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是我自己想亲你好吗?”她有点得意,看他还能安好地和她打趣,不禁心花怒放。“现在几点了,你吃了吗?”他看向窗外,夜色已深。“夜里十点。我一点也不饿。”她强装不饿的口吻。“去吃点东西再回来,别让我挂心。”“好……”她顺从地说,将他的手机放在枕边。她走之后,他努力单手打开手机,登入邮箱,翻看之前向笃发给他的一份提案。这次的袭击事件,绝非单纯,枪手直冲他来,素未谋面,肯定是受人指使,他在澳洲除了鸵鸟皮进口贸易,没有别的结怨深到要他性命的事。将前因后果梳理后,他判断极大可能和境外走私集团有关,断人财路,才会招此仇杀。他搜索新闻,果然上月一家跨境走私皮草产业链被海关部门一举抓获,涉案金额数十亿。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向笃在这其中,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顺着回忆,他想起那天向笃找他谈换鸵鸟皮渠道时的状态,有点不自然。加上之前rare一直被人在幕后有组织地抹黑诋毁,他能想到的就是,rare所谓的满腔正派做品牌,着实打击到某些见不得光的集团利益了。眼下他养伤在床,只能暂时将公司交给向笃代管。正好借此机会,暗中着手调查。他希望都与向笃无关,。“哎呀,趁我出去,就偷偷看手机,快把手机放下!”她装作怒嗔道,走到他身旁。他赶忙把手机放到一旁,像犯错的孩子样,无辜望着她,等待受罚。“别以为清醒了就当时小手术,你可是做了手术的人。”她给他掖好被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躺下。他伸出手臂,示意要牵一下手。“为什么会有枪手,我想不明白。”她侧着身子,嘟哝道。“我猜测……合作上得罪了人吧。你别担心,下周我们回国,就安全了。哪里治安都比不上我们自己祖国。”“是啊做个普通人多好,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简简单单的生活。”“我们都是很平凡的人,只想平凡地相爱一生。”他慰藉地说着,露出虚弱的笑容。她凝视着他,两张床中间只隔着一米的距离,这个角度望去,他安然地躺着,他的脸庞,就在眼前。真好,以后再也不要任何灾难了。“在幕后指使者没落网之前,你都不许工作,就在家里待着。”她吩咐的口吻。“不工作怎么行,我要娶你。”“我是你的退路。”她轻声说着,从床上起来,不再犹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我在呢。”他鼻子发酸,想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脆弱时被人一把搂住温柔关切地这么说。“那你打算怎么养我?”他想逗她。“我捡大象粪养你啊。”她开始分析哪种大象的粪便是特别贵的。他忍不住笑,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能让他很安心。虽然小事上她有些迷糊,但大事上她又很果断利落。她身上有很多他欣赏的地方。因为他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一丝不苟的人,很累,要向她学习,才能活得轻松点儿。“要想看到最光明的希望,就必须穿过最深层的黑暗。”她说。麻药效果撤退后,伤口发疼,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许他说话,闭目养神,她说,他只管听。宁静的病房,她给他讲电影故事。他有种错觉,听她讲话,伤口真的不痛了。她轻声细语地讲述《英国病人》,因为和他们不久刚经历的相似,也是发生在漫天黄沙的撒哈拉沙漠里。当她说到艾马殊和凯瑟琳被困沙漠,凯瑟琳的腿部受伤无法前行,艾玛殊做出选择,将凯瑟琳安置在山洞时。他说:“换做是我,我就背着你往前走。”“可那样两个人都会死。”“我绝不会抛下你。背着你走一步算一步,我无法想象将你独自安置在山洞,我去寻找出路。”他说着,伸出手,隔着病床,两只手再次紧紧相握。不知何时,一同入睡。久违的甜甜一觉。醒来好像世界都好了。管它人间地狱,有你便是上好的世道。黎明的曙光照进病房。她睁开眼,见他还安稳睡着。她放轻动作,起床去给他准备软热的流食。一碗香甜的燕麦粥,她还特意把燕麦碾碎,多加点牛奶。他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目光寻找她,直到看到她端着碗走进来,才松口气。“我们桉树先生,准备吃早餐啦。”她给他一个甜美夸张的笑容,洋溢着喜庆,是死里逃生的欢喜。她不让他自己吃,坚持一勺一勺喂他。“上次我们园里那只大猩猩生病了,我也是这么喂它的。”“哪只?那只为女朋友欺负你的吗?”她点头。“那应该让它自己女朋友喂它,干嘛让我女朋友喂。“他说着,一口咬住勺子,连大猩猩的醋都要吃。有时真觉得他可爱到不行啊。“林医生,你这是默认做我女朋友的身份了,对吧。”他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我看你啊,有点恃宠而骄,要不是那只手臂受伤动不了,还不知道你要不安分成什么样。”她一副拿他没办法的宠爱眼神。“恃病行凶。”他说。手术后的头三天,都沉浸在这种愉悦温暖的气氛里,他的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再过几日就可以出院回国了。向笃带着摄制团队先回国,好在广告片拍摄完毕,成果不错。岳仲桉没有在向笃面前提关于枪手来路的疑问。澳洲警方也在尽力调查。岳仲桉的父亲岳平然是在第五天来到医院的。从时间上看,作为父亲,是来得有点迟。林嘤其联想到岳仲桉的童年经历,他父亲能从美国赶来,也算不错了。岳平然走进病房时,她正站在一旁,背诵陶渊明的《饮酒》诗篇,俨然乖学生的架势。他说多读多背,有助于锻炼记忆力。“岳仲桉,伤怎么样了?”岳平然开口直呼儿子的名字,问。“没事。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岳仲桉惯例式客气,没有父子之间久别的亲情交流。她也看不清岳平然的脸,不想露了马脚,简单打声招呼就找借口要去护士那取药,便离开病房,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岳平然死盯着林嘤其,关上病房门,惊愕地说:“她是谁,你们什么关系?”“说过了,是我女朋友,以后会是我妻子。”“荒唐,我不同意她进我们岳家的门!”岳平然坚决反对。岳仲桉被这句话给触怒了,郑重其事地说:“她成为我的妻子,也不是进岳家的门,是属于我和她的家门。你别把对我母亲的那种封建态度,讲给我听,只会让我更憎恨你。”“反正这个女人不能娶,尤其你和她一起还差点送命!你恨我归恨我,无法改变我是你父亲的事实,你身体流淌着和我一脉相承的血液!”“我也无数次厌恶我自己,为什么要流淌着与你有关的血。医生!医生!把这肮脏的血抽干换尽,让我这一世都和你没关系!”他坐起身,悲愤地喊。医生和护士闻声而进。岳仲桉心率加快,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岳平然被护士请出病房,以病人不能情绪受刺激为由。走廊深处上的林嘤其,听到动静后,赶紧跑向病房,与岳平然顶头相撞。她礼貌喊一声叔叔,岳平然把她叫住了。“他鬼迷心窍,我这个老家伙还清醒的!我警告你,敢打我儿子主意,我舍了老命也不放过你!”岳平然放下狠话,拂袖而去。林嘤其顾不上考虑太多,见岳仲桉面色青灰,双手紧紧握拳,被医生安抚在病床上。她心疼地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轻抚他的额头。这父子是前世冤家吗,好不容易见面,没说三句话,就吵成这样。“没事了,他走了。”他慢慢平复下来。医生检查完伤口后叮嘱,不能再用力过猛,否则伤口撕裂会很麻烦。病房重新归于平静。她没有问他和父亲大闹的原因。从他父亲临走说的那句话来看,是和她有关。为什么对她那么有敌意,莫非认为这次他受枪伤是她拖累的?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就落得不欢而散,她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她故作坚强,说:“能理解,叔叔是太担心你,没来得及了解清楚状况,毕竟是和我在一起受伤的,冷静下来就好了。”岳仲桉心里明白,回想父亲初次见到林嘤其的眼神,就透着股隐隐不测,像是有所隐瞒的大忌。他需要时间来思考,究竟父亲和林嘤其的交集点在哪,有何渊源。傍晚时分,她搀扶着他下床稍微走两步。她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叫他要当心,慢点走。怀中这个女孩儿,可真消瘦。同时那么坚强,坚强地让人怜爱。他心想,要给她许多许多的爱。她拗不过他,只好冒着被护士责备的风险,带着他走到医院后门的小花园。在这所不大的小花园里,开满了金合欢花。金黄色的一簇簇花束,在晚霞的照映下,明晃耀眼。“澳大利亚的国花。”他与她并肩赏花,夕阳。她想起眼前这片花的花语是:稍纵即逝的快乐。加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景。忽然失了兴致。怕这一刻的相依相偎,也是稍纵即逝。他看穿她心思般,拥住她的肩,说:“更想和你去看五十年后的夕阳,那时我们都老了,几个孩子有他们的生活,我们就落得清闲。每天一起读读书,背背诗,也许走不动了,不再看很远的风景。那时的风景,都在眼前。”他温柔平缓地诉说着。那是多让人心驰神往的五十年后。仲桉,我们真能如愿以偿吗?蓦地,生出无限勇气。“有件事情,从认识以来,我就没有向你坦诚。”她深呼吸,空气里满是花香,望着前方,迎面是渐落的残阳。“今时今日,我必须告诉你,由你决定……”“嗯,不妨说。”他凝听,语调轻松。“对不起,长久以来隐瞒了你,我与人接触一直很迟钝。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有脸盲症。你知道这个病吗,不是开玩笑说的脸盲,是后脑这里有问题。”她怕他无法理解,用手指了指后脑勺。终于能够把这个隐疾说出来。他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脸直接贴到怀中。这……是什么反应?她有些摸不清楚。“我说我知道,你惊讶吗?”他说。“你知道?”她惊得从他怀抱中逃开,犹如皇帝的新装里被揭穿没有穿衣服的那一刻,手足无措。他望着她点头。“什么时候开始的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警惕问。“你去野生动物园工作后,园长对我说的。”他解释。“居然认识我们园长,别告诉我,我的工作,也是你力荐的……”她感到沉重,他背着她究竟还做了什么,知道多少。“我只是稍稍提一下你的名字,不足挂齿。”他用手比划,意思是一点点功劳而已。难怪他那时总往动物园跑,有时还很奇怪的眼神看她,特别是听她说自己对一群金丝猴的面孔都能区分。她辗转难安,深陷困顿的事,他竟了然于心?此时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傻子。“也不是全部都了解,比如我就很疑问,为什么你能看清我的脸?”他眼神里充满着爱怜的意味。他能忍到现在,等她主动启口才问,也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你不想说的,我就能忍住不问,是一种绅士风度。“说了你不要有压力,其实迟疑至今才告诉你,不是掩饰脸盲症,而是我无法和你解释这点,甚至于我自己都无法相信,可这是事实。”她停顿,深吸一口气,调整语速,说:“茫茫人海中,我只能看清你的脸。”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望向昏暗的夜。他靠近她。“感激命运。”他从背后,将头抵靠在她肩上。“能够成为你唯一看清的脸,我感激命运。”他低声说。她的眼泪刹那间不停往下掉,任由暮色弥漫着他们。“想到许多年了,你都这样受苦,就好痛心。我会给你找医生……“他哽咽着,也落泪了。是啊。仲桉,许多年了。都是如此过来的。上天让我能看清你的脸,是对我的怜悯,让我在绝望之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承认对你寄予许多期望。怪我贪婪。起初渴求你帮我找到弟弟,借用你超寻常人的记忆力,赖在你身边。从点点滴滴中,我看到和旁人想象完全不同的你。当我听你说起你的童年,你逼迫自己记忆,是为了保护妈妈,我就深深自责。我怎么能够再想利用你的记忆。更甚的是,我无可自拔地爱上你,贪慕你。这份爱,我不知是否和我只能看清你的脸有关。我模糊的世界,被你明晰的脸庞,照亮了。曾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地活着,不敢正视他人,畏畏缩缩,没有几个好朋友。我习惯被人说冷漠无礼了。恶就恶吧。原本我可以很恶势。能在自己的丛林存活。我每天瞪着眼睛,如一只绿皮青蛙,有蚊子飞过,我就吞下它。你一来,我决心改。我不吃蚊子了。我想做蝴蝶,吃甜甜的花粉。你看到那只躲在玫瑰花瓣里,藏起绿色脑袋的小家伙了吗?它的大咧嘴上,沾满花粉。想到这样的画面,她禁不住会心一笑。“治不好的。我看过很多医生,脸盲症目前是很难攻克的医学难题。泥石流发生时,我大脑被重击,淤血栓塞导致视觉辨识出了问题。能够看清你,医学也不能解释,但你是我大脑受伤前,最后看到的人。”“况且我还抱着你弟弟,那一刹,你担心弟弟,潜意识里也想记住我。我是考拉你的桉树啊!”他怎会不懂。“我不想因为这些依赖你,如果我爱你,就该原原本本爱着,不该寻求弥补。”“说傻话。我会尽全力找医治你的办法,即使现在治不好,随着医学的发展,会有治愈的希望。退一万步说,哪怕你一直这样,我替你记。上天赋予我的记忆力,重新有了意义。”那晚,回到病房后,促膝谈心。两颗心紧密相贴。三天后,就能启程回国。他的伤势,得在家静养,她不许他再去操心公司的事务。“回家你就老实躺着,我每天看完动物们,就回来看你,给你做好吃的。”“如果打比方,我更像你哪一种动物患者?狮子,老虎,还是狼?”“也是一种螂。”她抿嘴笑。“感觉不妙,不会是蟑螂吧。”他皱眉。“蜣螂。”她联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关于蜣螂动画片,笑得前仰后合。在她花枝乱颤时,他捧住她的脸,轻柔沉醉地吻上唇。“那你是我的食物。”深吻过后,他满意地看着她发红的嘴唇,说。她撅着嘴,瞪他。所谓打情骂俏,就是这样的场景吧。办理出院那天,连护士都感叹,用英文大致说着,热恋中的人,住院都能住出度蜜月的滋味。从悉尼飞g市。在悉尼,他们去了植物园。她本来不同意外出,怕再次发生危险。他说不会,这次行程保密,只有他和她知道。“警方说了什么吗,是熟悉你行程的人,找的枪手?”她背脊发凉,毛骨悚然,若真是对他了如指掌的人,那太可怕。“也不是,别担心。”他松懈下来,不想她有压力。挽手慢步走在桉树林里。听他讲解各类树木,有些古老的树木,她闻所未闻。她忘不掉那天的植物园。将近十小时的飞行,并不觉长。在心爱之人身边,时间是过得最快的。落地后,开机,她向母亲报平安。他接到父亲岳平然的电话。“我在接机口。”岳平然对儿子始终是硬着脸,铁一般的冰冷的声音,说话一字不多。岳仲桉脸上失去笑容,她察觉出来。“他来了。”“你爸爸?”他点头,似乎要见最不愿见的人。“如果还为你妈妈的事恨他,也不必了,他毕竟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才是。”他像个孩子。“好,我是。”她宠溺他。他没有说,对父亲更深的抗拒,是因为不接纳她。他又想,简直可笑,他心爱的女人,要一个在他七八岁时就撒手不管他的人接纳吗?母亲去世后,他读书的钱,都是母亲生前存的积蓄。那个跑到美国,娶了个二十多岁年轻漂亮女孩的父亲,给过他什么。如今还妄想来干涉他的人生,他的爱情?凭什么?“对了,纪幻幻让我在免税店给她买些护肤品,你知道,女人买东西都要比较来比较去,你先取行李回去吧,别让叔叔等久了。“她找借口说,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破绽百出。她不傻,他父亲都那种态度,她再不知趣地和他公然相拥出现……“我们一起走。”他越过她打的幌子。他将她的手臂,一把搂在怀里,大步坚定地走。她躲闪着,想要抽回手。“仲桉,你放手!”她喊道。他不放。“你弄痛我了!”她叫嚷。他赶紧松开。“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见你父亲。他第一次见我,就是你身受枪伤,对我反感,是人之常情。需要时间,明白吗?”她悄声说。“不用在意他。”他坦然地回答。“我在意。你也不想有任何可能,让我站在那里被指责的,对吗?你是最尊重我的人。”她说。他想是啊,他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试想父亲若真的对她出言不逊,他能如何保护她,除了带她走,还能怎样?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会动手。商量过后,他先走。她向他保证,去妈妈那里后,会在晚上十点前回公寓。望着他的背影,她安心了。希望他能和父亲和平相处。乘车直奔母亲做事的那栋豪宅。“妈,我回来了。”她带着兴奋的口气,还没和母亲提过遭遇的凶险。在起居室,并没有找到母亲。却在花园里,看到母亲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孩讲话,神态慈祥。“小远,我跟你说,你当保安,不代表你就能放弃学习。现在还有许多老年大学,八十岁的老人都去读书。”“你怎么不读书,大字也不识几个,给有钱人当保姆使唤。”男孩不以为然地嘲讽。“你不像我,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你人生的路还长,你要是想读书,学费我出。”母亲耐心地说。“妈——”她喊道,走上前,将母亲拉到一旁,见男孩匆忙转身,也不和她打招呼。“哎,你回来啦!走,我给你俩做土豆炖肉去。”“妈,他谁呀,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妈你干嘛要管他,还给他出学费,也不看看他有没有读书人的基本素质。”她心里来气,高声说。男孩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母亲用手挡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别乱说。”回到母亲房间,放下行李,听母亲将这个保安小远的故事。“刚从劳教所出来,因为偷窃,年纪又小。”“这家主人是做慈善的吗?让妈这样一个身体不大好的病患做家政喂喂猫,那个老园丁也是聋哑人,可怎么能让偷窃被劳教的人来当保安,监守自盗?”她心情完全被破坏了,担心老实善良的母亲被骗。“所以世上好人多,我们也要做好人。再说小远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四处流浪……”“你就想到我弟弟。可我弟弟才不会变成这样子,本质在那里!妈,我会去努力找弟弟的,但你不能糊涂啊。你离他远点,别再管他。”最后母亲答应了她,她才踏实。吃到最爱的“母亲牌”土豆炖肉,真是幸福。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岳仲桉,让他眼馋。足足两碗米饭,唤醒她吃了那么多天汉堡和三明治的味觉。饱餐一顿,真惬意。她主动洗碗,让母亲休息。当她打开微波炉,准备把里面也擦洗干净时,看见一个方形的乐扣碗,里面装着满满的土豆烧肉。很显然,是特意装成另一份的。碗盖上贴着便签字条。“吃千吃万,不如吃饭。”朴实的话语,这是母亲的口头禅。念中学时,早上要带饭去学校,中午热着吃。她特别羡慕同桌,因为同桌的饭盒上,每天都有妈妈贴的爱心便签字条,写着不同鼓励的话。放学回家把这件事和母亲说了,但也依然没有看到过字条。她瞧着那张字条,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她不想再指责母亲盲目对人好心,全当是种寄托吧。以后每天都要来陪妈妈。准备回公寓,在走廊上碰到蹲地低头抽烟的小远。衣服贴在背上,显得骨头特别突出,很瘦。她站在他面前,忠告道:“我妈丢失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她对你的好,是情感转移。你有良心的话,请别害她。”小远没有说话,猛吸几口烟。弟弟也应该和他差不多大,若在她身边的话,会还是那个很听她话的弟第,都上大学了。我们最年轻的一面,会存在永远不再相见的人脑海里。从何时告别,便留在了那年。坐上公交车,路过一片片住宅区,无数的房子里,亮着灯,有许多人的故事在上演,我们不曾参与,只是共同平行发生着。下车后,她在站台,买了一束花,白色的铃兰,抱在怀里。仲桉,在这座城市里,有属于我们的家吗?也许以后,我们会在一起。也许以后,我会在离你很遥远的地方生活。但我都会好好的,像今天这样带着花回家。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便是永得。岳仲桉的车,行驶在霓虹闪烁的高架路上。车内,冷气有些过低。岳平然咳嗽了两声。从机场出来,父子二人都不说话。岳仲桉伸手将冷气关了,打开车窗。风徐徐灌进来。或许是看儿子主动体谅关冷气这个动作,岳平然当作是儿子的关心,开口道:“最近流感,你多注意,养伤期间不能咳嗽。”“送你去我订的酒店,尽快回美国吧,我们没有什么好见面的。”岳仲桉低哑着嗓音。这句冰凉的话,将岳平然想要的父子热情给浇透了。“不去酒店,我回家。”岳平然恢复往日的严厉口吻。“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很正常,我提醒你,我妈死之前,你和她办理离婚手续,除了那所宅子,其他资产都归你。所以,现在,那是我的家。你的家,在美国。”岳仲桉流利冷静地说,这番话,在他脑子里,转了无数遍了。“我、是、你、父、亲。”岳平然一字一字地说。“生物学上的父亲。”岳仲桉冷笑着摇头。“你和那个女人住一起?”“我们结婚不会邀请你。”“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这次差点送命……”岳平然从后排座探起身,情绪激烈,欲言又止。“第一次见,你能对她有这么多恶意怀疑,挺符合你阴险狡诈的性格。”岳仲桉反讥。“不是!”岳平然果决道。“那栋宅子我借给朋友住,你别去打扰了。”岳仲桉说着,打着方向盘,下高架,驶向右前方的酒店。“她父亲是不是叫林贡之……”昏暗之下,岳平然压抑地说。岳仲桉闻言一震。车急急刹停在绿化带旁。视线尽头,是幽长的黑夜。第八章 为了你,我甘愿受苦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面四苦,是命。后面四苦,是你。她抱着铃兰花束,慢慢走上楼,没有乘电梯。爬楼当做运动锻炼下。想到在澳洲与他逃亡时,真恨自己平日运动过少,跑得不够快。嗅着铃兰的芬香,边想等会儿见到他,要主动给他一个拥抱。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相爱。换而言之。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你。“你”是仲桉。仲桉,自和你坦诚一切后,我变得特别紧迫,那种紧迫要去努力,要往上爬的心。我必须要努力,那个如蜗牛爬行的自己,见你就在前方等着,于是便脱下壳跑了起来,我要跑快一点儿。她边想着,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加快上楼的步伐。明天终于要上班了,挺长时间没看到那群动物,她真想念小家伙们。爬完楼梯,她腿发软,额上冒汗,打开门,想向他得瑟一口气爬上来的光荣事迹。客厅不见他的身影。还没回来吗?她上楼,见书房门虚掩着。“在看什么呢?也不去房间休息。”她将铃兰放在他书桌上,走到他背后,环抱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淡淡的尤加利气息,让她闻着就很安心,想这样埋在他肩膀上睡去。他合上手里握的相册,故作镇静,轻轻抚过她脸颊,问:“以前的照片,你要看吗?”她痴笑。“我看相册的话,整本看完就看得清你。万一看到你和前女友的合影,我要添堵。“她将相册替他放回书架。他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要看。“没有前女友照片。”他慢慢地说,朝她招招手。“才不信呢,你这样的男人,没谈过恋爱?那可得怀疑你的性取向了。”她笑,双手同时牵起他的双手。她站着,他坐着。他略微仰视她。“我性取向很正常,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他眼里夹着一丝坏笑,却又戛然而止,眼神暗淡下来。因为他想到相册里的那张照片。她未觉察,心跳加速,有些慌乱。他见状,摩挲着她温热的掌心,转移话题说:“逗你的。上一段感情,是我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很短暂,没有什么合影。”“打住!不许回忆了。”她比划停止的手势。“嗯,那段感情早释怀了。最深刻不能释怀的,还是对初恋的记忆。”“你也有不能释怀的初恋……”她酸酸地说。“所以我和她重逢了,我想一辈子都不释怀。”他说完,看向墙上那幅画,丁香从中她的身影。他的初恋就是她啊。绕来绕去,他还是把她给撩得心酥。她忍俊不禁地瞪住他,满是爱意。每当她这样瞪他,他都想吻她。在他没有查清楚真相前,他必须克制自己,否则,越近一步,对她的伤害就越大。他凝视着她,五味杂陈,简直不敢想象万一她知道她父亲的死,和他父亲的不作为也有关系,她会崩溃成什么样。“我上班的时候,你就安分守己在家休息,我会打座机查岗的。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溜公司去了,那后果……”她邪邪笑,透着股威胁。“后果怎样?”他有些期待。“罚你去给我的小患者按摩!”她鬼点子忒多。“那我可不敢。作为你独一无二的人类患者,我一定听医嘱。”他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