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主唱就走了过来,模样焦急语速飞快地叽里呱啦就是一大通不服。这语速快得两人都有些崩溃,顾郁平日里天天练听力,想要跟上这速度也是力不从心。主唱是个身材高挑眉目带着七八分英气的飒爽女人,一头金发如瀑,卷曲得张扬又不失肆意野性的美感,身穿着一套黑衣,如同晚上要潜到别人家里偷馒头吃的夜行者——也可能顺点儿榨菜,毕竟超级英雄都这么寒酸。顾郁打断她飞快的讲话,用俄语尽量平静温和地安抚道:“你先别急,慢慢说,怎么了?”美女主唱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解释:“那个狗屁老板说只能让我们唱一首,为什么?原本说好是三首的!我们的薪酬也要降,团员都还在等……”这回基本听懂了,顾郁松了口气,心想:你话里的某些问候别人亲妈和身体部位的话也可以少两句。毕竟每说到这些,他脑子里就会一阵惨白,听不太懂,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学学《俄罗斯民间粗鄙之语大全》《教你用俄语骂娘》《贱嘴是怎样炼成的之俄语精讲版》之类的著作了。“主办方那边根本不管,”陈方旭忧心忡忡双手叉腰,“怎么办?”顾郁沉思一会儿,对主唱道:“你们不用担心,照彩排时一样上场,还是唱三首。”主唱对他的方案十分满意,转身潇洒地坐了回去。倒是陈方旭依旧担忧,这种音乐派对的规矩就是毫无规矩,你乱来,我乱来,今晚警察局安排。“表演不能超过十二点,不然主办方要被罚款,肯定不会乐意的,”陈方旭说,“我怕他们直接把我们的砍掉。”“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咱们老板受欺负,”顾郁倒挺镇定,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慌。”摇头晃脑杀马特乐队刚一下场,顾郁就转头对陈方旭说道:“我们的上。”“什么?”陈方旭一头雾水,“不是还有一个吗?”“他们正跟主办方吵架,不管了,我们的不能耽误。”顾郁说道。陈方旭点头,正准备转身去通知乐队,谁知道舞台上突然窜上去几个人影,拿着乐器,穿着打扮与杀马特很不相同,反倒白t恤牛仔裤休闲鞋,头发像是被高中教导主任训斥过的一般整齐干练。“他们不是压轴吗?”陈方旭问。顾郁皱眉,低头看了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遭了。顾郁心想,好好的舞台,被截胡了。舞台上光线昏暗,只隐隐约约见得到几个人影晃动,突然一瞬间灯光大亮,每盏灯都迸射出刺眼的爆裂光线,照得整个舞台一片冲击眼球的褐黄色。台下的观众看清是什么人站在台上之后,爆发出了如雷的掌声和尖叫声,撕破了原本就毫无章法的燥乱空气。“卧槽没王法了?!”陈方旭惊道。“让他们唱一首就下来,不然我们的乐队没时间了,”顾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跟主唱说,我去找负责人。”谁知负责人只管吃白干饭,并不干事儿,随意搪塞,根本不理他们的控诉。坐在台边拿着个蒲扇呼呼直扇冷风的现场负责人白了他一眼:“乐队都是抢着上,听众喜欢就行,哪管你露没露面?哪来的小屁孩,一边儿去一边儿去。”顾郁没想明白不知那个负责人到底为何要扇扇子,感觉骨头在火化要加股风助燃似的。他被这态度惹得有些恼,语气也变硬了几分:“这一首完了你必须让他们下来。”火化人吼道:“什么下不下的!老子不想管,你有那本事自己轰人!”“好,”顾郁气得点头,“我就有这本事。”等到这个乐队一首唱完正准备接下一首,现场的音乐戛然而止,台上台下都摸不着头脑,一脸懵地齐刷刷看向侧台。“你他妈有病吧?”火化人冲过来,扇子扇得像在使芭蕉扇一样,“音响线是不是你拔的?!”“陈!”顾郁叫了一声,给他远远地比了个手势。陈方旭瞬间领会,让他们带的乐队气势汹汹上了场,俄罗斯民间俚语大全金发美女一把夺过了话筒。台上两支乐队狭路相逢,都不甘示弱,吉他手同时弹奏起来,键盘手鼓手已经开始争抢位子。声音仍旧是之前那个乐队的大,顾郁心想糟糕,只顾着扯话筒的线,没扯乐器设备的线。他刚一转身,火化人就抓住他往后一拽:“干嘛呢!当他妈这儿是你家随便撒野啊!”顾郁扬手挣脱,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掷地有声:“滚。”又跑来几个工作人员,气急败坏地让台上的人下去。顾郁二话不说从后台扔了几个工作人员用的喇叭上去。几个团员干脆拿着喇叭开始干吼,场面荒诞,还好恰恰是年轻人所热衷的荒诞。台上台下都一团糟,下面闹上面闹,一眼扫过去没有哪个是清醒的。火化人拼命往台上拱,顾郁用力挡住。混乱中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这一下动作挺狠的,在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会一屁股坐下去,坐下去倒也没什么,但背后是台阶,他努力让脑袋往前伸,免得明早起来变成地主家的傻儿子。一双手突然伸过来猛地揽住了他,暂时避免了顾憨憨傻儿子吃早饭流口水的前程,那人也是退了一步,一只脚迅疾地蹬在了台阶上才站稳。顾郁回头一看,简桥正皱着眉头盯着面前心急火燎的工作人员,等他站稳才松了手。“还有八分钟到十二点。”顾郁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在干他妈什么玩意儿!”火化人大吼。顾郁转身就拔掉了设备的线,途中还经历了两个不知道是谁的咸猪蹄把他的外套都给扒开了。这头扯下来,那头插上去,你推我一把,我揍你一拳,伴随着叽里呱啦没完没了3d环绕的辱骂,顾郁感觉自己仅仅输在中华民族民间俚语大全上头。看来该买一本中俄双语版的《贱嘴是怎样炼成的》。顾郁正闷声不吭地和旁人斗智斗勇地抢着线,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喊叫,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顾郁回头看,简桥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到了台阶上,胳膊撑着台子,还没顾得上起身,就紧皱着眉头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这下子他线也顾不上抢了,三步并作两步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再他妈动一下手试试!”顾郁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些人,发起狠来,他挡在简桥身前,指着面前的几个人,红着眼浑身戾气,“谁敢?!”火化人见他这血气方刚的阵势,也急了,对他吼道:“说谁不敢呢!”顾郁立即回头,脸色很是不好,眉宇间只差文上“老子无比愤怒要你们这群傻逼全都吃便便”的字眼,他伸手轻轻握住简桥的手腕,凑近看了一眼。“没事没事。”简桥连忙说道。“谁推的?”顾郁回过头接着发狠,往前逼近了一步,“说话啊!刚才不带爹问娘的骂得很带劲么?!”简桥只怕把事情闹大,弄得最后不好收场,好歹这还是顾郁的工作,说不定他今天的工资都还没结算下来。“我自己不小心,算了吧,”简桥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后轻声说道,“顾小宝。”顾郁猛地往前,拽着火化人就往一边走。这会儿旁边的人都看热闹,也顾不上台上的事儿了。观众还不明不白地听着美女主唱用喇叭唱歌。说了几句话之后,顾郁回到台侧,捉起简桥的手动作轻柔地揉了两下。简桥受宠若惊,有点儿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低声道:“刚刚没必要那么激动的,我也没那么娇气……”“我娇气,”顾郁理直气壮,没好气地说道,“我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受不得欺负。”他担心的是简桥的手,毕竟他是个艺术创作者,他的一切,他沉甸甸的自尊和骄傲,他满世界的流云飞霞黑白幻彩,都是这双手给的。“没事儿,”简桥动了动手腕给他看,“真没什么,你看,是左手……”“左手也不行!”顾郁怒道。简桥不再跟他争,自顾自笑了笑。等到此曲唱罢,火化人突然让那支干干净净的乐队下场,让金发美女的乐队加场15分钟。“顾翻,刚才实在是对不住,这外国友人远道而来,我们也没好好招待,”火化人一脸堆笑地扇着蒲扇走过来,“那位漂亮的小兄弟没事儿吧?陈翻也还好吧?”顾郁摆摆手:“没什么,给你们添麻烦了。”火化人仍旧笑脸相迎,在蒲扇的一片狂风大作中哈哈笑了几声,急忙说着“哪里哪里”“我们的荣幸”之类的恭维话。顾郁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潜藏已久的疑惑:“……有那么热?”“……啊哈哈,不热不热,”火化人如梦初醒,终于不再感到火化一般的烧灼滚烫,放下蒲扇,笑嘻嘻说道,“嘿,刚才总经理来电话,说不收钱给我们延时到十二点半,多亏顾翻啊,还给我们留下了点儿收拾的时间……”顾郁不作言语。简桥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顾郁摇摇头:“待会儿再说。”叫来的车已经停在音乐广场外,顾郁上了车,关小梨很是快乐且满足地坐进来。看这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估计整晚也是挺嗨了。顾郁才猛然发现,在他们在侧台斗智斗勇的时候,他几乎完全忘了同行的还有关小梨这一号人。“我刚刚还跟雨眠乐队合影了,”关小梨嘿嘿傻笑把手机屏幕几乎直接抵到了顾郁鼻尖,“当当当!”顾郁推开他的手,隔远些看了一眼,是最后那个干干净净的跟他们抢舞台的乐队,一群人笑得傻里傻气的,跟那个杀马特穿皮衣铆钉的摇滚乐团全然不同。这个乐队,倒摇滚得挺温柔的。云上有你无声的嬉笑藏匿我无言的悲欢烦扰我们该别让旁人知晓在世间遥遥云端的解药顾郁笑了笑,这个乐队的歌还真挺好听,他想起那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一头利落短发的主唱,在昏沉的暖黄灯光中低声吟唱着这些没人懂得的字眼。“就是最后那个外国乐队上来太烦人了,听也听不懂,旋律倒还行,跟他们比不了。”关小梨撇撇嘴说道。顾郁难堪地抹了把脸。简桥这时候也上了车坐在他身旁,陈方旭坐在前排。顾郁转头,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车窗外的夜色:“手没事儿吧?”“没事儿,”简桥说,“还要问几次?”顾郁叹了口气:“我这都是为了画舟堂的江山考虑啊,塌在我手里,却要重振旗鼓在大大您的手上嘛。”简桥伸手悄悄掐了他一把,顾郁疼得猛地一抖,关小梨莫名其妙地看他,顾郁只好扭头佯装看风景,顺便在腿边一把捉住了简桥的手。前面的陈方旭突然回头:“哎,简桥,我在旁边的时候看见你摔了,严重不严重啊?”这一问让正偷偷摸摸卿卿我我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简桥赶紧抽出手装模作样地抓了抓头发,摇头道:“没什么。”“对了,”陈方旭又问顾郁,“你跟那个蒲扇男说什么了?我看后来走的时候他还一路送到门口,突然就殷勤了。”“倒也没什么,”顾郁回答,“我就说……我姓顾。”陈方旭依旧不解:“……所以呢?”“这一片是顾天柏的地盘……就我那个总裁老爸,”顾郁轻叹一声,“这次欠他一个人情。”陈方旭震惊:“我去,你富二代出来体验人间疾苦啊?”顾郁耸了耸肩膀:“他可跟我没什么关系。”陈方旭:“是哦,好像除了你是他亲儿子他是你亲爸爸有点儿血缘关系之外,你的总裁老爹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耶。”顾郁被逗笑了,抬头看了看窗外,“你是不是要到了?”“哎还真是,差点儿坐过。” 陈方旭迅速朝外看。顾郁无情拆穿:“还没过呢。”“过两天佳佳有舞剧表演,她说什么要感谢你们帮她,请你们去看,你们去吧?”陈方旭说,“你们帮她什么了?”顾郁想了想,可能说的就是蔡哲骚扰她那次吧。关小梨一听表演一下子就精神了,抬起头问:“又有派对了么?”“嗨,能一样么?艺术大剧院,跟露天小场地能一样么?”陈方旭回他道。“去吧。”简桥说。“好嘞,我要到了,先走了啊,”陈方旭等到下了车又突然从车窗钻进来,把手伸到顾郁面前打了个响指,“记得给我结工资,顾翻~”顾郁点头:“好的陈翻。”计程车继续在深夜的路上行驶,这会儿路上的汽车三三两两,载着一个个还未归家的疲惫的人。离画舟堂还有一段距离,顾郁昏昏沉沉打起了瞌睡,垂着脑袋钓鱼。简桥坐直了些,轻轻扶着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关小梨关掉手机,车里的光线暗了下去。收音机里在播放午夜的轻音乐,路边昏黄的灯光一盏一盏飞速后退。他转头看向简桥,简桥也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41章)本来写到了一些动作(肢体接触),因为我觉得在那个场景该那样做于是就写了,不过一直被锁,所以只好删掉。并不是不健康的情节,我觉得挺应该的。不过描述手法过于迷惑,可能被误认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摊手)。各位可以自行脑补,你想让他们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了(也倒不用太开放?_>`)。☆、43楼道里没有开灯,简桥独自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往下走,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响。他握住扶手,靠着栏杆在阶梯上坐了下来,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两人素淡的对白。“前辈,我画这个,您真的不介意吗?”简桥再一次问道,“对不起,我不想……”“不用对不起,”老陈莞尔,轻轻放下被水润湿的画笔,生宣被染得湿了小小一片,“事情说出来,也许会忘得比较快。你觉得呢?”简桥默然,不作回答,良久他点点头:“也许吧。”与老陈交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每一次他都会因为见到自己崇拜已久的画家而感到兴奋激动,次次交谈都有受教。但当他们不得不谈到一些画作本身以外的话题,谈到那些老陈通常不与人道的话语,他总还是觉得沉重、压抑而令人心悸,尽管老陈从来都是淡然温和的。简桥起身,缓慢地下楼去,走出单元楼,还没等走近,就看见一个身影,那人坐在门口旁的长椅上,双腿修长,随意地蹬着地面,手臂向后弯曲支在椅背上,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谁。等走近,才看清顾郁戴着耳机,盯着地面出神。简桥伸手按了一下耳机的暂停键,顾郁抬起脑袋歪头看他。“你怎么来了?”简桥问。顾郁扯下耳机挂在脖子上:“接你。”简桥:“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大人也需要有人接,”顾郁回答道,“走吧。”简桥点头,两人并肩走在小区里,顾郁低头,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许多时候,简桥觉得他俩之间是不需要言语的,他们彼此懂得,心照不宣,仿佛只要沉默就能走到永久。夕阳散发着柔软的清晖,慵懒地躺在道路尽头,和煦普照。空气里有各个厨房飘来的饭菜香味,和还在路上打闹的小孩的嬉笑声裹在一起。在公交车上他们总喜欢坐在最后两排,并肩而坐,分享一对耳机,把你的歌单和我的歌单都听个遍,听轻音乐,听民谣,听摇滚,听古典。回家的路上会路过一家大超市,有时候会进去买点蔬菜水果,以及没完没了地买汽水。“三瓶了,够了。”简桥说。顾郁反驳他:“不够,后天还要喝。”简桥啧了一声,把他手里的汽水都放回货架:“你不是答应了两天喝一瓶么?”“那你答应我每天背50个单词,昨天不也没背完么,”顾郁重新把汽水放进购物车,“你看你昨天抽我80个,我全都对了。”“你比我厉害,你就该背80个,”简桥把汽水再次拎出来,“三瓶够了。”“那我拿三个大瓶的,不也是三瓶么?”顾郁挑眉试探道。简桥抬手指了他一下。顾郁轻叹一声,只好灰溜溜地把汽水都放回去。回到画舟堂还有一段距离,顾郁抱着一大袋东西走在后面,简桥转过身来等他。“我手机响了。”顾郁侧了侧身,简桥伸手从他外套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关小梨问你什么时候回。”简桥看着他手机上的备注,皱了皱眉,把“小梨”改成了“关小梨”。还没等简桥把手机放回他兜里,就有好几条消息接连轰炸过来。“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啧啧啧”“回来回来回来回来回来”简桥没好气地点开对话框,发了一条极不耐烦的语音:“一会儿回。闭嘴。”顾郁抬眼看他,带着玩味:“哟,哟哟哟。”简桥眉头一皱,把手机放回他兜里,悄悄在衣兜里揪了一把他的肚子:“顾小宝,你是不是要叽里呱啦的。”顾郁笑了两声,两人走到画舟堂,还没打开门,就听见有小孩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神不宁。一打开门,院子里果然咚咚锵锵地跑着几个小孩儿,你追我赶,为一个水壶争得面红耳赤。关小梨则神情恍惚地抱臂站在正堂门口,冷眼看着小孩打闹。顾郁心累,把东西放在桌上,问道:“怎么回事?”“问问你爸妈吧,我怎么知道。”关小梨冷不丁答道。顾郁只觉得头大:“爷爷呢?”关小梨:“爷爷来了也救不了你。”顾郁叹气,拍了拍简桥的肩膀:“你先去画吧,待会吃饭了我来叫你。”简桥点点头上楼去了,顾郁一直跟着他走到阁楼门口。简桥在门口站住脚,回过头来看着他:“要吃奶么?”“滚,”顾郁推了他一把,突然把他抵到墙上,问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奇异问题,“我今天也帅么?”“帅,”简桥笑了,揪了一把他的脸蛋儿,“今天帅。”顾郁对这评价并不很满意,撇了撇嘴。把脑袋埋在他肩上。简桥也靠着他的脑袋,拍了拍他的后背:“今天也很帅,一如既往地帅。”“这就对了,”顾郁心满意足,“我跟冷清谁更好看?”简桥啧了一声:“有完没完啊?”“没完,旧爱与新欢,”顾郁又问,“谁更好看?”“你最好看,仅次于我了,”简桥想了想,“冷清也不是旧爱啊,就是咱们的好朋友而已,你再提他,我就要报复了。”“哦?有点儿怕了,”顾郁的脑袋往他脖子上蹭了蹭,手很不老实地钻进了外套和衬衣,指尖在他的后背抚弄,掌心能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怎么报复?”简桥:“手。”“哦,”顾郁只好作罢,把手缩了回来,“怎么报复?”“暂时还没想好,”简桥捧起他的脸“啵”地亲了一下,“我去画画了。”顾郁踢了他一脚:“好哇,你个不长良心的负心汉就知道干自己的事儿,没说几句就要干自己的。”简桥挑眉:“那我干你?”顾郁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事儿?”简桥补充道。顾郁松了一口气,转身下楼:“简桥桥,你这个恬不知耻的老流氓,千万不要玷污我这朵冰山雪莲。”关小梨仍旧一脸疲倦百无聊赖地等在正堂门口,见他来了毫无精神地问道:“你走的是万里长城吗,要这么久?”顾郁懒得理他:“你好好看着然然乐乐亮亮和朵朵,我去做饭了。”关小梨一头雾水:“谁?”顾郁走进厨房开始忙活,还没忙活一会儿,厨房门就被打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接着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小家伙踮着脚悄悄打量着桌子,结果什么也没看见。顾郁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角,于是停下手里的菜刀,低下了头,看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放下刀,蹲下来问道:“乐乐,怎么啦?”乐乐:“哥哥,我饿了。”顾郁想了想,往旁边一指:“那儿有火腿肠。”乐乐抬头,不敢吱声,只好默默走到柜子下面,昂起脑袋努力踮起脚伸长手臂往上抓,不过依然够不到,努力一番只好作罢。转头走到顾郁身边,朝他张开双手:“哥哥,我拿不到耶。”顾郁抓着他的细胳膊压下去,转身从柜子上拿下了两根火腿肠:“拿着,我是不会抱你的,小姑娘还差不多。”乐乐拿着火腿屁颠屁颠快乐地蹦出了门,顾郁接着做饭,炒了几个菜,米饭差不多也要蒸好了,他烧上汤,打开门准备叫端饭。脑袋刚一探出去,就看见小孩儿们扭在一起,个个都又喊又叫的,亮亮一吼,猛地往前窜,把乐乐拱在了地上,乐乐直接从台阶上摔下去,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在短暂的一瞬停顿后反应过来,爆发出了尖利颤抖的哭声。顾郁立即扔了汤勺冲过去,一把拉住要替乐乐报仇的然然:“别打!然然乖,先去找爸爸。”关小梨这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过来,等走近了才看见乐乐摔得一身灰,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小梨,你把然然送回去,”顾郁把乐乐抱起来,搂进怀里放在腿上,乐乐大哭着趴在他肩上,沾得全是灰的胳膊圈住他的脖颈,顾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指着剩下的两个小孩儿,气得差点儿忘了他俩叫什么名字,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朵朵去洗手;你,站到墙边,不准动。”亮亮不服:“凭什么!”“闭嘴。”顾郁抱着乐乐走进房间,轻轻拍落他身上的灰尘,小小的手掌被地面擦破,渗出血丝,。他只好抱着乐乐去清理伤口,等到小小的手掌在凉水下冲的时候,小孩儿却哭得越发厉害了。“好了好了,”顾郁把他放在床沿,捧着他的脸,“男子汉一定要坚强,好吗?”乐乐颤抖着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哥哥没照顾好你,”顾郁又说,“不哭了,不哭了。咱们饿了要吃饭了。”乐乐抽泣着点点头。顾郁揉了揉他的小胳膊小腿儿:“还疼吗?”乐乐一听这句问候,一下子绷不住又哭起来,抬起手朝他伸过来,顾郁只好迎了上去,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哥哥,我、我会、死吗?”乐乐抽抽搭搭地问道。顾郁挑眉:“……嗯?”“我不想死!”乐乐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我还没玩、玩过遥控小恐、恐龙!……”顾郁这下无言以对了。抛却对他哭个没有没了的无奈和对他天真无知的嘲笑,还有点儿震惊。哭得这么肝肠寸断,居然是为了遥控小恐龙???看来之前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挺大啊。“我没有拿到小、小红花,妈妈不给我买……”乐乐接着感叹命运,“我好想要、要啊,摸都没摸过就要死了,我好惨……”顾郁噗嗤笑了。“这样,今晚你跟哥哥睡,明天我就给你遥控小恐龙,好不好?”顾郁问。“不是很好,”乐乐实诚地回答道,“我可能今晚就要死了。”顾郁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会的,哥哥向你保证。咱们先去吃饭好吧?”刚一走出去,就听见亮亮告状推脱,气势汹汹地喊道:“爷爷!哥哥罚我站墙角,还让我闭嘴!”顾千凡捋了捋胡子:“你犯了错,就要被罚。哥哥不罚你,别人也会罚你,跟哥哥有什么关系?”对于这个答案,亮亮并不是很满意,气冲冲地推了他一把:“讨厌死你了!”顾郁立即走过去扶了老爷子一下:“爷爷,给你表演个花式单打。”“哎哎哎,别吓到孩子,要讲道理,”顾千凡招了招手,“吃饭。”朵朵怕事闷头吃,关小梨估计觉得没看好孩子们有点儿内疚,也闷着脑袋一言不发。简桥本来一腔灵感,结果被吵得脑仁儿疼,不想说话。饭桌上只剩下一群人闷头吃以及亮亮和顾郁干瞪眼。顾郁啧了一声。关小梨眼皮一抬扫了一眼,拿着勺子舀了一口饭喂进乐乐嘴里。乐乐很听话地默默吃饭,亮亮依旧不服天不服地不服爹妈和皇帝地瞪着他。顾郁又啧一声。老爷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好好吃,啧什么啧。”“我在为自己伸张正义。”顾郁答道。饭后顾千凡对亮亮进行了一番义正辞严的说教,顾郁也很是语重心长地跟乐乐科普摔一跤到底会不会死这件事。第二天一大早,简桥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吵醒的,感觉类似“哇呜啊啊啊啊啊——!!!”这样的咆哮。有种气震山河毁灭世界的劲头。他不满地翻了个身,用手挡住了脸。突然间,似乎有谁给他轻轻地扯了扯被子,不过轻得像肌无力使不上劲,基本没什么用。接着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再紧接着,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哇呜啊啊啊啊啊——!!!”简桥皱眉,睁开了眼。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他旁边,双眼闪着兴奋激动的光芒,盯着不远处的床沿。简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只绿色夹黄色的霸王龙玩具模型正站在床上,张着嘴,提着前爪,眼睛冒着红光。霸王龙:“哇呜啊啊啊啊啊——!!!”乐乐:“哈……”简桥:“……”他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把抓起霸王龙,把声音关掉,于是霸王龙的咆哮卡在了“哇呃”就发不出声儿了。乐乐收回手,默默拿回恐龙抱在怀里,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简桥拍了拍枕头:“坐枕头上了。”乐乐溜了下去,一下没估量好自己的身高脚没沾地就摔了个跟头。他赶紧抱住恐龙爬起来。简桥抹了抹脸,平静地看着他:“说话。”乐乐:“我叫乐乐,四岁半了,它叫小霸,是食草龙。”简桥抬起手挡住眼睛:“哪儿有食草的霸王龙。”“它就是吃草的,因为它是好龙。”乐乐弱弱地解释道。“谁问你这个了,”简桥说,“在这儿干嘛呢?”“哥哥说让我等你醒。”乐乐答道。“他给你买的?”简桥指了指恐龙。乐乐点头。“桥桥哥哥,我给你说个秘密。”乐乐又说。“什么?”简桥问,突然又反应过来,“谁告诉你我叫桥桥了?”“哥哥在和漂亮姐姐玩,”乐乐说,“哥哥说小孩子不准看,就让我上来了。”简桥皱眉。☆、44简桥不假思索地掀开被子下楼。“是啊,他也在准备,”顾郁的声音传来,“简桥常常去找他讨论……哦,就是明月。”“他在指导明月吗?”一个女生背对着简桥坐在沙发上,声音很轻灵。“呃……也许吧,”顾郁有点儿不太认同这个说法,“简桥既有天资又努力,还特别有想法,他们两个聊得来,算是朋友吧。”简桥一言不发。听到顾郁对别人夸赞自己,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反正,简桥可能不会走淮灵叔叔的路,”顾郁说,“他不需要成为第二个老陈,优秀的人不需要拿来做比较。再说了,简桥也许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能只看艺术创作者的共性,就忽略每一个个体的光彩,这是很不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