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哼着,真想享齐人之福啊?就冷淡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突然身子一歪,就被一把扯了过去——戴宗山把小娇妻扯在自己膝上,也不管报纸落在了地上,就用有胡茬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两下,“也不招呼一声,谁又惹你了,回来就给我脸看?”“别这样,有人看!”安娜想冷冷挣脱,都没能站起来。“谁看啊?我在自己家,怎么就不行了?”说着又亲。亲得她喘不过气来。本来想进来送茶水的吴妈在厨房门口一露头,又缩回去了。“不能等到楼上吗?”“等不及。”双号几天不在家,真的等不及。☆、心爱安娜双臂抱胸, 小脸一凛,找后账了,“我问你, 那天在体育场, 江云柚是不是你叫过去的?”戴宗山愣了一下, 好像忘了这档子事,想了想, 记起来了, “没有。”“那她怎么这么巧就去了?”“每个人都有腿啊。”行,气我是吧。安娜便生气不说话了。“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安娜快给气哭了,“你就是贱,她那么想做戴太太,你要么直接给她这个位置, 如果不给,就不要让她常出现在我面前!你想在众人面前造成既定事实吗?”戴宗山突然就明白她为何生气了, 即使挨了骂, 也厚着脸皮揽过她, “教你个方法, 你想守住戴太太的位置, 那么, 在任何属于戴太太的场合,你都不要离开,否则你的位置就会有人去填补。填补长了, 就在外人眼中形成固定印象了。最后你也会受外人眼光的影响,认为有问题。一旦你也这么认为,那就一定会成为问题。”安娜回头狠睨他,“哪天,我和她若鹬蚌相争,撕在了明面,你这个渔翁是不是得利又得意?”“我得什么利?”他亲在了她薄薄的她耳垂上,“你这样,只让我更难堪而已。别人会认为我......只是我脸皮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罢了。”“别人应该羡慕你才对吧,有两个女人明里暗里为你争风吃醋!”“你饶了我吧,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呆着,别人才羡慕我吧。”“你没觉得,每次她都在你面前表现得过分张扬显眼吗?”“这是别人的行事风格,你让我怎么说?”“我觉得你很享受她的追捧和仰慕啊!”他肆无忌惮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但在安娜看来,是白森森,很恐怖。他遗憾地说:“你就怎么不追捧仰慕我呢?”安娜就讨厌他这样。“我很讨厌她!”这个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以后让她少出现在你面前。”“她有心进这个院子你知不知道?”她逼视他的眼睛。他沉默片刻。“怎么不说话了?”“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帮她进来?”“想让她进来,还用等到现在?早进来了。”安娜哼了一声,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行了,想多了。”他又亲她。“我没想多。”安娜推开了他的脸。男人把她扳过来,看着她气得有些变形的面孔,“这吃醋的样子,很好看。”“为你吃醋,我真是闲!”男人哈哈笑着,笑得安娜有点恼、恼羞成怒,想马上站起来走开,但转眼就被他扛起来,向楼上走去。“你做什么?还没吃饭呢!”她捶他。“过会儿。”男人进了卧室,回脚踢上门,把她放在床上,就脱自己的吊带裤。安娜事多起来,“店铺没赢利,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呃?”男人都没回过神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笨,是菜鸟?”“哦,你不笨,能亏到底才算你有本事。”“你认为我不能独挡一面?”“马上你就独挡一面......”“讨厌,还没洗澡呢。”“以后。”“还没刷牙......”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唇被堵上,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有些微涩,但所有感官都被他“想要”的男性气息层层包裹了。这种状态下,她无力说出一个不字,身体状态也被激活了般,顺从了他的需要......安娜唯有一丝清醒,就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被他驯化了。自己的身体在非常诚实地听从了他的召唤,已悄然为他打开......他非常贪婪地攫取了她...她像狂风中的树叶,像那天杭州湾风浪里的那只挣扎的小草船,颠簸起伏,甚至倾覆,直被溺死在水底......她一度有一种濒死不能被还魂的状态,灵魂在游离中上升,太阳像花朵一样在头顶绽放出光芒,一切很暖,也像空气般散去安娜清醒时,是被拍醒的,刚才陷入晕厥状态。她恍然以为自己一天太累所致。但也意识到自己要被征服了。被征服了的女人,无论多么骄傲,都会象江云柚那种样子吧,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也要在他身边谋一个位置......自己不要做被征服的女人,那就彻底被他收割了,如砧板上的鱼肉。弱者的价值在于背叛。自己不要落的连背叛的价值都没有。在安娜脑袋里各种风暴/乱刮时,这个男人却在她身边安心地躺下来,心满足意,是真的心满意足,贴心地搂住她香软的身子,真的以为得到了她。☆、日常两人下楼吃晚餐, 是在两个小时后。客厅里灯光全熄,那些来自东欧和旧俄宫廷的银制烛台派上了用场,葳蕤的烛火把整个客厅照得红彤彤的, 宛若宫殿。安娜依然疲惫, 没精神, 筷子都不想举起来。戴宗山则显然精神状态非常之好,也对一切很满意, 特意挪了他象征男主人地位的椅子, 挪到戴太太身侧,拿了只空盘子,给她夹了烧得嫩嫩的牛里脊小排,“多吃一点,才有力气。”自从嫁进来,安娜一直吃的都是最上好的牛肉, 因为戴宗山爱吃;吴妈看上去那么普通的佣人,烧菜却是一绝, 怪不得能取得一家之主的信任。牛里脊是整只牛身上最鲜嫩的部分, 三分熟, 就有入口即化的感觉。想想曾经在纽约时, 才与那个人吃过一次, 当时需要预约的那家餐厅, 也点了蜡烛,只是客人很多,没有现在这么静谧温馨的效果。即便如此, 也是她经历过最浪漫的晚餐了,以至后来她写在信件里,对此念念不忘了好久。“送你一件东西。”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丝绒盒,打开,随着对折光闪耀,一串镶嵌着玫红宝石的钻石项链到了他手上。安娜认得这条项链,报纸上曾经详细介绍过,因东欧革命,来自某王室的饰品,人家登基时才拿出来戴一下。曾在报纸上被估过价。男人粗壮的手指,精心为她戴在白晰的脖颈上。安娜不照镜子也觉得太过珠光宝些了些。“你拍到的?”“一个负债人欠钱,我特意提出要这条项链抵债。嗯,很合适。”“太贵重了,我一个平民戴它是不是过于奢侈了?”他阻止了她摘下的手,“尽管戴着,再好的东西,使用它,它才有价值。像它原来的主人,即使是王室,也一样凋零。人生短暂,好东西,不要搁着,最正确的事就是物尽其用。”这话原本没错的,但安娜也就在家戴戴过了过瘾,下次出门,依然带普通的珍珠项链,这样更像一家店铺之主的样子。店里也开始传来好消息,上次一些新的女式裙装,受到了欢迎,以前走到门前都不停留的路人,现在至少有三三两两的在橱窗前停下来看看或评头论足一番,然后有人走进店来,询价,试衣。大家都在说,按上次的设计风格,是对路子的,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电影,我们就按电影上最漂亮的衣服继续改良吧。安娜也很高兴,正说要不要趁机做一轮广告时,当天的报纸出来了,江云柚的“云时间”专栏,也推介了霓裳店铺,颇有溢美之词。广告的威力巨大,转眼就涌进来一些吵吵嚷嚷的女孩子,要求试衣。冷清沉寂的新店就开始热闹、不拖左右邻居的后腿了。那天下午,安娜正精心剪裁一件泡泡袖裙,有人进了设计室,特意到她面前低声说:“太太,‘甬旺轮’已被打捞上来了,轮船上还有一些客人的遗物,不知戴太太有没有空去看看?”甬旺号是以前常年来往于上海至宁波“沪甬”航线上的轮船,也是两年多前安伊坐过的。安娜一直私下寻求相关的人帮自己找寻一些蛛丝马迹,以试图弄清楚安伊生前的一些情况。这次沉水的轮船既然打捞上来了,她当然要去看看,万一有姐姐留下的遗物呢。遗物认领处设在了吴淞口。安娜特意与林伯一起去的,以前私下调查安伊的事,特意隐满了他,比如自己收集有关安伊所有八卦新闻的报纸,他就一点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戴宗山就不会知道。本来在沉船的当年,就有水兵潜进沉船里搜寻了尸体和部分遗物,但由于过程过于匆忙,很多遇害者家属都不满意。现在沉船出水,主要是轮船公司打捞出来,重新修葺使用的,所以船舱里的一些私人物品也再度被收集起来。因是死者的东西,不怎么吉利,也可能没那么贵重吧,所以有些金属制品,如手杖、普通戒指、钥匙串、手表之类,虽经过海水两年多的浸蚀,还能回到死者家属手中,以供缅怀。虽多数已不能用。借助林伯的一双慧眼,安娜认领了一只精瓷水杯,杯壁除了水锈,还能清晰看出上面的图案:一位婀娜的紫衣中年女子领着两个少女在枇杷树下乘荫的情景。很显然那是姆妈带着自己和安伊在树下看燕子。当年这样的水杯是姆妈特意定制的,自己的那只带到纽约因意外摔碎了,没想到姐姐还平时带着它喝水。安娜自然当作宝贝带了回来。路上告诉林伯,不要告诉戴宗山自己来领取过安伊的遗物。安娜不想让他起疑心,再说自己私下已秘密调查很久了,没必要在他面前一惊一乍的。特意给林伯明确讲出来,也是警告他,若自己从戴宗山嘴里听说了此事,一定是他告密的。林伯这种稳重又胆懦的人,一准就不会说了。安娜到家时,戴宗山正在他办公室里打电话,门没关严,她听得一清二楚:“这事你要办利落,我不管他们怎么闹腾,合同签了,就按合同办。谁说合同对他们不公平?事前他们的律师没看合同吗?签都签字了,还什么废话。你警告他,让他老实点,你知道怎么让他老实.....”很多人说,主要是一些左yi报纸说,戴宗山进军的一些行业,很多靠豪抢横夺得手的,有些失利者或受损害者背地都恨恨地称他为流氓、黑手。安娜也不知到底是对方因妒忌而毁谤他,还是一切都真的,亦或两者都有?总之站在高处的人,容易招各种流言就是了。“安娜。”在她上楼时,戴宗山正好从办公室出来,刚才还严厉的语调,转眼像换了个人,手插进口袋闲散地踱过来,一脸儒雅的笑意,“来,给你看样东西。”“什么?”安娜被牵了手,一直走出客厅,到了院子,在一片新翻土的花圃前停下。“别人送我的,一株罕见的帝王兰,能开出两种花来。”果然,新土里培植了一棵新兰花,看狭长的叶子,和一般兰花没什么不同。“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闲情逸致了?”安娜几乎本能问了一句。“以后我们就要过闲情逸致的生活。你这样天天忙,不太行,你以后要多陪我。”男人把她揽在怀里,明确提出要求来。“我每天回到家里,要看到戴太太。你等我,而不是我等你。”“我的店现在很有希望,说明我眼光不错,说不定我只亏两年。”安娜迎着他的眼,本能骄傲。“你要我每天去你小店里接你吗?”他又亲她。“你不累吗?”“看到你,我就没累过。”他终于满意地抬起头,一只大手又握住她柔软的手,“好的女孩子,总让生活充满期待和乐趣。”安娜心说,安伊呢?她属不属于你说的“好的女孩子”?顾言卿上次若有若无地告诉过她,安伊之死很可疑,你不要放过要她死的人。☆、家产戴宗山的确在过上流社会闲适自在的日子, 他足够的社会经验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让他处理外面的事务,不再绞尽脑汁、用尽全力, 而是顺其自然, 或想想办法造成顺其自然。给人一种治世如烹小鱼般的举重若轻感觉。倒是在家庭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 他却一本正经用起心来。这让安娜有些不适应。难道不是你每天都很忙、到处处理各种事务,脚不连地、连家都没时间回才对吗?自己还能落个自由自在。现在可好, 每天到店里, 忙得头皮发炸,回到家里,还得陪他散步、看花、陪聊、陪吃、陪/睡。尤其陪/睡,简直是成全他的岁月静好。好在,在此之外,安娜也全力处理自己的事务。有一天, 父亲安德意外打电话来,说有些事, 让她回娘家一趟。电话是打到店里的, 安娜就选择了双号回去, 没想到在安家小院里意外看到了戴宗平夫妇, 带着他们吃奶的孩子。若柔已是母凭子贵的戴家二太太, 仗着奶孩子, 对男人支使来支使去,拿尿布,拿孩子的玩具, 手迟了,还要唠叨几句。安娜觉得她是故意唠叨给自己听的,以彰显她对这个男人的权力。她简直无法想象,前男友那么傲娇、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开,竟被老婆支使得一点脾气没有。贱人的确需要恶人磨呀。但黄太太却坦然看着这一切,内心很高兴的,女人就得用这样的烟火气来打磨男人,才能把他们不着调的野性磨平,才能为这个家听从女人的调遣。当年自己真正收服安德也是靠如此手段,有时你怎么用女人的妩媚劲儿都没用,只能用他儿子和父子间的血缘亲情拿捏他才行。安娜在大门口看着这一大家子如此忙忙道道,觉得时机没来对,转身要离开,被在二楼上躲着抽两口的安德看到了。他是特意让女儿回家的,只是没想到宗平两口子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老头在窗口就探头叫了声:“安娜。”戴宗平本能转过身来,与前任目光堪堪对上。两人默了默,都没说话。若柔马上打骂孩子:“贱里贱气、贼头贼脑的东西,眼看着你你还敢尿到我怀里,不打你两下你还不拉屎到脖子上!整天里里外外,还伺侯不好你了?臭不要脸,你到底随谁?”安娜回头就走。就听身后宗平温懦冷淡的声音:“回家吧。”若柔不高兴,“好不容易来一趟娘家,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去?要回你回!”安德在大门外追上安娜,不安地说:“你别理她,我也没想到他们一家子会回来,还等他们赶紧走呢。”“找我什么事?”安娜不耐地看着老爹。老爹上班了,平时住在码头上,被一帮码头工时不时吹捧着,他也找到了工作的乐趣。他一般不找自己,若找,还让自己回娘家一趟,一定是有要事的。父亲不吱一声,在前面带路,去巷子外的茶点店,边走边说:“顾言卿给我来了电话,说小虎子现在转到正常学校去了。”“算他识相。”安娜觉得这样也就行了。“就这事吗?”意思是,这也值得自己跑来一趟?安德犹豫了一下,“他还有一件事,当然我没答应。我得告诉你,他说,安伊的产业,能不能现在就转到小虎子名下?”安娜当即愣了,安伊的产业?她哪来的产业?不就是安家传下来的纺织厂和面粉厂么。“为什么?”“安伊以前是给了小虎子的吧。”父亲叹口气,“现在面粉厂的设备也换上新的了,应该赢利了吧?”安娜点点头。现在她忙,虽不常去那两家工厂去看看,但从财务表上,也知道两家工厂每月都有稳定的进项。关键是戴宗山给她配置的人手很能干,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选择不亲自管理工厂,只专心于服装店,也是有点嫌弃,工厂整天机器轰鸣,环境不太干净,不如做衣服光鲜时髦。“这是安家的产业,不是他们顾家的,要这么理所当然?”“所以,我拒绝了,不能让他再胡思乱想。但如果他非要,能拿出证据,你可能会多少有点被动。”“我有什么被动?”父女俩说着进了一品茶香店,选了一张干净的原木桌。安德是常客,仅对服务员伸出一个指头,就有一个小姑娘颠颠提着茶水过来了。“咳,有些事都没来及告诉你。当年,你姐去世前,给姓顾的留下过字:你姐名下的安家产业,将来都给小虎子。她人一走,这字就成了遗嘱了。顾言卿现在就要求遗嘱生效。”安娜一时瞠了目,“他以前怎么没提这要求?拖了两年多了到现在才提?”“诶,谁知道他怎么算计的。你要当个事啊。”安娜有些烦恼。说实在的,姐姐生前对自己真的很好,供自己上学,做到了长姐如母;自己也不应该与姐姐争家产。再说安家的产业,让安伊继承,再传给她儿子,似乎也没传给外人....毕竟她是老大,自己也嫁得不错,但为什么就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太突然了,我先想想清楚。”安娜现在也不好直接说,给还是不给,父亲能帮自己直接拒绝,因为父亲有别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儿子,多少也有点念想吧。安家的两个工厂现在在自己手里,他还有点希望,要是真给到了小虎子名下,就真的给外姓人了。小外甥太小,又不长在这边,他对外婆家的人,有什么亲情呢?所以,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戴宗山说一说。自己脑子有点乱。果然,父亲也很坚决,“不能给小虎子。给了他,他才几岁的人?就等于把安家的产业给了顾家了。给顾家,还不如留在咱们自己手里,毕竟是你姆妈家的祖产。不能你姐活着时,他得不到的东西,你姐没了,他反得到手了。”安娜不解,一脸疑问。安德平时那么和气的人,一提起来都显得很生气,“当年你姆妈为什么反对你姐和顾言卿在一起?顾家在宁波以前也算殷实人家,有地有厂子,但一家子都不是经营生意的人,好好的祖业都快给这父子俩败完了。顾言卿,就是长的还行,和我一样,优点全在一张脸上了;说话也好听,就靠口吐莲花一套一套的才哄住你姐的。他和你姐结婚的目的,就是冲咱家的面粉厂或纺织厂来的。当年你姆妈曾经说过,将来你们姐妹俩出嫁,一人陪一家工厂,都没打算给我留点什么。你姆妈虽然有别的毛病——”“我姆妈有什么别的毛病?”安娜不满,本能插一句维护母亲,瞪了父亲一眼。“好,不说这个了。你姆妈但有一点,看人蛮准的。她一开始就不看好顾言卿,说他不大气,有鸡贼相,说还不如我呢,我也算没什么本事,但我没坏心眼。这个姓顾的小子,有点心眼都是坏的,说你姐若嫁给他,会吃苦头的。所以就是不同意这门亲。现在想想也是,当初顾家为什么那么痛快就同意结这门亲呢?高攀我们,有利可图!他们在宁波,破落户了,我们在上海,不算大富大贵,好歹可以拉他们一把。后来,你姆妈眼看拦不住,就放出话来:嫁也可以,不能给陪嫁,空手嫁闺女。这顾家人一听,没有工厂做嫁妆了,也不说娶亲了,又给姓顾的小子介绍了别人家的女儿,人家也有产业。这样,你姐才退而求其次嫁给了戴宗山。戴宗山没要咱家什么,相反还给咱家的工厂拉来一些活。”哦,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安娜听了都有点心烦。“现在这姓顾的,应该把他老婆家的工厂也搞垮了,吃什么什么净、败什么什么光的一个人,没有收入来源了,现在又打起安家工厂的主意了。这也是打听到,这两家工厂在你名下了,能张口要了,以前在戴宗山名下时,没听说他敢放过一个屁!”安德也是气死了,喝着桌上的茶水,骂着外孙的爹,还说上次戴宗山把他揍轻了。等安娜走后,安德回到家,黄太太在抱胸等着他。自从自己也每月挣钱后,腔调与以前就不同了,现在女主人以顶梁柱的口气质问:“安家的产业你就没份吗?只看着姓顾的在争吗?人家在为人家的儿子争未来,你就不能为你的儿子也争一下?”安德也想争,但总觉得底气不够,一是上一任太太/安怀茹没说把家业留给自己;二是无论安伊还是安娜,也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和孩子争东西吧;就是有心争,也不好说出口。“他们还没争出个所以然呢。”“等他们争完了,还有你的事吗?”黄太太叉腰睨他。安德又装傻,看看天,看看地,捏捏口袋里的票子,赶紧把这个月的工资上交了吧。就这个时机好。※※晚上,戴家客厅灯火通明。安娜在饭桌上就把家里的事说给戴宗山听了。戴宗山回得很简单,“现在这两个工厂都在你名下,你想给谁,我不管。给到你手里,你就有处置权。”☆、谈判安娜很烦恼, “本来我姆妈的意思,就是把面粉厂传给安伊的。安伊给小虎子,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尤其一想到小虎子的小可怜样, 就觉得过意不去。戴宗山以前很爱对小娇妻的事横插一杠子, 替她出出主意显示自己的存在。现在则懒洋洋的, 明显不热心。本来也不关他的事。安娜就觉得他冷漠,不给自己想办法, 平时你的精明劲儿呢?戴宗山解释:“这种事, 我没法说话,小虎子毕竟是安伊的儿子,面粉厂是继续留在你手里,还是给他,我真的不在乎,本来也没几个钱, 你看着办就好。”“问题是,不是刚花了钱给面粉厂换了设备吗?”安娜也不是不舍的, 而是觉得现在给了顾家, 不合算。他一个顾家的, 自己连给同父异母的弟弟, 都不愿意, 他算老几?“没关系, 换设备算我送你的礼物。你想送谁,按自己的心意就好。乖,先吃饭, 别忘了今天是双号。”戴宗山是真不想管。在他看来,安家的事自从安太太/安怀茹逝世后,好好的家就变成了烂泥潭,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不值得他插一脚。安娜可不打算这样白白送出去,叫人去通知顾言卿,让他有空来上海一趟,两人正经谈一下。而且安娜觉得自己是讲道理的,可以以理服人。哪知,顾言卿也是有备而来,竟带来了两位律师,是打算和安娜在“法律”上好好讲讲的。咦,姓顾的怎么这次胆儿肥了?难道他真的握有真理或什么证据?安娜也不是吃素的,让戴宗山也给自己找了个律师,并特意叫来老爹安德、陶伯和面粉厂的会计,给自己助阵。因为事关安家的财产、安伊死前的各种事情,恐怕没有人比安德更详知内情的了。安娜那时还是个中学生,平时爱臭美,很多时间住在学校里,一边学习一边忙着和戴宗平谈恋爱,后来索性去了纽约。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太容易被顾言卿牵着鼻子走。把陶伯叫来,是安德的主意,陶伯沉默寡言的,一直默默地为戴宗山做事。安德一把年纪了,走的桥比安娜走的路还多,这场管司真要打,没有戴宗山撑在后面,安家是有可能输掉官司的。这个新生的民国,你说是法律重要吧,很多时候又被强权强人操空着,你说强人强权重要吧吧,但法律有时与媒体结合起来,引起舆论哗然,又能让强权强人让步。说到底还是两方力量较量的结果。安德还多了一个心眼,怀疑顾言卿胆肥,是因为有人给他撑腰。就他这几十年耳听目染的,也知道戴宗山崛起之路没那么简单,肯定充满了丛林世界弱食强食的血腥,也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光在码头上听那些码头工头头是道说起老板的传奇故事就晓得。这个世界哪真这么容易发家的?你还做这么大。安德就怕对戴宗山有仇怨的人,借此事,先从安娜这里打开一个口子,会不会借机搞戴宗山?最终搞得动搞不动他,是另一回事,但安家打头阵,财产就势必损失了。所以把陶伯叫进来,等于把女婿的亲信拖进来,他就会事事向戴宗山汇报的。安德怕输官司,因为这个输,对戴宗山无所谓,只是安家内部那一点财产重新分配而已。根本动不了戴家的基业,倒是趁机平息了顾家、安伊等过去的恩怨。很明显,戴宗山不想再回到旧怨中去了,他想摆脱过头令人头疼和尴尬的阴影。为了不让戴宗山真的在岸上观,安德怂恿安娜一定要让陶伯出面。只要他出面,戴宗山势必关注这个事情。但安娜毕竟年轻,不太清楚后面的水会这么深。她找自己男人要陶伯出来帮自己就一个理由:“不是他一直帮我处理面粉厂和纺织厂的事务吗?每个月汇报也是他带着会计来的,所以现在事关面粉厂的事,他要陪我去。”戴宗山若无其事说:“让会计去就可以了。陶伯能说的,会计都能说清楚。”如果不是父亲提前有交待,安娜说不定就同意了。但现在就耍赖般,“我就要陶伯去!你不帮我,陶伯再不帮我,我就失去面粉厂了。这是安家的面粉厂,虽然每月也挣不了几个辛苦钱,但是我姆妈传给我的家业,当然不能这样便宜了别人。”戴宗山也是没办法,在他看来,安家的产业,其实都拱手送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当年要不是安伊非得把这两个厂子从黄澜玉手里夺过来,他都未必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去购买这种马上要过时的旧工厂。在他所有收购的工厂和进入的产业中,最拖后腿、最不挣钱的也就是安家的产业了。没办法,安家的女人,对自家祖业有情结。于是在谈判桌上,安娜这边凑了一个压倒对方的阵容。先声夺人吧,首先把面粉厂最近换设备投入的账单,全都摊开给顾言卿看:“如果你早两个月要,这些成本就得你付出了。现在凭什么,一个好好的工厂,就得给到你手上?”“这是你姐的意思。”顾言卿只这一句话。“你和我姐结婚了吗?”对方沉默片刻,“其实马上就要结婚了。”“那就是没有!没有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直接斥他。“可是面粉厂是安伊指定给她儿子、你外甥的!”“小虎子才几岁?现在给他他会经营管理吗?”“我是他父亲,我替他经营管理。”“不给。我是她小姨,也是他后妈,我也可以替他经营管理,怎么就不行?等他长大后,我会把厂子给他。”顾言卿一下子愣了,“你这是打算把我儿子的财产长期占为己有吗?”“我劝你说话注意点,我继子的财产不算我的,你儿子的财产就是你的了吗?就你这失败又贪婪的样子,安伊当年没嫁给你,真是万幸!要是嫁给你,安家的面粉厂早被你捏在手里了吧?”“你别污蔑我,戴老板娶她才是因为财产!”“呵,是啊,戴老板多稀罕我家那点财产呀!”“他就是在你家财产基础上才站稳起来的。否则他凭什么?”一直沉默的陶伯适时提醒他,“当年是戴老板拿自己的钱,把安家的产业买过来的,当时所有的经手环节,我都在场。其实当年你要拿出钱来,你也能买。当然你不买,你可能没钱,也可能嫌贵,就一直等着安伊小姐当嫁妆带到顾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