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绅士的意识里, 照顾女士只是彰显他们有男士风度的方式,他们乐于为你开车门,拉开餐椅, 但多数并不真的会注意女士需要什么。这种习惯在一个混帮派的男人身上实在是少见,要知道如今说是新政府, 但帮派里多数延续着旧朝的习惯, 拜关公, 跪老大, 老大说一不二,早前怀瑾出走,查明是齐英说漏了嘴,即便是齐英,也是照样跪下脱了上衣挨家法,在混帮派的人眼里什么男女平等,多数是没有的。见了富贵的小姐太太多数是要恭敬一些的,但那只是恭敬的对待她们的身份,并不是尊重女性。在男人的心里,尤其是没怎么读过书的男人心里, 普遍认为女人天生就是要照顾男人的,慧平在水生的身上看见了那么一丢丢,一丢丢,不那么轻视女人的认识。就这么一丢丢的认识,加上上次齐英被慧平中枪的事气得摔了碗,水生随后就到了,慧平知道他约莫是怕她和齐英吵架了,是赶来劝架的,或者准确的说,慧平知道水生就是怕齐英发脾气,她会吃亏,所以过来关照一下的,慧平没说出口,但心里很是感激的。真是一个好朋友是不是,感觉是可以处一辈子,老了依旧能一起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讨论儿女亲事的好朋友!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居心叵测的追求者呢!而且还是齐英的好兄弟!呸!这兄弟当的!慧平与齐英好的时候,都没让齐英进过她的屋子,即便是他们爷与小姐,马上就要结婚了,除了上次半夜的送圣诞礼物,也没有进过小姐的屋子,她都没有应这个流氓什么话,这个流氓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私闯她的闺房,简直是让人发指。水生坐在写字台前,手上翻着慧平看了一半的一本《儿女英雄传》,道:“你还看这种书?这本我也看过。”慧平都不想搭理他,跺脚指着门,说道:“你出去!”水生却说道:“这会儿可不能出去,万一他在你门外边儿,我一出去被他看见,那可就说不清楚了。”确实如此,慧平一时难免有些气馁,似乎拿这个流氓没办法的样子,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流氓极其自然的拿起暖水瓶,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一杯热水,说道:“晚上就不喝茶了,喝点儿水。”很是体贴的样子!慧平没有做声拿起针线,坐得远远的开始继续补衣衫,眯着眼睛穿针,慢吞吞的在线尾打个结。其实衣衫也没有破得很厉害,就是衣摆上的滚边大约有两三寸脱线了,几十块的绸衫,破了这么点儿地方丢了太可惜,拿去裁缝店里特别让人缝,都有些兴师动众,若是一个男子的衣衫还好说,一个女子的衣衫,这么点儿小活都不会自己做,有些丢人。在廖府,慧平不好为这点儿小事使唤廖府的下人,原是想放着等过几天怀瑾嫁回伍公馆了,请小莲帮忙缝的,这不是没事,书桌又被某个流氓占了,她又实在不想跟这个流氓坐着干瞪眼吗?可是该从哪儿下针呢?慧平皱着眉,一本正经的盯着脱线的地方瞧……然后,手里的衣衫和针线被耐着性子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的水生一把夺了过去,慧平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见水生三下两下,已经补好,又还到她手里了。当然,一个职业流氓的针线活能有多好呢?比外面儿裁缝店的职业裁缝肯定是差多了,但比慧平自己的手艺简直是好了太多。 按照慧平一贯的作风,这种时候是肯定要真诚的向对方表达感谢的,但一抬头还没开口,却见那流氓眉眼弯弯,嘴角含笑。若是在几个礼拜前,他们还只是单纯的朋友时,慧平见到这样的笑容,可能还能中肯的承认,这个笑容甚至有一个男人难能可贵的温柔,并且由衷的感谢他的帮助,甚至可能在心里暗暗盘算有没有什么品性优秀的未婚女子可以介绍给他做太太,毕竟大家都是好朋友,看他一个人单着也怪可怜的。如今,慧平觉得她显而易见的被嘲笑了!想她慧平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顶级大丫头,能洒扫,能做饭,能洗衣,文能精通两国语言,武能拔枪崩人,能唱会跳,能将一个宅子的下人管理得服服帖帖,井井有条,竟然不会针线活,可笑吧?!可笑个屁!恼羞成怒的慧平姑姑直接扭着臭流氓的胳膊,将哎呀哎呀直叫的臭流氓,扭送到门口,开门,将臭流氓丢了出去。女人是不讲道理的,大约是慧平姑姑一直都很讲道理,水生一直觉得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明明是我帮了她是不是?】“不是……慧平!……你听我说……讲道理……我什么也没干是不是?”“闭嘴!”【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第二天,伍世青还没睁眼,还躺在床上,就被怀瑾打电话给骂了。“伍世青!!!你要脸不要脸!你明明知道水生对慧平有图谋,你还把他留下来。大半夜的往慧平屋里跑!被人看见怎么办!!!你们不要脸,我和慧平还要脸呢……”这笃定的语气,一度让还没睡醒的伍世青怀疑他真的有将水生留在廖府了。然而,他并没有!然而,自己的小弟犯了错,做老大除了闷声认了还能怎么办呢?“呃……难道我把齐英留下?”“你还跟我顶嘴!”【顶嘴这个词用得好,这就是老子自己上赶着给自己找的活祖宗!】【这才多大,还没进门,就这么凶,往后老子只怕是没活路了】伍世青抱着电话道了八百个歉,挂了电话,套上衣衫漱个口就把水生扭送到了书房,拍着桌子咆哮:“你他妈的大半夜的跑去人慧平房里干嘛去了?把人给气得都告到她主子那里去了,害得老子大清早的替你挨骂!”水生昨日也没真的在廖府睡下,半夜被慧平赶出来了,就直接会伍公馆了,回来躺下都凌晨了,这会儿也没睡醒,被伍世青咆哮得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清醒一点点,相比齐英,水生从来没被伍世青这么大声音骂过,有些懵,又有些讶异的样子,愣愣的。“她告到小姐那儿去了?”“那不然我能知道你干得好事?”伍世青一副吃苦的模样,忍着气,又问道:“你跑人房里干嘛了?”说完也不等水生答话,嫌弃的说道:“不是!你跑人房里就跑人房里,你把人哄好,伺候舒坦了啊,你闹得人家去告状?!”伍世青拍着桌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男人?连个十八岁,跟男人没讲过几句话的小姑娘都拿不下来,你丢人不丢人!老子都替你丢人!”是的,在一伙流氓的眼里,偷摸的闯闺房,并不算什么事,闯了人闺房,还被人姑娘给赶出来了,这就太丢人了。齐英正好推门进来,听着最后一句,嗤笑了一声。“大清早的,老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齐英自然也是没睡醒的,上衣的盘扣都没扣,黑色的短褂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棉布内衫,拖着腿在伍世青的写字桌上到处瞄。伍世青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找烟,忍不住骂道:“老子戒了,没烟!你他妈的就不能自己买烟吗?就知道找老子拿!老子给你三张赌桌子让你拿分红,你还抽不起烟?!”“还以为你终于要揍这小子了,赶紧过来看热闹,没来得及拿!”齐英显然跟水生不一样,被骂习惯了,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吧唧吧唧嘴,又去酒柜里翻酒:“酒都戒了,把酒都给我得了,放着浪费。”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厚颜无耻,死皮赖脸呢?!!!不得不说,看着齐英,伍世青觉得水生顺眼多了。“拿!拿!拿!拿了赶紧滚!”齐英得了令,立马不客气的开始把酒柜里的酒往外拿,一边儿拿一边儿说:“他拿得下个屁!十八岁,跟男人没讲过几句话的小姑娘?你说的好像他有多大,跟女人说过几句话似的?小屁孩!就知道挖老子的墙角!老子墙角那么好挖?!草!!!”自从齐英被慧平在新世界抓包,掰了,又被水生挖了墙角以后,三人谁都没有提过这个事,不管是两两私下的,还是三人一起的,这倒是头一回。不得不说的,这个事里面有个让齐英很不爽的地方,在于慧平和怀瑾是曹德鸿领进新世界的,当时新世界是满座,后来齐英也问了,是伍世青亲自打电话给曹德鸿,让曹德鸿给大嫂腾的包厢,然而伍世青作为老大明明知道他在新世界给吴巧尔开生日派对,很可能对上,却没有让人提前跟他说一声。这是涉及兄弟情义的大事,齐英不提就算了,提了也避不开。“不算挖墙角,水生当时想通知你的,是我拦住了。出事了,水生才去找的她,规矩没坏。”伍世青说道。齐英听了这话难免横眼道:“凭什么?”“你去之前我就跟你说了你不该去,我拦过你了,你一定要去!你这样迟早会出事的。”伍世青直言不讳,道:“你大嫂可会挑朋友,她身边儿就没一个没用的人。柳述安跟她们俩关系好得很,他家是干嘛的?总统府里的鸡早上生个双黄蛋,中午他就能知道,新世界里常年有他家的记者在,你做什么他都知道,只是他没敢往伍公馆伸手,不知道你跟慧平好了,如果他知道了,保不齐直截了当就把你这点儿事儿跟慧平说了,到时候你大嫂质问我为什么通风报信,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说我知道你是这个样的,故意瞒着她,不小心让她大丫头过得不舒坦了,她不要跟我拼命?”齐英没说话,伍世青又语重心长说道:“如果是别的女人就算了,那是你大嫂的丫头,干姐姐,结婚了闹得不快了,我也被你连累!索□□情摊开了,她能接受就行,不接受就算了,也好。”这要齐英说什么……齐英读书少,从来没听说过谁为了女人卖兄弟,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爷!您真出息!您娶这一个就得了,千万别再娶什么姨太太了,不然哪天真把老子给卖了!”一边上装着自己很有理,实际上多少有些心虚的水生没忍住低头直笑!“你他妈的还有脸笑!!!” x 2处理了内部矛盾的老流氓和大流氓一起开始□□小流氓。“你到底干嘛了,把人惹生气了?”“人没同意你就动手脚了?”“没有!!!”“那你到底干嘛了?”“说什么下流话了?”“没有!!!我就是看她衣服破了,帮她补了。”“就这她会生气?!”“白水生,你是不是当老子两个傻?!”“真的就这!”老流氓和大流氓一起把拳头捏得嘎嘣嘎嘣响!小流氓依然抵死不认他干了什么坏事!这是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老子管不了啦?早饭都没让吃,伍世青把水生发配到火车站去了。“你去盯着,别让姓魏的脚在上海落地,你大嫂说了,结婚前不想看见他,他闹到廖府,给她老师和师娘添堵,等结婚了,让他来咱们府上闹,随便他闹!看他有几条命跟老子闹!所以,假如姓魏的来了,怎么样来的,你就原样给他塞回火车里去!懂吗?”懂的!浅显易懂!流氓的日常操作!然后,还没等水生到火车站,伍世青这边接到廖太太的电话。“世青啊,你快来,怀瑾爹来了,要带她走!”第69章魏瑞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当年会听从父母之命娶了乡下太太曹丽贞。曹家与魏家是同乡, 祖辈都是有些田产的乡绅之家,有些交情, 但不算深厚,只不过到了魏瑞霖父辈, 曹丽贞的父亲脑子活,开始卖洋货, 赚了不少钱,阔绰了,而魏瑞霖的父亲依旧守着几亩田租, 赶上战乱,又连着两年天灾, 日子过得便有些不如往前了。但魏家出了个魏瑞霖, 会读书, 考上了去日本的留学生, 虽然不如去欧美留学那么好,但在乡下,十里八乡是极风光的事,日本大学的通知书下来的第二天,便有媒人上门,与魏瑞霖的父亲说,曹家欲与他家结亲,若是结了亲,魏瑞霖去日本读书的路费和学费,以及生活费, 曹家愿意一力承担。但是魏瑞霖的父亲正在为他的留学费用发愁,一听还有这样好的事,当即连问都没问魏瑞霖一声,便答应了,一个月后魏瑞霖和曹丽贞便在魏家正堂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举行了旧式婚礼。这和魏瑞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一直以为他会在某个时候结识一位文明进步的小姐,一见钟情,然后两人白纱西装携手而立,一起接受众宾客的祝福。而不是戴着一朵可笑俗气的红花,像牵着一条狗一样牵着走路还没有狗稳当的小脚太太。婚前曹家说曹丽贞是识字的,然而魏瑞霖发现她真的就只是识字,勉强能看懂白话文,稍微深刻一些的文言文都看不懂,更不要说作诗,至于英文,更是字母都不认得。三个月后,魏瑞霖便带着岳丈给的五千块钱,踏上了去日本的船,原本按照曹家的意思,是想让魏瑞霖带着曹丽贞一起去日本的。带着这么一个小脚的文盲太太去留学,这太可怕了!所幸,曹丽贞怀孕了,为了孩子,曹家同意魏瑞霖独自去留学。然而,魏瑞霖忽略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这样一个没用文化的小脚太太,哪里会教养孩子,等到魏瑞霖几年后从日本回来,长子魏建雄已经被宠得不成样子了。他的长子魏建雄,三岁了,家里还有三个奶妈一日三顿的喂奶吃,直到他从日本毕业回来才断了奶,六岁上小学,三天就因在教室里乱跑,被校长请回了家,在家呆了一年,七岁又送去,校长还是不愿意收,给校长送了三百块钱的红包,才勉强读下去,然而门门功课不及格。干什么,什么不行,就没有他会的事,魏瑞霖真不想承认他自己的亲儿子就是这么个东西,但魏建雄就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然而,魏瑞霖万万没有想到,就魏建雄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娶到了金敏芝这样的太太。金敏芝是封建遗老,这是没错,但金敏芝长得漂亮,留过学,是有知识女性,她的父亲早年便与洋人交好,私下里捞了不少钱,这样有钱有貌有文化的女人怎么会看上自己没用的儿子,魏瑞霖是真的想不通,但总归是好事,魏瑞霖要往上爬,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一个有钱的儿媳妇嫁进来简直是太好了。然后,没用的儿子就是没用的儿子,没用的儿子为了一个戏子,把有钱的儿媳妇给气跑了。没用的儿子还振振有词:“她有钱,她又不拿出来,抠门的婆娘!走了就走了,走了还清静!”魏瑞霖气得将魏建雄打了个半死。表子要钱都知道要讨好嫖|客,这个没用的混账东西自己不会赚钱,还不知道讨好财神婆!还没窑子里的窑姐儿有脑子!如果不是魏瑞霖只有这一个儿子,魏瑞霖能直接打死他。魏瑞霖有亲自去承德找过金敏芝,但金敏芝见都没见他,魏瑞霖也就算了,彼时魏瑞霖已经在新党里有了不小的声望,不少人给他送钱,他也懒得在一个不给他面子的前儿媳妇身上费时间。后来回想,当初金敏芝没见他,只怕是因为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显怀了,不想让他看见。总的来说,魏瑞霖承认金敏芝是位很优秀的女性,但瞒着他们一家生下孩子什么的,实在是自作主张,荒唐至极!如此一看,魏建雄与她离婚也是好事。魏瑞霖真是很喜爱自己的孙女儿朝佩,有学识,有教养,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懂得对着下人大呼小叫只会有失身份,这个道理魏瑞霖对自己的废物儿子与两个戏子养大的孙子和孙女说了无数遍,都没能让他们听懂。她会饱含孺慕之情的望着他,撒娇着叫他爷爷,喊得魏瑞霖的心都热了。按照他的太太孔荷珊的话说就是“咱们府上总算有一个快要带出门的小辈了。”可惜,是个女孩,迟早要出嫁的,若是个男孩多好。既然是女孩,迟早要出嫁的,魏瑞霖思来想去为她挑了华北军区司令的儿子梅骏奇。倒不是魏瑞霖舍得让她早嫁,但赶巧梅骏奇死了太太,不赶紧嫁过去,回头梅骏奇要娶别人了。马上要进行总统改选了,他需要梅长亭的支持,联姻是最好的稳固关系的手段。可是她不嫁,别管魏瑞霖好话说尽,又让孔荷珊劝说了好几次,她就是不嫁,刚开始还跟人说说话敷衍一下,后面人家来了,她连面都不露,搞得人梅骏奇也恼了。果然有其母便有其女,金敏芝那样自以为是的女人能养出什么好的孩子来?!魏瑞霖也恼了,罚她自己在屋里用饭,每餐一荤一素,一日三两肉,一两都不能多,两日一个鸡蛋,不准出门,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见他。然后,忽然有一天夜里,魏瑞霖在睡梦中被枪声惊醒,来人对他说是梅骏奇放的枪。他那没用的儿子竟然伙同府里的下人纵容梅骏奇夜闯朝佩的闺房,欲行不轨,被发现后放枪追人!!!这样蠢的事,除了魏建雄这个蠢货,应该没有第二个亲爹能做出来吧。朝佩这样的品貌家世,就算不嫁给梅骏奇,嫁给谁,不是数万的聘礼,何必要如此糟蹋。他那没用的儿子被打得满地打滚,哀嚎着解释:“爸,你不知道她有多少钱!”魏瑞霖觉得,大概是当初金敏芝离婚的时候,他打得轻了,所以同样的一个错误这个蠢儿子犯两次。表子接客还知道要讨好嫖客,守着败家的戏子和比他自己还蠢的一对子女,平日对着富贵又体面的长女大呼小叫,企图连同外人毁她名节,最终将她活生生逼走,魏瑞霖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能蠢成这个样子!“如今你称心如意了,往后再没有人替你和比你还蠢的儿子付窑子的账单了。”朝佩逃了,魏瑞霖没有派人去找,在他看来她迟早要回来的,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能跑到哪里去呢?!等她回来,他再跟她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梅骏奇太爱她了,她肯定会理解的。然而,她没回来,消失了。魏瑞霖很恼火,有其母必有其女!!!一切的错误都源于女人!如果他刚开始不娶曹丽贞,也就不会有这么蠢的一个儿子,如果金敏芝抓住蠢儿子的心,蠢儿子也不会出去找戏子,生下蠢孙子孙女,如果朝佩能听话嫁给梅骏奇,蠢儿子也不会听戏子的谗言,做出这样的蠢事。如果孔荷珊能再给他生个儿子,他也不至于这样烦恼。然而,让魏瑞霖更为恼火的是几个月后,一天晚上一个胆大包天的贼人闯进总统府,杀了两个下人后,竟然摸到他那个比他的蠢儿子更蠢的孙子洪远房里,切掉了他的命根子。这不是普通的贼人,这是有目的的复仇!可是他的蠢孙子洪远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每个月都会为了女人跟人大打出手,所以到底是谁做的还真不好查。魏瑞霖也有点儿懒得查,本来就是一个他看着就心烦的孙子,百无一用,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传宗接代,如今唯一的用处都没有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魏瑞霖有太多事要忙,实在没空在这个事上费心思。然后,某天早上,魏瑞霖起床看见报纸上头版头条写着他家的长孙女与人私奔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蠢儿子自己说的。选举已经开始了,魏瑞霖在外面疯狂的拉票,有些人明码标价,一票要两百块,魏瑞霖也咬牙给,而他的蠢儿子却给他闹出这样的丑闻来。魏瑞霖有一个小羊皮鞭,很柔软,放在他书房的案几上,一般都用它打蠢儿子,一般抽完一天就能下床了,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直接取了马鞭,让警卫扒了蠢儿子的上衣,用马鞭抽,抽得蠢儿子裤裆都湿了,鼻涕眼泪流到嘴里,含着鼻涕眼泪,含糊不清的骂:“金敏芝你个娼|妇,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奸夫,霍尔……”霍尔!这次选举魏瑞霖本来有八分的把握连任,不想华北军哗变,梅长亭下台,又一个叫曹哲的律师忽然异军突起,成为魏瑞霖的强劲对手,魏瑞霖费尽心思,才打听出来这个曹哲的资助人是一位来自英国的霍尔小姐。魏瑞霖把裤裆都湿了的蠢儿子从地上提起来,又详细的询问了一番,肯定了,这位支持他对头的霍尔小姐,就是他的好孙女魏朝佩!气不气?自己的亲孙女支持别人和自己的亲祖父打对台。何为忠孝廉耻?!!!魏瑞霖气疯了,立刻派人去贝克和威尔逊入住的酒店找人,却被告知,贝克被他教女派人来接去上海了。魏瑞霖立马就带上蠢儿子坐上了下一班去上海的火车。一下火车,早前接到魏瑞霖的电报,查明魏朝佩行踪的人便告诉魏瑞霖,魏朝佩改回母姓,化名金怀瑾,认了廖长柏为老师,住在廖长柏府上,三日后,将与东帮五爷伍世青结婚。“她倒是个会攀附的,文的武的都能让她攀附上了,好好的司令之子不嫁,要嫁给流氓。”显然,孙女资助对手的背叛,斩断了魏瑞霖最后一点儿亲情。魏瑞霖坐着车径直去往廖府,车子开到廖府的门口,廖府的门房出来躬身问道:“请问来的是哪位贵客?”魏瑞霖的警卫厉声喊道:“来的是大总统魏先生,还不快去通报?”那门房听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大……大总统?”魏瑞霖的警卫见了有些不耐烦,又喊了一声:“你先开门,不要耽误大总统的时间!”如此,那门房诚惶诚恐的连连鞠躬,赶紧的把门打开后,倒退几步,回身飞奔的跑到屋里,喊道:“先生!大总统尊驾到访!大总统尊驾到访!”那门房受的惊吓不小,难免声音大得没了平日的规矩,以至于怀瑾在里屋也听见了,顿时脸色一白,连带慧平也一愣,顿脚道:“爷不是答应说不让他在上海落脚吗?”如此怀瑾也只能道:“怪我,与他交代得晚了。”屋外,廖长柏闻声出来,魏瑞霖的车子正好在廖府的前院停下,警卫打开门,魏瑞霖从车里出来,廖长柏快步的上前,道:“不知大总统到访,有失远迎,长柏愧疚。”却见魏瑞霖连连摆手,道:“廖先生客气,是我不请自来,还要请廖先生恕罪。”说完,伸手握住廖长柏的手,道:“廖先生文坛泰斗,桃李满天下,鄙人一直想一睹廖先生之风采,聆听您的教诲,请您为我国教育之未来指明一个方向,无奈公务繁忙,一直未能成行,惭愧惭愧。”廖长柏闻言立时便道:“总统先生抬举我,不敢当不敢当。”魏瑞霖笑道:“廖先生谦虚,实乃大家之风。”然而,也就是此时,从随后的车里下来的魏建雄,喊道:“魏朝佩呢?!她祖父与她爹来了,也不出来迎一下?”廖长柏闻言皱着眉看过去,只见魏建雄因被鞭打的伤还未好,佝偻着背,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莫说是总统府公子的气度半点儿没有,若是忽略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衫,便是连廖长柏府上一个下人也不如,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他乖巧伶俐的女弟子的亲爹!廖长柏心里自然知道魏朝佩便是他的女弟子怀瑾,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认下,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问道:“这说的是谁?”然而,此话一出,却见大总统魏瑞霖脸上露出凄然之色,说道:“廖先生您应该是不知道,您刚收的女弟子便是我孙女魏朝佩。”说完也不等廖长柏说话,魏瑞霖接着道:“先生您有所不知,我这孙女心气儿高,脾气倔,半年前离家出走,可把我们一家给急死了,真是遍寻不着,全家上下担心得夜不能寐,如此这好不容易听说她竟是得您青眼,收留了她,一刻都不敢耽搁,便来了。”话说到这里,魏瑞霖显是激动得狠了,握着廖长柏的手也收紧了一些,有些哽咽的说道:“廖先生!您是我魏瑞霖全家上下的大恩人啊!!!”握个手,握得自己的手都有点儿疼了,拼了毕生演技,勉强装出真的不知道自己弟子就是总统府孙小姐的廖长柏,惊讶的看着魏瑞霖眼睛里竟然有闪烁的泪光,情真意切得廖长柏差点儿就信了。【呸!!!】感觉拼演技,肯定是拼不过,廖长柏赶紧的扭头给身后的廖太太打了个眼色,几十年的夫妻,廖太太大腿一拍,道一声:“我去给大总统沏茶。”一双小脚飞快的跑进屋里,偷偷的打电话。廖长柏见自己太太理解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大总统魏瑞霖,一滴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松开原本握得廖长柏有些疼的手,双手握拳高举,膝盖一弯,便要跪倒在地。“廖先生,请受鄙人一拜!”廖长柏赶紧的伸手扶,怎想的那魏瑞霖用了劲,没拉起来魏瑞霖不说,廖长柏自己都跟着差点儿跪下了。【世青!救我!!!】第70章如果可以, 怀瑾希望她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任何一个姓魏的了,不管是魏瑞霖, 魏建雄,孔荷珊, 刘雪霞,魏洪远, 魏朝雅,还是那座宅子里听差的下人,甚至于那条总是在后门徘徊, 她是不是让慧平去喂的流浪狗,她都不想再见到了。或许有些人受到伤害了以后, 会恨不得亲自将伤害自己的人的脸踩在脚下碾压, 看着他哀求自己。但怀瑾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拒绝在这些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她资助了曹哲竞选总统, 把司徒啸风送上了华北军区司令的位置,这对于魏家和梅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报复,但实际上,这些都只是顺便。早在她还在总统府做大小姐的时候,曹哲就找上了她求资助竞选,就事论事,她娘还在世的时候就对曹哲这个关系并不太熟的同学称赞有加,称他为当今少有的有政|治才华的国人。而且本来如今民|主社会,四年一换届,虽然魏瑞霖是她的祖父, 但任期内政绩一般,东北问题一直没能解决,要连任的概率不是没有,但并不高,那么她另外资助一个候选人,若是她资助的人当选,总不好对她卸任的祖父太赶尽杀绝,这对于魏瑞霖卸任后的发展其实是有好处的。她能想到支票交给曹哲没两天,她就被迫夜逃出总统府?!然而,事已至此,她顺便让事情朝着更不利于魏瑞霖的方向发展,是自然的。而司徒啸风之事,也可以说是顺手,东北算是她祖祖辈辈的老家,多年战乱,慧平的父母就是战死在那边的,她家一多半的家奴家将都战死在那边了,就是撇开私怨,梅长亭如此荒唐,她也不能忍,若是没办法就算了,既然是几张支票,几封电话,几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她何乐而不为。她乐意顺手给姓魏的找麻烦,但她不想见他们。说她鸵鸟也好,她看见他们,就会想到她曾经多么满怀对亲情的憧憬,不顾慧平的劝阻,违背她娘的遗愿,走进他家的大门,而她的感情,又是怎么的被弃之如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