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褚,钱褚……钱褚是韦太师的人,是不是?”闻长歌抬高了声音问。云翮先是点头,而后突然想起什么来,脸色也变了一变。“殿下,有异!左翊卫宫门值守一向由副指挥使负责,今日钱褚为何突然代劳?”云翮也急着声音道。一向愚笨老实的梁王自密道失了踪迹,东华门守将又有异常,闻长歌来不及细想,已是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起冷来。“云翮,不要多作猜想了,立即将内卫营所有人力全部调动出来,一部分去查清韦太师及梁王行踪,另一部分速至东华门。朱雀,立刻叫府中所有侍卫于府门口集合,丹珠,取我的朝服来。”闻长歌站起身,一连声地吩咐道。云翮、朱雀及丹珠皆都速速应了声,正待各自行动之时,闻长歌突然又想起一事,叫住朱雀又低声又吩咐了几句,朱雀忙一一应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朱雀已将长公主府所有侍卫集合齐了。闻长歌则是换上了一身正红色的长公主朝服,在丹珠的搀扶下很快上了马车。片刻后,马车启动,侍卫们身着戎装骑马紧跟其后,一行人朝着皇宫东华门方向急驰而去。待车马到了东华门不远处,就听得守门宫卫隔老远传来呵斥之声。“宫门已落,何人如此大胆来此?”坐在车内的闻长歌未出声,车外的朱雀已是按捺不住,自车前纵身飞起,一下子落在两名正厉声阻止的宫卫跟前。“大胆,昭宁长公主车驾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朱雀沉着脸道。两名宫卫一听“昭宁长公主”之名,脸色骤然一变,两人对视一眼,都生了惶恐意外之色。过了半晌才反应了过来抬头一看,就见得马车已来了跟前,身着朝服姿容优雅贵气又不失清丽的长公主正被侍女搀扶着下马车。“叩见长公主殿下。”两宫卫顿时腿一软跪拜在地。“起来吧,本宫有急事要见陛下。”闻长歌抬了下手,而后就朝宫门前走了几步。听得闻长歌说要进宫见驾,两名宫卫又是脸色一变。“殿下恕罪,可否容小人去通报一声?今日钱将军当值,有严令……严令说宫门一旦落钥,任是什么人来也不能打开,若要擅自开门,以死罪论。”其中一名宫卫硬着头皮禀道。“你们这钱将军好大的官威,昭宁长公主的驾也要拦?”朱雀冷斥一声正待上前,闻长歌忙抬眼示意她退至一旁。“那叫钱将军出来下,本宫当面和他说。”闻长歌心中焦灼,可还是耐着性子作谦和平静之状。两名宫卫听得这话如蒙大赦,忙称谢起身而后快步朝着宫门一侧去了。片刻之后,一队禁卫拥着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末将钱褚见过长公主殿下。”那铠甲男子至闻长歌跟前恭身行礼。“钱将军,请开宫门,本宫在紧急要事要立刻见陛下。”闻长歌沉着道。“请长公主恕罪,宫门一旦落钥,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得擅开。末将职责在身,不敢有一丝懈怠,还请长公主体谅。”钱褚恭敬着声音,说得一脸的正色。第52章“本宫岂会不知宫门不可轻易夜开的道理?不过本宫正是有十分火急之事,劳烦左翊卫将军通融。”闻长歌加重了语气,神情里已有些不耐之色。“宫门夜开,按照规矩,除了末将,还需有中郎将,城门郎签字确认,再提请中书及内卫同意,最后由陛下定夺,再取鱼符勘验取了钥匙才能通行,此中手续繁琐,非一时半会儿能行,还请殿下先行回府,待明日宫门开时再来。”钱褚一脸的坚定,将宫门夜开的手续强调了一遍。“你……”闻长歌听得气极,若是依这些规矩一整套手续走下来,天也快亮,还要费这个劲做什么,如今宫内情形不明,她如何能等下去?就在闻长歌欲上前一步,强令钱褚打开宫门之时,身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转头一看,就见得云翮带着人朝着这边如疾风般飞奔而来。见得云翮等人突然飞马过来,钱褚面色微变,忙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禁卫都生了警惕之色,手都按在了剑鞘之上,整个宫门前顿时有了剑拔弩张之势。“殿下,臣已查清了,公主所得消息不实,不用夜见陛下,臣特地来请公府回府。”云翮下了马来,径直走到闻长歌跟前一礼道。闻长歌听得这话有些愣神了,心里直琢磨云翮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哪个消息不实了?她心中生疑,她一抬眼,见了云翮的眼神,突然间就心神领会了。“你的人都怎么回事?也不核实了就乱报,搅扰了本宫这半宿功夫……”闻长歌责怪一声,迈步就朝自己的马车走了几步。钱褚见得眼前情形,顿时神色一松,身后禁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朝着闻长歌的方向恭身行礼。云翮施完了礼起了身,然后看着钱褚就道:“钱将军,借一步说话。”钱褚不疑有他,忙起身笑道:“云大人,这边请。”云翮点点头,走到钱褚身侧挽着他的胳膊很是亲近的走到了一旁。“云大人,什么事还要避着人?”钱褚笑着问。“送你一程。”云翮突然眸光一冷,话音落下,袖中的匕首也寒光一闪,直接插进了钱褚的胸膛。“云翮,你……”钱褚惨叫一声,手指云翮,口吐鲜血,云翮脸一沉,用力拨出匕首,钱褚胸口血流如注,再发不出声音,“噗通”一声似一截树桩似的倒了地。见得突然生了这般变故,那些禁卫们顿时惊吓不已,一个个愣若木鸡,愣是回不过神来。“云……云大人,你为何要杀我家将军?”一个副将模样的,手指着云翮战战兢兢地问。那副将话音刚落,就见得眼前有人影一闪,而后脖子处一寒,朱雀的剑已是贴着他的脖子架好了。再一看,自己四周的一班禁卫以剑都被人以剑指着了。“钱褚与韦党勾结,意欲谋反,奉长主公之令杀之,尔等也要步钱褚后尘吗?”云翮厉着声音喊了一声。众禁卫听得“谋反”二字,脸色全都白了一变,反应过来后全都丢下手里的兵器跪到在地。“求殿下明鉴,我等只是奉钱褚之命在此守宫门,其余事一概不知……”副将率先开口,其余禁卫也都纷纷叫屈。云翮此是已是抽身走到了闻长歌身侧,他面露焦急之色道:“殿下,潜入太师府的内卫暗哨拼死送出了消息,今日韦太师日落之前出的门,去玄武大街接了一个神秘人物,而后进了宫,到现在也没出来,禁卫都指挥使龙云将军下落不明……”闻长歌听到这里,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冷汗涔涔。她来不及多加思虑,好前几步对着宫门一侧高喝了起来:“执钥长,城门郎何在?速速打开宫门,韦党意图谋逆,本宫要即刻进宫救驾。”片刻之后,宫门附近的廊下跑出了两名神色慌张的官员来,两人见着地上钱褚的尸体,还有一众被人被剑架着脖子的禁卫军,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一人取了钥匙上前,另一个忙指挥着随从上前开启宫门。随着“吱吱”几声闷响,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闻长歌率先迈步,正待领着众人走进宫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紧接着就见有一支身着戎装的禁卫军骑着高头大马,直扑着宫门方向直扑而来。“有人竟敢夜闯宫门,我等奉都指挥使龙云将军之令前来守宫门!”那禁卫头领当头喝道,身后众人便都叫嚣着朝着闻长歌这边冲了过来。“朱雀,保护公主!”云翮只来得及喊了一怕,而后就纵身冲了出去。一时间,内卫营众人及公主府侍卫与那些禁卫们缠斗在了一处。那执钥长与城门郎一时也傻了眼,不知道是继续打开宫门还是关上宫门。“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们这是和韦党勾结造反,你们也要一起吗?”紧急之下,闻长歌冲着被内卫们押到一旁的守门禁卫们喝了一声。那些守门禁卫这时也如当头棒喝,那副将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钱褚将我们都卖了,殿下这是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快随我一道杀逆贼!”守门禁卫们一听这话,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了,一个个拾起适才扔到地上的兵器,也朝着那些禁卫们冲了过去。“殿下,臣留在此地,请殿下带人速速进宫保护陛下!”厮杀中的云翮对着闻长歌的方向大叫了一声。眼前情势逼人,闻长歌已来不及多想,只得先同意的云翮的提议,带着朱雀及一群侍卫走到了宫门之前。可身后禁军人数众多且个个凶猛,云翮的内卫们虽是奋力相抵,可是势单力薄,片刻间,已有大半重伤倒地。闻长歌心有不忍,可又不得不有所割舍,正待一咬牙不管不顾就迈步进门。就在这里,远处又有马啸之声伴着重重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闻长歌脸色一变,心想应付这些禁卫已是非常吃力,若对方再来了帮凶那还得了?闻长歌想到此,停住了脚步,又转身朝外看去。不过片刻功夫,远处已有黑压压一众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般的赶了过来。众人皆着一身黑色甲衣,为首的一名少将军,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身着玄色铠甲,外罩红袍,面如美玉,目若寒星。他当先一马冲进了敌群,手中的长/枪递出,就将正与云翮缠斗的那名禁卫头领挑下了马。“禁军武卫营将军魏琼奉长公主之令剿杀叛逆!”魏琼端坐马上大喝了一声,身后武卫营众将士皆都大声喝道:“剿杀叛逆,剿杀叛逆……”一时间呼声震天,伴着着这些逼人呼声的,是一只只刺向敌方的长/枪,武卫营众人个个气势如宏,手中长/枪又快又急,不过片刻之间,那些禁卫一个个惨叫着落下马去,一条条性命,如同稻穗一般,被武卫营众将士一茬茬的收割着。“魏将军真不愧是历经沙场的神将,这武卫营个个威猛异常!”朱雀站在闻长歌身侧,看着眼前武卫营的神勇之状,禁不住高声叹道。闻长歌此时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她临出公主府前,吩咐朱雀派人去了穹山,以魏琼送她的露陌匕首为凭据,让魏琼领兵前来皇城勤王,她没想到魏琼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才短短数月,他竟将训练出了一支这般骁勇威猛的队伍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魏琼带领的武卫营已将那支禁军斩杀殆尽。一时间,宫门之前尸首满地,血流成河。“速将宫门大开,让魏将军随本宫救驾!”闻长歌对着成呆滞之状的城门郎喝了一声。城门郎这才如梦初醒,挥着手就让随从将宫门打开了,让闻长歌及众将士进了门。待众人全都进入宫门后,魏琼又留下一队兵士守在了门口。“若无陛下及长公主手令,罔开宫门者,斩!有擅闯宫门者,格杀勿论!”魏琼严令道。“遵将军令。”众人齐声应下。魏琼吩咐完之后,又快步走到了闻长歌及云翮身边。“云兄弟,可知晓有多少禁卫参与其中?其余各宫门可有变故?”魏琼问道。“今日负责皇城禁卫值守的左右卫一共三千人之众,怕是都由韦党一手掌控了,如今禁卫都指挥使龙云将军下落不明,皇城之外的禁军一时也无法调动,其余宫门虽无变故,可无龙云将指令,他们也只会固守宫门,魏大哥,今夜怕是会有一场恶战……”云翮神色凝重着道。“无妨。”魏琼听得低语一声,而后看了眼闻长歌,眸中都是笃定之息。闻长歌见了他那个眼神,顿时觉得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公主,请前头带路,速速找到陛下才是。”魏琼看着她道。闻长歌点点头,而后疾步向前,魏琼云翮领着众人紧随其后。宫门重重,可是一路之上竟都是空无一人,平日的负责当值上夜的内侍也不见一人,闻长歌越走越是心惊,只恨不得脱了身上厚重的宫装,好飞奔至闻毓寝殿之内。“谁?”就在众人到了紫光殿附近一处长廊转弯之时,就见得拐角处有道黑影闪过,魏琼身后的青鹤一眼看见,忙喝了一声。第53章那人似是受到了惊吓,忙蜷缩着身子正待往廊下的荷花池内跳下去。“别跳,本宫是昭宁长公主!”闻长歌急忙出声喊了一声。那人听得闻长歌的声音,身形顿了下,而后一下子就跳了出来,正欲扑到闻长歌脚边,被朱雀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拦住了。“殿下,殿下,您可是来了,快救救陛下,救救陛下!”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嚎啕大哭。“你别哭,起来把话说清楚了。”闻长歌忙让朱雀放了他。“殿下,小人是紫光殿伺候陛下笔墨的。今日天黑之时,韦太师带着兵士突然闯进了宫,逼着陛下写逊位诏书,要将皇位传给梁王。陛下不从,大骂韦贼。韦贼就将陛下押往后宫去了。小人趁乱逃了出来,心里想着去外面寻得禁卫军来救,可小人也不知哪处的禁卫不是韦贼的人,正惶恐不安间,没想到殿下就来了,这下陛下有救了。”那小内侍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面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快,去太后的仁寿宫,韦贼挟持陛下,定是要逼让太后写下废帝的懿旨。”闻长歌听得心头一阵乱跳,忙强压了下来吩咐道。“快,前头带路。”魏琼对那小内侍喝了一声,小内侍一个激灵自地上爬起来,跳起双脚飞也似的往后宫方向带着路,魏琼及云翮已是领着人急奔而去。朱雀及侍卫们护着闻长歌走在了最后,待他们赶到仁寿宫时,已听得里面传来了兵剑相接之声,闻长歌心中愈加慌乱,连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才踏进院门,果然见得院内已是厮杀了起来,武卫营将士骁勇异常,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那些叛乱的禁卫杀了个七七八八,其余人见了武卫营这么神勇,一时间步步后退,再无人敢上前了。“昭宁长公主领武卫营众将士前来救驾,你们这众叛上作乱的乌合之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青鹤冲到殿前大喝了一声。那帮叛乱的禁卫本就被武卫营众人杀得肝胆欲碎,这会儿听得是昭宁长公主带人来救驾,当即个个心中绝望,双手一软丢了手中的兵剑就瘫倒在地。闻长歌正待一声令下叫人撞门进得正殿内,这时,就听得“吱呀”几声响动,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闻长歌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见殿内走出来几个人来。最先跨出门槛的,是只着一身中衣的闻毓,他的脖子上,已被人架着一把剑。闻长歌看得只觉心头惶然,脚底也是一阵发软,身侧的朱雀忙伸手扶住了她。闻长歌先是稳了身形,将牙一咬又稳了心神,再看时,就看清了挟持闻毓的人,正是那个一向老实巴交,忠厚低调形象示人的梁王闻旸。“梁王,你失心疯了吗?还不快放了陛下?”闻长歌上前一步,对着梁王怒喝了一声。被梁王以剑顶着脖子的闻毓脸色惨白,本是低垂着眼睛一脸的绝望,这会儿听得闻长歌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待看清了闻长歌,还有她身侧的魏琼与云翮时,顿时眸光一亮,神色也松懈了下来。“阿姐……”“不许动!”闻毓才开了口,可他身侧的梁王口中一声暴喝,手里的剑也重了些,闻毓的脖颈顿时被拉出了一道小口子,有鲜血流了出来。“陛下你别动……”闻长歌看得心惊胆颤,忙放轻了声音让闻毓不再动弹。“梁王,你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出来,别伤着陛下好不好?”闻长歌又尽量放缓了声音对梁王道。“长歌你也不用哄我,今日的事我既是做下了,就绝不会回头。太师,你出来告诉她,告诉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梁王语声低沉,面上也都是狠厉之色,完全没了平日的愚钝老实之像。“老臣领旨。”一声苍老之声自殿内传了出来,紧接着,一身蟒袍韦太师的身影走了现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布。“太后娘娘已颁了懿旨,今上年少顽劣,不堪为君,太后娘娘代先皇废新帝,贬齐为晋王,由梁王继承大统,即时登基为帝。”韦太师高举着手中的懿旨,看着宫外的众人一脸的狂妄之色。“长歌,别信他,别信他!韦贼以皇儿的命要挟于哀家,那懿旨不是哀家本意。”韦太师的话音才落,宫门口就奔出一妇人来,钗环皆乱,面有哀戚之色,正是一向温和端庄的皇太后李氏。闻长歌看着摇摇欲坠的母后,一时间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滚。她抬手捂了自己的胸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愤怒。“公主,镇定……尽量和梁王多说话。”就在闻长歌目眦尽裂之时,身侧的魏琼靠近了一点,语声低得只有她能听得到。听得魏琼的声音,闻长歌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她点点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杂乱慌张的情绪都稳了下来。“梁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后与陛下一向没曾亏待过你,我也自问对你算是照顾有加,你怎么的如此糊涂?听信了韦贼的挑拨,要做出这般欺上作乱之事来?”闻长歌看着梁王的方向,面上是一副悲伤欲泣的神情。“没曾亏待过?你说的倒挺轻巧,他们亏欠我,亏欠我的娘多了去了。你所谓的照顾有加,也不过是可怜我,可怜我是个没人管没有问的傻子!”梁王听得闻长歌的话突然激动了起来,手里勒紧了闻毓的衣领,面上也有了暴躁之色。“兄长何出此言?兄长自小忠厚老实,又是父皇的长子,父皇生前常交待我要对你多加照拂。兄长如今做下这般糊涂事,可不是愧对父皇的一片舐犊之情?”闻长歌上前一步又道。“别跟我提父皇!他的舐犊之情只对着你姐弟二人,而我,这个身份卑微的宫嫔生出来的长子,从来都不得他待见。若不是我娘叫我自小充愣装傻,只怕也和我娘一样,早早的就没了性命,我早就成为你们母子三人的手下冤魂!”梁王说到这里,一双充满仇视的眼睛看向了一侧的李太后身上。“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哀家何曾起过害你之心?就是你母妃,一向对哀家言语不恭,失却礼数,哀家也只是叫她闭门思过,并不曾真正责罚于她。她重病期间,哀家也特地派了太医细心照料。太医都说她是思虑过多,以致脾胃过损,气血亏空,以致药石无效才去了……”李太后瞪着梁王恨声道。“是你在胡说,分明是你唆使太医害死我娘!”梁王突然咆哮了起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架起闻毓脖颈间的剑举了起来,指着李太后方向挥舞着,一副恨不得要冲上前去砍杀太后的模样。就在梁王将剑挪开之时,一支飞箭自远处射将出来,带着千钧之力,如闪电一般,直直的冲着梁王的面门而去,一旁的韦太师那声“梁王小心!”还未喊出来,那箭已是不偏不倚,正中了梁王的眉心,梁王瞪大了眼睛,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下子后翻在地,瞬间毙命了。“杀逆贼!”还未等韦太师有所反应,云翮大喊一声,人已是闪身而出,一下子跃到闻毓身侧,一把将闻毓护在了自己身侧,身后武卫营及内卫营众人已是大喊着朝着韦太师的方向冲了过来。闻长歌退后几步转过头去,就见得魏琼正站在外院的宫墙之上,他手里持着弓箭,对准院内又是接连几箭,韦太师身侧的几名禁卫瞬间便惨叫着倒了地。眼见着韦太师大势已去,闻长歌这才感觉缓过一口气来,她带人快步上了前,护着太后与闻毓往一旁偏殿去了。……“母后,你有没有事?弟弟你怎么样,脖子这里疼不疼?”偏殿之内,闻长歌一手扶着李太后,另一手紧攥着闻毓的手,眼圈发红,声音也是嘶哑了。“阿姐,我没事,就一点皮外伤,倒是母后受的惊吓不小。”闻毓已是恢复了镇定,他转过身握着太后的手,面上也都是担忧之色。李太后似是还没有自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一只攥着闻长歌,另一手揽着闻毓,两眼仍是直直地看着殿外方向。“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您说句话。”闻长歌见着太后的模样,一时心里又慌乱了起来。“长歌,那站在墙上射箭的少将军是谁?是他救我皇儿的命,不,是救了我娘仨的命。”过了半晌,太后终于回过神来,她将眸光转到闻长歌脸上,口中有些急切地问。原来是琢磨这事呢?闻长歌顿时哭笑不得,浑身松了劲靠坐在了太后的身侧。“母后,那是新任武卫营将军,也是在边境助宋老将军打了大胜仗的人,他姓魏名琼。”闻毓也坐到了太后的另一侧。“魏……琼?可是,可是三年前你父皇寿宴上当面拒你的那傲气小将军?”李太后看着闻长歌问。闻长歌听得太后提前三年前的事,一时生了些羞涩之意,她避开太后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第54章“是啊,也是阿姐于几月之前亲自去随州助他解困的那名魏将军。”闻毓又添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幸得长歌有心,这善行有了善报,不然,不然今日我们娘仨可是都要难逃今日之祸……”李太后手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见了太后之状,闻长歌与闻毓忙又好言宽慰一番。又略等了片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云翮在门外禀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长公主殿下,正殿逆贼皆已肃清,韦贼及其从众也已被看押,臣特来请陛下旨。”屋内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松,面上也有了如释重负之色。“云翮,将逆贼押往含元殿,召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及文武大臣。朕要亲自审理此次犯上谋逆一案。”闻毓站起了身,声音沉着,脸上的青涩也被坚定代替,似是经历这惊魂一夜,那个少年皇帝一下子就长大了。云翮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片刻后,闻毓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袖,对着闻长歌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陛下,这是何故?”闻长歌慌地站起了身。“弟弟谢过阿姐相救之恩,从今后,弟弟定是要做得个勤勉上进的好皇帝,不辜负父皇与母后的殷切期望,也不负阿姐这些年的苦心相护。”闻毓正了脸色一板一眼道。“快起来,阿姐从来都是相信你的,如今逆贼已除,朝堂必将是一片清明,阿姐就盼着你早日独挡一面,成为一代明主。”闻长歌上前扶起了闻毓,脸上也都是激动之色。“好好……你姐弟二人齐心协力,我雍国今后定是会繁荣昌盛。”李太后也是一副欢喜之色。闻毓重重点头,朝着李太后又是一拜,而后转身,在众内卫簇拥之下,朝着殿外一步步走了出去。李太后自椅上站起身,见着皇帝阔步走远的背影,面上不由得浮现了一抹笑意来。闻长歌来到太后的身侧,伸手搀着太后的胳膊,母女二人相视一笑,一时间都觉得心中欣慰不已。……转眼又是一月过去,这一月之间,雍国已是发生了惊天之变。韦太师与梁王勾结,深夜逼宫,劫持皇帝欲行谋逆之事震惊了雍国上下。劫后余生的皇帝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朝堂之上痛斥韦氏一党的种种恶行,又责令大理寺、刑部及御史台连夜审理。不过一月之间,就将韦党一脉连根拨起,韦太师伏法,其从众或杀或流放。这一番震荡之后,前朝终于有了河清海晏之迹像,闻毓也总算得以亲政,真正开启他手握皇权执掌江山的君王生涯。……这一日,风和日丽,昭宁长公府后院,闻长歌坐在室内,正看着红楠呈上来的一批布料。“公主,这是库房里最好的布料,是当初江南进贡的云锦,我想着拿着给赤鸢做嫁衣再好不过了。”红楠指着手里瑰丽鲜艳的云锦,对着闻长歌道。“嗯,眼光不错,这匹云锦很是合适。”闻长歌笑着点头。“不,公主,这云锦太珍贵了,赤鸢当不得。”一旁的赤鸢红着脸,连连摆手推辞。“怎么当不得?你要做的,可是侍卫营都指挥使的夫人。”闻长歌轻笑着打趣道。韦党犯上作乱之后,闻毓听从魏琼的建议,将京中禁军一分为二,一部分为侍卫营,负责宫禁宿卫,由云翮任都指挥使。另一部分整合为武卫营,由魏琼统领,拟要训练出一支既能守备京师,还能屯戍边郡征战四方的精锐新军来。“公主,我……我这心里正忐忑得很。”赤鸢听得闻长歌的话,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丝不安之色来。闻长歌见得赤鸢的模样,笑了笑抬手示意她到跟前来。云翮如今官至二品,不仅领着侍卫营,还执掌内卫营与候官,可是雍国如今炙手可热的新贵。赤鸢有此顾虑也属正常。“赤鸢,你放一百个心,你与云翮也算是老早之前就认得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品,你心里也清楚得很。再说了,你与红楠一样,自小就在我身边长大,再怎么着,不是还有我吗?他云翮怎么着也不敢亏待了你。”闻长歌徐徐说着,颇有一番语重心长的意味。赤鸢听得心中顿时觉得安定不少,忙点点头轻笑了下。“赤鸢,你还愁啥呀,嫁得我雍国排名第二的好男子,我看你就偷着乐吧……”红楠也过来调侃着道。闻长歌听得这话倒是有些疑惑了,于是顺口就问红楠道:“怎的云翮就排第二了,那谁排第一?”听得闻长歌这般相问,红楠也不立即回话,只是捂着嘴小声“嘿嘿”笑了起来,闻长歌正待斥她一声,可一眼瞥见一旁的赤鸢竟也是轻笑开了,面上也是一副了然的神情。闻长歌看着两人的模样,先是愣了下,片刻后脑中突然就浮现了那个面容隽秀,眸光清冷犀利的人来,她只觉心里漏跳了两拍,忙竭力保持了平静只佯装一副嗔怒的样子。“死丫头,越发没有规矩了,话也不好好回。”闻长歌骂了红楠一声。“公主,我错了,我这就好好的回话。我雍国排第一的好男子,自然是那模样一等一,武功一等一,才能又是一等一的骠骑将军。”红楠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指头,脸上也都是神气之色,闻长歌听得心里头又是一阵怦然,可还是装着嗔怪白了她一眼。韦贼与梁王勾结作乱得以迅速平息,魏琼所领的武卫营救驾及时乃是关键。事后皇帝封魏琼为骠骑将军,赐金印紫绶,位同三公。魏琼如今已是挤身于雍国朝堂重臣之列,闻长歌嘴上虽不说什么,可心里早已是以他为傲,这会儿听得红楠提起,面上虽还端着的,可心底美滋滋透着欢喜。“红楠姐说得没错,魏将军算得上一等一的好男子。赤鸢盼着公主早日与魏将军修成正果。”赤鸢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道,语气中透着赤诚。闻长歌听得一向少言的赤鸢竟也说起这话,一时间面上倒是有些发热了。她愣了下神,而后指着红楠就道:“瞧瞧,赤鸢也被你这丫头带坏了,也净胡说了起来。”“公主,赤鸢哪里胡说了嘛?这府里上下,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和陛下,哪一个不都盼着公主与魏将军早日得正果?可偏偏我们这一大帮子人操着心,这两个当事人倒是不急不忙的,可不是急煞人了!”红楠一边说着,一边还抓耳挠头,活脱脱一副火急火撩的模样。闻长歌见红楠这样忍不住笑了,最近太后又接连几次召了红楠进宫,回来后叫苦连天,说是太后一直旁敲侧击追问魏琼与公主之间的事儿,红楠左右为难,又不好欺瞒太后,只好虚应着,只说两人如今好着呢,可究竟怎么个好法,她又没法向太后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