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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与绣花针》TXT全集下载_6(1 / 1)

“伯母和伯父都不见了,被人群冲散了。”刘蓉眼眶发红。“我先带你离开这。”她将程方南扶着往外挤,她个头本来就壮实,常年做活力气也大,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力气比男人还大,能够很容易地推开那些当路的人。一路上将程方南护得好好的。程方南心中微微动容,只是在看见她涨红着脸,一身粗鲁的模样后心底又生出一抹厌恶。这样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的。忽然想到什么,程方南眼底滑过一道狠意。只有刘蓉死了,他就不用娶她了。………“爹,大哥救我!”程青梅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在流民中异常显眼,她哭得眼涕横流,看着躲起来的父兄不可置信,几个手握大刀的胡鬃男人淫/笑着拖走她。“娘,娘……”“梅子!!”林氏急得大吼大叫,连忙拽着程家兴冲上去,“你个孬种,你女儿都要被绑走你还敢躲着!”“去救梅子啊!”她一身蛮力推开几个土匪。“臭老娘们!不识好歹!”土匪汉子咧开嘴,嘴碎一句,举起大刀就砍了下去。血飙出来,溅了程家兴一身,林氏瞪大眼睛,身子直直倒地。几个土匪汉子一脸凶狠地大笑起来。“啊!”程青梅抱着头尖叫起来。—原本结痂的伤口再一次崩开,浓浓的血腥味袭卷而来,陆长寅噗的一声喷了口血出来,他步履踉跄几步,意识渐渐被黑暗吞噬。他甩了甩头,抱着阮呦跌跌撞撞地又朝着林子深处跑去。不停地跑,也看不见方向。身后嘈杂恐慌的尖叫声离得越来越远。陆长寅强撑着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身子靠在树干无力地滑下,看着怀里昏厥过去的阮呦,长眸闪过一丝无奈。身上的钝疼感传过来,陆长寅闷哼一声,喉咙涌上一股腥甜。惨白的月色从交织盘绕的树枝中渗透下来,陆长寅靠在树杆上,微扬着清瘦的下巴,衣裳松松垮垮,露出半根锁骨。他看着自己的手,脑袋昏昏沉沉,莫名觉得有些可笑。他这是做了件什么狗屁事。他用尽一切手段,忍受一切屈辱是为了苟且活着,不是为了英雄救美送死的。该一走了之的。陆长寅仰了仰头,那双半阖的眼眸里带着自嘲。“咳咳咳……”他又咳出血来,血迹顺着唇角滑下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没骨头似地靠在树上。阮呦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她的手腕青乌了一片,一身雪白的肌肤娇嫩,稍稍碰一下就泛红。他想起阮呦方才眼底的绝望,莫名的升起躁意。身体又开始变得滚烫,破开的伤口浸湿衣襟。陆长寅阖上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阮呦的手腕,任由意识被黑暗侵占。罢了,就当是还她一命。往后各不相欠。—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将阴翳地丛林照亮,几束白色的光线从高高的树枝上透下,宛若人间仙境。烈日还未升起,空气中多了一丝久违的凉意。阮呦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杏眸,陌生的环境一瞬激得她清醒过来。爹爹,娘……她一下子坐起身,就看见阿奴哥哥垂着头靠在树干上,青灰色的衣裳被血侵染成了朱红色的血衣,削瘦的下巴上还沾着干涸的血珠,眼睛紧紧地阖着,敛去了一身的防备和生人勿近。就像睡着了一样。阮呦捂着唇,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打在陆长寅的手背上。她的手触摸到陆长寅的衣襟,湿漉漉的,全是粘腻的血。阿奴哥哥身上的伤全裂开了。阮呦指尖轻颤放在陆长寅的鼻翼下,感受到微弱的呼吸,身子才瘫软下来。还活着。—纵然流民已经被这场荒灾蹉跎得冷漠麻木,但看着山谷遇难场上满地的尸体,和被抢劫一空的粮食,所有人都濒临崩溃。还活着的人手脚冰凉地回到这里,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摔得粉碎,几万人俯在地上痛苦,绝望的呜咽声响彻寂静的山谷。这里是人间炼狱。然而却不是结束,是开始。阮呦跪在小土冢面前,手指紧紧地捏着那套十二生肖木偶,脸上一片湿润。阮爷爷死了。被人推倒在地活活踩死的,阮父在遍地的尸体中翻出阮爷爷的时候,他已经不成人样了。郑氏被土匪拖走了,阮二叔去救她的时候被人推倒在地,混乱中的人群踩断了他的腿。陈娘子手上的菜刀上染了血,若不是当时她拉着李氏跟那些土匪拼命,李氏也难逃一劫。阮二叔跪倒在地,像是被人抽了魂魄,双目无神地磕头。陆长寅也昏迷不醒,生死难知。阮雲红着眼眶将阮呦拦进怀里,轻轻拍着阮呦的后背,阮呦低低地抽泣几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山谷中无数压抑着的抽泣声爆发出来,满目疮痍。阮雲跪在地上,看着无助的家人,紧紧地抿着唇,攥紧拳头。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渐渐转变,变得坚毅,变得狠戾。作者有话要说:阿狗今天被打脸啦。第14章 活着阮呦说了昨晚程方南想掳走她的事,是阿奴哥哥救了她。她害得阿奴哥哥再次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阮家怒火攻心,又气又怕,没曾想过一向斯文有礼的程方南竟是如此小人。李氏抱着阮呦后悔痛哭,她们该听呦呦的,该在原地停歇一晚。说不定就能躲过这一场祸事。阮呦坐在陆长寅身旁,静静地看着他。他浑身哆嗦着,下颚又消瘦许多,棱角显得异常凌厉,薄唇紧紧抿着,阖着的眼睑遮住那双漆黑眼睛。阮呦很怕看那双眼睛。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带着疏离薄凉,拒人千里,笑起来的时候慵懒散慢,好像随时都是在嘲讽什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她大着胆子握住陆长寅的手。手心的温度滚烫的,像是着火了一样。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掌心满是粗砺的茧。阮呦心里一酸,鼻尖通红,眼泪滚落下来,“阿奴哥哥对不起。”她轻声道歉。她知道阿奴哥哥想扔下她不管的,他也总是让自己不要信他,他说自己是坏人。只想活下去的坏人。但她不管那些,她只知道阿奴哥哥最终还是回来救她的,哪怕他再想抛下她不管,他还是来救她的。舍了自己的命救她。“呦呦,阿奴会好的。”阮雲在她坐身边坐下,沉声安慰。阮家的包袱和粮食都被抢走,除却手推车上还剩下几个野果子外,只有阮呦身上的包袱还在,里面只有一张饼,其余的都是她之前偷偷给阮惜和阿奴哥哥匀出来的药材。她将自己贴身包袱里囤下来的干粮取出来,凑在一块也不过两张饼。这些东西省吃俭用只够阮家两天。—路上成堆的尸体越累越多,炎热的夏天很快腐烂,散出着冲天的恶臭。逃荒的路上越来越艰难,周围的人都变了。有不少人都红着眼睛观察着四周,一旦看见谁有吃的,就操着木棍砖头一哄而上,不管男女老少都不放过,谁要是挣扎就直接活活打死。阮家仅剩的半张饼也被人抢走了。阮呦亲眼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将一个带着孩子的老人用木槌活活砸死,血肉模糊,他们不但抢走了食物,还将那个小孩子也抓走。发现了阮呦后,几个人朝着阮呦看过来,上下打量一眼,咧开嘴笑着跑过来。阮呦慌忙逃跑,却被身后的木墩绊住,摔倒在地。几人狞笑着跑过来,要抓住她的脚,阮呦慌乱下掏出插在衣襟的针,扎他的手,她用了狠劲,整根绣花针没进那男人掌心一半,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她将身后的背篓砸在他脸上,提了口气疯狂地跑。等到了提着刀慌忙找她的阮雲面前,阮呦身子一软,才开始放声哭起来,她身子不停地战栗着,差点昏厥过去。“呦呦别怕,哥哥在。”阮雲心疼得要死,手指紧紧地捏着刀柄,指节泛白。百无一用是书生,念了这么些年书,到了这样的关头却毫无用武之地。他有什么用。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有什么用。阮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感受到兄长身子微微发颤,她抬眼,泪眼朦胧中隐约看见阮雲眸中一闪而过的决意,看得阮呦心惊。“哥哥会保护好你的。”阮雲带着阮呦回去。阮家人见她眼睛红肿,心提了起来,都拉着她问清发生了什么,气氛沉重压抑,所有人在围在一起,肩靠着肩,沉默不语,却也无声地安慰着彼此。夜里,阮呦因为受了惊吓,精神疲累,李氏拍着她的背让她歇息。她眼皮就打架似的,睡熟前,她迷迷糊糊地看见兄长和阮父他们聚在一起低语着什么。后来眼皮太沉重,她渐渐睡了过去。半夜醒来的时候阮呦听见李氏辗转反侧,咳嗽了几声。长夜无梦。第二日一早,阮呦醒来后没有看见阮雲和阮父的身影,心里发慌,忙问李氏,“娘,哥哥和爹呢?”李氏嘴角含笑,“别担心,他们找吃的去……咳咳咳……”她又忍不住咳嗽几声,阮呦这才注意到李氏的脸色很不好,面容憔悴,唇色呈病态的白。阮呦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娘,你生病了,我去拿药,包袱里还有药。”她急忙起身,却李氏拉住。“你二叔已经给我看过了,一点小风寒,多睡睡就行了,不碍事的,那药留着给阿奴吃,他救了娘的呦呦,娘心里感谢他,”李氏摇头,又仔细叮嘱她,“这两日你跟着义母睡,别靠得娘太近知道不,你身子弱娘怕你也染上风寒了,咱也没那么多药。”阮呦摇头不依,“娘,惜儿喝的药还有剩下一些呢,不用省,染上风寒了也不能拖着,不然就拖成大病了。”李氏抿着唇,不想喝药。但见阮呦咬着唇看着她,杏眸渐渐蒙上雾气。她知道,她要是摇头这娇气的丫头指定要哭,到底还是心软了,点点头同意。阮呦这才松了口气,去找阮二叔。自从郑氏被土匪撸走后,阮二叔就变得沉默寡言,他垂着眼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给阿奴换药。“二叔。”阮呦抱着包袱过去,“我娘得病了,您看看这里面哪些药有用?”阮二叔身形微顿,面上悲戚。他默了很久,唇瓣微颤着,酝酿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阮呦。这些药,都没有用。“二叔?”阮呦微蹙眉头,心底生起不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声音有些慌乱,又问,“我娘现在发热,可以吃惜儿的药之前剩下的吗?”阮二叔抿抿唇,接过包袱,手轻轻抖着从里面挑了些药材出来,“就煎这些药吧。”阮呦蹙着的眉头松下来,接过药就去找竹筒,“嗯,谢谢二叔。”阮二叔见她忙碌的身影,垂着头叹了口气,眼眶湿润。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咳嗽发热,很多。—临近傍晚的时候阮雲和阮父,还有陈娘子才回来。几人的脸上都挂了彩。阮雲一瘸一拐地回来,眼角青淤,嘴角也裂开了,眸底却含着笑,他快速地将一块饼塞进阮呦的手心,然后将她护在怀中,阻断有心人打量的视线让她快点吃下去。阮呦捏着饼,几口将饼囫囵吞枣塞进嘴里,噎得直咳嗽,边吃边掉眼泪。她拽了拽阮雲的衣袖,“哥哥,明天带上我吧。”她说,“哥哥,我也要去抢吃的。”她不想做个闲人,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父兄的羽翼下,做一朵毫无用处的菟丝花。阮雲疼惜地擦掉她眼角的泪痕,目光复杂,挣扎了好久才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好。”乱世中想要活下来,只有先自立。义母她们抢回来了吃食和水,正好可以给娘和阿奴哥哥熬药。阿奴哥哥在昏迷中根本喂不进去药,阮呦自己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才贴着他薄薄的唇,将药一点点渡给他。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喜欢阿奴哥哥。不是兄妹的喜欢,是真的喜欢。苍白的月光洒下,空气里燥热似乎退却几分,少年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面容清冷,透着病态的苍白,隆起的喉结轻轻滑动着,吞咽着药汁。阮呦抬起眸看他,抿着唇笑了笑,梨涡浅浅的,她抬手将陆长寅耳鬓的碎发理了理。她知道阿奴哥哥不会喜欢自己的,虽然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却觉得他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她只是想救她,不会赖着他的。反正她这样的身子也嫁不了人,也不会对不起谁,要是还能活着出去,她不嫁人就是,就陪着爹娘身边。之前程青梅给阿奴哥哥送吃的,阿奴哥哥吃了,她知道,阿奴哥哥想活着。很想很想。那她就让阿奴哥哥活。阮呦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阮雲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沉沉,并未阻拦她。“哥哥,我以后不嫁人了。”阮呦拉着阮雲的手,脸颊发烫。她从未如此大胆过。“好,不嫁就不嫁,哥哥养你。”他弯唇笑了笑。陈娘子摇了摇头,擦着染血的菜刀,转眸去看一旁坐得远远的李氏,发丝凌乱,满眼疲惫。—阮呦挨了一巴掌。是李氏打的。因为她不依不饶非要跟李氏睡一起。她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掉,“娘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呦呦也不会活下去的。”“娘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她不信,不信娘会染上那样的病。“娘怎么舍得,娘怎么舍得,你这是在挖娘的心啊……”李氏拍着胸口大哭,看着阮呦脸上红肿的掌印,绝望又心疼。她从来没打过阮呦,她舍不得打她。可是她想呦呦活下去。“你听不听话,呦呦,你要听话,不要离娘太近,娘要是染给你了,不如直接从崖底下跳下去死了干净,可是娘舍不得,娘想看着你走出去,才这样忍着……”阮呦眼睛哭肿了,一双杏眸成了一条线,胡乱地摇着头,声音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娘不是那种病,不是那种病。”路上的有人接二连三的发热倒下。二叔说是瘟疫爆发了。阮呦摇着头死死抱着李氏,任凭她怎么推都不走开,李氏又气又急,最后只能一边打她的背一边嚎啕大哭。阮父和阮雲也来了,抱着她娘俩。“秀秀,别怕,咱们一家人,要死就一起死,下辈子还做一家人。”阮父将李氏抱着安慰。“糊涂啊……”李氏大哭起来。阮家人哭成一团。作者有话要说:带带:相信我,是甜文,嘤嘤嘤第15章 苦涩白日,阮家留下阮二叔守着手推车照顾阿奴,顾惜还有李氏。阮呦跟着阮爹他们去抢吃的。一开始阮呦抢不到吃的,中途还犯了几次病,人险些就去了。阮家不让她去了,但她还是坚持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渐渐,她开始抢到吃了的。阮呦的身子柔软灵敏,在人群中乱窜,像泥鳅一样滑过,很少有人能抓住她,就是抓住她了,她就用绣花针扎别人的手和脚,然后一把抢过吃的就揣进怀里,猫着腰溜出去。跑出来的时候阮呦灰扑扑的小脸也有不少淤青,不过她摸着胸口的吃食,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阮雲心疼,揉揉她的头发,“抢到了?”阮呦笑着点点头,“抢到了,哥哥呢?”“我也抢到了,呦呦真能干。”阮雲扬起红肿的嘴角。这条路上汇聚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穷人也有富人,还有药商,虽然那些人随行中会请一些护卫,但却抵不过数万流民的冲击。饿疯的流民什么都不管,直接就横冲直撞,看见从马车上洒落下来的白米更是红了眼地蜂拥而上。阮呦不单单去抢米粮,她还盯着药商,去抢药。流民更在意的是粮食,抢药商的人就很少,那些护卫打她她也不放弃,又踹又咬,又拿针扎他们,趁着他们呼痛的时候就抱起一箱子药材就跑。哪怕呼吸急促起来,哪怕头皮被打破了血,她也咬着牙从流民中冲了出来。那是药。可以救娘亲和阿奴哥哥的药。她要救娘和阿奴哥哥。—阮家人满载而归。他们在山林里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藏身,这个时候林中反而比外面路上更安全。这段时间肚子能有个三分饱,阮家已经很满足了,更让人高兴的是李氏的烧退了,病情正在好转,现在只有轻微的一点咳嗽。李氏真的不是瘟疫。阮家人欢呼雀跃。阮呦好久没有哭过了,这会儿抱着李氏嚎啕大哭,把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和委屈全部都哭了出来。阮呦从来没有这样哭过,自出生以来,她都是咬着唇小声啜泣,哭声跟猫挠似的。李氏抹着泪拍着她的背,感觉到她浑身颤栗着,看着她受伤的小脸,心如刀割,她捧着阮呦的额头猛亲,又紧紧抱住她。都说为母则刚,这段日子却是她这个娇养着长大的呦呦在护着她。她也要立起来才是。陈娘子紧绷着的嘴角也松了些,眼底露出多日不见的笑意,拍着李氏的手道,“退烧了就好,退烧了就好。”“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李氏垂泪道谢,阮家人性子软,这段时间能硬起来靠着陈娘子鼓动帮扶着的。陈娘子笑着摇头。“义母。”阮呦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陈娘子笑起来,“多大的姑娘家了,还哭呢。”她一个孤家寡人流落此地,原以为就要孤苦伶仃一辈子,是阮家给了她一处安生之地,也是阮家让她得到求了半辈子都没能求到亲情。阮家早就是她的家人了。阮家抢到了一袋大米,是精米,架了铁锅将水烧开,所有人都盯着那一锅白软软的米咽着唾沫。夜幕降临,四下静悄悄的,阮家端着临时用朽木做的木碗呈了白软软的米饭吃起来。吃得很香,人人的眼眶都湿润了。阮呦呈了米汤放在木碗里,她端着木碗去陆长寅身边,挨着木板车轻轻坐了下来。她喝了一口米汤,缓缓埋下头,柔软的唇瓣相贴,一点点将米汤渡进去,她垂着眸,不敢看阿奴哥哥的脸,却不知道,木板床上的人眼睫轻轻颤了颤。唇齿相贴的瞬间,阮呦睁开眼,对上陆长寅半开的双眸,漆黑的眼含着缱绻温柔。阮呦的心跳骤然变快。他嘴角似轻轻牵起,微仰下颌,唇瓣贴着她,轻轻摩挲着。夜色沉沦,阮呦的杏眼蒙上一层薄雾,湿漉漉的,却让人悸动不已。阿奴哥哥。夜色为托,她乖巧地阖上眼睛,迎合着他,阿奴哥哥吻得很用力,很急切,像是在求证什么。他很霸道地细咬着,吮吸着,让她觉得细细麻麻的疼。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润的唇离开,那双漆黑的眸从希冀变成绝望,从温柔变得凉薄。陆长寅阖上眼睛不再看她,那些痛苦的回忆接踵而至,屈辱,不甘。“阿奴哥哥……”“滚。”暗哑的嗓音带着决然,他浑身上下充满尖锐的刺。阮呦面色煞白。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感觉她同阿奴哥哥离得更远了。“阮呦,你别对我好了。”陆长寅神色痛苦,喉咙腥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救你,我会直接杀了你。”他说得狠,但阮呦听出来了。他是在求她,求她不要对他好。阮呦眼眶渐渐泛红,“阿奴哥哥……”陆长寅阖上眼睛不去看她,手紧紧地抓着尖锐的木刺,拳头泛白,木刺扎进手里。他试过了。不行的。阮雲看着阮呦唇瓣红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生出浓浓的怒气,他握紧拳头就要过去,却被阮呦拉住。“放开!让我去教训那个臭小子,他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自己妹妹,作贱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妹妹。不喜欢就断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给呦呦留念想,她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他的呦呦那么好,那么乖,却为了他哭过这么多次。“哥哥。”阮呦的声音里带着祈求,“是我错了哥哥,我以后不喜欢阿奴哥哥了,不喜欢了。”阮雲的拳头一次次捏紧又一次次松开,如果陆长寅没有受伤,他一定要揍他,往死里揍。他看着不为所动的陆长寅,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给妹妹治好身子,让妹妹嫁得风风光光,绝不可能再让他们有半分牵扯。—桐县外一座废弃的城隍庙里视线昏暗,地上堆着厚厚的茅草,屋檐四周皆是厚厚的蜘蛛网,外面日头大,烈日顶在头顶晒,不出半个时辰就会中暑。阮家跟在其它的流民身后,打算进城隍庙里找个角落歇息一日,避避太阳。自凤岭谷遭了那场祸事后,逃荒的队伍大多散了,大家都没了粮食也做不到彼此信任,挤在一起还会担心身边的人下黑手。阮呦一行人推着手推车进破庙的时候,没有想到遇见了熟人。阮呦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程小翠,心底复杂难言。“呦呦,我父母全都死了,都是被土匪砍死的……”程小翠抓着阮呦的袖子呜咽地哭着,回想起那晚的恶梦,饥黄削瘦的脸上惶恐不安。阮呦抿着唇,嘴角苦涩。跟她说又能如何呢。她爷爷也死了,二婶也被掳走了,二叔的腿也断了。“呦呦,你救救我吧,”程小翠呜咽出声,“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吗?”“我怎么救你?”她连自己都不能救,阮呦阖了阖眼睛,心底微酸,又有些不忍,再问了一次,“小翠姐姐,我送你的荷包呢?”程小翠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见她提起荷包,心里一喜。她知道阮呦心最软,她一定不会不顾念自己与她交往多年的情分。“呦呦,我很喜欢那只荷包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但是逃荒的时候忘记带走了,我想起来那只荷包就躺在我枕头边上,我每天晚上都看它的,我记得,那只荷包是你在我生辰送我的,你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你说好姐妹要用一样的东西……”看着她絮絮叨叨说起从前的事,阮呦柔软的心却渐渐凉了。她给了她机会了。若是她说带了,弄丢了,也好过这般拙劣的谎言,也好让她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厢情愿。阮呦阖上眼睛,“小翠姐姐,我救不了你。”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烂好人了。程小翠眼眶微睁,木讷良久,似从来没想过阮呦会变得这般狠心。她明明是只要她有求就该应的,只要她有难她就该帮的。“阮呦,你心真狠。”程小翠后退几步,红着眼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有了好吃的会分我一半,做什么都有和我一人一半的,呦呦,求求你了。”阮呦抿着唇不回应。程小翠见无论如何说,她都默不作声,面上的眼泪收了,她红着眼睛尖叫着,“你怎么不死了!跟着村子里那些没逃出来的人死了才好,你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她怨阮呦。怨恨她有一堆宠她的家人,怨她长了一张勾人的狐媚子脸,勾得方南哥魂牵梦萦,怨她拜了师学了苏绣的技艺却不愿教她。她凭什么活着啊。这样的人就该死了才对。阮呦被她的话震得愣神,看着程小翠眼底的恨意,心里苦笑。原来她这么恨自己。从前每日笑盈盈地来寻自己,一定难为她了吧。在她愣神之际,程小翠猛得撞上来。阮呦的身后是根锋利的木刺。“呦呦!”“滚开!”阮雲一把推开程小翠,将阮呦护在怀里,程小翠一脚踩空石阶摔了下去。程小翠实实地摔在地上,肚子传来一阵巨疼,很快,湿漉漉黏腻腻的殷红从裤腿滑出来。是血,一滩血。她好似明白了什么,抱着肚子大哭起来。是孩子,她怀了方南哥的孩子。“救救我,救救我。”“呦呦,对不起,求求你,救救我……”她捂着肚子虚弱地哀求着。她要保住这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方南哥一定得娶她。她要做官夫人。阮呦看她裤腿流出的血,懵懵懂懂地看着阮雲。阮雲想起之前在灌从中碰见程小翠和程方南的事,面色铁青又带了轻鄙,见妹妹懵懂的神色,只揉揉她的头,并未告诉她。无媒苟合,程方南愧为读书人。“呦呦,这不关你的事,人心不足蛇吞象,都是程小翠自找的。”阮雲强硬地拉着阮呦离开。阮呦垂下眸,心底黯然。方才程小翠是想杀了她,她使劲撞过来,力道很足,要不是哥哥拉住了她,那根尖锐的倒刺刺进她的身体,必死无疑。到此为止吧。她不欠她什么。阮呦被阮雲拉着离开,留下哭得撕心裂肺的程小翠。只是离开的时候他们并未注意到蹲在墙角一伙人中,有个发丝凌乱的妇人一直猩红着眼睛窥视着他们那方。那妇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后,目露癫狂。第16章 仙女阮呦坐在手推车旁看着昏迷中的陆长寅,轻轻替他受伤的掌心搽药,她垂着眸,动作放得很轻。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长着厚茧,摸起来很粗糙。阮呦的脑海中想的却是他穿着锦衣华服,白皙的手指捧着翠绿色的茶盅的画面。白绿相衬,指尖温润,一定很好看。她撕了一条破布将伤口缠好,打上结,盯着伤口定定发神。那晚她离开后,阿奴哥哥又昏迷了过去,比起往日还要严重,降下的体温又烧得滚烫。她是今日才发现他的手心受伤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阮呦还记得他凉薄如冰的黑眸和嘲讽的语气。初尝□□,她的确懵懵懂懂,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她心悦他。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没有要死缠烂打,她只是暂时做不到不喜欢他。她不止在阿奴哥哥的眼睛里看见嘲弄,她还看见阿奴哥哥的痛苦和挣扎。原来她的喜欢让阿奴哥哥那么痛苦,痛苦到哀求她不要对他好。“对不起。”她轻声道歉,“阿奴哥哥,你放心,我不缠着你了,以后遇见危险,不用你救我,你只管跑就好了。”“我现在很厉害,能自己救自己。”“也能救你。”她埋下头在陆长寅的耳边轻声说道。—程小翠的孩子没了。她恨极了狠心的阮呦,将她的孩子作弄没了。她撑着墙起来,从城隍庙里出去,迎面却撞上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男人的胸膛坚硬,撞得程小翠额头发疼。她踉跄几步差些摔倒,又被男人一把捞到胸前,紧紧锁住,腰上一双大手粗糙。混蛋!“放开我!登徒子!臭流氓!”程小翠心中恐惧慌乱,挣扎起来,一边骂一边踹他,“放开我!”她是方南哥的人,若是被其它人碰过,方南哥会不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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