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居然还在计较这个。季初羽提着药箱的手有些尴尬地在半空中停摆,想了下,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用手背在他背上碰了碰,算是回礼。“引川,我好像……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好像,开始,真的。擅自加了这么多未经他允许的修饰词,似乎就为否认他最想听的喜欢二字。顾引川孩子气地蹙眉,不满之情快要从那双好看的眼眸溢出来。没等他的薄唇说出反驳的话。季初羽忽然轻轻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耳边小声补充:“这句不是因为工作。”瞳孔里的地震和心底海啸接轨继而交融。掀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像是头无辜的小鹿,提着药箱蹦跳着远离。似乎存心欺负他没回过神来,腿还不小心撞到他受伤的膝盖。这一次,顾引川是真实的因为疼痛皱了一下眉,回过神来。她的话在耳边更清晰。顾引川想抓她回来,让她好好的再说一遍,认真的说清楚。可季初羽铁了心想逃。病房门被敲了敲,紧接着传来徐鹤的声音:“引川,初羽,我进来了。”话音刚落,他人已经推开了门。季初羽看着顾引川眼底升腾起的火光,脸颊发烫,像是得救了一样,擦着徐鹤的身后逃出了门。徐鹤很关心地问:“引川的腿没事吧?”季初羽的声音已经隔远了:“上了药,休息几天就能散开。”点了点头,徐鹤才回头,眼前倏地飘过什么,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个抱枕。徐鹤抬手捉住,不明所以地拿下来,视线对上顾引川不满和震怒的眼神。顾引川抱着手臂,声音很冷:“出去。”徐鹤:“?”作者有话要说:徐鹤:我可太难了。第39章看他这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徐鹤不用猜也知道自己这是进来的太不是时候, 挡人家温馨甜蜜享受的时光了。作为特助和好友,徐鹤真的想晃着顾引川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情情爱爱温馨时光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不是, 他才不是。真就打工仔没人权呗。忍了忍抽搐的嘴角, 徐鹤好脾气地关上门, 走了过来, 把抱枕放回到床上。他好心劝慰:“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顾引川不置可否。倒也不是真赶徐鹤走, 他就是一时心急闹情绪。他俩的关系, 徐鹤好久没被他这样对待过,看到这样一个傲娇带点小孩气的顾引川,反而觉得有些怀念。因为季初羽的存在,他这次发病之后的状态,几乎是出乎所有人的经验和预料的。也许……季初羽真的是顾引川的救赎也说不一定。这样一想,他就无比感谢自己当时建议顾引川最后再找一个家政的意见, 以及力挽狂澜留下了季初羽的决定。看他情绪外露, 注意力完全被转移的模样, 想到楚江“转移注意力,避免孤独和负面”的叮嘱, 徐鹤也不在打趣顾引川,晃了晃手中的平板:“来确认一下周年庆流程?”“对了, 老爷子这次铁了心是要把你推出去主理顾氏了, 这次活动很多都是以你为核心的。”顾引川站在窗前,原本慵懒地抱着手臂,听到这里, 有些警惕地站直了,眉头紧跟着蹙起。徐鹤摊了摊手,苦笑:“早晚都要来这么一遭,我想……辛铭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这次动作才这么快这么急。如果真是他的话。”——元旦前一天,旧年到新年的过渡,无虞市又罕见地下了不小的雪。全市最大的广场聚集了满了人,都在等零点的烟花秀和倒计时。烟花秀是顾氏全额赞助的,所以广场随处可见顾氏的广告牌。从广场望过去,湖对面,最繁华的地段,最中心的最高楼,就是顾氏大楼。这栋大楼犹如顾氏的商业帝国版图,在无虞市一立就是三十年。元旦前一天,顾氏年会暨三十周年庆,尽管明文规定员工可以休假,但每位员工作为筑基人也可以免邀请函参加顾氏的周年庆典。几乎所有员工都留下来参加了,原因无他,这次庆典不仅可以见证顾氏三十周年庆典的盛况,还邀请了很多明星出席,而且会有抽奖和赠礼活动,就连纪念品都价值不菲。更重要的,这次庆典,顾老爷子藏了十多年的接班人将会亮相。说是周年庆,不过是顾氏核心权利的一次公开交接。说到接班人,不少在顾氏待了近十年的老员工就开始讨论起来了。说老顾总原本有儿子儿媳的,后面似乎是出了事故,车祸吧,然后只留下一个独苗苗孙子。顾总唯一的血脉和接班人就只剩这个孙子,传说顾总十分疼爱,也保护得格外精心,很小就送去国外学习了,今年才回国。“哎,你才来几年啊,这你就不知道内幕了吧?”站在门口红毯一侧跟着人群看热闹的一个员工一脸不赞成地摆手,拉着几个人的圈子不断缩小,煞有介事地开口,“你是不是圣诞节那天早睡了没看热搜啊?咱顾总确实有个独苗苗孙子,差不多十年前啊,这小孙子在他们那贵族学校闹出个丑闻,好像把人家同班的一个女孩子给那个什么了——”“哎哟——真的假的,这有钱人家的事可真是……”“嘘——嘘!来人了!”“谁啊?”“明星吧?”“不认识啊,现在这些人真是有张漂亮脸就能当明星啊。”人群逐渐收声。季初羽一步步顺着红毯往大门里面走着,耳畔小声的议论声穿过喧嚣的人群飘入她耳内。她拖着长裙,脚踩着高跟鞋,腿早已冻得没有知觉。抬起冻红的手,把邀请函递过去,保安接过上下看了两眼,很快挥手放行。长长的红毯好似没有尽头,这是季初羽第三次来顾氏大楼。但是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她穿了高跟鞋晚礼服,尽管一下车就直奔顾氏大楼了,但是隔着记者媒体和围观群众的这段路走下来,季初羽还是几乎冻僵了。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正要往楼里去,季初羽的手腕却被人拉住了。对方用了点力道,季初羽直接被拉得回转过身来。眼底的惊讶和慌张还没来得及释放,她整个身体撞上顾引川的身体,视线跌进他略显不悦和委屈的眼眸。季初羽有些心虚地没再挣扎,只是眨了眨眼看着他:“你来啦?”顾引川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忍住怒意。下一秒,他直接抬手,单手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利落地脱下来,披在了季初羽的肩上。季初羽看着左右有些媒体在对着这里猛拍,感受着顾引川在她身后为她披好衣服的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提醒:“马上就进去大厅了,里面有中央空调。这里好多人看着呢……”顾引川没有理会她小小的反抗,执意给她把外套披好了。宽大的深色西装外套搭配浅色的礼服,突然让季初羽多出一股温柔的性感来。保安抬手拦了顾引川一下,开口询问:“先生,请出示一下你的邀请……”剩下的话被斩断在顾引川震怒的眼神里来。身后跟着的保安倾身跟保安说了句什么。保安脸色都绿了,战战兢兢地打招呼:“顾、顾总……”没作理会,顾引川直接转过头来,不满的蹙眉看着季初羽:“怎么想着过来了?”他还以为上次他撕了邀请函,季初羽本来性子清冷,不喜欢参与这些,不会来的。这事还得从昨天说起。昨天下午,季初羽收到个上门快递,里面就放了这张邀请函,署名还是无虞市首富顾氏的掌舵人顾老。看来这是铁了心要她来了。季初羽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告诉顾引川这些内幕。她抬手挽了顾引川的臂弯,有些撒娇般地软了语气:“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好冷。”顾引川看一眼她穿的纤薄的礼服裙和高跟鞋,眼底的心疼很快漫过其他情绪。再加上此时,季初羽主动抬手挽上了他的臂弯。没再深究,顾引川迈步往里走去。路过刚刚窃窃私语议论“豪门轶事”的几个人,他们都神色恐慌又忌惮地看着这个“女明星”和风暴中心的“顾氏接班人”。季初羽对上她们的目光,只礼貌又疏离地笑了一下,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很擦身而过,快走进去了。大厅里。昔日庄严肃穆的氛围和冷硬的办公风此刻被装饰得有些奢华喜庆。礼仪小姐看到季初羽挽着顾引川进来,很快热情又礼貌地迎上来:“您好,请这边乘电梯到18楼宴会厅——”一旁,正在一楼大厅和人交流的徐鹤看到两个人,很快跟那边讲了声“抱歉”,冲着这边走过来。“初羽,”他打过招呼,单手还捏着酒杯,微微凑近顾引川,提醒他,“秦秘书刚刚过来问过你,顾总现在应该在上面办公室等着了。”顾引川面上没什么变化,大概是有精心被人摆弄过发型,此刻显得比平时更多了一丝凛冽和疏狂。不好打扰他的正事,季初羽很主动地松开手,抬手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顾引川才一蹙眉,季初羽很快笑着劝慰他:“里面不冷。我等下就去宴会大厅了,还得脱。倒是你,今天可是你的主场。”没再反驳,顾引川顺着她的手很自然地穿上外套,抖了抖,站着不动,一副等着季初羽给他系纽扣的样子。季初羽倒是在别墅里习惯了照顾他饮食起居,很自然地帮他系纽扣,顺带把西装外套整理平整。大厅里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徐鹤看不过去,怕有心人又搞事,赶忙拉开季初羽:“引川,你先去办公室吧,我带初羽去宴会厅。”——乘着电梯一路向上。季初羽的视线顺着电梯透明玻璃看着楼下逐渐缩小的世界,视线无意识地右放,她忽然瞥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没来得及细看,两辆电梯擦身而过,渐行渐远。应该是她看错了吧。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季初羽摇了摇头,迫使自己脑袋清醒一点。这几天看多了顾引川相关的人事物,久久没有解决办法,她怕是都出现幻觉了。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负责电梯的礼仪小姐礼貌地帮他们按着快门键,伸手请他们出去。悠扬的管弦乐已经顺着走廊飘过来,季初羽和徐鹤一前一后走出来,宴会厅大门敞开着,尽管是白天,整个走廊和大厅的灯全都亮着,称得上是金碧辉煌。这还是季初羽第一次站在这样的场景里。她这些年生活圈子和交友圈子都很小,毕业以后,除却在丁籁声的宠物店里打工,在其他地方兼职一些工作,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福利院帮田晚照顾孩子们,自己看看书,鲜少有娱乐的时光。算起来,真的是从遇到顾引川,接手这份工作开始,她的人生忽然就有了不一样的色彩。这个人打破了她固有的生活轨迹,也给了她更多可能和未来的构想。人生第一次,季初羽想要走出自己设立的枷锁,以一个独立的活生生的人,去生活看看。徐鹤才走进门内,就有不少端着高脚杯的男女凑过来,同他碰杯攀谈。徐鹤一脸抱歉地对着季初羽笑:“初羽,你先四下转转。我去忙一下。”季初羽点头,往人流少一点的落地窗的位置走了走。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季初羽的视线顺着被擦得几近没有阻隔的干净的玻璃窗向下看。隔了很远,下方的车流和人头看上去都很小,分辨不出什么。从这里望过去,政府大楼挂的横幅和新年彩灯还依稀可辨。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行人也看不清。站了有一会儿。身后传来酒杯交错碰在一起的清脆声,短暂两句攀谈之后,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嗨。”季初羽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只当是商务人士之间在攀谈,没有理会,也没打扰。身旁很快凑上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玻璃上微微投出他的身影,季初羽的余光瞟到他酒杯里摇晃的澄澈的液体,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带上一丝兴致盎然和调笑。“有那么好看?”季初羽蹙眉,这才意识到男人刚刚那一声招呼是对着她的。侧目抬头,季初羽皱着眉才要反驳,却在看到男人的瞬间,眼底的疑惑和震惊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四下搜索,却发现刚刚还在大厅门口被人围着的徐鹤已经不知所踪。心底的慌乱缓缓升腾。紧接着是紧张。季初羽的手心无意识有了汗意。男人眼底闪着玩味和兴趣。晃了晃酒杯,看着酒顺着杯壁旋转,很快归于平静,他的声音比神色要平静。“别找了,他刚刚被人叫走了。”心思一下被看穿,季初羽不由得警惕起来。三言两语掀起风浪的男人毫不为此诧异或者愧疚,反而,他收回目光,狭长的眼角也带上笑意,对着季初羽举杯示意。“幸会,搅乱我计划的季小姐。”是辛铭。——顾引川推门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后面,翻看着助理整理的顾氏三十年大事记的各种图片和文字。听到声响,老爷子头都没抬,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来了。”顾引川并不想多呆,只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桌子很远的地方,语调抵触而疏离:“找我有事?”顾老也不恼,看他一副不耐的样子,合上文档,眼神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你今年,有25了吧?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被当时在的厂子裁员了,开始有了经商的念头,那时候,顾氏在我脑子里还只是一个构想。”“一直到我四十五岁那年,我和兄弟合伙办的小公司濒临破产,他卷着投资款逃跑了,留下我收拾摊子。那一年,我再度回归一无所有,只剩下脑子里那个不死的构想。那一年,我一手创立了顾氏,它还只是一个只有二十平方店面的小公司,现在,也成长成这么大了。”“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顾老爷子年轻时候很有血性,一手打拼的天下,到如今稳坐无虞市第一,终于服了老,却发现久经商场,从没怎么享受过亲情,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顾引川眸底的颜色深沉,并没耐心和顾老谈过往:“你不如直接说你的目的,我没要兴趣和必要在这里听你闲话家常。你非要说,可以留着等下宴会上发言,会有很多人想听。”魏秘书在一旁推了推秘书,正要开口指责顾引川,被老爷子摆手拦住。“引川,”顾老爷子苍老的声音里似乎隐藏着一丝无奈和叹息,“爷爷老了,顾氏是我毕生的心血,你是唯一有资格接管顾氏的。你要活得像个继承人。”顾引川偏头,冷着声音道:“我没兴趣。”“胡闹!”顾老爷子周年庆当天,以为他出现在在这里是终于想通了,本想顺势和他好好讲,却被他毫无情感可言地回绝,终究忍不住怒意,“十年前我任由你胡闹,是整个顾氏和我都可以兜得住,现在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我一走,你这些事你要怎么处理?”顾引川神色凉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放心,我应该会死在你前头。”“你!”顾老爷子被他这一句,气的登时拍桌而起,胸膛剧烈起伏着,有喘不上气的趋势。魏秘书赶忙从桌下找药:“顾总!您消消气,引川可以慢慢开通,身体要紧。”老爷子接过秘书递的药,和着水吞下,抬手顺着胸口,好久才平静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不似从前清明的眼神看着顾引川:“你都忘了,回国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你说过会接管顾氏的生意,替我分忧。”“我没忘,如你所见,交到我手上的工作,包括度假村那边,我已经交了全部图纸,就等施工竣工了。”顾引川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倒是您忘了,回国前答应我的话。”顾老还在气头上:“我答应你什么了?”“让我待在别墅,别管我死活。”顾引川冷淡说出这几个字,眼底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你和你的人,几次三番骚扰我了。”“小川!”魏秘书也算是看着顾引川长大的,她终于没忍住制止他,“这还是不是你爷爷担心你,怕你又出事吗?十年前,如果不是——”“魏秘书!”顾老爷子威严低沉的嗓音开口,因为皱纹而显得枯槁的手在实木桌上拍出闷响。顾老抬起头,看向顾引川:“前几天那些记者乱写的新闻,公关部已经压下去了。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这里,顾老爷子顿了一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十几年前,我就不该同意接那个孩子过来。”顾引川视线也不知在看哪里,站得挺直,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关于这次度假村项目,构想蓝图和未来发展的策略,这个报告你准备好了吧?”终于问到正题,顾引川不置可否地点头:“嗯。”“那就好,这是你第一次在公司亮相,一定要拿出你的威信来。”顾老爷子终于有些满意地点头,“还有,你身边那个保姆,找个时间还是弄走吧,你需要照顾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再找一个可信点的。”听到顾老提到季初羽,顾引川登时防备起来,声音里升腾起抵触和怒意:“她不是保姆。还有,我告诉过你们,我的事随意,但是不要动她。”“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动不动她,”顾老爷子浑浊的眼底情绪藏得很深,声音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回国这些日子一直相安无事,才认识她没多久,为什么就接连出了两次事?而且两次都和她有关?”“她如果是个普通女人也就罢了,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你身边,我留她不得。”“定时炸.弹?”顾引川冷笑,“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急着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是想把谁撇的一干二净吗?”顾老爷子被他怼的一梗,手捉着旁边雕花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磕:“混账!”眼看着老爷子又要喘不上来,魏秘书赶忙上来圆场:“小川,你爷爷他都是为了你好。顾氏这么大,将来都要靠你管,那么多人盯着,你不能有软肋或者让这样别有用心的人待在你身边。”顾引川声音很冷:“她不是别有用心的人。”顾老爷子磕着拐杖,低吼:“她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你会把顾氏最好的地皮让出来给她当孤儿院?还把你爹妈给你的房子给她住?!”“这都是我的主意,”顾引川不卑不亢,眼底的情绪很淡,“真要论的话,我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为季初羽开脱,魏秘书也不由得皱了眉:“小川,你爷爷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别老是顶撞他。”“我只是陈述事实。”顾引川唇角扯了扯,笑得没什么温度,“你们知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前,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能像我爸一样,出一场意外,然后就此没什么负担离开这个世界。”“这么算的话,你应该感谢初羽。”“你……”震惊和错愕过后,顾老的脸上浮现出心痛,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真不该让你去国外避这些年。整天和那些骗钱的心理医生待久了,真当自己心上能长出窟窿了?谁要生成你这样,落地就有这么大一个公司,感恩都来不及!你和你那没出息的爸一样!”没出息,懦弱,顾家的孬种……这些词,顾引川从小听到大,从他爸爸头上,到失去寄托,套到他头上。顾老那个年纪过来的人,从不相信心理学,所以当有医生在顾引川最初出现躁郁症症状的时候委婉转述的时候,他是完全不信的。他觉得这些医生就是看不出病因在糊弄他。国内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顾引川不仅不见好,反而症状愈演愈烈。顾老实在没法,才听信了一个治疗顾引川最久的医生的话,把他送出国,让他从根源上远离那些流言蜚语。这十年,他从没去美国见过顾引川,偶尔视频会面,也不见他坏,更不见他好。直到前阵子,眼看着顾氏三十周年,他的身体这几年每况愈下,董事会的一群人已经坐不住了,这才想着把顾引川弄回国。无心和顾老爷子辩驳。辩驳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维持了过半百的认知。顾引川扯了扯嘴角,心底漫过一丝苦涩。所以楚江在第一次见他,为他做完心理测试以后,会展露出那样同情的目光。没再反驳,顾引川收起眼底的凛冽,抬手理了理领带和西装外套,转身往外走去。——一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季初羽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回头看,乔隐笑嘻嘻挑了挑眉:“嘿嘿,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这位是——”视线落到对面的辛铭身上,乔隐不解地询问。季初羽恍然回过神,视线落在辛铭身上,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大脑里一下子涌入太多信息和疑问,竟然什么也没说出来。辛铭像是一个很礼貌的翩翩公子,好脾气地对着季初羽和乔隐举了举杯:“看来是我多余了。那么,下次再会,季小姐。”他唇角轻笑,意有所指道:“也或许用不着下次了。”说罢,没等季初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辛铭对着他们身后举杯致意,很快转身,淹没在了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里。伸长脖子看了又看,也没再看到那个身影。季初羽有些失望又担忧地叹了一声。乔隐不解的顺着刚刚男人消失的方向望着,问:“认识啊?”季初羽摇头。她回过头来,看到了唇角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的丁籁声。他俩今天穿的也很正式,丁籁声甚至特意为他的半长发做了造型,穿着半场的燕尾服,不开口的话,看起来真像是欧洲贵族出身的艺术家。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季初羽疑惑地问:“乔乔,你们怎么在这边?”乔隐用下巴和眼神指了指丁籁声的装束:“丁籁声他受邀来参加庆典顺便演奏啊。哭着闹着求我给他当女伴。”丁籁声笑得一脸无奈:“姑奶奶,明明是你闹着非要来看热闹吧?”乔隐顿时瞪了回去:“你说什么?你再说!别以为我今天穿了裙子高跟鞋就不敢踹你啊——”丁籁声穿得这么贵气,却还是即刻配合着摆手:“不敢,不敢。”刚刚的冲击被两个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互怼打断,季初羽配合着笑了一下,视线却忍不住在人群里搜索,心里五味杂陈。乔隐揽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边,眼底闪烁着欣慰和惊艳:“倒是你啊初羽,终于开窍了!我之前都担心死你了。”季初羽不明所以。乔隐解释:“你前几天电话联系阮教授的事,我都听说啦,我真为你高兴!”季初羽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说你,早这样每天穿的漂漂亮亮,出去光鲜亮丽地享受生活多好!”乔隐眼底带了点小姐妹的埋怨和八卦,“这么久终于想通了,让我想想,是不是别墅里那位起的作用呢?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专吃窝边草?”季初羽被她逗笑,拧眉反驳:“瞎说什么呢。”“哎哎哎——你这是明显心里有鬼啊。瞎说二字,既没有理论依据,也没有实质证据,不严谨,也力度也不大……”她开始拿出那套专业理论压她。季初羽举双手投降。闹了一会儿,宴会厅的光一转,终于有了新的动静。主持人是无虞市出身顶有名的两个当红且口碑极佳的男女明星。这一对号称是无虞市门面,金童玉女,看样子顾氏是下了不少本钱的。开幕流程和介绍过后,就是播放顾氏的发家史。再之后,就是顾氏几个重要领导和元老发表讲话。冗长的发言,底下的商务人士没多大兴趣,但也没太多展现出不耐,十分专业且捧场。到顾老出场的时候,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乱,原本四散在大厅里的人都聚集过来,放下高脚杯鼓掌。顾老在魏秘书的陪同下,拄着拐杖上了台。尽管面容满上是岁月和阅历刻下的痕迹,站到台上,顾老身上那股当惯大领导的威严和气势还是震慑了全场。他清了清嗓,面色柔和许多,显出这个年纪和地位的宽厚来。“感谢各位莅临。顾氏成立30周年,这三十年有坎坷,也有飞腾,离不开诸位的努力和通力合作。感谢的话就不再多说,这些年,顾氏也在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努力服务社会和人民……”“顾氏是我一手创立的,发展到现在,我个人而言,没什么遗憾了,但它未来的发展,仍然是我和大家共同在意的问题。我这张脸,大家一看就是三十年,今天,我想请大家看个新面孔。”顾老说着,视线和手指向舞台侧面,脸上显出骄傲的神情来,魏秘书也在张望着旁边休息间里的顾引川。季初羽没看到顾引川出来,但听着人群里议论,再看顾老的架势,也知道这万众瞩目的时刻是留给他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终于,季初羽看到消失许久的徐鹤。舞台并不高,但是十分宽敞,灯光音响设备也很齐全,请乐队开室内乐都可以直接按最高格调来。徐鹤站在舞台一侧,一脸紧张地看着台上,似乎比还未出场的顾引川本人还要紧张。季初羽和他隔了一段距离,犹豫一下,她单手拎着点裙摆,对着身边的人小声说了句“抱歉”,一路向着徐鹤的方向靠过去。好容易靠近了,怕惊扰其他人,季初羽小声喊他:“徐鹤。”徐鹤回过头来,看是她,松了一口气:“初羽。正好,要不你也在这里等着,引川看到你,可能安心一点。”季初羽心里藏着事,听着人群间逐渐响起的议论声,心底的不安扩散。她有些焦急地凑近:“我有话跟你说。”“嗯?你说。”对徐鹤而言,没有什么比顾引川顺利讲完话安然下台更重要的了。季初羽四下忘了一圈,都没有刚刚那个身影。身后的人群一阵喧哗。她抬头,看到顾引川英挺的脸庞,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长腿迈步,缓缓走到了顾老身旁。几乎是瞬间,顾引川捕捉到台下季初羽的身影,看着她此刻温婉的模样和灵动的双眸,原本烦躁的心忽然有些安定下来。于喧嚣中,季初羽的不安扩散,终于忍不住,对着徐鹤稍稍加大了音量:“我刚刚,看到辛铭了。”徐鹤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眸,很快自嘲地笑了:“初羽,你认错人了吧?再说了,你也没有见过辛铭。”十年前的辛铭和顾引川一样还是只少年,就算他的模样变化也不大,可季初羽也只见过他的一张照片而已。季初羽也想自己是看错了。台上,顾老用手掌轻轻做了个按压的动作,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身后的议论声渐渐缓和下来。季初羽老实作答:“刚开始在电梯里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看错了。但是刚刚,他主动过来找过我。辛铭他……似乎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