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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盛夏》TXT全集下载_2(1 / 1)

游屿低头抠手指上的倒刺,很久才说:“可以请您帮我拉住窗帘吗?”“太阳补钙。”薄覃桉走到落地窗边,却并未立即动手。游屿噗嗤笑出声,“薄医生和邵意真的很像。”薄覃桉:“画画需要长时间坐着,得多进行康复训练。”游屿耸耸肩,就算不画画他也不喜欢站着,只一站的地铁都要找个座位坐下的人,其实活着躺在床上呼吸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消耗。他忽然想到昨晚浑身是血的薄覃桉,“昨晚的车祸,都活着吗?”薄覃桉望着游屿。伤到那个份上,活着也很辛苦,游屿心说。薄覃桉:“邵意很好相处。”这点游屿赞同,薄邵意就差脸上标几个“快跟我做朋友”的大字。“谢谢您的照顾。”游屿并未回答薄覃桉,反倒是感谢他这几日作为主治医生的尽心尽力。薄覃桉没在病房待太久,很快便有病人家属找上来询问病情,他前脚刚走,薄邵意后脚便重新溜进来。第四章薄邵意一脸愤怒地递给游屿一杯不知道哪里来的热牛奶,游屿乳糖不耐受,仅仅象征性抿了口,乳白色的奶液只沾上唇,剩下的全都完好躺在玻璃杯中。透明的玻璃杯在手中,指尖摸到杯壁上的磨砂部分,游屿将玻璃杯转了个圈,磨砂部分写着:津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翌日,舒少媛开车接游屿回家,她先检查游屿作业情况后才露出笑容,“今晚想吃什么?”游屿想了想,摇头:“没有。”“江阿姨,一会你去市场买两条鱼回来给小屿炖鱼汤喝。”舒少媛笑着提起江萍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其实游屿也没多少东西可拿,住院一周也仅仅只有一件换洗衣服以及临时从医院外小卖部买来的洗漱用具。对什么都不挑剔,怎么简单怎么来。住院手续也不知道是谁办的,舒少媛手中也没拿票据,随身携带的小包也不像是能装进游屿所有住院单据的样子。游屿斜躺在后座上,菜市场离家不远,江萍在菜市场附近下车买新鲜蔬果,舒少媛继续带着游屿回家。她背不动游屿,家属院住的都是学校老师,舒少媛停好车后出去走一圈,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游屿不认识,舒少媛说这是我们学校法学院的教授,小屿叫叔叔好。“叔叔好。”游屿乖巧道。教授大约是刚上完课,手里还拿着一摞厚厚的法学书,舒少媛帮他拿着笑道:“辛苦您了。”教授微微蹲**子,游屿在舒少媛的帮助下趴在教授背上,教授将游屿背起后诧异道:“这么轻?”舒少媛弯眸:“我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吃饭。”“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你要好好听妈妈的话。”教授叹道,“你儿子比我家那个乖多了,我家那个最近高考都不好好学习,我和他妈也是高智商知识分子,你说怎么智商就没传到他脑子里。”聊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家长都是一叹二愁三烦恼,舒少媛说我家孩子明后年也要高考,也不知道能考到哪,要是能考到咱们学校就好了。游屿下巴放在教授肩膀上蔫不啦叽。教授听罢摇头道:“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愿,大学能考出去就考出去,跟在父母身边总长不大。”两个家长聊天,聊的全是游屿不喜欢听的,将他背到家,他居然神奇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是鼻翼间萦绕的鲜香。正好江萍敲门,在门外说:“小屿,小屿?饭好了,阿姨给你端进来吃?”游屿没彻底回过神,江萍又叫了几声他才点头,“好。”游屿的书桌挨着窗台,顺着书桌平行是床头,他双手撑着床慢慢挪到靠着书桌处,房间内很闷,一抬手正想开窗,但手还没碰上窗户他便愣住了。哪怕是学校教职工家属院,左右邻里都是熟人,总共七层的家属楼,一至四层都安装有防盗网。住院之前家里安装的防盗网是银色的,为了美观,舒少媛特意装了可开关的防盗网,现在这个黑色防盗网显然不是他见过的颜色,游屿去找之前开关处,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新在窗台处用钻机打出以供安装固定防盗网的钉口。所以几日前游屿才能从二楼一跃而下。游屿缩回手,正好江萍端着托盘进来,一碟小菜,一碗熬得乳白的浓汤,以及用白米与黑米蒸出来的饭。白色的米染上黑米的紫色,整碗饭呈现出一股诱人的透亮,两种米混在一起的香气也明显大过一种蒸出的味道。游屿用勺子舀了点鱼汤,江萍还没走:“汤里阿姨还放了点青菜,都吃完才能好得快。”“我妈妈呢?”游屿没听到舒少媛的声音,按道理来说,每到吃饭的时候舒少媛都要抱怨一阵保持身材不能吃这么多真辛苦。江萍:“学校有事。”游屿在江萍转身刚走几步时问道:“阿姨,我妈妈有告诉你我的腿怎么断的吗?”江萍回头道:“你妈妈说你下楼梯玩手机不好好看路,以后可不要下楼玩手机,新闻报道的许多事故都是不好好走路玩手机,别嫌阿姨烦,阿姨说的你都要记住。”“……”游屿又不说话了。家里三室一厅,游屿一间,舒少媛一间,剩下那间被舒少媛改成了画室。江萍在游屿吃饭的时候出去一趟,回来扛着崭新轮椅,她说这是舒少媛前几天定好的。游屿在江萍的帮助下坐到轮椅上,他对江萍道:“阿姨您去看电视吧,我自己熟悉熟悉。”出院前医生嘱咐过不必什么都帮病人做,就算腿部不能动,完好的上半身也需要适当进行自主活动,江萍再三告诉游屿量力而行,游屿一一应下。他两只手慢慢转着轮椅轮子上可转手柄,从卧室溜到客厅,再从客厅吃力地来到厨房。厨房冰箱贴着三张便签,跳楼的时候只有两张,剩下这张应该是舒少媛最新贴上去的。纸条贴在冰箱logo处,游屿够不着,请江萍帮他拿下来后去看便签上的字。“学校作业写完后,去画室练习速写,晚上回来检查。”江萍也看到了上边写的内容,“舒老师这……”“阿姨。”游屿打断,“一会我进去画画,您到下班时间就可以走了,不需要告诉我。”江萍只和舒少媛说好在游屿住院的时候陪床,游屿出院回家后江萍早上八点来,下午六点半做好饭就可以走了。江萍犹豫:“你这腿,阿姨今晚再陪你一晚,舒老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没关系,游屿摇头:“我进画室后一般不会出来,您一个人待在客厅也怪无聊,明天早上我想吃皮蛋瘦肉粥,麻烦您了。”江萍还欲说什么,游屿自顾自转动轮椅缓慢向着画室走去,他听到身后中年女人发出略微微妙的长叹,一时间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复杂,不过也没持续多久,摸到画笔那刻他便什么都忘了。画画是一件需要持续的事情,哪怕放弃一日,再拿起画笔的时候,手感与心境也会不同。画架正对面的墙上挂着舒少媛今年颇为得意的画作,舒少媛给这幅画起名《海雨》,整个画面的色调是那种灰蒙蒙的暗蓝,昏暗的海面上漂泊着一艘小船,船上站着无数被淋湿羽毛的海鸟。海鸟雪白的羽毛被狂风撕裂,支离破碎地散落在船身,连带着它们身上凝固了的鲜血。游屿曾经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汹涌,但舒少媛解释这是暴风雨离去后的喧闹。舒少媛对游屿寄予希望,她说你会比妈妈在画画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握着铅笔的手忽然重重落在第一个线条结束的末端,脆弱的h铅芯发出“嘎嘣”脆响,飞落至游屿右腿上。游屿从铅笔盒中找到刀片重新将铅笔削好,将握笔的手换成左手,右手放在膝盖上。他左右手都可以画,不算是左撇子,但左手画出来的东西比右手流畅。晚上九点半舒少媛打来电话,今晚不回家,游屿提醒舒少媛晚上别喝太多水,第二天容易水肿。舒少媛笑着说妈妈知道啦,宝贝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喔。“嗯,反锁门后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检查天然气。”游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妈妈,你也注意安全。”挂断电话后,游屿双手握着听筒,静静听着里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直等到听筒不再发出嘟嘟声后才将其重新放进话筒卡座中。他把家中所有照明灯都打开,然后回画室关门闷头画画。舒少媛规定每次画画不得于六个小时,从小养成的习惯使得游屿就算没有舒少媛的监视也能平心静气坐六个小时以上。一幅画完成,指针恰巧走到十二的数字上。游屿甩甩发酸的手,又揉了下略微不适的腰,自己接了杯温水吃药,休息前将床头的闹钟定好,折腾着自己上半身,出一身汗后才勉强挪到床上。小区里的路灯在室内灯光熄灭后才露出身影,游屿睁着眼看窗帘上的昏黄色,睡了醒醒了睡,腿上有伤又不能随意乱动,白天睡得多,此时失眠难受的要命。他睁着眼等到闹铃响起。凌晨四点半。这么多年舒少媛负责游屿的一切,又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放纵与管控的夹缝中,游屿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大着胆子和舒少媛要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台电脑。电脑离床边很近,游屿从床上坐起,倾身将电脑打开。电子屏幕在昏暗中泛着蓝光,一周没碰鼠标上竟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联网登录qq,打开动态进入游戏,游屿对着屏幕啧了声。他点击常用联系人列表第一个亮着的头像,双击对话框,发出时隔一周后的信息。“趁我住院每晚偷我菜要脸吗?”滴滴滴,很快对方便回了消息。“你怎么不说我每天晚上不光要收我自己的菜,还要帮你种?从你这拿点报酬怎么了?昨天你的牛饿了也是我花钱喂的!”游屿眼皮一跳,鼠标点了几下,果然看到自己为数不多的金币在自己离开这几日消耗殆尽。“我杀了你。”游屿又打字道。第五章对方厚脸皮发过来一个笑嘻嘻的猫猫头表情。想当年qq游戏中,动态页面的农场颇受欢迎,男女老少只要家里有电脑的都玩,每天种菜收菜,为了防止好友偷菜甚至半夜定表起床,为的就是自家菜田里的宝贝一棵不落收入自个囊中。此风潮席卷全国各地,但游戏始终有时效性,就好像渣男总能找到下一个备胎那样,一年后又是新的游戏取代其国民地位。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时代的眼泪。但对于游屿以及正在和他聊天的这位来说,风潮还未散去,持续性极强,比下雨天风湿来得都要持久。和游屿一起执着玩农场种地的是游屿发小,比游屿小一岁,叫傅刑。傅刑父母也是南大老师,和游屿家上下楼,傅刑住在他家头顶,从小没游屿活得这么有目的性,散漫随性说的就是他。傅刑又发:“我听我妈说你从二楼跳下来,我还担心你摔死我们的菜怎么办。”游屿扯了下嘴角,“全继承给你。”“行。”傅刑立即回道。去你的,有没有良心,游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键盘回车键,然后再全部删掉。“你家有人吗?”傅刑又道。游屿:没有。“?”傅刑发来问号后又连忙问,“就你一个人?”游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发来几个字——你等等。校职工楼时间久,不怎么隔音,很快游屿便听到楼道处传来关门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匆匆,游屿蜷起手指,门外响起男生急促的敲门声,“游屿?游屿开门……”“我不急,你慢慢来。”傅刑似乎是想到游屿腿脚不方便,又补上一句。其实游屿家门外的花盆底下有备用钥匙,但游屿临睡前将钥匙插在锁芯内,外头的人打不开,只能游屿自己再折腾着从床上一点点挪到轮椅里。好在轮椅与床差不多平行,不至于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连带着轮椅翻过去。傅刑没耐心等,但游屿身体状况又让他不得不按捺焦急,一直到游屿满头大汗转着轮椅开门的时候,傅刑手中的烟都抽了一整根。游屿面对烟雾缭绕,毫不留情地将门扣上,傅刑立即发出一声不满,紧接着将门捣地砰砰响,整个楼道都能听到,游屿只跟他隔着一扇门,每一声都恰到好处地捣在他跳动脉搏的频率上。游屿经常觉得傅刑站在自己身边,做出一些脑回路匪夷所思搞笑又叫人恼怒的事情,让他感到傅刑这人是不要脸的。游屿又猛地开门,对着傅刑心平气和道:“下楼跑一圈,把楼道窗户打开,呛死了。”傅刑指尖夹着的烟头余温未熄,他正欲说什么,一看游屿苍白的面颊和与脸一般颜色的雪白石膏,他哦哦两声还真就下楼去了。再上来时浑身清爽,游屿确认他身上没有烟味后这才点头同意,傅刑推着游屿进门。傅刑将游屿推到客厅,脚步一转半跪至他脚边,游屿下意识朝后缩了下,紧接着皱眉嫌弃道:“你干什么?!”“看看你的腿。”傅刑说,“你怎么就想不开要跳楼,你跑我家跳也摔不死啊,医院救回来活受罪。”是啊,摔不死。“有些人从六楼跳下来摔粉碎性骨折,死不了活着也不好受。”“你很希望我死?”游屿反问。“不可能!”傅刑立即回答。游屿看着傅刑那张脸忽然觉得口渴,他摆摆手道:“倒杯水给我。”水壶里的水已经变凉,傅刑重新将水烧好,他看着气泡从不断加热的壶底腾于水面,说:“舒阿姨应该陪着你。”游屿将沙发上的薄毯放在腿上简单一折将腿盖好,顺带揉了几下发凉的膝盖。他忽的笑起来。“这才是她。”话音落下,空荡的客厅只能听到咕嘟咕嘟烧水的声音,傅刑跟着游屿一起沉默,许久才站起走到游屿面前,抬起手重重落下,放在游屿肩头却又轻得只是虚虚按着。“今晚我陪你。”傅刑说。“我的菜还没收。”游屿啊了声。“走走走,收菜收菜!”傅刑撸起袖子推游屿往卧室里去。傅刑点击一键收菜,切换到牧场时下意识回头看游屿,游屿其实也没多少生气,这种游戏金币攒攒就又回来了,着实无需肉疼,就算生气,这么一阵也早就消了。游屿指着仓库说:“不如再养点牛。”傅刑想了想:“羊奶比较少,先买羊。”“可以。”场主游屿点头同意。水烧好,游屿喝了两大杯,傅刑抱着水壶问游屿要不要再来一杯,游屿摇头:“想休息。”“今晚睡你这,我不放心。”傅刑说罢轻车熟路地去游屿的衣柜下放找被子,游屿知道傅刑担心,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不方便。“明天你让阿姨告诉看护,晚上也留在家里陪你,瘸腿残废怎么就没人照顾?”傅刑嘴毒,但意思清晰明白。游屿小小打了个哈切,傅刑利索将被子丢到床上后走过来一把将游屿抱起,以公主抱的姿势轻手轻脚将他放到床上。傅刑是学散打的,又喜欢锻炼,游屿比普通男生的体重还要轻,傅刑不由得又犯贱:“怎么轻得跟女生似的。”“你抱过?”游屿反问。“你没抱过?”游屿想了想,“抱过。”傅刑脱鞋跨过游屿睡到床靠墙的那边,两人平躺着也不说话,但很快傅刑便憋不住发出“啧”声,他说:“你哪个女朋友我没见过,差不多跟你一般重,我记得还有个比你重对不对?我没记错吧。”“……”游屿终于不耐烦道:“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妈说过两天我家要来个远方表弟。”话题一转,傅刑手肘撑着脑袋侧过身体面对游屿,看到昏暗中游屿那根雪白大石膏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高二下学期?”游屿问。不愧是相处多年的朋友,傅刑也疑惑,“我也纳闷,马上就高三,现在转学多影响状态……你怎么了?”游屿揉揉手腕摇头,“手腕有点难受,没关系,你继续说。”“据说表弟家挺困难的,具体情况我也没仔细问,下周周日表弟来我家,我妈说在家吃炒菜,到时候有你喜欢的菜我给你送过来。”其实游屿也挺想告诉傅刑今天见到的薄邵意,但仔细想想也不必说出来,傅刑和他不是一个班,和薄邵意大概也没什么必要的交集。“谢谢。”游屿小声说。“明天记得早上叫我起床,我可还要上学。”傅刑翻身背对游屿,“晚上想上厕所吱一声,哥哥我背你解手。”“嘭!”“游屿!”被游屿一拳突袭的傅刑猛地条件反射从床上蹦起来差点踩着游屿的腿,他抻着脚小心避过,整个人靠在墙上吼道,“你打我!”游屿安静对着傅刑,其实他有些微夜盲症,只能看到傅刑身体的轮廓,以及感受到傅刑汹涌澎湃的惊吓。“我比你大。”游屿淡淡道,“别占我便宜。”“靠。”傅刑又以极快速度回到刚才躺着的位置拉起被子,嘟囔道,“你是病号我不跟你计较。”“你咬牙切齿的声音吵到我了。”黑暗中游屿又冷不丁道。一觉睡到天亮,游屿的生物钟准时在五点半响起,他朦胧中顺手推了把已经和墙面呈现同一水平线,即将与其融为一体的傅刑。“上学,你快去上学。”他声音还蒙着一层水雾似的东西,又干又哑。“傅刑,我要喝水。”贴墙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对同床的另一方来说,用快乐似神仙比喻也毫不夸张。傅刑也没赖床多久,很快顶着鸡窝头跑回自家洗漱,走之前帮游屿又烧了壶热水,背着书包去学校的时候又从家里拿了点早餐给游屿。傅刑一步三回头,“有什么不舒服记得call我,或者开门对楼道吼一嗓子,我爸今休息,我跟他说好了,只要听到声就下来。”游屿嫌弃地摆摆手,驱逐傅刑,“快走,快走。”早晨短暂的吵闹,随着傅刑离开落下帷幕,游屿端着早餐回画室开始画画,江萍早上九点才提着蔬菜上门,一进门便满屋子找游屿。“小屿,你昨晚自己一个人还好吗?阿姨昨晚躺在床上怎么睡都睡不着,家里只留你一个人不合适,以后要是妈妈不在,阿姨就留下来陪着你。”江萍站在门口对游屿说。游屿正低头调颜料,听到江萍担心,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对她说,“昨晚邻居下来陪我,我很好。”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游屿将沾着颜料的笔丢进水桶中,“午饭请您叫我,在这之前我想安静画画。”“好的,好的。”江萍点头,“中午喝排骨汤,炒青菜。”游屿弯眸笑道,“您决定就好。”画室门关好,游屿俯身将画纸从画架上取下,随意团成团投入垃圾桶。水桶内颜料的颜色太多,几种加起来变成了泛着紫的灰色。游屿抬头又去看舒少媛的画,他对着画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取新的画纸重新开始。画画就是这样,不断重复不断进行枯燥磨着性子的动作。从画笔落下的力道,从颜料着色深浅,每一笔都牵连着之后的如何叠加细致描绘。第六章中午开饭,游屿被江萍推至餐厅,正欲动筷,玄关传来门铃,江萍起身去开门。“小屿你看我带谁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石头记里描述王熙凤的句子。傅刑兴高采烈三步并作两步从门外冲进来,游屿习惯他咋咋呼呼,让这种人消停的办法只有沉默,让他自己感到没趣尴尬。傅刑个高,游屿又坐着根本没看到傅刑身后还有人,傅刑伸手将游屿的轮椅一推,自个让过游屿视线可及的范围,“你看这是谁。”“嗨!”蓝白校服的薄邵意冲游屿打招呼。“你们认识。”游屿说。话音刚落,薄邵意立即摇头,“不认识。”“我爸送我来,他就在楼下,你等等我叫他上来。”薄邵意又道。游屿皱眉,“薄医生?”傅刑在此时凑上来,丝毫没发觉游屿情绪上的不对劲,“第一节 课刚下,有人找我,薄邵意说你是他爸的病人,他和你又是同桌,我一想,你朋友可不就是我朋友。也不知道你恢复的好不好,正好免费医生不用白不用。”“不需要。”游屿严肃道,“我很好。”还未待游屿拒绝,薄邵意那边已经拨通电话请薄覃桉上来了。很快不大的餐厅挤了五个人,包括坐在轮椅上的游屿。游屿见到薄覃桉后礼貌道:“薄医生好。”江萍连忙去茶柜找玻璃杯为薄覃桉倒水,薄覃桉推着游屿去客厅,薄邵意与傅刑分外自觉,去厨房取碗筷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傅刑倒也罢了,怎么连薄邵意也自来熟。游屿轻轻捏住盖在腿上的毯子,离开医院再对着医生,他居然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局促。“昨晚还疼吗?”薄覃桉问。游屿点头,“我会慢慢适应。”“急诊辛苦,薄医生还是尽快回家休息,谢谢您今天来看我。”游屿想了想又道,“我很高兴。”“我看看你的淤青。”游屿见薄覃桉未接自己的话,只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他微不可见地叹气,而后将一直穿着的薄外套脱下。虽是残夏可温度也骇人,中午甚至能达到三十五度,但游屿总觉得冷,画室常年没有阳光照射是冷一些,但他在客厅都能感觉到阵阵凉意,像游蛇那样灵活地钻进毛孔。手臂上的淤青和出院时没有半分区别,仍旧看着吓人,薄覃桉碰了下游屿的掌心,“这几天发冷汗吗?”游屿摇头。“虽然气温很高,但还是要注意保暖。”薄覃桉道,“如果感到冷,及时添加衣物。”游屿想了想问:“薄医生,车祸的那些人怎么样了?”薄覃桉以疑问的目光看游屿,游屿又摇头道:“我只是好奇。”“重伤五人,三人抢救无效,其余轻伤已经回家休养。”薄覃桉回道,“其中一个病人和你一样,腿部骨折,不过没你坚强,在急诊嚎了一整天。”游屿听罢,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我当然是医生们最喜欢的病人。”“但你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薄覃桉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呢?”游屿反问。薄覃桉:“你在画画?”少年指尖上还染着浅棕色的颜料,指甲缝里也都是墨绿色,掌心的纹路似乎都是铅笔留下的黑色铅沫。在握笔之后,在吃饭之前,这双手还拿着筷子正欲夹起食物。薄覃桉指了指游屿的手:“就用这双手吃饭吗?”话说得太笼统,游屿一时没明白,下意识眯着眼歪头疑惑,吃饭不用手用什么?用脚吗?“不洗手。”薄覃桉恰到好处出声。话音刚落,游屿便将手放进毯子里藏好,面不改色道:“我画的还行。”斟酌片刻后他又说:“薄医生不想看看吗?”少年看着男人平静如水的眼睛,稍微抬了抬肩膀,唇角微微勾起一些,“不想看看幸好没有伤到的这双手,画出来的是什么样子吗?”薄覃桉没接话,沉默许久而后站起,餐厅那边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紧跟着的是薄邵意与傅刑争抢排骨的吵闹,“先洗手。”游屿没有异议,任由薄覃桉推向卫生间。其实这么多年,除过要吃包子之类需要动手的才能吃到的食物,游屿从来没在意过洗手,吃罢放下筷子回卧室休息,睡足了就起来画画。舒少媛虽不靠谱,两个人吃的也都是她从外头买来的饭菜,但收拾餐桌倒都是由舒少媛来。舒少媛说,画画的手需要好好保养。“需要好好保养”这话在游屿一个学钢琴的同学那里频繁出现,但游屿学习的不是乐器,不需要来自指尖触碰琴弦或是琴键的手感,他所需要的只是不断练习后酸疼上药才能缓解,来自手腕的力道。薄覃桉也跟着游屿一起洗手,游屿看着他泡沫丰富的双手,由衷道,“薄医生的手很漂亮。”漂亮这个词,用来形容女性,上至八十岁下至十五岁,听了都会很高兴,但对于男性来说,普通直男只会觉得你在骂他。“谢谢。”薄覃桉回以礼貌。之前由于称赞傅刑新剪的发型漂亮,被傅刑跟在身后嚷嚷了一周多,傅刑说你没有别的形容词吗?从小到大逢人夸漂亮,你可是文科生,语文老师可别哪天被你气死。对游屿来说,漂亮这两个字能容纳一切在他看来赏心悦目的东西,没有任何词比它更贴切。他喜欢啃指甲,尤其是在思考构图或者数学题的时候,因此小拇指的指甲总是比其他手指的小很多,曾经因为啃指甲导致发炎而去医院治疗,舒少媛一旦不注意,游屿的指甲便会任由主人糟蹋。手是游屿最能拿得出手的,也是他最不想被人看到的部分。医生洗手显然与普通人不同,尤其是经常上手术台的医生,在学校时,未来医务工作者们第一堂课便是被教授如何洗手。职业习惯,薄覃桉此时正是严格遵照七步洗手法进行手部清洁。男人骨节分明,水流的覆盖下甚至能看得清他青紫色的血管,这个人是典型的白皮,再加上常年手术室,自然比那些接触阳光的职业要更白皙。当模特肯定很漂亮,游屿想。这么想,他嘴上也便说出来,“如果这双手……”“这双手?”“是个好素材。”游屿丝毫没发觉薄覃桉在紧跟着他说话,他说罢薄覃桉又道:“之前我的老师也这么说过。”“……嗯?”游屿意识到自己又没管住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没关系,去吃饭吧。”直到上了饭桌,游屿才脸色颇为难堪地盯着傅刑,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将人擅自招进朋友家的罪恶,甚至主动当起了东道主。“没想到江阿姨做饭这么好吃,薄邵意你快吃吃这个,这个青菜也好吃,小屿你怎么不动筷?我去厨房给你盛碗汤。”游屿没理傅刑,打算过会收拾他,转而对坐在他身旁的薄覃桉道:“薄医生也要留下吃饭吗?”言外之意,我家没有多余的饭分给您,我和您的儿子还没熟到这个地步。“我刚刚听薄邵意说他回家也跟你一样吃外卖,外卖哪有家里的饭好吃,”傅刑端着碗回来了。“今天做得多,大家吃饱!”江萍心情极好,显然也是喜欢热闹的那类人。一整个餐厅,就只有主人显得不适应。偏偏游屿还不属于当即发作的那种性格,只能一边扒饭一边盘算如何将傅刑团成团塞进洗衣机里搅拌清洁烘干,祛祛他脑子里的水分。饭没吃一半,薄覃桉便被医院电话叫走,薄邵意盯着他爸哼哼唧唧,薄覃桉临走时从钱包里拿出三张红票递给薄邵意,薄邵意说:“爸,三张就想打发我?以前美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敷衍我。”“美国物价和国内不同,别得寸进尺。”薄覃桉对薄邵意显然没有那么耐心,语气相对来说也也严肃很多,俨然一副严父姿态。薄邵意蔫头耷脑把钱收进兜里,傅刑对薄覃桉乖巧道:“叔叔您快去医院吧,今天中午我带他到我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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