼!”贺祁龇牙,反手搓揉被打中的背,恨恨回望东苑阁楼,又不见人影,死无对证。对应贺祁口出恶言后受到袭击,不迟不早,九成是容非所为。秦茉深知这准头和劲力,并不是他这文弱书生所具备的,想来借助了类似竹弹弓之物。无聊!幼稚!她心里暗骂,可唇角那一丝无人觉察的笑,未能敛住。作者有话要说:容小非:你才兔崽子!贺小祁瑟瑟发抖:我错了!哥……啊!不,叔!t_t(ps,容小非二十三岁,比茉茉大五岁左右。)【啦啦啦~感谢大家的订阅和留评╭(╯3╰)╮】特别鸣谢:读者“郭郭”,灌溉营养液 +2月巴犭苗扔了1个地雷; 萌蛋蛋扔了1个地雷;左儿扔了1个地雷 ;糖心雷扔了1个地雷;靡靡扔了1个地雷。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踏入六月, 长宁镇迎来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秦家酒坊也进入最忙碌之时。秦茉连日早起,打扮低调简朴, 亲自监督酒坊曲饼的踏造, 以及卧浆、淘米、煎浆等事宜, 忙得不可开交。贺祁去杭州赴宴前, 曾上门拜访,而秦茉因近日花井水不足, 忙于指挥仆役到长宁山深处取佳泉水,只匆匆与贺祁聊了几句。无疑,眼前衣着朴素、不施脂粉、仅以银簪半挽青丝的秦茉,于贺祁而言极为陌生。卸下精致装饰,她返璞归真, 大大收敛骨子里的艳色,举手头足间散发从容笃定, 显露出干练气度。真是怎么看都好喜欢。秦茉无暇细究一旁双目放光的贺祁,她必须把分内事处理好。外头的风风雨雨,她控制不了,尽人事, 听天命。持续忙碌了四五天, 这一日黄昏,秦茉提前完成手边事,领着慕儿从酒坊出来,为抄近路, 径直穿过北院。瞥见角落那间闲置小屋时, 她的心没来由一跳。对喔……容非那家伙,已有数日不见踪影。怪人!明明是他不对!主动亲她!结果他反过来生气了?总不至于亲完她, 自己害羞得躲了几日吧?莫非……他撞见贺祁来寻她,又吃醋了?秦茉忙得晕头转向,气已消得差不多,可她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甚至未考虑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如若两个半月后,销声匿迹十八年之久的龙家人,真带上信物前来,她能否放下顾虑,嫁给一位陌生男子?他好文还是好武?仪表风范、言行举止是否合她心意?此前,豆蔻年华的她,懵懵懂懂,曾幻想过那人的容颜风姿。她不求对方有多英俊潇洒,只希望他勇敢正直善良,她愿意等他。时至今日,秦茉有所动摇。一则,时光磨平了她的美好臆想;二则,等得太久,跳跃的心便沉了;三来,她似乎对别的男子上了心。踏入主院后门,枝叶摇曳声中,两个带笑的嗓音交叠着,同时从上方传出:“姐姐!”一个童音烂漫,一个肆意飞扬。这世上喊她“姐姐”的,唯有小豌豆和燕鸣远。秦茉蓦然抬头,不看尚好,一看吓一跳!院墙边的杏树上,枝繁叶茂,黄杏饱满。燕鸣远立于丈余高的粗枝一头,身穿白棉长袍,风采夺人。然而,他肩上骑坐着肉乎乎的小豌豆!二人喜滋滋地随树枝弹性上下来回晃动,幅度颇大,摇得杏子掉了一地,还不忘朝秦茉挥手致意。秦茉惊得心要蹦出来!万一把这小祖宗给摔了……“下来!快下来!”她颤声道。燕鸣远一愣,随即笑道:“有我在!怕什么!”“燕少侠,先下来再说。”她缓了缓气,换上客气语调。燕鸣远双手搭上小豌豆的大腿,“抓牢啰!哥哥带你飞——”在秦茉出言制止的瞬间,小豌豆小身板前倾,笑眯眯抱住燕鸣远的头颈。而燕鸣远双足一点,腾空跃出,于半空中连翻两个跟斗,姿态矫健优美,而后稳稳当当落在秦茉面前。秦茉惊得心都忘了跳动,慌忙踮起脚尖,伸臂从其肩上抱下咯咯笑的小豌豆,环视四周,不见伺候的丫鬟,皱眉道:“丫头呢?你们、你们俩怎么混到一块去了?”“大伙儿都在忙,没人陪小豌豆,我便带他到处蹓跶……”燕鸣远耸了耸肩,“小丫头去拿吃的。”秦茉再度抬望一眼那株硕果高悬的老杏树,心有余悸,挑眉啐道:“蹓跶也不能蹓到危险的地方啊!山上、树上、河边,一律不许去!”燕鸣远嘟囔:“那有什么好玩?我从小在山上、树上、河边蹦跶,也活这么大了!男娃不能被保护得太好!你看我,儿时经常被姐夫们当球,抛来扔去,才练就的本事!”“你、你不许把他当球乱丢啊!他岂能跟你比?”秦茉睨了燕鸣远一眼,感受到怀中的小豌豆扭来拧去,愈发不安分,遂交给慕儿带回屋内。燕鸣远向小豌豆摆手作别,努嘴道:“我本想抱他去东苑,可小厮说,容公子回家了,他们也得去酒馆打下手……”“什么?”秦茉只觉心头被细针扎了一下,先是微微刺痛,过后延绵不断的酥麻感汹涌而来,半晌后,檀唇翕动,“他、他走了?”说好住一个月呢?“你不知?我昨儿闲着无聊,送了他们表兄弟一程,摘了一篮子桑葚送他,”燕鸣远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吃光二人的玉带糕,“我以为,你太忙才没送他,没想到……他居然不、跟、你、说!”秦茉咬唇不语,这些天的劳碌场景盘旋于脑海,纷纷扰扰,并无容非身影。他铁了心,一去不返?连句话也不留?难道是她送燕鸣远莲蓬、却没给他,外加贺祁两次来寻,以致他心灰意冷,收拾包袱,不告而别?见秦茉垂下眼眸,眼眶似泛红意,燕鸣远慌了神:“姐姐你千万别哭啊!”“谁、谁为这点无聊小事哭!”秦茉怒目相向,清澄眸子漫着薄薄水雾。燕鸣远在美貌霸气姐姐们的呵护下成长,最见不得女子难过,试探地问了一句:“要不……我把他抓回来?”秦茉嗔道:“又没犯事,抓他干嘛!”“他惹你不高兴,就得抓回来,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拴着玩……”“越说越混账!”秦茉脸上一热。她和容非远不到随意玩闹的境地,最多语言上偶尔夹带一两句调笑……拴着玩是什么意思?唉,不想这人了!他亲她,她生气;可亲完就跑,她更生气!燕鸣远凝视她眉宇间的羞赧与忿然,只道说错话惹她懊恼,可他打小看师姐们驭夫,外头给足夫婿面子,私下闹别扭,就是他说的那样呀!一时无话,他两臂一抖,掌心多出两个黄色大杏,双手捧至她跟前,“给你吃!嗯……谢你替我挡酒,还送我莲蓬。”秦茉接过,啼笑皆非:“你摘我树上的杏子来谢我?”“别那么计较嘛!”燕鸣远挠头,“大不了,下次偷摘别家的……”秦茉一笑置之,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东苑回廊下,容非撕破她袖子,折了一枝粉妆楼月季给她赔礼。不知他的债务还上没?既然她赔他一汝瓷笔洗,若拿去典当抵押,也能撑一段时日吧?细想下来,她猛然惊觉,与他相处多日,起误会、闹矛盾、共患难、相打趣,却从未真正深谈。他家在何处?有几口人?是否有兄弟姐妹?做什么生意?她对他一无所知,只知他叫容非,生得极好,擅丹青,爱将东西摆成对称……单凭其仪容行止,与笔下流露的意韵,便觉得他是位端方君子,无形中生出几分连她自己都没觉察的信赖。他就这样消失?仅留下两幅画和打磨过的翠玉簪子?不,还有酸甜苦辣混合的回忆。哼!说什么“姑娘闻名遐迩,容某慕名已久,如今有幸相识,只想交个朋友”,假的!沉浸在渺远思忆中,秦茉心不在焉,与燕鸣远道别后,无心向魏紫求证详情,草草吃了晚膳,吩咐翎儿备水洗浴。她反复告诉自己,之所以在意容非的突然消失,是因这家伙知晓她太多秘密,担心他对外张扬……尽管,她相信他不坏。然则,回房后,见了尚未交还他的青白色半臂衫,那一夜的缱绻旖旎翻涌复至,秦茉咬牙切齿:他、他坏透了!当夜,无星无月无风,亦无眠。次日,秦茉接到乡长通知,即日内整理闲置宅院,以供贵客入住。因长宁镇地方不大,处在两座大城之间,镇上仅设一驿馆,供身份尊贵之人居住,当小驿馆满足不了所需,就得借用贺家、秦家、刘家等商家的院落。秦家东西两苑早在十多年前曾作接待达官显贵之用,这一回也未能幸免。西苑几乎住满客人,东苑除了主阁楼,另有两处小客居。而今容非搬走了,应当重新整理。集中人手把东苑各处里里外外打扫一番,秦茉寻思这回招待的是何人。忆及酒客们谈论起明威将军、杜指挥使等极有可能来长宁镇,她如芒在背。倘若他们真来追查十八年前的附逆余党,她若贸然离开,更惹人怀疑,不如装作不知情。秦茉信步踏入楼阁,但见下人忙于东擦西拭,摆成左右对称的物件被重新安放,就连开到极盛的并蒂莲也被挪回主院,彻底清除容非停留过的痕迹。旧事未了,新愁又添。恍惚间,仆从小李快步走近,“姑娘,容公子的私物该安置在何处?”秦茉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喃喃地道:“私物?”“是,他临走前说,不知归期,为免物件蒙尘,将累赘之物数尽装入箱箧,咱们是不是得另找地方放置?”小李指向墙角一只巨大的樟木箱箧。归期?秦茉唇角轻抽,按捺惊喜之色,移步至两尺有余的箱箧前,亲手打开。内里整整齐齐搁置文房四宝,件件讲究,且有一定岁月痕迹。另有小木盒装了青金石、孔雀石、朱砂、藤黄等矿物,还有一包鹿胶和一大锦盒。秦茉觉着锦盒眼熟,开启后,内里正是那薄胎青白釉的汝窑三足洗,还有三个空心干莲蓬,被撕裂成了大花似的,形状莫名眼熟。这玩意儿与诸多精细物品并置,匪夷所思。定睛一看,干莲蓬那褐紫色皱褶面,竟有无数轻勾慢描的金线,深浅相映,极具意趣,若当作摆设,倒有点意思。常用与贵重之物尚在,他……大概跑不远吧?秦茉噙笑吩咐仆侍,将这一大箱子搬到她书房。既然内藏珍品,理应由她保管,不是吗?悬了一日一夜的心缓缓落回原位,她信步行至西南窗,眺望窗外景致。凝眸处,青竹翠树,楼阁错落。小镇的繁华与宁静,尽收眼底。她暂且搁下繁重心事,安享这畅怀美景。丝丝缕缕遗憾,自心底旋生。过去半月,那人窗边驻足,所见所闻,与眼前是否相似?是否……也如她此刻一般,无人相伴?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男主暂时掉线,明天归来。】容小非:占据了媳妇儿的心,我的存在感可强烈了,对不?么么哒每一位收藏和订阅的小天使~特别鸣谢各位赞助商的鼎力支持:多巴胺和胺多酚扔了1个地雷糖心雷扔了1个地雷左儿扔了1个手榴弹萌蛋蛋扔了1个地雷吃瓜群众瓜子鱼扔了1个地雷特别鸣谢热情灌溉的小仙女们:“郭郭”+2 ;“傅里叶修”+2;“吃瓜群众瓜子鱼”+1;“糖心雷”+2;“一游”+1;“无名权兵卫”+1~(≧▽≦)/~第35章 第三十五章夏日朝阳自云间穿透出细碎金粉, 飘散于山水间的小镇,为百年老街涂了一层暖芒。如今,长宁镇再无昔日静谧, 商人、旅人、江湖客等来往人员进进出出, 可谓鱼龙混杂。这一日, 镇墟散后, 镇子边缘的集会场所依然熙来攘往。秦茉挽了小豌豆的小手,从河岸边一家杂货铺子步出, 小心穿过如织人潮。小豌豆兴高采烈,跳来蹦去,一路摇着新买的拨浪鼓,“咚咚咚”甩个不停,忽以小鼓指向人山人海的前方:“姐!他们在做什么?”“散墟罢了。”秦茉猜测, “大人物”这两日来临。她半点也不愿与之打交道,拽了小豌豆往回走。孩子历来顽皮, 只怕她这堂姐一人。近日秦家上下无暇顾及他,今儿难得离开宅院,他好不容易买了个称心的小玩意,眼看立马要回家, 自然不满足, 硬是抱住秦茉大腿,嚷道:“姐!带我瞅瞅!带我去!”道上车水马龙,秦茉一身青绫群裳素雅整洁,打扮得体, 骤然被孩子当街抱腿, 十二万分尴尬,低声呵斥:“不许闹!”小豌豆本就委屈兮兮, 被她一瞪,干脆撒泼,哇哇大哭,引来路人频频回顾。秦茉恨不得一把揪起他拎回去,可她是温柔美丽的好姐姐,这种粗暴行为显然不可取。“等你哭够了,咱们再聊。”她摸摸他脑袋上的冲天小辫子,柔声细语。闻言,小豌豆哭声小了些,逐渐改为抽泣,“哭、哭够了……”“真不哭?”小豌豆意犹未尽,用哭腔道:“呜呜……不哭了……”随后为证明自己真的不哭,龇牙咧嘴,皱眉闭眼,作出一幅假笑样儿。秦茉无奈:“咱们约法三章。”小豌豆哪里懂什么叫约法三章,茫然瞪大了圆溜溜的泪眼。“第一,不能乱跑;第二,只逛一炷香;第三……”秦茉一时间没想好,顺口道,“今天必须乖乖吃饭,不用喂。”“好好好!”小豌豆连连答应,摇晃着秦茉的手,“成交!”秦茉狐疑,一个三岁半的娃儿竟说得出“成交”二字?转念一想,定是燕鸣远那小子教的!她哭笑不得,牵了小豌豆走向人潮涌动处。浓荫下,人们三五成群,聚在各处,谈天说地,不时向入镇小道张望。姐弟二人无所事事,转了一圈。议论声中,依稀可辨远处马蹄声。秦茉暗叫不妙,决定提前带小豌豆回去,小声道:“已有一炷香。”小豌豆对时间并无概念,信以为真,认真点头。秦茉偷笑领他往回走,身后传来一熟悉女嗓:“秦姑娘?”无需回头,她已认得是采荷会同船的茶商刘夫人。秦茉转身,嫣然一笑:“好巧,刘夫人。”“呀,令弟长这么大了!生得聪明伶俐,长大要干大事哟!”刘夫人的圆脸笑出两个深酒窝,“姑娘也是来迎接客人的?”刘夫人近期生意不太顺利,自是积极响应上头号召,妥善安排接待事宜,以图攀上点关系,好开拓生意路子。秦茉不愿抢她风头,微笑:“我只是与弟弟出来转转……马上便回。”刘夫人半真半假挽留几句,秦茉正要道别,人群中走出一名绿袍中年人,面目饱满,蓄了稀疏胡须,正是乡长。他示意让众人退开,亲自高呼,“让道——”不拒男女老少,镇民、商贩或江湖人士,两百余人纷纷退至道旁,又禁不住探头探脑,议论纷云。秦茉眼看走不了,干脆抱起小豌豆,站到树荫处。马蹄声逼近,凝重气氛中,众人脸上涌现好奇、疑惑、兴奋、紧张,又有人轻声讨论。“打个赌,来的是青脊。”“何出此言?”“明威将军与贺三爷是亲戚,可你们看贺三爷没来啊!”“据说贺家人回杭州贺寿了,好像是这两日的事儿!”秦茉缓缓挪步,偶有镇民朝她打招呼,她淡笑应对,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不多时,三十余人骑着骏马,穿过林间小道,奔腾而至。一前一后的七八人,分别来自府衙与县衙,而中间为服饰统一的二十多名青壮年男子,另有三名年轻女子。她们皆束男子发型,着玄青色行衣,身材苗条而矫健。其中年纪最小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瘦削,与别不同的是,戴了蚕丝银线口罩,只露出凝脂似的半张脸。细眉弯如柳,杏眸湛若秋水,明明是含情桃花眼,流淌的目光却冷冽得惊人。急赶至空旷处,领先的衙差勒马,利落翻身下地,余人亦随之停下。喧闹声停歇,旁观者多为庶民,跟随乡长行揖礼。少女冷峻如积雪,不发一语,衣袂翻飞间,恍如身在尘世之外,置若罔闻。“杜指挥使,此地已为长宁镇,”带头者回身行至那蒙面少女跟前,躬身禀报,“前方过了石桥,便是驿馆。”此言一出,一众哗然。人人均误以为,传闻中青脊最年轻的“地”字金牌指挥使杜栖迟,应是位健硕如男子的彪悍姑娘,却没想到身型如此清瘦,且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仅可见到的半张脸已惊为天人。杜栖迟使略一点头,双眸悠然环视,眼光在右方七八丈外的大树上逗留片刻,不经意蹙了蹙眉。见为首官员不发话,乡长领着刘夫人等商家代表,躬身行礼,陪笑道:“各位大人连夜奔波辛劳,小地方简陋,略备薄酒,万勿嫌弃。”杜栖迟眼底温度半点不变,只向身侧青年觑了一眼。那青年剑眉斜飞,朗目如星,面容沉毅,答话:“客气了,有劳引路。”秦茉混在人堆里,隐约听数尺外一孩童小声问道:“她该不会是哑巴吧?”“嘘!”孩子的母亲慌忙制止。孩童嗓音不大,距离甚远,但杜栖迟已有觉察,她冷冽视线似冰泉一般滑过高矮参差人群,仿佛无半丝情绪。被那锐利且清冷眼光一扫,秦茉心下发怵。兴许是她仪容出众之故,杜栖迟双目一度凝在秦茉身上,更教她心跳如擂鼓,半边身子汗流涔涔,半边身子瑟瑟发抖。曾几何时,她在梦里预见过,一双锐利的眼睛潜藏审视之意,直直盯住她,教她不寒而栗。这一刻,终于来了。“栖迟,怎么了?”青年见杜栖迟并不急于离开,边问边留心周边环境。起初,他似不觉有异,直到瞥向大树的浓密枝叶,暗影内似有白影,厉声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滚下来!”话音未落,同僚齐刷刷拔出兵器,凝神戒备。一众围观的江湖客与镇民皆顺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所在瞧去,只见密密层层的枝叶被拨开,缝隙间一白色身影灵巧钻出,继而立于枝头,袍袖飘飞,恰如遗世独立的仙君。于秦茉而言,这场景熟悉得很。少年如玉,风流蕴藉,除了燕鸣远还有谁?小豌豆乍然见了熟人,张嘴欲唤。秦茉慌忙捂住他的嘴,悄声示警:“别说话!”小豌豆从周围人的拘谨中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逐渐安静下来。秦茉细观燕鸣远,惊觉眼前人无半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凤眸冷冽,幽幽哂笑道:“要在下‘滚’,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你……你不是……?”青年握住刀柄的手一紧。杜栖迟一摆手,青脊中人得令,同时还刀入鞘,屏息静待她的吩咐。好事之人大多想看戏,巴不得燕鸣远与青脊指挥使打一架。毕竟杜栖迟的祖父,和燕鸣远的父亲相争数十年,未能分高下;但也有人记起他们两家千丝万缕的牵扯,不敢多言。杜栖迟在众人注目中轻巧下马,前行数步,对燕鸣远抱拳俯首行礼。“小七见过师叔。”她的嗓音异乎寻常的沙哑,如像磨砺过,全然不似出自少女之口。板着俊脸的燕鸣远,眸底闪过一丝歉然,转瞬即逝,又淡淡出声:“小麻雀,好威风!”杜栖迟垂眸,“小七不敢。”燕鸣远足下一点,轻飘飘跃至她跟前,狡黠而笑:“还要我滚吗?”“下属多有冒犯,请师叔恕小七管教不力之罪。”她恭敬垂首。燕鸣远睨视那青年,闷声道:“那家伙是谁?干嘛直呼你的名字?”杜栖迟清了清嗓子:“回师叔,这位是我杜家庄的师兄顾起,也是青脊同僚。若无旁的事,请容许小七先办正事,晚点再向您请罪。”燕鸣远大感无趣,摆了摆手:“忙去吧!晚上到秦家西苑来一趟。”“是。”杜栖迟无心逗留,沉着脸,上马后催马前行,拐入长宁河道边的驿馆。被他这么一闹,原本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杜指挥使,登时如从云端掉了下来。外加“小麻雀”的外号,与其表现出的形象大大不符,最初肃然起敬的围观者既错愕又微带点幸灾乐祸,个个神色诡秘,忍俊不禁,嘴里嘀咕着,渐行渐散。秦茉抱起早已不耐烦的小豌豆,亦步亦趋北行。“你们怎么不理我?”燕鸣远早抢上前拦截。秦茉心跳停滞,嗫嗫嚅嚅:“我、我猜想……你有要事。”她事前没记起,传言中,杜指挥使的亲娘,正是燕鸣远母亲的三弟子。因而杜栖迟虽与燕鸣远年龄相仿,却足足比他矮一辈。没搞懂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倒还好,串联贯通后,试问她如何能继续与青脊指挥使的师叔玩闹?燕鸣远踏前小半步,笑得贼兮兮的,“姐姐,我方才威风不?”秦茉疑心他适才的一本正经是装的,啐道:“好好的,何必一来就给杜指挥使下马威?”“我看不惯她作威作福的样子。”燕鸣远翻了个白眼。秦茉不欲惹事,“我回去了。”“一块儿走。”他伸手从她怀中接过小豌豆,高举过后,任其骑坐于肩头,逗得小豌豆手舞足蹈。秦茉虽不乐意与之公然同行,却实在想不出推拒之词。她轻移莲步往北,燕鸣远一定神,忽而转头,粲然而笑:“看!谁回来了?”人潮陆续散退的空旷处,二人骑着高头大马,信步前行。当先那人身姿挺拔俊秀,如朗月清风,青白袍子简洁大气,骑在雪色灰鬃的骏马上,如修竹迎风。他那墨画长眉透着凛然,清亮墨眸,似不经意投向秦茉,如悦,如怨,如慕,如诉。这一瞥,如流泉自秦茉心间轻淌而过,将连日积郁冲淡。隐约间,心头顿生岁月流变的错觉,使得她微微眯眼,唇角轻轻一勾,挑起一缕难明深意的浅笑。作者有话要说:【叮——您的男主又上线了!】容小非:我在茉茉身上安装了监控,只要她一和别的男子互动,我就会及时出现!打断他们!吃瓜群众:茉茉啊,你要是想见男主,赶紧去撩拨一下众男配,保准醋非一秒杀到!特别鸣谢:耶!耶!串串香!扔了2个地雷薄荷糖扔了1个地雷左儿扔了2个地雷耶!耶!串串香!扔了1个地雷甜甜圈等我扔了1个地雷多巴胺和胺多酚扔了1个地雷读者“郭郭”,灌溉营养液 +2读者“傅里叶修”,灌溉营养液 +2读者“无名权兵卫”,灌溉营养液 +1读者“糖心雷”,灌溉营养液 +2感谢以上大佬们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哒!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离开三日, 去或归,容非皆矛盾重重。平心而论,若来这水乡小镇安心过悠闲日子, 他腾不出时间。此番心血来潮, 溜出来玩耍, 只因他接任后一直埋首正事, 兼之不愿与南下的孟涵钰有过多纠缠,收到线报后, 既已得空,他便想着到外头走走。遇见秦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但参与她和贺祁的纠纷,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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