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顾引川理了理麦克风,没有接司仪递过来的演讲稿,视线在台下逡巡了一圈,缓缓开了口。台下,徐鹤看着季初羽,反复确认她认真的神情后,眉头因为凝重深深地蹙了起来。第40章徐鹤脸上神情的凝重片刻, 很快笑了下,嘴角拉扯出不自然的弧度, 不知道是在宽慰谁:“初羽, 我之前和秘书室那边确认过嘉宾名单的, 不可能错漏了辛铭的名字。”这是顾引川十年后回国第一次亮相, 还是在这样的风波之后, 势必会站在无虞市舆论的巅峰。顾氏和徐鹤不可能不反复排查一切潜在的威胁。但是刚刚真实发生的一切不可能是幻觉。想了下, 季初羽猜测:“会不会, 他进来时用的并不是辛铭这个名字?”徐鹤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分崩离析,显出凝重。邀请函是顾氏把关发出去的,多是发给一些社会名流和知名人物,以及顾氏的员工,如何流到辛铭手里的, 他们不得而知。但是邀请函发出去的数目极大, 很难断言没有这种可能。台上, 顾引川站在最核心和光亮处,宴会厅的灯光照在他脸庞上, 暖黄的色调,把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细致好看。男人今天穿了黑色西装, 挺拔的身形和气质一下子显了出来。以为他会紧张或者怯懦, 但是顾引川全无他们担心的负面情绪或者失控。反而,他的眸光沉着冷静,带着三分隐匿的果决, 平添几分凛冽。这样子的他,竟然让季初羽一时和别墅里的顾引川对不上号。太过闪耀,像是太阳一出现,星星就都隐匿了一样,把他其他的模样都掩盖掉了。好像顾引川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才对。“各位好,我是顾引川,是顾氏本次市南度假村项目的负责人。感谢各位今天莅临顾氏——”台上,顾引川不疾不徐的开了口,清冷的声音犹如未经人类染指之地的清泉,干净得让人忍不住细听。台下出奇地安静着,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这位顾老钦点的“接班人”。徐鹤看着顾引川出人意料好的状态,轻轻用指尖拍了拍季初羽的肩膀,宽慰她:“放心,这里怎么也是顾氏的主场,到处都是保安,就算真的是他,也动不到引川的。”季初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不减。顾引川的发言简练而抓人。现场一些即便不懂测绘和图纸的人,在他专业又通俗易懂的讲解下,也迅速了解了顾氏对于景区度假村的建设构想和发展规划。这位初次露面的顾氏接班人,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架势,用十分钟时间就让在场大半人信服。徐鹤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顾老爷子脸上露出欣慰和骄傲的笑意。季初羽看着男人结束讲话,身后大屏幕上的建模图跟着被替换成了融于宴会厅氛围的背景图。他的神采遮掩不住,漂亮的眼底眼波流转,像是光芒一样倾落。顾引川还没说最后的结束语,台下蓦的响起一阵突兀的鼓掌声。众人的视线向后,落在宴会厅门口的男人身上。辛铭。他左手的指尖还捏着一个高脚杯,鼓掌的间当,有些酒几乎要顺着杯沿洒出来,他也不甚在意,继续兀自一下一下缓慢鼓着掌。他像是不知道众多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一样,丝毫没有任何不自在,反而笑得格外玩味又浪荡。“引川,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可以这么耀眼啊。”辛铭唇角的笑拉大,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小丑的面具一样,夸张得不似他自己的表情,“我真为你感到欣慰。”偌大的宴会厅,一室不知道辛铭身份的人只听着他字面的意思,两秒的沉默,像是时间量裁和审判,随后,自宴会厅后方响起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那掌声像是会传染,一浪浪往前,很快,整个宴会厅都是鼓掌声和议论声。一片欢声笑语的人群里,几个知情的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季初羽拧眉望着辛铭,手死死握着拳,仿佛这样瞪着他就可以让他在下一秒原地消失一样。徐鹤的瞳孔皱缩着,犹如宇宙的塌方,难以置信地望着人群里得意洋洋的辛铭。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一口气没上来,魏秘书一面有些慌乱地替他顺着背,另一面,摆手招呼助理过来询问。轻易在宴会厅掀起波澜。辛铭似乎也没有做更多的打算,他把高脚杯放在唇边,仰头抿了一口杯里的白兰地,唇角挂着濡湿的酒渍,他毫不在意,反而很大方地对着台上举杯致意。好像真的是在替顾引川欣慰,恭喜他。季初羽顺着他的视线猛回头,果然看到顾引川幽深的眼底破碎的光。男人站在台上,刚刚的光芒似乎被黑洞瞬间吞噬了一样,一刹那暗淡下去。仿佛达到了目的,辛铭随手将酒杯放在侍应生的托盘上,转身走出了大厅的门。舞台一侧,顾老爷子喊来的人良久才在老爷子断断续续的话听懂他的命令,有些茫然看着门口的人群,追了出去。徐鹤低咒一声,也向着门口辛铭消失的方向追去。大厅里挤挤挨挨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一片祥和愉悦的氛围,好多平时接触不到徐鹤的人纷纷伸手和他搭话:“徐特助——”“你好——”“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下次再聊。”徐鹤拧着眉,还是尽量挤出笑脸,一面拒绝着沿路的人,一面向着门口的方向张望着挤出去。挤到大门口,往外的长廊上张望的时候,走廊上除了出去透气和服务生之外,再不见辛铭的身影。眼底的神色越发凝重。徐鹤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他信誓旦旦说的话,转瞬就被打了脸,辛铭在顾氏的地盘上,就像是毫无阻隔一样,来去自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又可以无声无息地全身而退。十年之后,他就这样云淡风轻的出现了。毫无防备,毫无征兆。这十年,他知不知道,顾引川是怎么度日如年痛苦煎熬的。他知不知道!脸颊侧的肌肉和太阳穴因为用力憋得生疼。徐鹤死死攥着拳头,才发觉出自己心底里一直是有恨的。身后发出一阵躁动。紧接着,响起魏秘书焦急混杂得有些劈裂的声音:“顾老!”季初羽回头,刚好看到顾老爷子的拐杖失去受力,嗑在大厅的地上,而顾老爷子的身体也撑不住,颤巍巍的倒了下去。人群中发出一阵躁动,顾老爷子昏倒的信息在人群中耳语着,很快在整个大厅传开,一瞬间炸开了锅。顾引川漂亮的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一具漂亮却没有生气的雕像,呆呆的在台上站着。季初羽想向他走去,却几度被骚乱的人群挤远。很快,顾氏的医疗团队从舞台侧边的休息室进来,一堆人把失去意识的顾老放上担架,手忙脚乱抬着往专属电梯的方向去。顾氏放进来的媒体眼看着不能错过这个大新闻,还有看热闹的宾客,乌泱泱的跟着散了大半。有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大记者上台想采访顾引川,颤巍巍举着话筒,问题犀利:“顾先生,顾总选择在这种时候把顾氏的担子转交给你,是因为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你即将要接管顾氏了吗?”顾引川似乎对他问题里的某些字眼有了反应。他机械地抬起眼眶看他,眼底的光涣散,没有说话。人群一散,季初羽好容易挤上了台,站到顾引川身侧。恰好听到了这个记者的问题。她看着一动不动的顾引川,眼底的担忧蔓延。面上情绪内敛,季初羽侧目,看着一旁举着话筒,等不到回答而有些忐忑的记者。“抱歉,顾先生现在不方便回答你的问题。顾总身体抱恙,相关事宜,还是等顾氏自己发官方声明。”那记者听季初羽这样说,又看了一眼始终不做反应的顾引川,到底是年轻,没过多纠缠,离开了。大厅里剩下的人不多,少数人关注点还是在这里。季初羽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拉顾引川的衣袖。“引川,先回休息室吧。”现在的他或者顾氏,都不适合再出任何差错了。顾引川听到她的声音,垂眸看到轻轻捏着自己衣袖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如梦初醒,蓦的抬手捉住了她的手,然后拉下来,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他的指尖很冷,抓得她很紧,像是在寻求慰藉。季初羽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挽着犹如行尸走肉的他往休息室走去。——顾氏三十周年庆典当天,爆出了两大新闻。一是顾老爷子首次携自己的接班人亮相了。年轻英俊,从头到脚似乎挑剔不出任何毛病,满足了无虞市所有少女对于年少有为的完美总裁的幻想,甚至为此上了热搜,火“出圈”。众人开始纷纷扒这个年轻且帅气的年轻人的相关经历,随之,原本压下去的话题又被顶了上来。不过半天,网络从一路褒扬的声音急转直下为“果然如此”、“有钱人的事”这种不可说却暗示意味明显的讽刺。第二就是顾氏当家人顾老爷子在庆典当天,病发昏厥入院了。没人知道导火索,原本是可以让顾氏喜上添喜的事,忽然就悲从天降。——休息室里。透过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看到楼下行人匆匆,许是元旦假期,热闹和辞旧迎新的氛围格外浓烈。本下的那层雪也在车水马龙中消融不见了。初羽站在顾引川身后,看着他凛着背脊站得挺直,眼底的心疼蔓延。徐鹤和魏秘书还在组织安顿大厅的嘉宾和员工。原本热闹的氛围有些骚乱。季初羽缓缓在休息室门口看了几秒,抬手合上门,隔绝了那些纷扰的声音。她转过头,看着顾引川像是一座冰雕一样,眼底空洞而无神看着对面高楼上跃动的字。沉默得太久,气氛有些死寂。季初羽有些恼自己之前放弃导致一时拿不出的专业态度,亦或者,在面对顾引川时,她根本没有专业可言。“徐鹤跟你说过他的事了吧?”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拉扯感。正在绞尽脑汁想如何开口的季初羽怎么也没想到,这份沉默会是顾引川率先打破的。短暂的沉默。似乎怕季初羽没明白或者回避他的意思,顾引川补充:“辛铭。”“……嗯。”她只能被动承认。顾引川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像是在谈别人的事。“他那里应该有一整套的资料。比我本人都论述得清楚。”尔后又是漫长的沉默。似乎想说的话早已被剧透过,除了无力,再无其他。“辛铭是我上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至少在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顾引川的声音泛着一股晨雾一般的薄透渺远。可他又忽然自语一般地开始坦白。像是亲手剖开自己过往给她看。“初二那年,我父母出车祸去世了。我那段时间很难于接受这个事实,过得很封闭。和……我爷爷的关系也很差。过了几个月,他忽然就把辛铭带回家了。说他和我一样大,很多方面都很像……说我可以有个伴,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玩。”季初羽就只静静地听。“他像我一样,很早因为意外丧失了父母。我们两个也确实因为同龄的缘故,走得很近。也或许还有同病相怜吧。”“辛铭和我又很不一样。他为人比较外向,性格活泼,很快和学校里的男生女生打成一片,但我那时候的朋友很少。辛铭数学和物理很好,很早就对金融方面表现出了兴趣,而我那时候只喜欢画画,对其他的都不是很感兴趣,颜右……也是他带着一起玩,一起画画,慢慢才认识的。”“我那时候甚至有点松懈,如果辛铭真的感兴趣,也许他将来可以继承顾氏,而我就满世界游荡,去采风景,画画吧。”这些话,从顾引川嘴里说出来,带着回忆的意味,除却唏嘘徒留遗憾。季初羽脑海里忽然想起来徐鹤给她的资料上,三个少年少女的合影。那个花一样年纪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未来的十多年,会是在怎样的人间炼狱里度过的。远处已经开始有市民自备的烟花绽开了。一浪一浪的,生生在天空上划出绚烂的花火。顾引川像是被某种回忆拉进旋涡,困住了。他很不对劲。只自顾自回忆着,像是坦白,更像是一种自我折磨和无意识的呓语。把那些话那些场景在脑海里反复咀嚼,不是好事。专业的视角看的很清楚。一种被动的伤害重演。季初羽迈步上前,和顾引川并肩。她的视线明明像是看景一样落在窗外,手却缓慢顺着身侧攀爬。带着汗意的微凉掌心缓缓攀爬上一只指尖纤细修长的手,尔后准确地轻缓握住他的掌。顾引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缓缓回拢。他有些难以置信,动作机械而缓慢地转头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又缓慢抬头看向季初羽的脸庞。“有人已经开始放烟花了。”季初羽唇角的弧度格外柔和,“新年真的来了啊。”“引川,你有新年愿望吗?”季初羽偏过头,对着他笑,恰好有一朵很大的蓝紫色的烟花在头顶绽开来,透过窗玻璃,映得季初羽的眼底好像有星光闪耀。顾引川不明所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眼底像是困惑,突然给他添了几分天然的惺忪感。这话不像是季初羽问出口的。季初羽自己都有些诧异。但是好像在顾引川身边也无所谓丢人或者更丢人之分。她把视线收回,漫无目的地落在那些渐次炸开的烟花上。“我以往的愿望都很简单。就是能多找几份稳定点收入高的兼职,能减轻点田姨的负担,能给孩子们多买点书和礼物。还有,希望每个孩子能有一个爱他们的家庭领养他们。”季初羽这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铸就了她几十年不变的小梦想。或许算不得梦想,只是为生活挣扎的信念。“但是今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好像自从遇到你,我忽然就拥有了这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不菲的工资,福利院甚至迁址到那么好的地方;我前几天去看,朵朵在新家过的很不错。就连我自己……这些年我一直假装忘记了父母和过往的事,但是,今年我第一次想要走出过去的桎梏,过一次可以有波澜和未来的人生。”季初羽偏头看他,“引川,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谢谢你。”那烟花,在头顶绽开了,却一下子烙印在了季初羽眼底,顾引川的心间。“有一个。”轻浅好似带着弱电流的声音,在被阻隔了大半的烟花声之后响起。由她握着的手的指尖跳动了两下,很快以无比坚定的力气回握了她。季初羽懵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恍然反应过来,顾引川这是又在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他说他有一个新年愿望。反射弧也太长了吧……他这样一个人,是一出现就可以成为焦点和中心的人。莫名的迟钝,却可爱。似乎不是这样和缓交流的时间。季初羽却很有耐心听他等待他漫长的停顿。顾引川眼底的星火也在流转,他深深地凝望季初羽的眼底,仿佛即使是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大的风雨以后,依旧遮不住他眼底的澄澈。顾引川的声音清浅,却一字字掷地有声。“和你在一起。”这是他今年最大的心愿。他说是唯一的心愿。不是想要,不是希望,顾引川很平铺直叙地讲出来,好像这是一个他努力就可以达成的目标。季初羽眼瞳震荡一瞬,有片刻松怔。初次听到的时候,她只觉得顾引川是一时兴起,新鲜感和作弄的快感散去,就不会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可他总是在这样最郑重的场合认真的对她说着这样的话。像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对自己的祈愿。门把手被人急切地拧动,很快被有些急躁地推开了。季初羽脸颊发烫,下意识有些心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徐鹤进来看到窗边的顾引川和季初羽,难得松了一口气。他此刻因为忙乱,西服有些褶皱,额头出了汗,难得有些不修边幅。“引川,外面的宾客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人移到会议室开员工表彰会了。董事会那边一致决定元旦过后给大家延长一天的假期,多发百分之五的补给。”刚刚的氛围被徐鹤打散。旖旎消散,也免去了尴尬。季初羽回握自己刚刚被顾引川死死捏着的手,只觉得像是被他眼底的光芒照过,掌心都跟着发烫。徐鹤大抵也是看出自己又进来的不是时候,但现在也顾不得时机了。他缓了一下,问顾引川:“引川,要不要先回别墅?楼下还有很多记者,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不少,带着些难言的梗塞:“辛铭……也还没找到。”顾引川收敛起神色。季初羽也在等他的回答,现在对他而言,最合适的就是回别墅,他的心理状态……太不适合这样暴露在公众下了。顾引川似乎对辛铭这个名字的反应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大,似乎刚刚宴会厅一别,他的情绪都被拉的很迟缓渺远。季初羽也偏头看向顾引川。她赞同辛铭,无疑,现在对顾引川而言最安全稳定的地方,就是先回别墅等着。顾引川却迈开了脚步。“去医院。”清冷的声音,短暂地说出这三个字,果敢毫不犹豫,是他的决定。直到顾引川走近了擦肩而过,徐鹤才猛然反应过来。顾引川……是主动提了去医院,看顾老爷子吗?这无疑是现下最好的稳住公司和舆论的办法。可并不是最适合顾引川的。徐鹤有些担忧地和季初羽对视了一眼,缓慢转身,看着顾引川挺拔的背影走远。季初羽也有些惊讶顾引川的决定,她只能对着徐鹤笑着摇了摇头,尔后追了上去。顾引川余光瞥到季初羽穿着高跟鞋小跑着追上来,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两个人挨的很近,季初羽的手背在走路间碰到了顾引川的手背。他英挺的面庞上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耳根微红着,不仔细看,还以为这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出了休息室的门,一路沿着走廊往前。两个人的手背再次碰在一起,这次,季初羽没等到那手远离,反而,顾引川修长的手顺势捉住她的小指和无名指,尔后攀爬着蔓延到她的整个手掌,直到两人十指紧扣。季初羽掌心发烫,那掌心似乎连通了心脏,紧接着心脏也在狂跳叫嚣着失控。“引川……”季初羽小声喊他。走廊里偶尔还有一两个员工,有些讶异地打量着牵手靠近的二人。“嗯?”顾引川声音低沉,温柔得仿佛能溺出水来。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或者说看不到那些人的眼神,牵着季初羽往电梯的方向,手下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走到电梯前,负责电梯的员工询问过楼层,很快帮他们按了一楼。季初羽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她的视线落在电梯间,只觉得靠近顾引川那边,空气都变得滚烫而胶着了。终于。伴随着“叮——”的一声,透过透明玻璃,电梯缓缓停在面前。季初羽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稍稍释放胸膛的灼热。门外的工作人员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顾引川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那位画着精致妆容的电梯助理看到两个人进去转身站好,才好走进电梯帮忙开门关门,就被顾引川出声打断了。“我们自己下去。”对方脸上的笑容停顿片刻,知道顾引川的身份,很快因着职业素养点头:“好的。您慢走。”电梯门被合上,密闭的电梯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顾氏大厦的电梯都是透明的,上下间,可以看到无虞市最繁华的地界的景色。里面的两人此时却无心赏景。季初羽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急速失重过后,身体已经适应了电梯的下落。季初羽无心数下了几格。身旁的目光灼热。顾引川似乎在等她在电梯外没来得及说的话。“其实……”她轻缓地开口,视线却不敢看他。“你的愿望,现在就可以实现。”空气是一刹间的安静。季初羽回头,说出口的瞬间,忽然就有了勇气。她眼睛和唇角微弯,眼底星光璀璨:“这样,我们在新年之前,就都没有什么遗憾了。”回应她的,是顾引川倏然凑近的脸庞。心跳漏跳的刹那,鼻息已经交融,滚烫的气息顺着飘荡进肺里,尔后在唇边感受到轻软的热浪。电梯门不合时宜的打开。外面站着的电梯管理员和隔壁等电梯的人神情石化,很快靠着专业素养稳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季初羽猛地回过神来,视线里只有顾引川犹如春水般荡着涟漪的双目,他自己更加沉溺其中。手下意识落在他胸膛,似要推拒。下一秒,顾引川猛地向前,借着力道,把季初羽抵在电梯墙壁上,空出一只手按了电梯开关。男人幽冷的视线斜斜瞥过来,电梯助理被总裁接班人的这一眼扫得脊背发凉。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上。电梯助理很快转过身去,装无事发生避嫌。不出五秒,电梯门再度打开来。男人阴沉着脸出来,手还死死抓着刚刚被他深吻过的女人。电梯助理颔首的瞬间,视线偷偷瞥一眼女人脸颊上的绯红。季初羽的脸颊已经烫的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了,她只能被迫被顾引川牵着到门口。大门敞开着,冷风吹过,还是掀起了一阵寒意。顾引川直接单手利落地解开西服外套,抬手把季初羽包了起来。季初羽眨了眨眼,有些懵,有些无辜。她抬手想把外套再还给他,触到他的目光,脸颊的烫意蔓延,这次终究乖乖受着了。手只分开片刻,又被他捉走握在了掌心。徐鹤派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之前还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红毯两侧此刻有些冷清。顾引川拉着季初羽一路顺着红毯往下,站到车前,顾引川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有话对她说。季初羽抬头回看他,手包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才瞥一眼上面乔隐的名字,手机就被顾引川抬手接过去挂断了。季初羽看的目瞪口呆。印象中,顾引川不是这样霸刀又强势的人。手机在下一刻又叫嚣着冤屈响了起来。顾引川的薄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线,似乎比对面焦急得不被回应的人还委屈,抬手把季初羽揽进怀里,顾引川再度抬手按掉了她的手机。“初羽,我们……在一起了。”他没由来的说了一遍,把刚刚的隐晦和心照不宣戳破。不知道是不敢相信在感慨,还是不敢确定的疑问。季初羽一怔,脸颊燥热,她抬手,轻轻回抱了他。“……嗯。”身后的手抱的更紧。鼻息间都是他身上似薄荷,又隐隐有一丝药味的味道。季初羽在别墅呆久了,觉得这种味道让她格外安心。“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抱你,看着你,牵你的手,还有……”季初羽的耳朵此刻仿佛连通了身体的每一条神经。不然为什么他落在耳边的每一个字,怎么都好像是在她的神经上撩拨,掀起直达心底的震颤。手机铃声像是带着怒意一样,不疲不休地再度响了起来。季初羽终于遭不住,有些像是得救了一样,埋首在他胸前,唇角忍不住上扬。她伸手盲摸着去找他手中的手机,终于摸到,却又被他捉住了双手。季初羽的声音很软,埋在他胸前,带着轻微的震颤,像是撒娇。“让我接个电话啊……”“是乔乔……”“我刚刚在宴会厅碰到乔乔和丁老板了。他们不知道被疏散在哪里了,万一有急事呢。”“初羽。”“嗯?”顾引川的声音轻柔,似乎若有似无地贴近她的耳根:“什么时候,搬到别墅来吧?”季初羽脸彻底大红。不敢抬头,她只是晃了晃手机,示意顾引川松手。“放手啊……乔乔三次找不到我,要报警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乔隐给季初羽打电话三次没打通,愣是折腾到要报警。顾引川却大有要和她耗下去的意思。季初羽不敢赌,只好应承:“这段时间,我会常在别墅陪着你的。”顾引川却并不满足于此,他手下抱的更紧,想了想,自以为的退让:“要不,我搬去你那里也可以。”他倒是给自己想的好。你不过来我就过去。季初羽被他的小心思气笑了,但是很清醒地直接回绝:“这个不行。”顾引川更气了,不满道:“为什么?反正——”他差点就要说出房子的事实真相。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季初羽才答应和他在一起,万一,她之前自己之前骗了她,会不会突然讨厌他呢?眼底的幽深加重,心情也跌宕无比。季初羽趁着顾引川走神的功夫,动作很快地抽走了手机,跳出了他的怀抱。顾引川瞬间反应过来,空空如也的怀抱让他很不满,他有些孩子气地蹙起眉,就要追下去。季初羽唇角的笑意收不住,抬手接起电话的瞬间,另一只手的食指压在了顾引川的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口型。顾引川饶是不满,还是很乖顺地停了下来,蹙眉看她。像是一条怒气值刷满的恶犬,却还是因为她的一个轻柔手势瞬间停下来,一面不满,一面遮不住忠诚摇晃的尾巴尖。“初羽,我刚刚被人群挤散了。你在哪啊?你没事吧?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啊!”一连串的问句,加上乔隐特有的炸毛语气,显得像个火力全开的大家长。季初羽的视线和顾引川相对,有些心虚眨了眨眼。“我没事,现在……准备和引川去医院。”“啊?去医院干嘛?你怎么了?哪受伤了?”季初羽瞬间有些无语又尴尬:“不是,引川的爷爷……刚刚不是昏倒了吗……”“我们两个都没事。”“你们先回去吧,嗯……有什么事我再和你说。”乔隐在那边踱步,终究不放心:“不行不行,那些针对顾引川的人会不会也针对你啊?我不放心,我今晚去你那里住。”季初羽还没措好词,手机已经被对面的男人拎了过去。顾引川另一只手直接把季初羽捂着自己嘴的手握在了手心,声音清冷短促:“她不去。”那边乔隐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卧槽,无情啊。乔隐拿着手机傻眼了。第41章顾老爷子在三十周年庆上昏倒了, 这件事让整个无虞市的商圈都震荡了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