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吃一口披萨,瓮声瓮气:“我不介意名分。”“可我介意啊。”万世琨拉长声音,“就不能让我光明正大吃口软饭?”白若蹙眉:“你讲话能不能别这么不正经?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万世琨斜眼瞧她严肃的表情:“有头有脸?有头有脸又不能让我有个老婆孩子。”“那你去相亲啊。”白若想到什么,伸直腿重重蹬他一下,“你不是爱相亲么,想必相亲对象里面环肥燕瘦啥都有,你尽管挑选就是了。想要儿子的话还得找个会生养的。”越说越不像话,连着蹬了他大腿好多下。万世琨表情一僵,只觉得乔淮安那臭小子啥本事没有,搅浑水却一流。“相个鬼的亲。”他一把拽住白若的脚,轻轻用力就将她拖了过来,凑近她的脸,“……我只跟阿若相亲。”白若:“想的美。”“总不能连想都不能想。”万世琨伸手一揽,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抱得很紧,“阿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白若下意识皱眉:“考、考虑什么?”万世琨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和紧蹙着怎么都舒展不开的眉头,瞬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想要脱口而出的“结婚”两个字给活生生掐回了喉咙,换成了一瞬间的沉寂,寂静中只余下两颗心跳声如擂鼓。其实是有一些狼狈的,和手足无措。半晌,万世琨笑着开口:“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出去度个假?”白若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不用工作吗?”万世琨凑近亲她嘴巴一下,声音低沉:“你比工作重要。”“那去旧金山怎么样?”白若竟然搭腔。“还真愿意去?”万世琨奇了。“我打算亲自去见一趟阳铭锋,亲口问他一些事情。”白若的语气很严肃。万世琨问:“这些事情,对阿若来说很重要吗?”“是,很重要。”白若一字一顿,“比结婚生孩子更重要。”万世琨拿起白若刚才吃剩的半块披萨,笑着咬了一口:“那我肯定得陪阿若跑一趟。”第二天,万世琨就给乔淮安说了要去美国出差一周的事情。乔淮安疑惑:“旧金山?这个月没听说有旧金山的业务啊,出什么差。”“私差。”万世琨靠在沙发上,神情惬意,“指不定这趟出差回来,你就真多了个嫂子呢,嗯,说不定还会多个大侄子。”乔淮安:“……”这人怕不是疯了。“白若?”乔淮安试探着道,“是跟白若一起吧?”肯定是的。果然。万世琨点头。乔淮安已经崩溃了:“我说哥,这事儿还没完啊?那天山水人家你接白小姐回家,我以为你俩都已经成事儿了以为大侄子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告诉我没结果?”万世琨拖拉着声音:“那天她喝醉了啊,我怎么能趁人之危?”乔淮安真的是头皮发麻,尴尬得能用脚趾头抠出一室两厅:“你还不乘人之危?你都趁人之危多少回了?你还曾经跑到人家学校去偷偷恐吓人家的追求者,还藏起人家的作业本让人专程打电话求你……你怎么不干脆狗到底算了呢,还能制造个她酒后乱性强迫你的现场,醒来赖都赖不掉。”万世琨直起身:”谁跟你说这些的?恐吓追求者,藏起作业本?”乔淮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吧,白小姐这人,喝了点酒话挺多的。”哦,白若跟他说的。万世琨脸上五颜六色,竟难得有了瞬间的窘迫,不过转眼又变成了自然的笑脸。原来,那些年少时候他以为自己□□无缝的小手段,却全都在她眼里无所遁形。但又庆幸,她很早之前,就心知肚明他对她的情谊。乔淮安无语:“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脸比城墙都厚啊。”这种人到底是怎么骗得到白小姐这样的人间绝色的啊。老子为什么没有这种命!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乔少爷:老实说,除了愤愤不平之外,还是有点蛋蛋地羡慕。第38章乔淮安真的有些不明白,问万世琨:“哥, 其实我真挺好奇的, 白小姐到底哪一点吸引你, 让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甘之如饴?”万世琨反问:“那你觉得阿若有哪一点不好呢?”乔淮安被问住,闷头想了一下,如此道:“平心而论,白若是个有能力有美貌的女人, 当然现在还有财富,但我始终觉着吧……不至于此,你不是看重这些的人。”万世琨挑眉:“谢谢你给我这么高尚的评价, 但我还就看重这些,俗气得很。”乔淮安无语,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心中也是隐隐觉得,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他哥对白若这么死心塌地的, 肯定也是有缘由, 只不过不愿意说罢了。乔淮安收拾文件:“那就祝你去美国此行顺利,如愿以偿早生贵子了。”“谢了。”万世琨笑踢了他一下。乔淮安抱着文件出去了,刚出门就接到了白若的电话。“晚上空么?出来喝点东西。”白若在电话里说。乔淮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白小姐, 你打错电话了吧,我是乔淮安。”“我知道,就是约你。”白若回答。乔淮安:“那要不我叫我哥一起——”白若坚持:“别告诉他,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乔淮安战战兢兢挂了电话,回头看了眼正在处理公务的万世琨,进退两难:告诉吧,怕白若那个小心眼的女人报复。不告诉吧,万一让我哥知道我竟然跟白小姐单约出去……啧啧,头皮发麻。乔淮安最终还是选择了先不说,打算探探白若的虚实,看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讲。两人约在一家气氛安静的清吧,大下午的,没几个人,乔淮安赶到的时候,白若已经点了两杯酒,在等着了。她今天穿得十分保守,浅绿色遮臂黑色长裙,配同色系定制高跟鞋,大波浪卷发扎起,妆容很淡,整张脸显得轻透又明亮。“我最近没干什么得罪白小姐的事儿吧?”乔淮安惴惴不安地坐下。白若低饮了一口酒,闻言有些错愕:“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乔淮安翻了个白眼:“主要怕你又叫我打牌。”白若想起什么,轻笑出声:“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计较的人?一事一毕。”乔淮安幽怨:“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还要特地瞒着我哥约我。”白若笑意收敛,认真地说:“……就想跟你,随便聊聊。”随便聊聊?就这?乔淮安无语:“聊什么?”白若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微蹙着眉头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比如说,聊聊你哥?”乔淮安瞪大眼:“这你可以直接跟我哥沟通的吧。”他又接着道:“但是有一点我得跟你坦白:我哥没相亲,真没去相亲,虽然说出来很丢脸,但他真的对你忠贞不二的,先前都是我胡说八道,如果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白若轻点头,并没有计较,反而另起话题道:“我跟你哥从小就相识了,除开中间他读大学的几年,我们其他时候一直未曾断过联系。但是我好像,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庭,或者是父母?”白若低低道:“他似乎,很不愿意跟我提起这些事情。”“不是不愿意,是觉得不好吧。”乔淮安难得有了些认真的神色。“怎么了?”白若问。“我哥是随母姓的,是我大舅跟一个姓万的舞女婚-外情生下的孩子。”乔淮安说,“那时候老爷子还在,觉得这事儿闹得丢人,就让人将那个女人扫地出门了,连带着我哥一起。那时候他好像才两岁多,也没人知道他们母子俩去了哪,是死是活,家里也没人敢问起,都觉得触霉头。”白若感觉跟自己的记忆对上号了:“应该是来了海豚村,我小时候见过他的母亲,是个很漂亮温柔的女人,说话细声细气,但却常年生病在床,不能劳动,后来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小时候她不懂事,还曾傻乎乎地问过少年:哥哥,为什么你的妈妈生病了,你的爸爸不来看你们?现在想起来,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分明就是拿刀子在他的心上戳。白若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声音低哑的问:“后来呢,他为什么又离开海豚村了?”“因为他的母亲死了,他还未满十四岁,需要有人监护,是我妈站出来说话,表示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孩子,至少要出钱供他读完大学,就算是不进宗祠,也要为他尽点心力——可能我大舅良心未泯吧,答应了。”白若想起来,自己十岁那年,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少年突然表情郑重,像个大人一样对她说:阿若,你等等我,我读完书就可以挣钱了,挣到钱就回来给你,你再也不用辛苦跟着阿嚒出去卖鱼了,还可以拿钱去买好多好多的棉花糖。她那时候只顾着哭鼻子,根本顾不上去观察少年满身的伤痕累累,只是拼了命地大哭大闹,歇斯底里地说自己不要钱,自己再也不要吃棉花糖了,坚决不要他去外面读书。因为那时候她年纪虽然小,但是潜意识里却明白,少年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白小姐?”乔淮安伸手在白若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没、没事。”白若将脸别到一边,声音嗡嗡的。她抱着些希望地问:“离开渔村之后,他的日子应该过得好些了吧。”至少不用再跟村口的混混们打架斗殴,可以有个安静学习的地方,交些素质高的新朋友。乔淮安见她眉头紧蹙,便不想要将故事说得太悲情,只是附和道:“嗯,是好多了,至少读了好的大学,能出来工作。”“但他进的是嘉云,从一个小小的助理做起,每天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儿。你们乔家家大业大,旗下公司多不胜数,他却并没有在泰森谋得一个职位。”白若冷静地说,“是因为依然受到排挤。”她不是那种好骗的小女孩,乔淮安尴尬地点了点头:“我舅舅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我舅妈生的,自然就顾不上……”“顾不上一个私生子?”白若语气有些冷。乔淮安讪讪地点了点头,话捡好听的说:“好在后来有了转机,老爷子死活要认回这个孙子,觉得他工作能力强,有了乔家人雷厉风行的风范,还说在乔家孙辈一代中,无人能出其右。”白若揪紧的心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得到放松,反而觉得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变得压抑。“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一家人?”她骂人的声音很凉薄,“身为父亲却未曾尽生养的责任,让他童年时期自生自灭,受同龄人的欺负,长大之后让他进对手企业自生自灭受人打压,可刀山火海之后,他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们却还能厚着脸皮跑来认这个亲戚?就因为他已经在嘉云扎根多年,是个完美的商业间谍好方便你们知己知彼?”乔淮安很尴尬:“我们小辈的,哪能管得了大人的事,我只知道他是我哥。”白若重重将酒杯掷在桌上,抿紧了唇不说话,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琥珀色的酒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气场压抑。乔淮安大气不敢出一口。半晌,白若饮了一口酒,语气有些僵硬:“他跟我相识多年,从未提起过这些。”不管什么时候以何种姿态出现,那个男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却又无所不能的模样,会令她觉得无比安全,就好像……所有的麻烦只要丢给了他,都能够被妥善的解决,包括那些,她不好的情绪,糟糕的心情。好像这些坏东西只要流动到他的那里,就会被全部悄无声息的处理化解掉,让她重新拾回少许的宁静。乔淮安道:“白小姐可千万别误会,我哥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你什么,大概是在他的心里,潜意识觉得那些过去,不值得再被提起吧。”“那现在呢?”烈酒下肚,白若脸有些红,“过去不提,那现在呢,他好吗?”“他好与不好,不还是全凭白小姐你么。”乔淮安决定适时助攻一把,“我哥现在很好,至少物质上不缺。可就是吧……一把年纪还没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挺急的。”“嗯?”白若抬起眼皮,“谁急?”“我哥急。”乔淮安说。“你哥急什么?”白若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没听懂。乔淮安鼓励道:“就……急着想一年抱俩?”“哦。”白若闷闷喝了一口酒。“什么叫’哦’?”乔淮安瞪大眼,“哦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了。”白若淡淡说。乔淮安:“……”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白若只顾着喝酒,两人好久没说话,直到快五六点了,乔淮安提醒说送她回家,她才稀里糊涂地抓着自己的包包道:“那还真是挺有难度的,得要是双胞胎。”乔淮安莫名:“什么双胞胎?”白若嗯了一声,手盖着脸:“一年就要抱俩,啊,得生双胞胎才可以。”乔淮安:“……”这女人肯定是又喝多了,脑子里天马行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飞美国的机票订的是晚上十一点的,万世琨在七点多的时候打电话给白若,问她人在哪里,白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让他先在机场等,她很快就过来。电话里,万世琨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叫,推测她好像是在什么野外的山上。“你不在城里?”他问。“嗯,出来办点事。”白若说。“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从美国回来再办,要误机了。”万世琨问。“就……还挺重要的。”白若挂断了电话。最后急匆匆乘出租车赶到机场的时候,白若脸蛋红红的,发丝微微乱,喘着气,看样子是刚下了车就急跑来,她身上香水的冷香夹杂着清酒的味道,尽数扑进男人的鼻子里。万世琨给她拎包:“喝酒了?”“一点点。”白若整了整头发,“赶紧走吧,快赶不上了。”两人排队登机的时候,万世琨盯着白若的后脑勺,还是忍不住问:“你刚去哪儿了?”“寺庙。”“去寺庙干什么?”万世琨问。“随便拜拜。”拜什么呢,白若没有细说。万世琨也没再多问,心想:管她拜什么呢,横竖不是去求神拜佛让我能一年抱俩。上了飞机,飞机还没起飞的时候,万世琨发现白若手中握着点什么东西,露出黄颜色的一角。“阿若,你拿的什么?”他问。“大师给的符咒。”白若摊开手,眼神透着温柔的光,“大师说了,这符咒烧了混着水喝下去,再在当天晚上那个的话,能生双胞胎。”这偏方是她从阳云袖那小姑娘处听来的。“……”万世琨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刚想伸手拿过那神奇的符咒来看个究竟,却被白若一把将手拍开,语气严肃地说:“你不能碰,碰了就不灵了。”万世琨:……这也真的大可不必。万世琨对白若说:“阿若,你可小心别被什么大师给骗了,这符水喝下去,我怕你会拉肚子。”再说双胞胎什么的他压根不介意,三年抱俩也很爽。白若却莫名其妙:“我怎么会拉肚子?又不是我喝。”“……”万世琨想:哦,搞半天跟我无关,原来是帮别的想生双胞胎的人求的。一时间也懒得说话了,就闭着眼睛假寐,一直到飞机抵达美国。两人住进事先定好的酒店,因为白若提前跟阳铭锋约的见面时间是第二天一早,她便打算先休息下睡几个小时补补觉,再去见阳律师。万世琨洗完澡出来在房间玩手机,白若进了浴室却一直没出来,时间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他有些担心地跑去敲门。“阿若?你洗完了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万世琨说着话,感觉闻到了一股烧纸的味道。白若瓮声瓮气:“马上,你先休息吧。”万世琨不放心地问:“你在干什么?”白若:“都跟你说了马上,你别敲了。”“……”五六分钟之后,白若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两条大白腿晃荡着走到男人的跟前,手捧着好大一个碗。“来把这个喝了。”白若对万世琨说。若不是她此刻一本正经的表情,结合她刚才在浴室久久不出来的行为,万世琨都要怀疑她给他捧来了一碗马桶水。“这是什么?”他靠在沙发上皱眉问。白若如实:“……能让你梦想成真的东西。”将碗递给他。万世琨接过碗一看,黑乎乎黏糊糊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还不如端碗马桶水呢。“什么东西?”他眉头皱得更深了。白若难得没好气,不耐烦道:“叫你喝你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要不要命不知道,反正万世琨是觉得,白若半威胁半哄骗着他喝下了这碗她口中的“神水”之后,他接下来拉肚子拉了一整晚,可偏生这样子的情况下,她还非要折腾,床上扭着他没个正形,非说今天这日子不能错过,热情无比,对他极尽挑逗。彻夜放纵又彻夜拉肚子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万世琨觉得自己双腿都是虚的,黑眼圈也很重,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白若跟阳铭锋约在一家中式茶餐厅,阳律师一看到万世琨,大吃一惊:“万总这是水土不服?”万世琨:“……”万世琨狠狠瞪了阳铭锋一眼。白若解释说:“也没有,他就是昨晚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三人坐下之后,白若直接开门见山:“阳律师,你我都已经打交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我就直说了,你的女儿云袖,我有托朋友妥善照看,等她情绪稳定之后,我会安排你们父女见面,这个请你放心。”阳铭锋连声感谢,忧郁疏散不少,却又了然道:“白小姐百忙之中专程来亲自见我一面,因为不单单是告诉我云袖的消息吧。”白若直白地点头:“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透彻,关于我们从前打过的那些交道。”阳铭锋看一眼万世琨。万世琨挑眉,眼神却看向白若:“看样子我需要回避?”白若却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需要,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话虽这么说,但她握着他的手却不自然地用了很大的力气,带着点隐晦的紧张。阳律师道:“白小姐想问什么。”白若似乎是在回忆:“我第一次单独找你,是什么时候来着?”“十五岁。”阳铭锋却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你十五岁,穿着校服扎着双马尾,还是个小孩儿模样,却一本正经作出大人的样子,闯进我的办公室,将一个包有五万块现金的牛皮带子扔给我。”小姑娘语气严肃的对他说:我想请你,帮我打个官司,拜托了。那画面隔了十几年,阳铭锋想起来的时候,都还觉得清晰无比,又感慨万千。当年那个眼神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雷厉风行的大人。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第39章阳铭锋对待白若的态度十分温和,一如从前。万世琨在一旁看着, 瞬间就明了:这两人已经是多年的老相识, 彼此甚至连对方的说话风格都已经十分习惯。白若对阳铭锋很不耐烦, 像是心有怨气。白若语气冷冷地问道:“阳律师, 这么多年,你收了我这么多钱,却从未关注过我的委托,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 拖到最后不了了之,如今跑到美国来颐养天年,还有脸托我照看你的女儿, 你不觉得亏心吗?”“我收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白小姐的钱。”阳铭锋坦荡地说。白若有些轻怒。阳铭锋却视而不见:“从您十五岁给我第一笔委托费用开始,我就非常清楚您的钱源自哪里,也十分明白,到底谁才是我真正的委托人。”白若的脸色十分压抑。“你第一次来到我的办公室,甩下五万块,那对当时的你来说应该是一笔巨款了。你想委托我替你打官司, 控告你当时的监护人宋致诚先生, 曾对你图谋不轨。”阳铭锋喝了一口咖啡,思绪万千。他接着道:“那时候你太小,也什么都不懂, 以为是个律师就什么官司都能打,甚至都能赢。且不论我擅长的只是经济类案件,就算是我能接此类案子, 但你可知道,你要求提起诉讼的对象,是我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也是多年的商业合作伙伴——你猜我会怎么办。”白若抿紧了唇,脸上仅剩下寒霜。她大约是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受到了欺骗。白若心想:或许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自己持续多年以卵击石的举动,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现在很生气。”阳铭锋竟然还笑得出来,眼角鱼尾纹都变得生动,“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我的朋友一句,因为我十分清楚他的人品,对他也百分百信任。”小姑娘当时被拒,万念俱灰,愤怒地将那五万块委托费摔撒在地上,流着泪跑出了他的办公室。“我原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我没想到还有后续。”阳铭锋似是叹气地笑了一下,“令我没想到的是,你前脚刚离开,我后脚就接到了阿诚的电话。”“他发现了?”白若皱眉。“发现?”阳铭锋说,“我不知晓你口中的发现是指什么,但他在电话里言辞恳切,让我接下你的委托,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令我觉得……简直荒谬。”白若显然是不曾料到当年还有这些细节的,不悦道:“他大概是觉得,看我无头苍蝇一样地乱撞,却怎么都奈何不了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阳铭锋失笑,是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白若竟还是当年一样的想法。“他只是告诉我,如果我不接下你的委托,以你的性格,必然不会放弃,你还会去想方设法弄更多的钱,找其他的律师,那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阳铭锋道。“他是心虚,怕了。”白若冷冷。“他是怕了。”阳铭锋顺着白若的话,“怕你为了得到钱不择手段,作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也怕你整日奔波这些事情,无心学业,才让我想方设法安抚你,陪你演了一场长达多年的戏码。”“演戏?”“抱歉,我用了这样的字眼。”阳铭锋苦笑,“但是对我而言,你的这个所谓的案子,就只是演戏而已。”“我接下你的委托,却多年来一直以调查需要资金为由,不停向你索要钱财,从几万到几十万,再到上百万……你筹钱的金额越来越大,每一次筹措的周期就越来越长,一耗几年就过去了,你终于长大了。”白若眼睛充血,心口剧烈起伏,前所未有愤怒。万世琨感觉得到,她握着他的手都在发抖。“阿若,冷静点。”他侧耳小声提醒。白若猛地一手拍在桌子上:“你敢耍我?”阳铭锋多少年的老江湖了,白若的年纪都能做他的女儿,他又怎么会将她的这点愤怒当回事,只是依然笑得很温暖:“您息怒。”息怒,白若怎么可能息怒。那么几年,她全部的努力,全部的希望,一次又一次抱着全部的希冀与勇气,将钱交在这个混蛋的手上,却换来对方早已经想好的又一次狮子大开口。周而复始,他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白若满腹酸涩。她当时只是年纪小,但并非蠢钝一无所知,潜意识里,白若觉得阳铭锋贪得无厌,很可能是在骗她,但是除了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还能怎么办?她离不开北港这座城,也曾找过别的律师无数,但是对方纷纷都在听到“宋致诚”这三个字之后,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可怕的瘟疫,迫不及待将她赶走,表示案子不接。只有阳铭锋,表现得一点都不惧怕那人,给了她微妙的一线希望,就是这一点点光源,令她在那焦躁不安的几年中,找到了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可是现在这个给过她希望的人,面对面亲口对她说:抱歉,曾经的一切都只是在演戏。“他给了你多少好处?”白若声冷似寒冰。“友谊无价。”“呵。”白若冷笑。“畜生只和畜生做朋友。”“原来温婉端庄的白小姐也会骂人。”阳铭锋似乎觉得惊奇,反问道,“且不论现在我的女儿还在你手上,阿诚人都已经不在了,为了一个逝去的故交得罪你这个大金主,怎么看都是我自己吃力不讨好啊。”白若缓缓平复呼吸:“你知晓就好。”“我很知晓,就是恐怕白小姐还是什么都不要知晓得好。”阳铭锋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打量。白若顿时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阳铭锋:“其实你今天来找我,又旧事重提,不就是已经有点怀疑,当年是不是你自己,误会了些什么?”“你难道还想要为他狡辩?”白若眼神不善。“若是他还活着,我必定只字不提,因为提了你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我们同流合污。”阳铭锋指尖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郑重,“可是现在他死了,我若真是昧着良心为他开脱,又有什么好处呢?”是啊,就像他刚才所言,如今,白若才是掌控局势的人,钱也好他女儿的命也好,都在她的手上。两人之间,有了长达两三分钟的沉默。沉默之后,率先开口的是白若。“他是不是曾经对你说过什么?”这才是她今天真正想要询问的话。“白小姐以为他会跟我说些什么?”阳铭锋哂笑,“其实那时候我们彼此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再加上要避免让你知晓我跟他的友谊,我们接触得已经很少了。”阳铭锋接着道,“是我某次出于对你的好奇,问他为什么会招惹上这样个小姑娘,小姑娘还锲而不舍想将他送进监狱。也问他是不是遗憾自己没有个女儿,就想领养一个。”他还曾玩笑般的打趣:你这领养的小姑娘,脾气也太火辣了,跟我家袖袖没得比。男人在电话里低笑:去你的,云袖才上幼儿园,等到了青春期,烦不死你。说着,男人似乎也真是有些苦恼,大约是觉得:自己在商场上所向披靡,雷厉果决,为什么唯独对着个毫无攻击性的青春期叛逆小姑娘,却反而畏手畏脚,束手无策了呢。白若隐隐知晓,下一句马上就是她追寻已久的答案,她呼吸都绷紧了,指甲紧紧掐着掌心。阳铭锋似乎是看出她的紧张,故意喝了口水,给了彼此个喘气的机会。白若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有种什么都不想听了立刻想要起身就走的冲动。“阿若。”万世琨察觉到她的异样,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白若仓皇地跟他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躁,死死咬住唇。阳铭锋说:“关于你,他其实并没有对我说很多,只偶然的一次,你好像是闹脾气离家出走了,他找了一天一夜,几乎将整个北港城都翻了过来都找不到你,那一刻,他显得有些不同于寻常的烦躁,破天荒喝了很多酒。”“酒桌上我问他,为什么带回这小姑娘,现在平白给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