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琼倒底是还是舍得让自己的一身血污碰到闻长歌身上,他摇了摇头,盘腿坐了,而后闭上眼睛调息了一会。不一会儿之后,云翮带着人又返回来了,身后的内卫还押着两个人,一个是葵娘,另一个是那名小丫鬟。两人皆都灰头土脸,见了满地的尸首,两人皆露出惊惧之色。“你们主子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守口不说吗?”云翮指着地上韦士彦的尸身,口中沉着声音问两人道。“大人饶命,饶命啊,奴婢只是韦家府上的一只普通丫头,是主子临时叫来这里伺候主子姑娘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饶命……”那小丫鬟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叩头求饶。闻长歌见状走上前,抬眼示意内卫将那小丫鬟拖到一边。她则缓步走到了葵娘跟前。“葵娘,你心里,该是知晓我的身份吧?”闻长歌缓着声音问。“长公主殿下,葵娘什么都不知道,葵娘自知犯了死罪,求殿下叫人给我一个痛快。”葵娘粗着声音,面上是一副冷漠的神情。“痛快?劫持皇家长公主,乃是灭九族的大罪,还敢说要一个痛快?云翮,带她回去慢慢审问,细细地查,一定要查清她的底细,但凡有父母兄妹,至亲好友,一律问罪。”闻长歌板起了面孔,面若冰霜,声音冰冷。那葵娘听得这话,顿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到在地。“我说,我都说了,只求长公主饶过我的家人。韦大人,不,韦士彦叫人将公主的侍卫们都带到了青溪村的一处宅子里,我只听了这么些,具体宅了在什么方位我真的不知道……”葵娘哀声说着,而后涕泪交流,叩头不止。云翮挥了下手,叫内卫将葵娘也拖走了。而后又对闻长歌一礼道:“殿下,你和魏将军先回公主府,臣这就带人赶去青溪村,一定会将赤鸢他们一个不少地给公主带回来。”闻长歌点点头,云翮又留下几名内卫负责掩埋岛上的尸首,而后领着其余内卫快速上了船。船靠岸之后,云翮带着人骑马直奔青溪村方向,闻长歌与魏琼二人则是缓缓下了船,在内卫的护送下,径直回公主府了。待到了公主府大门口时,天已是快亮了,管家周伯带着人还等在门口,周伯站在台阶不停地踱着步子,听得马蹄声响,又见着有人来,周伯面露惊喜之色,连忙带人引了上去。“殿下,您可是算回来了,老奴这心儿都揪得没处放了……”见得闻长歌安然无恙地下得马来,周伯禁不住老泪纵横。“周伯不用担心,我没事儿。”闻长歌抬手扶起了周伯。“周伯,叫人准备热水衣物,伺候魏将军沐浴更衣。对了,派人去请秦伯来府着,赤鸢与绿榕都受伤了。”闻长歌一边往内走一边吩咐道。周伯赶紧一一应下,丹珠带着一众侍女也忙进屋伺候闻长歌洗梳。小半个时辰过后,闻长歌与魏琼一道,坐在了后苑的小花厅内。小花厅内的圆桌上,已是摆好了膳食。沐浴过的魏琼墨发轻挽,身上着一件天青色的襕衫,想是周伯匆促之间备得的。平日里总见他一身玄衣,这样浅浅的天青色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莹润,眉宇间更添一抹秀逸来。闻长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怎么?哪里不对?”魏琼本就感觉有些别扭,见得闻长歌看他,更是有些不自然了。“没有不对,你穿这一身,很好看。”闻长歌看着他轻笑一声。魏琼听得她这般直白的夸他好看,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道:“那……以后都穿成这样?”第49章“那可不行!”闻长歌听得连忙摇头。不行?魏琼听得一脸疑问之色。“你这模样走出去,怕是要叫别的姑娘惦记上。”闻长歌低垂着眉眼嘀咕了一声。原来是这般缘故,魏琼听得一阵好笑,他笑看着她,口中徐徐道:“也罢,以后只在你跟前穿便是……”魏琼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是令长歌心中一阵怦然乱跳,她好不容易稳了心神,抬手替魏琼自桌上的瓷罐内盛了一碗粥递到他手边。魏琼奔波厮杀了这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于是端起手边的肉糜粥就吃了起来。“你怎么不吃?”魏琼喝完粥,却是发现对面的闻长歌没动筷子,面上也是一副有些走神的模样。“哦,我,我什么没胃口,你多吃些吧。”听得魏琼相问,闻长歌醒过神来,她一边将案上的一盘肉饼推向魏琼手边一边道。魏琼见状也放下了筷子,而后握了她正推盘子的手。“你是担心赤鸢他们是吧?”魏琼问。“绿榕手臂上中了一箭,想是没什么大碍,可赤鸢伤的在胸口处,我有些担心……”闻长歌叹口气道。魏琼听得没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松开了,而后取过碗盛了半碗粥来。“好歹吃一点,你这一夜受惊了,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喝点粥暖暖胃,等会儿我陪你一道去前院等他们回来。”魏琼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勺子舀起一勺粥,又递到了闻长歌的唇边,动作自然,像是本该如此。闻长歌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的粥,先是愣了神,抬眼见着魏琼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也就忍着心里的小小波动,张口接了那勺粥。魏琼见状欢悦了起来,唇角不自觉的弯出一丝笑意。魏琼就这样喂完大半碗粥,渐渐的,闻长歌本来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暖色,魏琼面色看着也放松了一点。两人又默默吃些食物之后,魏琼果然陪着闻长歌一道去了前院,两人坐在院内的廊下等着云翮带人回来。过了片刻,门外有小厮领着秦伯及其徒弟进了门,与闻长歌与魏琼见过礼之后,也一道在廊下候着了。天快亮的时候,云翮一行人终于急匆匆地进了门。闻长歌忙起身奔下了台阶。就见得云翮走在前,身后跟着的内卫抬着一只担架进了门,红楠和绿榕跟在担架两侧,两人身上都挂着彩,后面跟着的侍卫身上也都有伤,被内卫们搀扶着进来了。“赤鸢怎么了?”闻长歌声音急声问道。“公主,赤鸢伤重,失血过多,这会儿昏睡了……”云翮的声音里失了平日里的沉稳。“快,都安置到偏院去,秦伯,快给他们治伤。”闻长歌看着担架上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的赤鸢,心里直发沉,可还是强打着精神吩咐道。众人利索着手脚,将担架及受伤的侍卫都送进了偏院。秦伯师徒也快着脚步赶了进去。……“秦伯,赤鸢她怎么样?”屋内,见得秦伯自赤鸢的榻前站起了身,闻长歌上前一步很是焦灼地问道。秦伯面色有些凝重,沉吟了片刻才道:“公主,赤鸢姑娘伤在要害,我刚才喂她吃了药,这血是暂时止住了。可是,这箭头却是棘手,必须立刻拨出来,不然将会有性命之忧……”“那那赶紧动手拨箭啊!”闻长歌赶紧接口道。秦伯听得这话,又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赤鸢,神色也变得有些更为严肃。“秦大夫,可是这拨箭之时,尤为凶险?”一直沉默着的云翮开口问道。秦伯听得点点头,闻长歌也意识到了,这拨箭之时稍有不慎,赤鸢怕是会立时就没了命,可若是不拨,如秦伯所言也有性命之忧,这可怎么办?闻长歌不禁左右为难起来。“公主……”榻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唤声,是赤鸢发出来的,闻长歌听得一个激灵就走到了赤鸢的榻前。“公……主,请让秦大夫替我拨箭……”赤鸢气若游丝,勉力看着闻长歌一字一句道。“赤鸢,你一定要撑住。秦伯医术高明,当初魏将军伤得那般重,秦伯都救他回来了,你你这回一定也没问题。”闻长歌一把抓住了赤鸢的手,口中重重地道。赤鸢听得轻轻点点头,她的一双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朝外看了看,眸光的方向分明是朝着云翮的方向。“公主,我想和云大人说句话……”赤鸢又道。“云翮,快过来。”闻长歌赶紧朝身后喊了一声。云翮闻声快步过来,闻长歌坐离了一点,让云翮在赤鸢的榻前伏下身来。“赤鸢,你要和我说什么?”云翮哑着声音问。“云大人,对不起……赤鸢没有保护好公主,叫公主遇了险,也辜负了大人的信任……”赤鸢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说道。“不,不要说对不起,你一向做得很好,这次也是拼了性命……”见着赤鸢如游丝的模样,一向冷静沉着的云翮语声哽咽了。“大人,赤鸢想求大人一件事……”赤鸢顿了下紧接着又道。“你说。”云翮忙道。“若这次……这次我抗不不过去,请大人送我回青州老家,将我葬在我娘亲的身边,她活着时我没能尽孝,就让我以后长久地陪着她……”赤鸢轻轻地说着话,眼角慢慢溢出一串泪来。“不,不会,我不会答应你的,你要活着,活着……”云翮顿时慌了神,一把抓了赤鸢的手,然后拼命地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闻长歌见了眼前情形,也不由得悄悄抹了即将夺出眼眶的泪水,然后悄悄起身,想要让他两人独处一会儿。赤鸢对云翮的心思由来以久,可她碍于身份一直不愿说出来,云翮在这事上也是个锯嘴的葫芦,如今都到了这个时候,该是要彼此敞开心扉了吧。“殿下……”闻长歌才起了身,云翮突然叫住了她。“何事?”闻长歌看着云翮问。云翮却是转过身来,对着闻长歌行了跪礼。“臣心里爱慕赤鸢,恳请殿下将赤鸢赐予臣为妻。”云翮一边叩首,口中掷地有声。“好,我答应你,就命你在此协助秦伯一起为赤鸢医伤,待明日我会亲自去跟陛下求一道赐婚的旨意,待赤鸢伤好之时,也就是你二人成婚之日。”闻长歌大声应道。“臣叩谢长公主殿下。”云翮又重重叩首致谢。而后起了身,又紧紧握着赤鸢的一双手来。“赤鸢,你听到了吗?殿下同意你嫁我为妻了,你高不高兴?”云翮沙哑着嗓音,握着赤鸢的一双手抵在自己的脸上,面上既是激动又是焦虑。赤鸢的一双眼睛内都噙着泪花了,她已是说不出话来,只将一双泪眼深深地看着云翮,过了片刻似是力气不济,只好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微弱了。“请秦伯立即动手拨箭治伤。”闻长歌见状忙对秦伯道。秦伯点点头,吩咐着身侧的徒弟打开药箱,取了工具火速准备了起来。片刻之后,榻前支起了屏风,秦伯只留了云翮和小徒弟在里面协助他。闻长歌在屏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里面,一颗心也是揪得紧紧的。“赤鸢姑娘性格坚韧,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定是能闯过这一关的。”魏琼站至她身侧轻着声音道。闻长歌闻言转过脸来,迎着魏琼关切的眸光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屏风内的赤鸢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闻长歌听得心里一揪,顿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一直候在屏风外的红楠与绿榕等人也是一脸的紧张担忧之色。“云大人,按紧了!徒弟,刀……药……”里面的秦伯沉着声音吩咐道。众人提心吊胆了又等了好一会儿,约莫三柱香的时辰过去,才见得一额头汗的秦伯走了出来。“殿下,箭拨出来了,所幸没有引起大出血,老朽给她已清过创上过药,又喂了些安神镇痛的药物,只要两日内没有高烧不退,她便无性命之忧了。”秦伯对着闻长歌道。闻长歌听得面上一喜,一直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就听得秦伯又吩咐给绿榕等其他受作伤的侍卫一一治伤。“多谢秦伯!”闻长歌对着秦伯一礼道。“老朽可不敢当殿下的大礼,若是殿下想谢老朽,送一瓶子海棠流香给老朽带回去便是。”秦伯一边侧身避了闻长歌的礼,一边笑着道。“丹珠,快去后苑,将那海棠流香挖出两坛子给秦伯带回去!”闻长歌很是爽气地道。“老朽多谢殿下。”秦伯顿时欢喜了起来。秦伯师徒走后,云翮也自屏内内走了出来。闻长歌示意他与魏琼二人去到一处花厅坐了下来。虽说那孤岛之上没留得活口,那葵娘与小丫鬟也被严加看管了,韦士彦的死讯一时半会儿传不出去,可昨夜动静那么大,韦太师的人不可能没一点警觉,他们几人需要商议一下后续应对之事。“虽说韦士彦丧心病狂,做出劫持公主一事,可借此扳倒韦家还差些火候,不过,候韦士彦一死,候官司群龙无首,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极大的机会。”云翮沉吟着道。第50章闻长歌听得点点头,片刻后才道:“云翮,赤鸢由我照顾,你不必担心。你要立即回宫,向陛下禀明昨夜之事,今日朝堂之上,要陛下不露声色,只问韦太师,韦士彦怎么不来候官司当值便是……”“还有,你这段时间除了要严密监视韦党的一举一动,还要想法慢慢接管候官司,要将候官司这些年的诬陷残害大臣的证据都找出来。”闻长歌接着又道。云翮点头应下,闻长歌又转脸看向了魏琼。“子美兄,你有什么建议?”闻长歌问他道。魏琼似是一直在思虑什么,听得闻长歌相问,他反应过来,口中缓缓道:“我听说,陛下与公主还有一位庶出的兄长是不是?”闻长歌听得这话,顿时脸色微变,魏琼口中所说的庶出兄长是指梁王闻旸,闻旸生母出身卑微,又加上他性子颇为愚钝,一向不为先帝所喜,因此很早就出宫另建了府邸。自闻毓登基之后,除了必要场合,梁王几乎可算得闭门不出了,与朝中诸人也没有往来。若不是闻长歌偶尔派人去看望他一回,众人几乎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位梁王在。魏琼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担心梁王与韦党勾结欲取大位?可梁王的愚钝绝不是装出来,他绝对做不了这等谋逆之事。闻长歌正欲开口和魏琼这话,可灵光一闪间,她突然就想起昨夜韦士彦和她说过的话。“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有谁会在眼内?如今我父亲权倾朝野,一呼百应之下,废了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了,如今韦士彦死了,韦太师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继而就会料到皇帝必是再不能忍他韦家,韦太师为求自保,必定会采取应对之策。他若是寻个闻毓不配为帝的借口,联合依属他的大臣,废闻毓而改立梁王,让梁王成为他韦太师摆布的傀儡之帝,这样的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的。“多谢子美兄提醒。”明白过来的闻长歌对着魏琼致谢。魏琼回看她一眼,面上一冷,眼神里有点嗔怪的意味,好似在怪她与他见外了。闻长歌忙又朝他盈盈一笑,魏琼这才面色转暖了。“殿下,云翮这就安排人手,将梁王府看护起来,绝不能叫韦党有机会接近梁王。”云翮一脸严肃道。闻长歌点点头,云翮忙躬身一礼后退出门外又火速赶回宫了。云翮走后,魏琼也与闻长歌告辞,说要尽快赶回穹山去。闻长歌听得心里有些舍不得,半晌都没说话,只看着他不说话。“我只是回去穹山,不是出征去打仗。”魏琼似是看出了闻长歌的心思,对她笑笑道。闻长歌本就不舍,这会儿听得魏琼提到“出征”二字,她突然间就觉得胸口处怔了一下。是啊,魏琼身为武将,虽说现在仍处蛰伏之中,可总有一日,无论是为雍国不是为他自己,他都要领兵出征,做一个浴血沙战的真正将军。她这副蹙着眉神情怔怔的模样,倒让魏琼生出了疑惑。他上前一步,仔细看看她,口中又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昨夜受了惊吓,或是哪里不适?”闻长歌摇了摇头,只低了头轻着声音道:“不,我没事,就是有点舍不得你……”魏琼听得这话,先是愣了下,过了片刻,唇角溢出一丝轻笑,而后抬了手臂,轻轻将闻长歌揽住了。“你在府里好好歇息,等过几日,我想办法来看你。”魏琼缓着声音道。“不,还是我想法去穹山找你吧,武卫营不能离了你……”闻长歌摇头道。魏琼闻言点点头,见着闻长歌明显精神有些不济的模样,就温言劝她早点去歇着,闻长歌轻声应下,魏琼这才放心离开了。魏琼走后,闻长歌才觉得困意袭来,丹珠忙伺候着她进内室躺了下来。待睡到中午之时,闻长歌悠悠醒转,就起身问什么时辰了,丹珠进来说已近午时,又说陛下来了,已是外面的暖阁内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睡着就没让唤醒。闻长听得闻毓来了,忙下了榻,匆匆洗漱了就走了出去。“阿姐……”闻长歌才到暖阁门口,就听得一声唤,而后就见着闻毓自里面的软榻上跳了下来。闻毓站在了闻长歌的跟前,双眼将她上下周身都仔细看了一遍,而后一言不发,神色也有些闷闷的.“陛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想哭鼻子?我这不都好好的吗?”闻长歌笑着打趣道。闻毓听了这话,也不似往常那般与她斗嘴,只是沉着脸,又坐回了软榻,好似在生闷气。“阿姐才经历了一夜惊魂,这会儿还余惊未消,你既来了也不和我说说话吗?”闻长歌坐到闻毓身侧,口中假意嗔怪着道。闻毓听了还是不说话,只将脸死死的别到一边,闻长歌看得奇怪,于是探过头过去看看,闻毓扭着身子又要避过,闻长歌有些不耐烦了,双手掰着闻毓肩头让他转过了脸,一眼看去,却是吃了一惊,闻毓一双眼睛竟是红红的,脸上也都是悲伤自责之色。“别这样,我一点事都没有,魏将军去得及时,我毫发未伤。”闻长歌忙软声劝着闻毓。“我这个皇帝还真是做得窝囊无用,连自己的阿姐都保护不了……”闻毓声音闷闷的,一副很是气恼自己的模样。而后又背过身来,不想叫闻长歌看见他红红的眼睛。闻长歌听得这话轻笑了一下,而后凑近一点,将下巴搁在闻毓肩上,口中劝着道:“胡说,怎能这般贬低自己?你小小年纪,仓促间登位,如今稳了前朝,又能守得边境安宁,已是非常的难能可贵了。阿姐这次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你不必如此介怀……”“我怎么能不介怀?我若是能将父皇那般威严与能力,韦贼岂敢如此包藏祸心?”闻毓还是闷声道。“别着急,我相信假以时日,你定也能和父皇一样,成为我雍国人人敬仰的好皇帝。”闻长歌拍拍闻毓肩头道。见着闻毓仍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闻长歌又伸双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别气闷了,想想韦士彦已死,候官司再不能为所欲为,韦太师也就失了耳目,形势对我们大有好处,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闻长歌又道。闻毓听了这话,脸上这才有了一些精神来。“阿姐,今日在朝上,我问韦士彦怎么没来当值,那韦老贼竟搪塞说韦士彦发了急病,我一时气极,就直接说叫韦士彦安心在家养病,别落下什么病根,又说了让云翮暂领候官司,那老贼的脸都气绿了,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真正是叫我心里解了一回恨。”闻长歌听得这话心中微惊,闻毓这般作为明显操之过急了些,只怕韦太师不会善甘罢休,会做出什么不利闻毓的事来。“阿姐,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见得闻长歌半天不语,闻毓忙问道。“不,陛下没错,韦氏一党越发肆意妄为,也是时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了。”闻长歌摇头道。闻毓听了这话才又高兴了一点,过了半晌又道:“阿姐,我也知道此事该是循循而进,不过,我实在是气不过,也忍不下去了。我如今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该叫人如何直接取了老贼的人头,叫他不能在我跟前指手划脚。”闻毓的声音气闷里带着沉郁,闻长歌听得叹了口气,她心里何尝又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可若无十足的理由,直接诛杀前朝重臣绝不是明君所为,更何况闻毓如今羽翼未丰,韦氏一党又根基深厚,若是这样做,只怕会引起朝野震荡,继而影响国本。“陛下暂且忍耐,云翮如今既已接管了候官司,事情就好办多了,待他厘清了头绪,慢慢就会找出候官司这些年作恶的罪证,再顺藤摸瓜,找出韦太师结党营私野心勃勃的证据,再联合御史台上书弹劾,相信离韦家倒台之日就不远了。”闻长歌软声劝着闻毓。闻毓听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还是轻轻点头,将所有的愤怒都压了下来。闻长歌紧接着又将云翮与赤鸢两人的事儿都跟他说了。“从前我就觉得赤鸢姐姐功夫好,人也生得俊,只是性子冷了些,不爱说话儿,没想到她竟是入了云翮的眼,这可是桩大喜事!”闻毓也露出了十分高兴的神情。“还有,赤鸢之父当年因贪腐判的流放,这好些年过去了,他也在西陲苦寒之地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请陛下回去和吏部打声招呼,看能否赦免了让他回京来。”片刻后,闻长歌又道,她知道,这也是赤鸢心里的一个心结,身为罪臣之女,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对云翮的那份心思,若不是此次命悬一线,也不会与云翮敞开心扉的。“此事不难,我回去就替阿姐办。”闻毓一口应下。第51章闻长歌听得点头,姐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闻长歌叫人上了膳食,两人一道都用些。膳后,闻毓见闻长歌面上还有倦色,便让她多加歇息,自己则起身回宫去了。闻毓走后,闻长歌一时也没了睡意,于是走进偏院去看看赤鸢。才进了门,就发现红楠正坐在榻边喂着赤鸢喝粥,见得闻长歌进来,赤鸢忙想挣扎着起身见礼,闻长歌忙上前按住了她。“快别动,早些养好了伤才是正经。”闻长歌道。“公主别担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让她早些好起来,也好早一点做云大人的新娘子。”红楠打趣着道。“红楠姐,你……”赤鸢顿时红了脸,嗔怪着白了红楠一眼。见了赤鸢这副怕羞模样,闻长歌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又叮嘱红楠几句,而后起身出了门,又去其他受伤的侍卫那里看了看,见着他们都无大碍,这才放心回了自己的后苑。是夜,在丹珠的劝说下,闻长歌早早就上了床榻,可奇怪的是,往常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她,今日却总怎么也睡不着了,眼一闭上,脑海里翻腾的,都是那孤岛上发生的情景,还有韦士彦倒在一摊血里的画面。“韦士彦,你咎由自取,纯粹自己作死……”闻长歌暗骂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将脑中的画面驱散了。可不再想韦士彦与那孤岛上的事之后,闻长歌还是睡不着,她总觉得心里不上不下的,好像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又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之后,她索性披衣起了身。“公主,你怎么了?”睡在外间的丹珠听见了动静,忙举着灯进来询问。“睡不着,心里有点烦。”闻长歌叹口气道。“那丹珠陪公主坐一会儿。”丹珠放下了手里的灯,又替闻长歌披上了一件外衫。闻长歌却是坐不住,她下了榻,又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公主,要不我去换红楠姐姐回来寝殿?红楠姐姐嘴巧,能陪公主说说话。”丹珠见着闻长歌睡不着一脸苦恼样,忙轻着声音道。“不用,我这会儿烦闷得很,倒受不了红楠那般聒噪。”闻长歌摆摆手道。丹珠听得又笑了下,心想若是红楠听到这话,可不得伤心得又要说上一箩筐的话来。“公主,要不丹珠帮你按捏一会吧?”丹珠又问道。闻长歌闻言点点头,丹珠有一手导引按跷之术,此时心烦意乱,头也有些疼,让她按一会儿再好不过了。于是闻长歌靠坐在榻上,丹珠替她盖了一块薄毯,又站在榻后,在她肩头轻轻揉捏按压了起来。丹珠力度适中,闻长歌感觉很是舒适,不一会儿就闭着眼睛昏昏入睡了。又过了一会儿,丹珠正待轻着唤闻长歌去床榻上安歇,这时,寝殿之外传来一阵很是急促的脚步声,丹珠面上一惊,这时就见得闻长歌也是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丹珠,去问问什么事?”闻长歌吩咐道。丹珠答应一声,端起手边的灯,快着脚步就出了门。“是朱雀,何事这般匆忙?”丹珠在门外问道。“丹珠,快唤了公主起身,云大人有急事求见!”朱雀的声音透着焦急之息。云翮来了?屋内的闻长歌听得心中吃了一惊,难道是宫里出什么事了?闻长歌“噌”地自榻上站起身了。她扯了扯身上的外衫,快步走到了门口。“朱雀,快带我去见云翮。”闻长歌一边往处走一边道。朱雀见得闻长歌竟是起得这么快,略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忙恭身一礼,而后在前提着灯,三人急匆匆往外殿去了。“云翮,何事?”闻长歌人还未进门,就急得先问上了。屋内云翮忙迎了出来,进了门的闻长歌挥了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直接问事。“殿下,梁王不见了……”云翮沉着声音一脸的严肃之色。什么?梁王不见了,今日才经魏琼提醒,她才想起要派人看护梁王,怎么这到了晚上梁王就失了踪?闻长歌心中生疑,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凝重起来。“快说,是怎么发现的?”闻长歌强迫自己安静了下来。“今日得魏大哥提醒,臣回去之后就调派了人手,在梁王府四周安插了暗哨,这一整个白天都什么动静,还有内卫见得梁王见院子里散步。可到了晚上,就发现梁王府正殿一直没亮灯,负责监护的内卫不放心,就潜入梁王府暗查了一回,找遍整个府里都没发现梁王的人影,内卫越发生疑,就紧急派人报给了臣。”云翮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顿了下接着道:“臣赶到了梁王府,以长公主有急事要见梁王为由进了王府,寻了梁王近身侍从询问,侍从回说梁王出门去了,却是不肯说出去了哪儿,且面有惊慌之色。臣心中生疑,不露声色出了门。暗地里转身又潜入了梁王府正殿,没想到,臣竟是在梁王寝殿发现了一条密道……”“密道?通往哪儿的密道?”闻长歌听得惊呼了一声,面色也变得有些发白了。“臣带人沿着那密道,一路走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屋内,屋子是空的,没什么可疑之处,那屋外就是玄武大街,看起来那屋子只是掩人耳目方便进出用的,臣一时没了主意,只觉此事非同小可,因此赶来与公主商议。”梁王府里竟是有密道?梁王从来一副愚钝老实之样,也从来不与外人结交,他进出密道所为何事?还是说,梁王的所作所为都是刻意装出来?他身为父皇庶长子,也有问鼎大位的野心?难道说,他与韦太师一直有勾结?昨夜韦士彦才丢了性命,白□□上闻毓又将候官司交给了云翮。难道梁王在这个晚间外出,是要与韦太师密谋?密谋?密谋什么?行谋逆之事?闻长歌想到这里脸色一阵发白,手心里也有了凉意。“云翮,今夜各处宫门分别由何人值守?”闻长歌突然出声问道。“今日东华门是由左翊卫指挥使钱褚负责值守,午门、西华门及由右翊卫李瞻将军负责,神武门由龙武将军赵源负责。”云翮利索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