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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抱瑜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9(1 / 1)

羞耻!她觉得羞耻!那种一时不查,脑子被门夹了,像个傻子一样,跳进粪坑里洗澡,忽然脑子好了,发现自己在粪坑里,慌张跳出来,即便是没有人看见,也清洗干净了,但回想一下都会觉得羞耻,只想把那个粪坑填起来,再也不想见到了。但她知道,魏家迟早会找上门的,伍世青之所以让她拜廖长柏为师,初衷应该就是希望在魏家人找上门的时候,有一个体面正直又能为她主持公道的人,其实她几次都想跟伍世青说:“不用为见了他们怎么办打算,反正我是见都不想见他们,我不管你怎么办,你就不让他们来上海就完了。”可是这样的想法,早些时候怀瑾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亲祖父。今日早上她才接着骂伍世青的机会将这个想法说了,如今她非常后悔说晚了。她怎么就这么要脸呢?!脸面有什么要紧的?自己心里舒坦还是最紧要的。对于那个老流氓,什么坏事没做过,翻脸不认岳丈这样的事,在他做过的坏事里,应该算不得什么的,是吧?廖长柏派听差的来请怀瑾出去的时候,怀瑾正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时候,可她也不能不出去,若是在伍公馆,她真能不出去,她就呆在房里,让老流氓跟他们交涉去,但在廖府不行,她不能让老师和师娘为难。怀瑾脸上可见的是百般不情愿,慧平道:“既然已经往公馆那边去过电话了,爷又是极在意你的,应该正马不停蹄往这边儿赶,你且出去应付一会子?他们那般做派,若是不出去,只怕先生与太太实难应付。”这话说的也是,怀瑾又磨蹭了一两分钟,换了一身雪青色水浪花的绸衫,又取了她娘生前最钟爱的那支珍珠流苏排簪簪上,便带着慧平出去了。雪青色是金敏芝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颜色,准确点儿说,是怀瑾的英国继父心里她娘穿起来最美的颜色。怀瑾绷着脸,提着裙子迈出房门,穿过廖府后院的花园,如今正是初春,又是接近正午的光景,花园里新芽吐绿,阳光轻柔的落下来,微凉的春风拂过发梢,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再有三天,怀瑾就要从这里出嫁了,哪怕是刚刚过完年,府里的下人从半个月前就开始打扫府里各种平日里会忽略的角落,脚下的石板路被早起的下人刷洗得光亮照人,正在修剪草坪的工人从地上站起来鞠躬问好,怀瑾点点头穿过月亮门,慧平抢上进屋的台阶,打起湘妃竹帘子,怀瑾走进去。怀瑾进门,便见廖长柏夫妇正与魏瑞霖夫妇交谈,魏建雄坐在另外为他搬来的一张八仙椅里,边上还有两张空软椅,显然是为贝克与威尔逊准备的,但两人都没有坐下,而是扶着椅背,背脊笔直的站在那里,神情严肃的侧头听着翻译低声的转述。总统的七八个警卫员分别武装齐全的冷脸戒备在屋内的各处与屋外的院子里。真是可怜,本来都是极体面的人,却因为她,不得不聚在一起与一些他们并不欢迎的人交谈。都是她的错,若是她安心做个孤儿,便是没事都没有了。怀瑾低头对贝克和威尔逊行礼,道:“日安,贝克叔叔,日安,埃文。”又回头对着廖长柏夫妇道:“老师好,师娘好。”然后,也不等怀瑾想清楚她到底该怎么对她的亲生祖父和父亲行礼,行不行礼,是不是索性就当不认识算了,就见孔荷珊站了起来,快步的向她迎了过来,情真意切的喊了一声“朝佩!”中肯的说,孔荷珊早前对怀瑾还是很关照的。相对于魏建雄,他的戏子姨太太,和一对便宜弟弟妹妹,怀瑾更喜欢孔荷珊。金敏芝曾经教导怀瑾,没有人是不能相处的,若是你觉得你完全无法与什么人友好的相处,多少也有你自己的问题。那时怀瑾曾经极为愚蠢的问了一句“那您没能和我爹在一起呢?”金敏芝一愣,但随即也道:“那多少我也是有不对的地方。”也许正因为金敏芝从未在怀瑾的面前说过魏建雄的不是,只是简单的陈述了一个魏建雄想娶姨太太,但她不愿意的事实,并且强调了这只是一种婚姻观点的差异,所以怀瑾才存有有朝一日去找父亲的想法。然后,怀瑾发现自己无法与自己的父亲好好的相处,更不要说与她父亲的姨太太,和便宜弟弟妹妹,她想她大约是有些问题,在她打断自己弟弟的腿,并从魏建雄的院子里,搬到魏瑞霖的院子里去了后,她忍不住与孔荷珊说了这个想法,孔荷珊笑着道:“按照你这么说的,我可能也有问题,我也没办法与他们好好相处,十几年来,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我看你祖父跟你跟我也差不多。”孔荷珊出身名门,有教养,留过洋,知书达理,她让怀瑾恢复了一点点自信。如果无法与人友好相处是一种错,至少还有孔荷珊这个继祖母,怀瑾是可以轻松愉快的与人相处,让她觉得那么也许她的错误不是太大。然后,在魏瑞霖企图安排怀瑾嫁给梅骏奇的时候,一向说着“当然,爱情是婚姻必须的,将来你喜欢谁了一定告诉我。”的孔荷珊托着她的手说“听你爷爷的,好孩子要听话。”怀瑾不知道梅骏奇夜闯她房间的事,孔荷珊知不知情,但孔荷珊走过来的时候,她让了一下,慧平往前走了一步,将孔荷珊挡住了。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显然是极不给孔荷珊面子了,孔荷珊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慧平的跟前,怀瑾已经坐下了。魏建雄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嗤笑,魏建雄很讨厌孔荷珊这个继母,他向来乐于在孔荷珊难看的时候大笑,哪怕随后被他的父亲用鞭子抽,他也不在意。不得不说,当初怀瑾头次见到魏建雄的时候,他还有些人模人样的,至少表面上的体面是可以维持得住,但约莫是被鞭子抽得多了,慢慢的似乎表面的体面都有些维持不住了。魏瑞霖这四年的总统任期过得不容易,按照金敏芝还活着的时候说的话,魏瑞霖的才华不足以担任总统的职务,他焦头烂额的将任期坐满,但难免焦虑,他焦虑的时候最喜欢的就算找点儿由头用鞭子抽打不成器的儿子魏建雄。怀瑾第一次见到年近四十的魏建雄像一个孩子一样被父亲抽打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虐|打不是一种好的教育方式,尤其是对已经成年的孩子而言,所以魏建雄的性格越来越不成样子,怀瑾倒也不奇怪。怀瑾看了一眼魏建雄坐在椅子里,缩着肩膀,笑一声,却马上倒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约莫这是又被打过了,伤还没好。她扭头又看了一眼墙角的西洋钟,十点三十七,廖太太打电话给伍世青的时候是十点二十八,从伍公馆开车过来差不多十三分钟,给他一分钟换件衣衫,十四分钟,那么,差不多还有五分钟,他应该就来了。如果可以,怀瑾希望在未来的五分钟里,一句话都不说,她甚至有些后悔她这么积极的来了,她可以在房间里再拖五分钟,拖到老流氓的汽车嘀嘀的开进廖府的大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认定老流氓能够应付这一家子人。然而,不说话是不可能的。廖长柏不得不说道:“瑾儿,大总统说你是她的孙女。”怀瑾垂眼沉默片刻,道:“总统府的孙女不是与人私奔了吗?”说到这里,她抬眼,一双明媚温柔的眸子朝魏瑞霖看过去,她问道:“她与谁私奔了?”可不是,多可笑,且不说如今社交自由,有没有私奔这一说,就说古往今来多数都是外人发现哪家的姑娘私奔了,传出闲话的,鲜少有哪家自己爆出自家女眷与人私奔了的,不管是为了家族名誉,还是骨肉亲情,自家人通常都是要极力掩盖的。魏瑞霖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皆是悲痛之情,道:“这都是那些记者胡编乱造!”然而此话一出,便听一旁沉默着一直没说话的贝克上前道:“总统先生,虽然不知道是府上哪位将这些私下的交谈散布出去,但这种说法是您的儿子魏先生亲口说给我们听的。”一旁的的魏建雄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便咧嘴说道:“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不知道她就快结婚了?!半年就找到了一个男人结婚?难道不是早就有了……”魏建雄的话没有说完,就听慧平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喊道:“闭嘴!”魏建雄却立马站起来指着慧平,道:“你算什么东西,主子说话,轮到你来个下人来插嘴。”这话让威尔逊怒不可歇的几乎跳起来,大声的说道:“她是霍尔太太的养女,霍尔小姐的姐姐,怎么不可以说话。”怀瑾是因为慧平打断了魏洪远的腿,准确点说,魏洪远的腿应该是慧平亲手打断的,魏建雄对慧平可谓是恨之入骨,听了这话,却是露出嘲讽的神色,阴恻恻的说道:“什么养女,不就是金敏芝家的世代的狗奴才,不过她的胆子确实大的离谱了,什么干姐姐,只怕是亲姐姐,怕不是金敏芝与狗奴才的私生……”慧平比怀瑾大一岁,她出生的时候,金敏芝刚从国外回来,这话说得简直就是如狗一般乱咬人了。莫说是慧平,便是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失了身份的怀瑾也是气得立马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见多识广如廖长柏也是从未见过如此信口开河,诋毁诽谤之人,立时拍着桌子,呵斥道:“不要胡言!!!”然而,与此同时,却见魏瑞霖的警卫长往前一步,横眉冷眼,而一众警卫也是扶抢抬腿一并,虽然没有说话,但整齐的咔嚓一声长靴落地声,已是极尽警告之意。如此,众人难免一怔,冷静下来,魏建雄咧嘴笑了,因为背上的伤,他一边儿笑,一边儿抽搐,像一个傻子。廖长柏这般文人只怕过去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本国总统的警卫威吓,一时竟气得脸都涨红了,缓了几口气,才尽量语气平和的与魏瑞霖说道:“总统先生,贵公子这般言行,只怕尊驾是认错人了。”听了这话,魏瑞霖立时连连摆手,道:“并未认错,并未认错。犬子鲁莽,先生见谅。”回头便对着魏建雄厉声道:“坐下!”魏瑞霖打魏建雄最离谱的一次,据说是因为那天说好了一起吃饭,魏建雄晚了两分钟,于是被魏瑞霖拿鞭子抽了一顿,如今魏建雄胡说八道成这个样子,把他尊敬的廖先生脸都气红了,他只让魏建雄坐下,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怀瑾之前见着魏建雄的时候,就在想,魏瑞霖不是最讨厌魏建雄这个儿子吗?这一刻怀瑾明白了,魏瑞霖带魏建雄来就是给她找不痛快的,用最下作,最让她讨厌的方式,让她不痛快,让所有帮她的人不痛快,魏瑞霖自己不屑于说太失体面的话,亲自像个神经病一样乱咬人,所以,他让他最讨厌的儿子替他咬。如此,怀瑾又看了一眼钟,已经十点四十五了,比她估算的伍世青来的时间晚了两分钟了!!!说好的马不停蹄的赶来呢?!这是死哪里去了!!!怀瑾面无表情的拉着慧平气得有些颤抖的手,然后听这魏瑞霖摇着头,声情并茂,痛心疾首的说道:“廖先生,您有所不知,一切都是误会,当时朝佩离开的时候,我们是真的全然不知,一觉起来,这么个大活人就不见了,您说我们怎么想,我们真的不愿意往坏处想,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我与我太太是极疼爱她的,您去打听一下,北平无人不知,为她安排的亲事也是极好的……”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廖太太没忍住,白了一眼,往地上淬了一口:“呸!!!”魏瑞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这般粗鲁,也是一愣,转头对着廖长柏道:“您太太这……”却见廖长柏冷脸道:“大总统国事处理得一般,自己家事处理得一团糟,还是别来评判鄙人的内人,她很好。”廖长柏说完,也看了一眼钟,十点五十了。怀瑾觉得如果老流氓再不来,没准她老师气狠了就不让她嫁了,完全有可能。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漫长的五分钟,魏瑞霖仍然在继续他的表演,他似乎是在胡说八道,和廖长柏极力忍耐的表情里找到了乐趣,他说话的时候甚至会时不时的瞥一眼一边贝克和威尔逊愤怒的表情,魏建雄的脸上甚至带上了笑容,快乐得似乎连背上的伤都不疼了,倒是孔荷珊垂眼默然,中间望着怀瑾说了一声:“我很担心你。”怀瑾同样默然的点头。五分钟后,廖府大门的方向终于如期盼的一样,开始出现由远而近的汽车声。廖府的一直躲在门房里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又听着门外动静的听差几乎一跃而起,跑出门房,便欲开门,却被守在大门处的魏瑞霖的警卫一把抓住按在了墙上,拿命警卫大声道:“大总统在此,闲杂人等,不得放行。”然而,也就是此时,几乎同时的几声枪响,前院的警卫应声倒地,只见数个黑色短衫的男子从廖府院墙的各处跳了进来,屋内的四名警卫大惊之余,那名警卫长快速的挡在魏瑞霖的前方,然而数个黑色短衫的男子已然窜到了屋内,四名警卫枪都尚未上膛,就已然被扭着手臂按到在地。廖府的大门被一左一右的打开,一辆崭新的黑色林肯缓缓从外面开进来,车子后面,齐刷刷两行黑色短衫的男子,目无王法的节奏,六亲不认的步子。车子在廖府的前院里停下,车门打开,头发又有点儿白了,约了理发师准备今天再染一次好结婚,却被耽误染不成了的伍世青从车子里出来。伍世青撩着长衫迈过门槛进屋,在沙发里坐下,架上腿,听着魏瑞霖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得手指发抖,指着他说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伍世青,你敢伏击大总统!”“大总统?”伍世青笑了,摆摆手:“上海没有大总统,上海只有伍世青。”-门外,水生看着被七零八落按在院子地上,挨了枪子嗷嗷叫,没挨枪子还是嗷嗷叫的大总统警卫队,皱眉道:“乱!太吵了。”真事儿逼!混个帮派还这么讲究!齐英白了一眼水生,扭头对着一院子的人喊:“把这些官老爷头都朝大门,脸朝左边,谁再叫,让老子听到一个声!直接毙了!”一众流氓一边心里想着齐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一边嬉皮笑脸的开始按照吩咐收拾大总统的警卫。齐英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头,却见水生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你要怎样?!”“我是说你找个地方把他们都带走关起来!”“你不早说?”“我的错!”第71章魏瑞霖对于自己的孙女不按照他安排的嫁给梅骏奇, 自己却私逃出府,不知会他一声就企图另外嫁人的事是不满的。一个姑娘家, 不听话!但魏瑞霖心里又是高兴的。梅长亭已然失势,什么时候能起来, 还起不起得来,说不定。当然, 现在魏瑞霖已经知道梅长亭快速失势这件事上,他的好孙女功不可没,他过去真的没看出来这个自己疼爱的小姑娘的心肠是这么的狠毒, 对待一个真心爱慕她的男人也能如此冷酷无情,和她那个目中无人的母亲一样。但伍世青可是大上海有钱有势的人物!这个孙女婿, 比梅骏奇好得多!幸好当时没嫁给梅骏奇!按照魏瑞霖想的, 伍世青既然想娶他的孙女, 自然难免要讨好他, 他先敲打一番,算一算伍世青问都不问他一声,就想娶他孙女的账,给点厉害让伍世青看一看,然后一个棒子一个枣,再端着祖父慈爱的姿态,宽宏大量的准许两人的婚事。伍世青自然是感恩戴德,随后那便什么都好谈了。然而,魏瑞霖哪里想到,他的棒子还没敲到伍世青的身上, 才往廖长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明明什么都不是,竟然敢托大给他孙女送嫁的文人身上敲了几下,伍世青就从天而降,将他的警卫队全部给放倒了。难以置信!!!魏瑞霖听过许多关于伍世青五爷的传闻,有说他心狠手辣的,也有说他忠义仁孝的,过去他就觉得很可笑,同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评价,肯定有一种是错的。和大多数人觉得一个帮派老大必然是心狠手辣的不一样,魏瑞霖极为高明的认为,伍世青大约是帮派老大里少有的奇葩,真的是一个忠义仁孝之人。因为早前华北军区缺药的时候,魏瑞霖曾经让关弘毅找伍世青去截药,伍世青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真是个傻子是不是?明明跟华东军区的司徒交好,却毫不犹豫的答应帮梅长亭截美国人的药给华北军区的伤员作为一个职业政客,魏瑞霖见过不少这样的傻子,明明是个陷阱,只要拿出家国大义出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往里跳,对魏瑞霖言听计从,这样的人都是极好利用和摆布的,魏瑞霖能做到总统的位置,这些天真的人功不可没。魏瑞霖以为伍世青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满怀信心的来了,然后听着伍世青说道:“上海没有大总统,上海只有伍世青。”这是什么混账话!他魏瑞霖是大总统,是整个中国的大总统,魏瑞霖气急败坏的指着伍世青,对着一旁的廖长柏道:“廖先生!!!您听他说的什么话?……”他好像忘记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仗着自己警卫队的武力威慑着他口口声声尊敬的廖先生,如今他的警卫队在门外哀嚎,他立刻开始理所当然的寻求廖先生的帮助。廖长柏并非没有见过厚颜无耻之人,但如魏瑞霖不要脸得如此彻底,廖长柏确实没见过。若是涵养再差一些,廖长柏可能立时便要破口大骂,但众所周知的,廖长柏并非这样的人,所以为了避免说出有失身份的话,廖长柏冷着脸一言不发。而说出混账话的伍世青接过廖府下人捧上来的茶,吹一吹,呷了一口,眼睛漫不经心的往坐在侧边沙发里的怀瑾看了一眼,却见她鼓着脸往另外一边儿微微一侧。这是生气了,伍世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伍世青倒不觉得小姑娘是因为他收拾了魏瑞霖的警卫而生气,毕竟小姑娘知道水生让她便宜弟弟断子绝孙了也没说什么,那应该是埋怨他来晚了?曾经有人与伍世青说,做男人,能让太太不讨厌,不指着鼻子骂便是极难得的了,看来是真的。做男人太难了,只怕又要哄好一阵子才能哄好。谁能体谅自己的用心良苦?!如此一想,伍世青难免心里又烦躁了几分,看着魏瑞霖的眼神越发冷漠。然而,魏瑞霖见廖长柏这是不准备帮他的意思,立时便喊道:“伍世青,你想清楚了,我是岳家祖父!”伍世青听了这话,眉梢一挑,笑着问给了他一个侧脸的怀瑾:“他是我岳家祖父?”怀瑾有些不高兴,她满怀希望的等着人来给她解决麻烦,可是这个人晚了十几分钟才来,她多听了十几分钟的废话,就算是她看到吓唬她的警卫被按在地上惨叫连连,她还是有些不高兴。“不是!”怀瑾抬起头来,她有些失礼的瞪了老流氓一眼,鼓着脸说道:“你现在改主意,娶别人去,没准他就是你岳家祖父了。”这话说得就有些荒唐了,廖太太在一旁伸手推了一把,有些哭笑不得的小声责备:“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伍世青听了却是乐得直笑。就在刚才,这个老流氓的脸上冷酷得仿佛随时要人的命,这会儿却开怀得仿佛平地捡了一块金子。他为什么晚来了那么一会儿呢?不就是唯恐小姑娘不够生气,还要认下这门亲家吗?老流氓老早就想说了,这门倒霉亲家,不认是最好的。什么狗屁总统,在任的时候他就不放在眼里,何况马上就要下任了,认下来没准还要他花钱养着,他疯了才会养这么一家子蠢货。但他不能说,毕竟确实是小姑娘的血脉亲缘是不是?他不能不认,只能小姑娘自己提出来不认才行。所以他故意的来晚一点儿,就是给魏瑞霖一些表演时间,将小姑娘惹恼了。这不能让小姑娘知道,小姑娘知道了非得跟他拼命!伍世青笑得开怀,那边魏建雄却是勃然大怒,腾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魏建雄方才说了不少胡话,一站起来,竟然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神色紧张起来,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然而,此时不同方才,只见魏建雄刚刚站起来,还未说出一个字,从门外进来的水生与齐英同时上前,却见水生捏住魏建雄的下巴,手指一动,咔嚓一声,魏建雄一声惨叫,竟是下巴脱了臼,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此时,外面的警卫好不容易安静了,魏建雄又叫了起来,伍世青皱着眉摆摆手,齐英扭着魏建雄的胳膊将人往外带,怎想的没走两步,就见魏建雄一头栽倒在地上。怀瑾知道,魏建雄应该是背上有鞭伤,所以齐英一扭他胳膊,扯到他的皮肉,疼得他摔倒了,可是齐英不知道,齐英觉得这人不过是掉了下巴,竟然叫得像是断了胳膊腿一样,这是碰瓷,直接抬腿就是一脚,然后招呼了四个兄弟,直接将魏建雄抬着走了。魏建雄不知道被抬到哪里去了,声音越来越远,慢慢的就听不到了。地上掉了一颗带血的牙,一直又惊又怕在一边的廖府下人慌张的取来抹布,将血擦拭干净,然后将那颗牙捧到魏瑞霖的跟前。此时已然临近正午,廖府的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阳光从敞开的门厅里慢慢的移到门厅外,院子里有鸟儿从一个树梢飞到另外一个树梢。魏瑞霖脸色发白的看着面前茶几上那颗血淋淋的牙齿,那是他唯一儿子的牙齿,他的儿子不知道被抬去哪儿了,只有一颗牙齿在他的面前,他的脸上却没有担忧,也没有心疼,没有怜惜,有的只是不敢置信。这一切和魏瑞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是大总统,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奉承和尊敬,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他。直到这个时候,魏瑞霖总算是进屋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的孙女,喊了一声:“朝佩!”他的脸上也总算是没了早前的得意和轻狂,露出一些甚至于可以说是慈爱的神色,又带了那么一些悲伤。怀瑾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喉咙里嗯了一声。魏瑞霖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看起来似乎真的要说出什么肺腑之言的样子,他说道:“既然你爹不在这里,我也不怕落他的面子,便与你说实话,那夜安排梅骏奇去你房是你姨娘……”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见廖太太矮小的身体靠着一双小脚几乎是一跃而起,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他一个耳光。谁能相信呢?一位父亲亲口污蔑了自己的女儿与人私奔以后,祖父又企图在孙女未婚夫的面前污蔑她已然与人有染。所有人都没想到,即便是伍世青都没有想到,直到廖太太颤抖着手指着魏瑞霖,眼泪掉下来,回头反手将还愣愣坐在沙发里的怀瑾搂进怀里哭起来,伍世青再回想魏瑞霖没有说完的话,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伍世青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扑棱扑棱从自家大小姐的眼睛里滚落下来,顿时懊悔不已,他本来可以更积极的处理这件事,本来确实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这么做,他误判了一个看起来体面的人实际上可耻的程度。他失去了悠闲的姿态,面无表情,甚至于过分冷静的从沙发里站起来,取了齐英的枪,拉动枪机,让子弹上膛。他将枪管抵住魏瑞霖的头。事已至此,魏瑞霖开始害怕了,大喊着:“你不敢!你不敢!!!……”伍世青没什么不敢的,虽然按照伍世青的初衷,他是不想背上弑杀的罪名,不管是杀掉大总统,还是杀掉他太太的祖父,这都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但这世界上本来就有些躲不开的麻烦。像魏建雄被魏瑞霖鞭打得狠了的时候一样,魏瑞霖的裤|裆快速的湿润,并散发出臭味。然后,也就在这臭烘烘得想让人马上躲开的时候,慧平将几张纸甩到了魏瑞霖的脸上。几张纸都是魏瑞霖的笔迹,有些给梅长亭商议如何卖掉伤兵救命药的,也有写给下属商议一个科长需要孝敬他多少钱才可以升迁的,也有记录魏瑞霖四年任期里收受贿赂,以及贪污的账本,甚至还有与同僚的分赃细节。都是魏瑞霖亲笔的笔迹,有的甚至盖着魏瑞霖的私印。一旁廖长柏拿了一张仔细的看,看了再看,然后五味陈杂的看向他的女弟子。这世界上大概除了廖长柏,谁也看不出来,这几张字并非魏瑞霖亲笔所书,毕竟法官肯定肯定无法得知,魏瑞霖有个如此亲近的人,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你要么现在就死,如果你想活着,那么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魏朝佩了,不然我有办法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毫不意外,我家大小姐从来不会坐以待毙。我家大小姐最大的缺点就是明明早就准备好了置人于死地,却总是好奇人到底可以坏成什么样。第72章魏瑞霖得意洋洋的来, 灰溜溜的走了。走之前,魏瑞霖一步三回头, 欲言又止一番,说道:“朝佩, 爷爷错了,但爷爷是真心疼你的, 你是知道的。有些事爷爷是真的事先不知情啊。爷爷也看出伍老板和廖先生是真的对你好,爷爷很高兴。”然后,在怀瑾难免有些动容之时……“但你要结婚, 三媒六聘还是少不了,便是新式婚姻, 也还是要下个聘的。”什么下聘!这老东西就是想最后要些钱!怀瑾想着自己竟然对这老东西还存着那么一丝的希望, 简直就是蠢到家了。以为自己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廖先生目瞪口呆, 廖太太气得回头又要去拿扫帚打人, 生气了能直接崩人枪子的老流氓笑得像个三十岁的孩子,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恼羞成怒的怀瑾比廖太太先一步夺了一边儿打扫的下人手里的扫帚,举着把老流氓打得满屋子的跑!中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伍世青索性留下来吃了中饭。中饭吃完,家具店的人送了新的沙发来,换掉了被魏瑞霖吓得裤|裆都湿掉时弄脏的沙发。伍世青原想着下午廖长柏一定又要拉着他打麻将,不想廖长柏竟然连连摆手道:“今日我廖某真是大开眼界,心绪不宁,怕是肯定要输钱,不打不打。”这话一出, 伍世青自然又是一番大笑,廖太太在一旁见着他笑,忍不住笑骂:“就你个混不吝的心大!还笑!!!真是活该挨打!”廖太太骂完也是直揉头,说道:“不说你们老师,我也是气得头疼,浑身不快!”说完又与贝克和威尔逊道:“两位别见怪,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要去睡一觉缓一缓。”怀瑾闻言赶紧的过去将廖太太搀着,扶着她回房,伍世青手一拍,领着贝克和威尔逊去跑马场玩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贝克和威尔逊都赢了不少钱,尤其是威尔逊,本来就是爱马的,更是兴奋得停不住嘴,一直在说他买的那匹马多么的好,跑得多么的快。不得不说,怀瑾一直觉得伍世青真是极会讨人喜欢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着廖长柏这样的文人是一副样子,对着她是一副样子,总归只要他想,他总能变成别人不忍心拒绝的人,所以说外面不少人怕他,但若是他想与谁相交,鲜少有人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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