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飞浑身发寒,尤其是脊椎骨那块地方,由下而上窜上一股寒意。就像一条蛇,慢慢往上爬,大口咬住祁飞的后脖子。祁飞盯着自己手腕破开的皮肉,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胃里翻滚,以前的回忆和刚刚胖子如同麻袋般砰落在地上的情景重叠在一起。祁飞捂住嘴开始干呕。黄豆抬起手,也不说话,静静地拍着祁飞的后背。“黄豆...”祁飞的声音发紧。“我刚刚把人推下去了。”恐慌从喉咙口窜出来,祁飞用颤抖的手抓住黄豆的手腕。“他们来了,要带我走,我真得没有控制住自己...”黄豆看着祁飞,眼眶有些发红。“祁飞,别想了。”“怎么办?”祁飞抬起头,她颓废地看着天。“到底怎么办,黄豆,我为什么怎么逃也逃不了那个夜晚,怎么逃也逃不过他们。”祁飞自顾自地说着,任由血滴落在地上。“你说他们是不是用这种方式在提醒我日子快到了。”十月二十二号。其实距离现在不过就四个月的日子。“他们难道连四个月都等不及?”“祁飞...”黄豆憋了半天始终是没想到该怎么说。他知道祁飞的无力感。却正是因为知道才无从下手。最后黄豆只能落下四个字。“别去想了。”是啊。除了自欺欺人,她还能干什么。我是恶犬。祁飞摊开自己的手心,抹开手心的血迹,越抹却是越脏。我是恶犬。祁飞在心里重复着。我是恶犬。为了融入人群,恶犬最擅长伪装。半个小时后,祁飞终于镇定下来。祁飞随便包扎了下伤口,和黄豆一起离开艺术区。他俩走到九中门口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出来了。所有出来的人,无论考得是好是坏,步子里都带着股由衷的释然。从他们走出黄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高中的学生了,再也不用面对无止境的课本,不用害怕做不出题目而被责骂。但同时,他们也不再属于那个充斥着粉笔灰和纸笔声的教室。看着他们,祁飞看到了一种流逝。虽然这种流逝的机会她从不会有机会拥有。恶犬似乎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停止了生长。夏正行走过来的时候,祁飞由衷地松了口气。但是他走近后,祁飞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让恶犬暂时脱离了伪装,也让祁飞的世界再次清晰起来。乌黑发瘴世界和夏正行身边温和的阳光截然相反。“考得还行。”夏正行没有等刘云问起就直接开口,声音依旧是往日的平稳。卫风坐到副驾驶,他们三个坐在后座。“你说还行我就放心了。”刘云笑了起来打开收音机。“担心死我了,可终于他妈的考完了!”“注意点影响。”卫风在副驾驶提醒。“后座坐着三个孩子呢。”“他们现在哪儿还是孩子!”刘云嗓门放大。“我终于也算是解放了!夏正行,从明天开始你自己煮饭啊。”刘云的语气里带着股从监狱里放出来透风的快活感。“欸,我现在高兴得想抽根烟。”“刘女士你能不能好好开车?”卫风在一旁急忙比划。“要抽烟下车再抽。”祁飞看着卫风指手画脚的样子觉得好笑。一笑,手腕的伤口作痛,她缩了缩左臂,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夏正行看向祁飞。“高考结束了。”“嗯。”祁飞点头。“结束了。”祁飞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她刚刚推了个人下楼,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结束了。”夏正行看向刘云。“妈,高考结束了。”突然这么一声,祁飞也跟着坐直身。“知道了知道,结束了。”刘云在驾驶座上扭起来,卫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颤。“我能...”夏正行顿了顿。“谈恋爱吗?”刘云的扭动一下停止。整个车厢都凝固起来。但过了三秒,驾驶座又开始扭起来。“听你这话有喜欢的人啊!”不知道是不是祁飞的错觉,刘云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从后视镜里若有若无地投向她。喉咙眼儿里冒出咯噔声。祁飞都不敢看刘云。靠。怎么就聊上这个了。“有。”夏正行应声。“你支持吗?”“支持啊,我怎么不支持?”刘云的嗓门儿越来越大。卫风在一旁一直嘟囔。“开车,看前面,欸欸欸,大姐前面有车!”“你小子是不是我生的?争气点。”刘云终于把两只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方向盘上。“不管是哪家女孩儿,给我好好追啊。”“好。”夏正行笑起来,重新靠向车座。他用只有祁飞听到的音量说道。“我会好好追的。”祁飞侧过脸,脖子似乎有些发烫。今天他妈得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事儿都在今天发生。刘云嘴里说解放,行动上也没落下。回家后换了套衣服直接出门,连夏正行的脸都没看一眼,直接拿着钥匙走了。祁飞看着直咧嘴。“夏正行,你妈不要你了。”夏正行也跟着祁飞笑。“看出来了,要不是有高考她早就不想要我了。”“吃饭吗?”祁飞问道。“要不我们自己做?”“出去吃吧。”夏正行开口。“我想出去放松放松。”“行。”祁飞把背包扔到沙发上。“今天就陪你这个准大学生去放松放松。”她做到了。祁飞做到了完全的伪装。她甚至忘了刚刚所有的恐慌。“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夏正行补充了一句。“那种一直想去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要这么说还真得有,不仅有,而且很多。回顾了一下自己贫瘠的人生,正常人童年里有的东西祁飞都没有,正常人童年里不该有的她尽是碰到。“去哪儿都行。”有时候想去的地方太多,其实就是不想去任何地方。“那去游乐园,我跟你一起去。”夏正行补充了一句。“两个人。”祁飞抬起头。夏正行笑起的弧度,好像抹平了她一整天的慌乱。第34章 攥紧“幼不幼稚啊?”嘴上这么说, 祁飞还是跟着夏正行去了游乐园。其实不远,走十几分钟就能到。刘云家小区对面有一片湖区游乐园。近几年环着湖建起来的,名字也很简单明了, 就叫湖畔游乐园。游乐没有专门的游乐园那么丰富,但胜在湖水很美。确实是个适合晚上遛弯儿的地方。吃完饭后沿着湖水走走散散心。园子里最多的就是小孩儿。个个牵着个气球飞奔,就跟放风筝似的。有个小孩儿跑到半途突然哭了。“妈,为什么我的气球没让我飞起来啊?我看电视上都能飞起来的。”小孩儿一边哭一边跺脚。“我看电视上气球还能带着屋子飞起来。”妈妈气得头都大了, 把孩子抱起来飞快地离开人群。“要不要买个气球?”夏正行看向祁飞。“你是不是也想飞起来?”祁飞抬头。“班长,想想你今年多大了?”“和你一样, 也就...”夏正行顺着祁飞的话往下说。“四岁。”祁飞笑得脑袋疼。湖畔游乐园有湖畔游乐园的好处,起码没有什么高空抛物的危险游戏。整个园子里最刺激的项目就是海盗船。这让祁飞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刚说到气球, 就有一个小贩抓着一大把气球走过来。有透明的气球,也有扎成各种动画人物的气球。一群小孩儿尖叫着跑过去。祁飞和夏正行这两个四岁的也跟着走过去。老板吆喝起来。“要个什么颜色的,你们还可以定制!”“我要孙悟空!”有个小孩儿大声喊。祁飞侧过头, 发现夏正行竟然真得在仔细挑。“有你认得的卡通人物吗?”祁飞看了一通, 只认出了头上有两个角的。“这是喜羊羊!”老板指着气球上的两个角。祁飞看着皱起眉。扎得实在是太抽象了, 看上去更像是喜牛牛。“你要哪个?”夏正行转身问道。“反正不要喜牛牛。”“来两个小猪佩奇?”“行。”祁飞对小猪佩奇有印象, 吃过这个牌子做的棒棒糖。“确定这是小猪吗?”祁飞拿到气球后,对胖嘟嘟的猪产生怀疑。“这小猪长得太...”祁飞用手指着气球的脸。“沧桑了。”“那怎么办?”夏正行笑起来。“钱都交了。”“那行。”祁飞点头。“我尽量想象它是一头小猪崽。”正说着, 湖边发出一阵惊叹。人群纷纷往下涌。他俩也跟着去看热闹。原来是湖里游来了一座画舫, 四处绕着古色古香的花灯,在夜色中如同一船游荡的夜明珠。“选我,选我!”一群人异口同声着。“选什么呢?”祁飞问道。“画舫不是商用的,所以不能花钱上船。”夏正行跟祁飞一起并排站在湖水边。“船上的工作人员看眼缘挑人上船。”“是嘛?”祁飞抬起手跟着其他人一起喊。“选我!”夏正行跟着开口。“选我们!”船靠岸, 工作人员提着手灯笼走上来。“刚刚谁说得‘选我们’?”夏正行抬起手上的气球,所有人的眼光刷拉朝他和祁飞围过来。“男女朋友?”工作人员盯着祁飞。“现在...”夏正行也盯着祁飞。“努力中。”祁飞拿着气球的手一愣。工作人员扫视着他俩,从祁飞的脸扫到夏正行的脸。“上船吧。”人群里传来羡慕的声音。“我们也是情侣,选我们,选我们!”“又不是选情侣。”工作人员打着个灯笼继续在人群里挑。选中了三个女学生,还有一家四口。不算船上的工作人员,总共也就九个人上了船。船桨在水流声中划动起来。祁飞和夏正行面对面坐着,每个位置下都有脚踏船桨。“原来是这么发力的。”祁飞把脚踏上去。“你踩左边,我踩右边。”夏正行腿太长了,画舫上的位置显得略显拥挤。踩下脚踏,船桨的“咯噔咯噔”声捎带着水流声从下往上传。工作人员提着灯笼给船上的人发果盘和糕点。他们都穿着汉服,还真有点儿古色古香的意思。风吹过来拍在脸上,带着湖水潮湿的气味。“冷不冷?”夏正行伸长手,捏了一下祁飞的左手。“还行。”祁飞下意识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左手腕有伤。祁飞把手塞回自己的口袋。她松了口气。幸好现在是晚上。三个女学生坐在了夏正行身后的椅子上,聊着明星,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夏正行。“你们刚刚看见前面那男孩儿了吗,我的妈,有点儿帅啊。”“帅又怎样,人家有女朋友了。”“他不是说还不是吗?”“你傻不傻啊?你看看他们俩之间那气氛。”祁飞听在耳朵里,觉得好笑。她和夏正行能有什么气氛?手里都拿着小猪佩奇的气氛吗?还是过分沧桑的佩奇。应该算是大猪佩奇。手机在兜里响起。祁飞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陌生来电。祁飞划动屏幕到红色的区域,直接给挂了。“不接?”夏正行问。“不认识。”祁飞总共也不认得几个人。“不接。”对面三个女孩儿还在聊,其中一个不顾其他两个的阻碍,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手机朝祁飞和夏正行走来。祁飞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咧着嘴看热闹。“那个...”女孩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表面来回蹭,她走到夏正行身旁。“能加个微信吗?”热闹还没看个开头,祁飞的手机又响起。来电显示依旧是陌生电话。谁这么执着?祁飞想起黄豆刚刚换了电话。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一秒,最终是接了。“喂...”手机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祁飞的手一僵。夏正行注意到祁飞的异常。“怎么了?”要微信的女孩儿识相地拿着手机站在一旁。祁飞看着夏正行,把手机开免提。江晴天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飘散在江面上。“祁飞,你怎么这会儿才接我电话?”“我妈刚刚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爸也是...”江晴天那头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你是不是把我们电话加了黑名单?”“是。”祁飞直截了当地打断对面的絮絮叨叨。“什么事?”“你就不能让我说完?”江晴天说着。“这不是高考完了吗,对了...”她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高考。”“说重点。”祁飞皱起眉。“重点就是...”江晴天卖了三秒的关子。“这个暑假我爸准备带我们出国玩儿,他让我打电话给你...”紧接着江晴天轻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病,非得让我来跟你说...”“不去。”“我知道你不去,早就跟他说了。”江晴天不耐烦地说着。“但是他说你不去的话我们也不能去,要不你就跟着...”“不去。”祁飞打断江晴天的话,手指摁向挂电话的键上。“祁飞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家欠你啊?”江晴天在电话另一头大喊。“你不去这个暑假能干什么?”“不...”祁飞没能说完话。夏正行伸长手,从她手上拿走手机。“她跟我在一起。”“你...”电话另一头传来长久的沉默,许久后蹦出一句。“你谁啊?”夏正看向祁飞。祁飞疑惑地挑眉。“祁飞的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夏正行继续盯着祁飞。祁飞移开视线。问夏正行要微信的女孩儿本来还站在一边等着,听到这话后悻悻低下头,转身走回位置,接受另外两个人幸灾乐祸的目光。“都跟你说了,这么帅怎么可能没女朋友?”祁飞伸长手把手机拿回来。江晴天的声音被摁灭。“靠。”摁完后祁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夏正行。男朋友三个字在祁飞心里打转。‘祁飞的男朋友’。祁飞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跟男朋友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祁飞’不奇怪,‘男朋友’也不奇怪。但是‘祁飞的男朋友’就显得很奇怪。比她手上牵着的大猪佩奇还奇怪。“祁飞...”夏正行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生气了?”“没有。”祁飞抬起头,回答得很快。靠。“就...”祁飞用手摸着自己的后脖子。“不适应。”心脏某个地方跳得太快的不适应。他俩从游乐园逛了一圈回去,刘云还没有回家,看来她是真放开了玩儿去了。隔天开店都是祁飞和夏正行去开的。祁飞一边打开门一边拍了拍店铺的窗户。“老板真不要你了。”大白天的还是暑假,估计人都出去旅游去了。本来就没几个生意,现在直接抹零。好不容易来了摇铃声,祁飞抬头一看。是小汪。它扭着个屁股兴致勃勃地挤进门凑热闹。夏正行拿着账本从后门的小仓库里走出来。小汪一个飞跃,扑腾到他脚上。“你怎么这么招狗子喜欢?”祁飞看向夏正行。夏正行笑起来,祁飞看着他弯下的眼角,想起上次拿手指触摸的感觉。怎么能有人的笑这么特别...祁飞拿起笔在本子上画了两个弧度,却怎么也画不出夏正行的那种感觉。夏正行凑近身。“你在画什么,豌豆?”“什么?”祁飞用胳膊把本子遮上。“有没有点艺术细胞啊,这是豌豆吗,这是两条龙。”“行,你说龙就是龙。”十点左右,刘云终于来接班,一脸疲倦,头发丝儿带着股甜酒味。“那群小娘们儿非拉着不准我走,我到现在还晕着呢,昨天晚上红的白的不知道喝了多少。““要不我们再帮你看会儿?”祁飞看着刘云这副样子不放心。等会儿哪个客人撞上门来,指不定能被吓跑。“没事没事。”刘云阳摇手。“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去干小年轻的事儿,反正店里也没几个毛人,我休息休息。”小汪屁颠屁颠地率先挤出玻璃门。刘云一个弯腰。“你跟着他们干什么,你留下来陪我。”吓得小汪紧缩尾巴,立马从祁飞和夏正行间钻了出去。比看见阎王还激动。“等等,我回去拿个东西。”夏正行转身回到店里。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俩气球。大猪佩奇。“你拿它干什么?”祁飞接过气球。昨天晚上拎着已经够丢人了,大白天的还拎着呢。小汪好奇地看着祁飞手上飘来飘去的气球,汪了一声。“来来来。”祁飞蹲下身,把气球怼到小汪圆溜溜的鼻头前。“都说猪和狗是好朋友,你看看你认得这只猪是谁吗?”不是有句成语怎么说来着...猪朋狗友。佩奇盯着小汪,小汪也盯着佩奇。小汪眯上眼睛,抬起爪子用力拍了拍气球。“你看...”祁飞站起身。“就连小汪都嫌弃它。”夏正行看着她笑起来。他俩慢慢在艺术区里晃悠,虽然祁飞也算是在这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艺术区。一人一只佩奇,身后还跟着个小汪。高调到周围游人都在看他们。“原来艺术区这么大。”祁飞和夏正行绕到雕塑群,好多人抬着头拍雕塑。雕塑有石头做的,也有钢铁做的。大多数都是后现代风。走着走着,竟然遇到和他们一样牵着气球的。对方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没什么可骄傲的。他似乎也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拎着手上的气球,疑惑了看了看自己的气球,又看了看他们手上的气球。他伸出小手,指着祁飞手上的气球。“小猪。”祁飞感觉自己得说点什么好礼尚往来。于是她指着小孩儿的气球。“喜牛牛。”能把羊做成牛的,显然这小孩儿也是在昨天那老板手底下买的气球。“喜牛牛是什么?”小男孩儿愣了三秒,用手指着气球。“这是喜羊羊。”“你怎么能认错喜羊羊呢!”小男孩儿开始跺脚,为自己的偶像被认错而焦急。“别激动。”祁飞弯下身,把自己的气球凑到小男孩儿跟前。“你说这猪是哪个动画人物?”小男孩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盯着气球用力瞪。“猪八戒...”“行,我们算是扯平了。”祁飞把气球收回来。小男孩不多久就被他的爷爷给喊走了,拿着他的喜牛牛跑得飞快。“你站那,我给你拍照。”祁飞拿起手机朝夏正行说。“正好那没人。”夏正行走到祁飞指的雕塑下,乖巧地配合着。祁飞打开手机摄像头,找好地平线,按下快门。人长得好看就是好,无论背景是什么拍出来效果都能赏心悦目。祁飞盯了照片半天还是觉得有点怪。“你有没有觉得哪怪怪的?”祁飞把照片给夏正行看。“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你拿着这气球,破坏了整体气氛。”大猪佩奇抢了后现代的戏。祁飞正低头放大图片,夏正行突然喊她。“祁飞。”祁飞下意识地抬起头。在此之前,夏正行拿着手机绕过她的脖子,和她站成一排。“咔嚓”一声。手机摄像头里留下了他们两个人抬眼的模样。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拍成什么鬼样子。夏正行笑着收回手机。“等会传给你。”小汪拼命地汪,好像在怪他们冷落了它。“行行行,也给你来一张。”祁飞蹲下身,对着小汪的鼻头来了个三连拍。拍完后看向手机屏幕,祁飞捏住小汪的耳朵。“你还挺上镜。”小汪骄傲地昂起脑袋。祁飞把手上的气球扎在小汪骄傲的脑袋上。他们从艺术区再绕了一圈,从路口走向商业区。商业区的人明显多了不知道几倍。五湖四海的口音都有,大多都是来购物和吃饭的。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上次一起来吃饭的轻食店。路过门前时,祁飞只想加快步伐赶紧离开。毕竟在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小汪摇着尾巴用力地汪了几声。气球飘在它的脑袋上,小汪跑起来,气球也跟着一晃一晃。好几个游客都拿着手机对着它拍。看起来像是佩奇要带小汪飞天。轻食店的老板打开门,明显是看到了他们,他扬起手。“考完了来吃饭啊?”“刚吃过。”夏正行应声。“下次再来这吃。”祁飞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看着小汪头上飘来飘去的气球,只想快点离开。“最近生意不行啊。”老板叹了口气。“都怪上次那几个痞子流氓...没事在店楼顶上起什么内讧啊?”老板的说话声在祁飞的耳边茫然的流淌,左手腕也因为他的说话声而开始疼痛起来。“你说他们起内讧也就算了,至于把人从3楼推下来吗,人正好砸在我店门口,以后还有谁敢来吃饭。”“起内讧?”夏正行抬起头,说话声越来越凝重。“哪几个人?”“就是经常去你妈那儿找麻烦那四个人,烦都烦死了,别让我再看见他们,看一次打一次。”头开始疼,祁飞率先离开。再站在那儿她都害怕自己能闻到地上的血腥味。小汪追上来,身后的气球直飘。喉咙有些发紧。但愿夏正行不会发现任何的异常。小汪跑到祁飞身前,“汪汪”直叫。也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太阳穴跳着疼,身后传来脚步声。祁飞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喉咙眼儿里蹦出来。也就在那一刹那,祁飞的左手腕被温热给拽住。“祁飞。”祁飞抬起头,发现夏正行的眼里很平静。但是那种暴风雨冲刷过后的平静。夏正行拉开祁飞的袖子,看到了破开皮肉、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手腕。“为什么不告诉我?”祁飞没有应声,抽回自己的手腕。她立马回头,径直往刘云的店里走回去。逃一样。“怎么回来了?”刘云拿着笔在本上写写画画店。店里有三四个客人在参观展品。这让祁飞放松了一些。该怎么跟夏正行解释。祁飞把手塞进口袋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借口,没有几个是靠谱的。平时非常有自己想法的脑子完全开始装死。“夏正行呢?”刘云问出口。“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思绪被打断。门外传来风铃身。祁飞背一下挺直,她转过头。不是夏正行,而是脑袋上挂着个气球的小汪。小汪脑袋上的气球卡在了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它怎么晃都晃不下来,也跟着卡在了门外,用脑袋顶门。刘云走出去开门,店里的客人都在笑。“老板娘,你这狗子真可爱啊,什么品种的?”“柴犬。”祁飞看着玻璃门外空荡的街道发呆。夏正行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一直到晚上刘云带着祁飞回家,夏正行还是没有出现。刘云也不着急,反而慢慢悠悠地在忙晚饭。“刘姐,要不我出去找找他?”祁飞走下楼梯,心跳得没有节奏。“不用。”刘云摆手。“他能有什么事儿啊,都这么大个人了用不着担心。”祁飞还想往外走,但是刘云叫住她。“正好,你来帮我切切胡萝卜。”祁飞走回厨房。三根不粗不细的胡萝卜躺在案板上,祁飞接过刘云递给她的水果刀,习惯性地用手反拿。一想到这是切菜,又把刀柄正过来。“你刀功这么好啊?”刘云转过头。祁飞下意识地放慢切萝卜的速度。“你练过吧?”刘云啧啧赞叹。“这切得这也切的太好了...”就三根萝卜,没多长时间就弄好了。手机传来通讯声,祁飞以为是夏正行,立刻掏出手机,结果是黄豆。“喂?”祁飞拿起手机走到厨房外。黄豆的声音混合着风声的喧嚣从手机里传过来。“那个胖子没死,住在医院呢。”三秒的沉默后,祁飞这才开口。“啊...”“啊什么啊?”黄豆吼出声。“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多提心吊胆,生怕有人把你给抓到局子里,我都准备让老李给你收拾收拾带你逃走。”黄豆那儿的风声变小。“其实也是...就三楼,摔也摔不死。”祁飞低下头,握紧口袋里的刀柄。“其他人呢,他们应该猜到我是谁了...““我也在担心这个。”黄豆的声音好像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估摸着他们自己案底不少,不太可能会跑到警察局去报警,要真去了他们自己也得进去。”黄豆的声音停顿了一秒。“无论如何...祁飞,你最近小心点儿。”“好。”祁飞挂断电话。“谁啊?”刘云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正行吗?”“不是。”说到夏正行,祁飞就给夏正行打了个电话。结果一直无人接听。一直到祁飞和刘云吃完晚饭,夏正行依旧没有回来。刘云这才开始上心。“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真当高考之后就不要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