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喝得醉眼迷离,却又似乎很庆幸,叼着根烟,笑意中带上了叹息:总不能,平白看着她被坏人欺负,以后日夜流荡在灯红酒绿的香江船。那样干净一姑娘。阳铭锋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我虽不知道你们认识的始末,但却也大概知晓,他应该是,在某次谈生意的途中,顺手救下了个小姑娘,并且破天荒善心大发,还打算救人救到底。”顺着阳铭锋的提醒,白若又回想起那个噩梦初始的夜晚:她替家里送货上了那条船,管事的九姨跟她眼熟,说是有个送菜的服务员小妹拉肚子,让她临时顶一下,额外给她五百块的工钱。她当天送去的两大箩筐鱼,总价才四百多,现在只需要去端端菜,竟然就有五百块的工钱,她当然应下。可白若不知道,香江船上的服务员,除了端茶送水之外,还要陪客人喝酒。白若从没有喝过酒,当天却骑虎难下,最后喝了两口之后辣得不行,几乎是哭着落荒而逃离开那间豪华包房……可人才出来没几步,她就觉得浑身发软,眼前发黑,那时候她都还以为是自己饮酒的后遗症,没有想到方才喝的那酒里面有迷药。她被几只手强硬地拖走,迷迷糊糊间听不清也看不见,只是觉得四肢发软,浑身都被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巨大恐惧所笼罩,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呜咽颤抖。那样的绝望和无助,不管时隔多少年,都会时不时在午夜梦回中,化作吃人的野兽,来将她吞噬得体无完肤。这是白若多少年失眠症的根源。后来等到她恢复意识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那条船上,也不知晓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她挣扎着从躺着着大床上爬起来,却听到了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男人洗完澡穿戴好衣服出来,只有头发还湿漉漉的,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你醒了啊,家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见她满目惊慌,似乎是被吓到了,男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没事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白若僵硬在原地,脸色煞白,如同五雷轰顶,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男人的手腕:“你的手——”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手腕上牙印衬着几条抓痕,显得触目惊心。他佯装责怪地瞪了她一眼:“……还挺凶。”白若脑中轰隆一声,就近跟他扭打在一起。她四肢并用使出了全力,咬着牙仿佛是要拼命,要跟他同归于尽,要挟着他一起下地狱。男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撕打扭咬了好多下,最后没办法也只能出手制服住她,但是她又踢又蹬,又叫又骂,又哭又喊,最后竟让她挣脱开了去,夺门而逃。外边已经是深夜,冒着滂沱的大雨,白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顺着自己仅有的一点记忆,找派出所。她浑身湿透秀发凌乱,带着一身狼狈还有隐约伤痕来到绥远镇派出所,声音颤抖地对执勤的民警说:“……有人侵-犯我。”那是警察乔层,第一次见到白若。小姑娘脆弱,痛苦,却又带着同龄人没有的勇敢与坚强。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今天我要努力把正文部分全部写完!晚点继续更!第40章阳铭锋没有再说话。白若面无表情,只是接连捧着水杯喝水, 握着杯子的手却在微微发颤。白若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很不体面, 拼命想要抑制住双手的颤抖, 但是却适得其反。咚一声, 她双手将杯子置于桌上。白若声音压抑:“你的话漏洞百出,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阳铭锋身体往椅子上一靠:“信与不信,是白小姐自己的事情,我只是为了报答白小姐照看我的女儿, 知无不言而已。”白若并不罢休:“他当年若并未心怀鬼胎,为什么要出钱将我从我母亲手中买走,还打着资助的名头。”‘买走’两个字脱口而出之后, 白若绷紧的身体颓然一松。这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安全感的暴露,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心中最大的不甘,此刻统统都被亮了出来,赤-裸裸摊给人看。她只是一个,被亲生母亲放弃了的可怜虫。白若将脸别到一边, 表情云淡风轻到看不出喜悲, 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会哭会闹的小孩了。阳铭锋说:“是不是金钱买卖咱们暂且不论,但是据我所知,他当年确实去过你家一次, 跟你的母亲进行了一些交谈,至于谈了些什么,如今他不在了, 你倒是可以问问你的母亲。但我想,他对你总归没有恶意,更不屑于强取豪夺。”“问我母亲么……”白若的眼底渐染上悲凉,“她已经不在了。”阳铭锋微愣:“抱歉,令白小姐想起了伤心事。”半年前母亲的死,于白若而言,原也不算什么伤心事,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消化自己的情绪,母亲便已经下葬了,跟那个被她记恨多年的男人一样。可是后来在一些生活上的零星琐事中,她却总是会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苍苍白发,才会恍然察觉:哦,原来有些人,早就已扎根烙印在你的生命里,不论生离还是死别,都已经切割不掉了。关于母亲的死,白若是有着痛彻心扉的悔恨的,但有些秘密,一旦成了秘密,她就注定只能一辈子自己保守消化,再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阳律师。”白若迅速整理好情绪,又恢复了温和模样。阳铭锋摇摇头:“你知道我并非什么烂好人,只是希望白小姐能遵守承诺。”白若心知这人担心女儿,也如实道:“云袖怀了孩子,关于孩子的去留,和孩子的父亲,你看——”“这些都不重要。”阳铭锋谈及女儿,仿佛瞬间苍老很多,“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重要,孩子是否留下我也没所谓,我只要我的女儿毫发无伤,紧她开心。她毕竟……还那么年轻。”他脸埋在掌心,声音发涩:“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袖袖好端端一个姑娘,是我忙于工作没有将她教育好,让她走上歧途。”白若客观地开口:“你是对她太过纵容了一些。”阳铭锋脸从手中抬起,竟觉得这话是如此的熟悉。他回想起好多年前,自己也曾打趣自己的老友:白若这样任性妄为,给你惹下诸多麻烦,她固然有错,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对她太过纵容了一些,可别以后走岔了路。男人只是笑着饮酒,声音低沉:不会,我正在学怎么哄小孩,找到点感觉了。自己当时还有心情玩笑,吐槽对方不会养小孩,说小孩怎么能光靠哄的,这样越养越坏。可不曾想多少年后的今天,还真是应验了男人当年的一句话:小孩青春期到了,够得烦的。“没想到是你对我说这样的话。”阳铭锋苦笑。白若不明所以。阳铭锋叫了酒,开一瓶给她:“我只是觉得,当年那个最叛逆的小孩,如今长大了,也变得知书达理,优雅从容。看到你这般,我便又觉得充满了希冀:我的袖袖,不管历经多少风雨打磨,也会有明媚灿烂的将来。”“这是自然。”白若倒了杯酒,跟他碰杯,“云袖比我幸运,她有个时刻为她好的父亲。”阳铭锋将酒水一饮而尽:“白小姐何尝不是,拥有过万里挑一的幸运。”白若没有再搭腔,只是改签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凌晨坐飞机回国。一派正常,她似乎只当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会面,转头即忘了这个事情,再也没有提起过。**回国后,整整三个月,白若安安静静工作,基本上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每天加班到深夜凌晨。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在某一天,白若突然回了宋宅,又去了宋家老宅,在两栋宅子里翻箱倒柜,疯了一样翻遍了屋里屋外的每一寸土,翻过家里家外的每一米空间,红着眼将各个房间折腾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既像是发了疯,又放佛在泄愤。“没有了,为什么全都没有了?”白若掀翻一张书桌,手撑在椅子上歇斯底里。为什么关于那个人的所有,全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一毫关于他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她像是喝多了酒,碎发凌乱,两颊通红,踉跄着跑到大厅问所有的帮佣:“你们谁干的?到底是你们谁干的给我滚出来,我要你们好看。”吴阿姨吓得不轻,连忙打电话给宋敏齐,电话里跟他说白小姐回来了,喝醉了酒发酒疯,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结果因为没找到,正在冲着大家发脾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宋敏齐开车回来,远远的还在驾驶座上,就看到家门口坐了一个雪白纤瘦的人影。他迅速停好车过来,看到白若靠在台阶上,赤着脚,鞋子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宋敏齐上前拽她:“你又发的什么疯,老子正和朋友聚着会。”白若攀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是你回来了啊。”宋敏齐心头窝火,忍不住就要骂人:“我他妈——”“对不起。”“你说什么?”宋敏齐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攀着他的手收紧,嘴巴一扁,毫无征兆就哭的稀里哗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烧你的东西,我不该骂你,我不该试图把你从家里消灭得一丝不剩……”宋敏齐越听越古怪,然后在某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女人认错了人。不,她或许并没有认错。她只是借着酒意,非常刻意的,将他当成了他的父亲,说出口了那些,她清醒时候从不敢说的话。“白若,你怎么回事?”宋敏齐将她带到屋内。“坐下。”他将她放在沙发上。白若靠着沙发,神色依然有些恍惚。宋敏齐吩咐人去给她熬醒酒汤,指着她的额头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竟然还敢饮酒,你可要搞清楚,你现在是个孕妇,可不是千杯不醉的职场女性了。”是的,怀孕了。一周之前,白若因为连续加班,突发性晕倒了,把陪着她加班的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宋敏齐连夜送她去了医院,结果白若却被查出怀孕。医生对宋敏齐道:明知道自己老婆怀孕,你还让她彻夜加班工作?看你们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缺那两个钱的人啊。宋敏齐目瞪口呆:……怀、怀孕了?于是他宋敏齐,北港城上流社会无数名媛的梦中情人,北港最洁身自爱的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继照顾阳云袖之后,开启了照顾第二个孕妇起居的生活,整日水生火热,都快被搞出毛病来了。本身一个阳云袖就已经够他烦,一会要生一会要死的,横竖就是想当他大嫂。白若就更不必提,自从美国回来之后,她整个人像是害了瘟疫,沉默寡言不说,还时不时神神叨叨地叫他进办公室,也不做什么,就是死死盯着他看。可与其说是看他,宋敏齐更觉得,她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已经消失已久的灵魂。有时候,宋敏齐都会被她那种复杂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但每每他问起的时候,白若又是什么都不说。今天他是真的忍无可忍了,约了朋友唱k放松一下,可没想到,人刚到会所,吴阿姨电话打来了。白若,白若,又是白若。翻来覆去都是白若。宋敏齐都快被白若这两个字间歇性过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的是老子的种。”宋敏齐骂骂咧咧接过醒酒汤,恶声恶气递给白若,“快喝,发什么傻呢。”白若喝下热乎乎的汤水,似乎觉得头脑清醒不少,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年轻男人,她突然说:“我没喝酒。”宋敏齐瞪眼:“没喝酒你发什么疯?”白若趴在沙发上,细声细气地说:“我就是觉得脑子里嗡嗡响,不由自主想起从前很多事情,有些难过。”宋敏齐真的是恨死自己了:老子上辈子难道是个圣父?不然为什么总是见不得这女人哭。“喂,你可别真哭啊,我今儿没心情哄你。”宋敏齐放缓了一点语气,在白若身边坐下来,“我朋友们还等着我呢。”白若小声说:“抱歉敏齐,给你添麻烦了。”宋敏齐不耐烦:“没什么麻烦的,你别整日里魂不守舍就行,我担心你签文件的时候出差错,损失的可是公司的利益。”白若语气郑重:“你放心,我不会的。”像个保证好好作业的小学生。宋敏齐扑哧笑出声来。白若不明所以。宋敏齐似乎也觉得这时候应该保持严肃,于是他看了眼她的肚子之后,又第一百零八次问道:“说真的,你这肚里孩子,到底怎么来的?”白若眼神闪躲:“就,去庙里求来的。”宋敏齐翻白眼:“你好好看看我。”白若盯着他的脸:“你怎么了?”宋敏齐:“看看老子像不像个傻的,任你糊弄。”白若解释:“真是求来的。”宋敏齐酸溜溜扫她一眼:“呵,别是被哪个渣男给甩了吧,以后孤儿寡母的,惨得你。”白若咬唇不吭声,看样子像是有点生气。宋敏齐又瞄她一眼,试探道:“那总不能孩子生下来没爸爸,要不打掉?”白若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迅速坐到了另一边沙发,眼神防备地盯着他。“不能打掉。”她语气严肃地说。宋敏齐酸得没边:“呵,一个甩了你们娘儿俩的渣男,你还护着他孩子呢。”“这样吧。”二少爷往沙发上潇洒一靠,嬉皮笑脸,“等你孩子生下来,让他认我当爹?”白若有点气:“你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怎么这么喜欢认小孩,前儿个才说要当阳云袖肚里小孩的干爹。”“我那不是怕她寻死吗,你跟她怎么一样?”宋敏齐脸色涨红,“她闹死闹活的,以为全世界都要逼着她打胎,我只能舍身取义了,安抚宽慰下她,表示有人关心她的孩子,毕竟是三条人命呢。”阳云袖怀的是双胞胎。“我这也是三条人命。”白若摸着肚子,幽幽地说。宋敏齐瞪大眼:“不是吧?双胞胎这么容易的吗?”白若:“喝的同一个大师的符水。”宋敏齐:“……”宋敏齐:“那大师住哪儿,我也去求一个。”白若莫名:“你求来干什么,你又没有对象。”宋敏齐:“……”白若:“唯一有个前女友吧,还红颜薄命。”宋敏齐:“……”他妈的你还不如红颜薄命死了算了呢,省得你怀了别人的孩子,被个渣男给甩了赖上老子。白若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到来电,微微蹙眉。宋敏齐立刻察觉到了古怪的气息,警惕地问:“谁?”白若赶紧掐断电话:“没、没谁。”宋敏齐语气肯定道:“是他对吧,就是那个甩了你的狗男人是吧。”白若眼神有些微妙:“敏齐,你别这样说他。”宋敏齐立刻就要吃人:“你还护着他?”白若非常尴尬地垂下了脑袋,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该怎么跟敏齐说:三个月前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万世琨向她求了婚。但是白若那时候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思绪,她十分明白自己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甚至别说结婚了,因为某些原因,她甚至连继续跟人维持亲密关系都觉得困难,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还最大程度地减少了跟他的接触。白若还一度去看过心理医生。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再跟那个男人联系。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还肚里孩子是谁的,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能怎么办?她进退两难。白若咬着唇,心想那大师的符水也太厉害了一些,竟然一次就中奖,她明明还拿回了好多张备用。“喏,这个给你。”白若将一张黄颜色的折叠符纸交给宋敏齐。宋敏齐皱眉:“什么鬼?”白若坦然:“你不是想要么,留着吧。”她拍拍他的肩膀:“生双胞胎的秘方,说不定以后你用得着呢。”宋敏齐:“……”白若说:“我把这个秘方给你,你能不能答应我,先别告诉任何人,我怀孕的事情。”宋敏齐冷冷:“哦,原来你也知道丢人。”白若白他一眼:“我不是怕丢人,我是觉得你成天在公司对我嘘寒问暖,被那么多同事目睹,这我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万一大家以为怀的是你的孩子,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宋敏齐:“……”白若怕怕的:“我也是要脸面的人,跟谁也不能跟你不清不楚。”宋敏齐拳头都捏紧了,好他妈想爆捶这死女人一顿啊。“你想干什么?想打人啊。”白若警惕地瞪着他。宋敏齐十足认真地问:“白若,你还算是个人吗?”白若一愣,随即看着他怒红的脸,破天荒开怀大笑起来。宋敏齐也愣住了。这大约是,整整三个月来,她头一次,这样毫无包袱地笑出声来。好像,被她说两句也值了吧。他在心中默默想。又依然有些不甘心。到底是哪个狗男人,能让这女人死心塌地为他生孩子。作者有话要说:么么么。我高估自己了,还有一章才能写得完呜呜呜。万. 狗男人本狗. 世琨:谢邀,刚被老婆甩,连夜买醉去了。第41章 正文完结白若的心情明显好一些了,但是她却没有急着离开宋宅。吴阿姨做饭去了, 宋敏齐说白若难得回来一趟, 就一起吃个饭, 白若应下, 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宋敏齐也在用手机玩游戏,两人偶有三言两语的交流。“白若。”他突然连名带姓叫了一声。“嗯?”白若从手机中抬起头,“怎么了敏齐?”宋敏齐故作轻松:“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就当我随口一问, 不想说也没关系。”“什么?看把你紧张的。”白若轻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浅浅的梨涡,微扬的唇角,勾勒出宋敏齐一整个青春记忆的模样。“我问你, 要是当年,我没邀请你到我家,你没有重新遇上我的父亲,你还会不会——”宋敏齐话说到一半,没有办法继续说了,因为白若已经蹙紧了眉头。“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不过须臾, 白若便舒展了眉头, “敏齐,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因果循环罢了, 你我,都只是推动命运进程的棋子——影响不了什么的,别执着那些如果的事了。”注定要重逢的人,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命运都会令其发生。白若已经坦然接受。宋敏齐撇了下嘴巴,有些说不出口的无声委屈,但是很快又骂骂咧咧起来。“老子真羡慕你,白若。”“嗯?羡慕我什么?”白若彻底放下了手机。“没什么,就是羡慕。”宋敏齐慢吞吞,“你身上有一种,让人天然想要靠近的柔和感。”说完,他可能自己也觉得别扭,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连约好的晚饭也没有吃。**乔淮安再见到白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白若怀孕五个月,肚子已经超级明显。乔淮安瞪着她的肚子不可置信:“你你你这——”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发现!这个大秘密!“你竟然怀孕了?”乔淮安整整盯着白若看了一分多钟,才能开口发出声音。“这就是你不接受我哥的求婚,还要跟他划清界限的理由?”清酒吧内,乔淮安无比激动,“你怀了别的野男人的孩子?”他声音这么大,引得别桌的客人们频频侧目,朝两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胡说什么呢。”白若瞪他一眼,坐下来,“什么野男人不野男人的。”乔淮安心都要哭碎:这我可怎么跟我哥交代!“孩子是你哥的。”白若直截了当地说。啥?乔淮安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以为自己幻听了:“白小姐,你刚才没说话吧?”他好像听到了她说孩子是那谁谁谁的。白若重复一遍:“你没听错,孩子是你哥的,双胞胎。”她接着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哥想一年抱俩吗,我找了个大师求的符水,还挺灵。”乔淮安“啊”了一声,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还记得问:“那我哥知道吗?”果然白若摇头,很苦恼的样子。乔淮安看一眼她的肚子:“是上次你俩一起去美国?那你这肚子得有五六个月大了吧。”白若点点头:“上次在旧金山,发生了一些事情,对我打击很大。我回来之后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哥他……可能有些介意。”乔淮安重重点头:“不是可能,是非常介意,你拒绝他求婚的这个事情。“他讪讪地说:“这几个月我在他面前,提都不敢提你的名字,甚至遇到白这个字,他都要大发雷霆,搞得公司气压很低,高层们全都战战兢兢。”白若微垂着眼眸,也没说话。乔淮安接着道:“不过现在我理解他了。”毕竟,心上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却不让孩子认自己这个爹,换谁谁暴走,说不定气疯了还要打人。乔淮安心想:难怪老子有一天在我哥办公桌上看到一本孕期保养守则。白若却道:“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啥?乔淮安懵了:“这你都能瞒?还真能瞒得住?”白若难得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摸了摸肚子:我也不知道是瞒住了还是没瞒住,但当我表示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他后来就没再来找过我了,可能也是生气。”确实是没有找过,偶尔万世琨倒是会给她打电话,但是白若基本上不敢接,因此她是默认万世琨不知晓她怀孕了的。可要是说不知道吧,这几个月她时常深夜回家,都会发现保安亭有人送东西来寄放,无非都是些孕妇吃的穿的之类,营养品或者是一些细细写明的孕期注意事项。“哎不是,我就真是搞不懂了,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乔淮安觉得自己都要疯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过去的一些事情。”乔淮安心想:需要你有什么解释,你现在怀孕了,需要跟孩子的父亲一起,这就是解释,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哥他,以为我跟别人两情相悦。”白若说。乔淮安胡乱奔腾的思维顿住:“啊?”白若苦笑了一下:“但这个人已经死了,你哥心有不甘却又无力改变,他就想要认命,可事情不是这样的。”乔淮安似乎已经知道白若说的“这个人”是谁了,从她说“已经死了”这四个字开始。他忍不住问:“那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喜欢吗,如果一个人照看你这么多年?”“我哥会有些介意很正常吧,但是日子是留给活人的。”乔淮安说,“你跟我哥都是太钻牛角尖了。”局外人的角度,怎么都看不懂局内人的纠缠。白若垂着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重新抬眸,乔淮安注意到,她还没开口眼眶都已经开始红了。她终于开口:“我跟宋先生,只是产生了一场延续很多年的误会,对于这样的误会,我心中有愧,我会用余生尽我全力去弥补,照顾他的家人,归还他的财产,替他看管好公司。但是对你哥,我希望亲自照顾他下半生,任何一个女人代替我做这件事情,我都会嫉妒,会发疯,你明白吗。”乔淮安震惊,这些话竟然是从白若口中说出来的,他不太敢相信的样子。白若稍微笑了一下:“抱歉,我是不是太偏执了,有点不体面。”乔淮安咽了口口水,掩饰住自己的诧异:“没,是我失礼了。”“为什么?”乔淮安问。他心想:平常也没见你对我哥有多好。“可能是我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来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白若慢吞吞道,“我的幼年时期,随着父母忙于生计,青春时期顾着跟抵抗命运,目不暇接。等到有了第一场婚姻,我又开始忙着挣脱牢笼……总之,我这么多年,从没向往过一点好,全是想着逃离,和破坏,甚至试图拉扯着人跟我一起搞破坏。”“挺糟糕的,对吧。”白若笑得比哭还难看。乔淮安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哥?这么多年。”“可能是相同背景条件的人,让我觉得更好掌控,更有安全感吧。”白若说,“我对你哥知根知底,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是共同的生长环境,可以有很多话聊——我不喜欢自己把握不了的东西,人或者物都这样。”“我经历过心理很黑暗的很多年。在那些年里,我一点点从他身上汲取光源,以为他是个源源不断的发光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白若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但是后来我发现,他才不是光源,他只是将他仅有的那一点点光,点滴不剩地捧给了我,还小心翼翼护着它多年不熄。”乔淮安心中颇有感触。因为万世琨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大约是在几个月前的时候,万世琨说起要跟白若一起去美国,其实那时候他隐隐有些直觉知晓会发生变故,但他还是义无反顾任白若去了,乔淮安还笑话他舔狗成习惯了都,问他:图什么,这么多年,小心翼翼讨好一个人不累吗,那人只是十分吊儿郎当地笑了一下,整整抽完了一根烟,才缓缓道:【在我那些一眼望不到头又漫无边际的日子里,她是唯一的光源。】乔淮安从前压根不明白,万世琨跟白若,这样两个不管从性格还是行事风格,都彻底搭不上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着持续这么多年的交集?而且这种交集,和对彼此的笃定,甚至不会因为他们在一起或者分手而改变。但现在他有一点点懂了。或许是两个同样孤寂的灵魂,在某一个特殊的时间点擦碰了,产生出火花,让彼此都有了活下去的光亮,和勇气。***白若决定去意大利生孩子。她临走的前一天,才跟宋敏齐说了这个事情,结果宋敏齐因为刚被外派出去签一个合同,不能回来送她,足足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了她一个钟头,问她为什么又要发疯。白若耐心地听完他骂人的话,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柔:“阿忍在那边读博,他也想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出生呀,毕竟是我唯一的血亲。”宋敏齐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又啰里八嗦叮嘱了她好多话,还让她一定要每天打电话报平安,白若全都乖乖应下。前来送机的乔淮安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的是他的孩子呢,这二少爷也太不像话了。”白若收好电话,无奈地笑了笑:“敏齐一直都这样,急性子,改不了了。”“我不是说这个。”“那是说什么。”白若问。“他喜欢你吧。”乔淮安语气肯定地说。“嗯?”白若顿了一下,似乎是仔细想了想,“很久以前可能喜欢吧,就只是可能有点喜欢那种,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事,大约是见我好看?”乔淮安无语,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陪着她进登记大厅,乔淮安再一次确认:“你真想清楚了吗?自己一个人可以,真不需要跟我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