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些事,学校的、家里的,直到夜色渐深,悦颜熬不住困一个人先睡下。黑暗中女孩翻了个身,被浪轻微一滚:“晚安。”“晚安。”因为是在女孩的房间、女孩的床上,沈子桥表现得很规矩,也不敢动手动脚,等悦颜终于睡下,隶属于黑暗的因子才被彻底释放。借着月光看了看女孩恬静的睡颜,沈子桥转过身,手放到下面。睡得太晚,第二天两人差点起迟,更要命的竟然是高志明亲自来催她起床。虽然知道没她允许,爸爸不会贸贸然开门,但还把悦颜吓得够呛,除了主卧,其他房间都不带卫生间,躲都没处躲,沈子桥躺床上看她急得团团转,觉得还蛮搞笑的。幸好高志明催了她两遍就下楼准备早餐,悦颜等到门外没了动静,才敢把门开一小条缝,顺着溜去卫生间洗漱。等她走后过了一段时间,沈子桥才叠了被,提着鞋,悄无声息地从她房间溜走。刷牙的时候沈子桥大摇大摆地从外面进来,拿起漱口杯里插着的另一只牙刷,挤上一段牙膏,若无其事地放嘴里,还不忘跟镜子里的悦颜打招呼:“早!”悦颜脸红心跳,含糊地说:“早。”下楼吃早饭,见到沈子桥在高志明竟然挺意外的:“子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正给土司涂果酱,放下刀叉镇定地讲:“昨天你们都睡了的时候,本来想去看看我姐,想想太晚了就算了。”“对,就该这样。你妈妈总拿你当小孩,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但是很多事你要自己承担起来,作为男人,就要有责任感。”高志明说这话的时候,还转头看了悦颜一眼。她低头就着杯子喝奶,像是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沈子桥点点头,表情认真,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接着高志明又讲了些医院的情况,李惠芬早上打来过电话,说沈馨儿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脱水,晚些可以出院,让他们不用特意过来接。悦颜笑:“那太好了。”高志明也笑了笑,把个切好的三明治递给她:“所以我说你继母小题大做,特地把你从南京叫回来,有这个必要吗?”“爸爸,你别怪妈妈,我也想回家了。”高志明就着女儿的话又关心了她两句,想到锅里的粥应该也好了,走开去厨房拿碗碟。趁他转身,沈子桥忽然从桌边探身过来,手撑着桌面,唇像蜻蜓点水一样,从悦颜的嘴角掠过,印去那一点点乳白色的泡沫。兵荒马乱的一大早,看着自己女朋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笑得还这么甜。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果不其然,她脸噌一下爆红。厨房里,高志明的身影走来走去,印在隔断处的磨砂玻璃上,仿佛随时都会朝他们这边望来一眼。悦颜的心脏差都停跳,动也不敢动,手忍着不往脸上擦,跟傻了一样。沈子桥倚着餐椅,歪着头看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轻轻发笑。一亲她就断电,怎么就这么可爱呢?高志明拿了碗筷回来,一见餐厅就注意到:“颜颜,你脸怎么这么红?”话没开口,脸红地越发过分,她眼睛都不知道该不该向他看,期期艾艾地讲:“好热啊爸爸,爸爸我好热。”高志明一听这个就紧张,放下东西过来试她额头,表情严肃:“你这个情况不行。昨天还去过医院,搞不好是被病毒感染了。这样吧,你跟学校请一天假,爸爸带你去检查一下。”“没有啦,爸爸,我不是发烧。”她无力地申辩。沈子桥脸埋在碗里,笑得两边肩膀一直抖。等高志明上楼拿温度计,沈子桥推开饭碗起身离开,走前弯腰在她耳边轻飘飘地讲:“一紧张就脸红,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等悦颜从杭州回来,推开宿舍的门,这次倒是三个都在。就郭姝跟她打了声招呼。其她两个只看她一眼,谁都不搭腔。悦颜这次算是想明白了,她们对她这么恶劣,她也不死乞白赖地讨好人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互相落个安静。为防万一,悦颜回来后第一件事就去外面配了把宿舍钥匙,交给对门宿舍的女生保管,以防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发生。这还不算。自打她回来以后,宿舍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合计出什么,纷纷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锁进柜子里,卫生间除了牙膏什么都不放,洗面奶什么都是一用好立马收起来。悦颜平白惹她们嫌疑,索性也有样学样,她们藏什么,自己也跟着藏什么。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这样的自己蛮幼稚的——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整天干这些小学生把戏。这些女孩家的矛盾嫌隙,悦颜从来都会第一时间跟沈馨儿分享,找她商量,只是这段时间沈馨儿出事住院,不好去烦她,悦颜只好把这些情绪一点一滴地消化在自己心里。距离考试还有半个多月时间,沈子桥从杭州来找过她一次。因为来的仓促,她也没空陪他出去,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里。沈子桥知道她上进,学习又抓紧,她看书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陪着她复习。但毕竟刚确定关系,正是蜜里调油好到不得了的时候,女朋友活色生香地坐在自己身边,又乖又好看,经常看着看着就把他给馋住了。往往一页没翻完,悦颜又被他搅得抱在一起。耳边身旁,紧贴着自己的男生气息明显紊乱。像是某种反噬,从小到大她最烦沈子桥对她动手动脚,所以现在的沈子桥特别喜欢对她摸摸抱抱,把她这里嗅嗅那里闻闻,赞美她身上的气息和皮肤的味道,像家里养熟的大狼狗,弄得她特别痒,还想笑。她去推他,手心反被捏住按在胸口,沈子桥还特别地振振有词:“坐椅子上复习跟坐我腿上复习有什么区别吗?椅子会伤心吗,不会。男朋友会伤心吗,他会!”悦颜又好笑又好气。可是你问她不想给他抱吗?她想,很想很想。就这么全心投入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等待暮色降临,也等一切情绪重归镇定,悦颜轻靠在他胸前,拨着他露在t恤外的一个银质挂饰,把宿舍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诉给他听。沈子桥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二话不说让她搬出来住。受气是次要的,她们现在能把悦颜关出门外,保不准下次就能往她饭里下毒。悦颜果然被吓到,从他怀里坐起来看他:“真的吗?”怀里一空,沈子桥翻身去够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他让她什么都不用管,就好好复习,其他事情他都会搞定。她也越来越信他。他对她的爱护和尊重,她都看在眼里。晚上本来说好了悦颜陪他睡酒店,但沈子桥坚持要送她回去,可到她宿舍楼下,两人又是那么的依依不舍。初夏濡湿的风里,男孩女孩的眼中都写满了深深的眷恋,沈子桥顺顺她头发,明明很想抱她吻她,最后只是克制地亲亲她的脸颊。悦颜忍到眼睛通红,才没能让眼泪下来。圈着他手臂,贪图那一秒的温存,怎么也不肯让他走,又被他亲了亲额头,喃喃地哄了好久。女生才嘟着嘴松开他,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悦颜心里很明白,沈子桥嘴上说怕自己控制不住,其实不是这样。他怕悦颜被人议论夜不归宿,这落在任何一个女孩身上都是很刻薄的评价。但自己交了男朋友这件事,她也没有刻意隐瞒,恨不得诏告全世界,她的男朋友到底有多帅、有多爱她。电话一来,不管多晚她都跑去阳台接,寝室里经常会收到外地寄来的包裹,她本来就挤的桌面,三不五时会多出一些花里胡哨的小摆件,脖子上手上,项链手链隔天就换,她本来就会打扮,渐渐也更注意外在,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宿舍的女生从此类小细节里归纳总结,得出高悦颜找了对象这个观点,并且那个男的还有点小钱。这种改变是成熟的、也是快于同龄女孩的,让女生们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去模仿,想去学习,但是保守的内心对此又极其不屑,女生们竭尽想象力地把话说的难听,包养啊小三啊,但是讲出口又带点小心虚小难堪——仿佛不肯相信这个阴暗的人其实就是自己。郭静静私底下问过郭姝:“她男朋友是谁啊?真的是那个曹彬吗?”郭姝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韩玲在图书馆见过曹彬一次,那个长相清俊背很挺的男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物欲的洗礼,韩玲突然发现,她从前欣赏着迷过的男生,生来并无光环,不过就比一般男生踏实而已。同时她也发现,当潜在的竞争对手消失,这个人已然对她失去全部诱惑。但她还是不经意地透露给他,高悦颜谈恋爱这个消息。果不其然,听到时男生有一秒的失神,又淡淡笑了起来。目光交汇间,像是看穿了彼此的狼狈。这跟钱有关,也跟自卑有关。韩玲想,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他们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至于郭静静跟郭姝的讨论,韩玲从不参与。但背地里,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关注悦颜的一举一动。她一直是韩玲的假想敌。有次机房上课,悦颜跟她们分开坐。走前忘记把自己的qq登出,经过时韩玲习惯性地往她屏幕瞄了一眼,花轮的头像在任务栏里抖个不停。高悦颜的头像一直都是樱桃小丸子,从刚入学开始。她留了个心眼。往四周看了一圈,没人注意她这边。课本放凳子上,她弓腰握住鼠标,在屏幕上轻点几点。从图书馆出来,韩玲接到母亲从外地打来的电话,激动地告诉她,她妹妹有救了,一个好心人往他们医院的户头上打了三十万,已经定好手术时间。钱钱钱,又是钱。韩玲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盯着手机屏幕的同时,她顺便浏览了手机里的通讯录,不经意间,那个qq号又跳到眼前。一入夏时间就变得很快,等悦颜最后一门市场营销考完,六月已经过了一半。接下来是学校为期两个礼拜的军训。他们大学跟其他高校不同,习惯把军训放在大一结束后。每天六点起九点回,高强度的训练内容让悦颜无暇关注其他。她也是后来才听郭姝说,郭静静一门高数没考好,奖学金泡汤,难怪悦颜那天回宿舍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悦颜把所有事都在微信上跟沈子桥分享。看到的、听到的,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沈子桥慢慢才发现,谈起恋爱来的悦颜其实特别黏人,但是黏得让人很有成就感。她生活里没有不三不四的朋友,交际圈本来就小的可怜,但是她经常能从这小小的世界里挖出些东西来,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有次军训拉练,操场外混进来一只刚足月的小奶狗,通体粉黄,走起路来还跌跌撞撞,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悦颜也觉得搞笑,拍下来发给他,没想到沈子桥的回复下一秒就进来。“颜颜,我看到了,狗狗很可爱。我也很想你。”是的,她很想很想他。他何尝不想。他们异地异校,碰面的机会本来就少。那段时间他还特别特别的忙,有时候约好了晚上视频,结果他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他想起来打过去的时候她竟然还在等,有些小可怜地在电话里问他,是不是把颜颜给忘了。她一句话都没有怨过他,也从来不像其他女孩儿一样,动不动就生气、使性子,要人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沈子桥感觉自己的心时时刻刻都在碎,因担心而碎,因思念而碎,因她的话而碎。因这广袤天地间,他能遇上她,得到她,珍惜她,爱上她而碎。军训结束的那个傍晚,悦颜连一刻都不想多待,收拾完东西,拖着行李箱下楼。经过花坛边,余光被一道黑影吸引,她下意识就朝那里看。树影下,男生摘了帽子,穿得一身黑,跟她笑,笑得有些疲倦。她顿了下,拖着行李换了个方向,未及走近,泪已经把前路模糊地看不清。沈子桥打开手臂,把女孩和她的泪一起接入怀里,听她在自己怀里默默地流泪,等她发泄完,沈子桥低头替她把眼泪擦干。“哭什么,傻了吧唧的。”她手揪着他胸口的布料,脸贴在上面,把残留的泪痕印干。沈子桥一掌托住她后颈,低下头:“又干坏事是不是?”悦颜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我给你买。”“不用你买。”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心。她稳定下情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牵着他把他往树影后面带。他跟过来。悦颜倚着树干站定,抬起眼睛:“你怎么来了啊?”“来看你。”她嘟嘴,唇色丰润嫣红:“那你不是白跑一趟吗,我都打算回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伸手拈去她衣领夹杂的一根长发,把碎发掖到她耳朵后,收回时又自然地轻搓了搓她白嫩的耳垂。“小坏蛋,路上就不会想我吗?”悦颜眼波柔地像云一样,看定他,如实地道出内心那个回答。“会的……”沈子桥心尖发颤,整个人像泡在滚烫的水里,从发丝到肌肤的每个褶皱都为那个字颤抖。道完思念,又彼此温存地抱了片刻。沈子桥说有个东西要给她看。悦颜从他胸前抬起头,眼睛红红润润的,嘴唇因等待无意识地微张,看着他。沈子桥自我稳定了下,拉着她到旁边的花坛坐下,拿出手机,翻到聊天界面,递过去给她。她有些懵地接过,点开细看。“什么啊?”声音低下来,双眉渐渐蹙起。映入眼底的第一条就充满了恶意。“你女朋友是高悦颜吧,她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她在我们学校口碑很差,经常夜不归宿,跟外面乱七八糟的人鬼混。”“还有哦,她这人还喜欢勾三搭四,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我不想你被她外表欺骗。”“相处久了,你就会看清她的真面目。”心里发堵,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反胃,悦颜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收紧,抬头看看他。沈子桥接着问:“这人你认识吗?”悦颜点开头像看了看,是个古风美人。她摇头。那人先用小号加沈子桥的qq,被拒绝后,又用qq号搜到他的微信,谎称是同学去加他,沈子桥信了。说到当时的情况,他语气讽刺,眼里都是:“这人也搞笑。说是我同学,我问她名字,她又说是我学妹,暗恋我,跟我告白。我说我有女朋友了,那人就发了下面这些屁话。”为了方便跟她交流,他索性屈膝蹲在她面前,两个人的膝盖头自然而然地碰在了一起,女孩牛仔裙裸露透白的皮肤边,是男生素黑硬挺的牛仔裤,截然分明。沈子桥轻轻捏了捏她放大腿的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那几个舍友才干的出这种事。”如果真是郭静静她们……悦颜心往下一沉,抬头问:“那该怎么办?”他沉吟:“有两个办法。”“什么办法?”他连犹豫都没有,立刻说:“报警。”悦颜说:“……但她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沈子桥笑了:“那只剩最后一个了。”他站起来,去牵她的手,顺带拎起旁边的行李箱,“走,哥哥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家。”第18章 我要把你亲爽了,这辈子想亲嘴只能找我一个人。为租这套房子,沈子桥差点把中介逼疯,就没见过这么龟毛的租客,毛坯房不行,房改房不行,厕所是蹲坑不行,群租不行,合租里面有男性也不行。等终于定下手上这套,签合同时他又要求必须加装防盗窗。等一切尘埃落定,悦颜才被带去这个新家。房子就在学校附近,靠着商业街有段距离,绿化也好,物业很负责,陌生车牌号连小区都不准进。两室一厅的格局,房东把小小的七十平米装修得温馨简洁,家具不怎么多,厨房还有微波炉和冰箱,悦颜没想过在这里做饭,因此厨房只是粗略地扫过。她所有好奇心都集中在卧室,沈子桥猜到她在想什么,推开门,拉她进去看,等看到飘窗的第一眼,她就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太像她在杭州家里的那间房,大大的飘窗,微风吹动薄纱,光线充沛地让人昏昏欲睡。声音贴着她背后发出,“喜欢吗?”她转过身来抱住了他,两条手臂环住他劲瘦腰身,脸贴在他坚韧胸口,她声音低低闷闷的:“喜欢。”“沈子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他低头用唇贴了贴她额角:“傻了是吧,我不对自己女朋友好对谁好?”悦颜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比郭静静她们更早搬出宿舍。多的东西都没带,悦颜就收拾了些护肤品和衣服,沈子桥在楼下等她,看了眼周围,转身走进旁边一家小超市。挑毛巾的时候一个女生也站那里看,他扯下两条丢购物篮里,那女生瞄到,细声细气地说:“这个牌子搞活动,买三条送一条。”他没理她,折转过去看另一个货架上的牙刷。女生撅嘴,心想,拽个屁,长得帅就了不起啊。“韩玲。”被叫女生从门口转过脸来,看一个穿碎花格子裙的女生冲她小跑过来。韩玲身上背一个小挎包,半身牛仔裙,搭一双纯白板鞋。她笑着问:“怎么买条毛巾要这么久?”“找不到我要的那个牌子,”碎花格子裙习惯性地撅起嘴,说话的时候晃着一根手指,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还有哦,刚刚看到一个巨帅的帅哥。”韩玲兴致不高,敷衍一句:“有多帅?”“我们走慢点,等他出来我指给你看。”韩玲急着回宿舍,脸上的不耐烦呼之欲出,只有碎花格子裙看不出。自从悦颜跟她们宿舍彻底闹僵后,韩玲现在跟一个老乡走得很近,就是她眼里跟傻姑一样的碎花格子裙。“来了来了!他过来了!”碎花格子裙压低声音喊。韩玲顺她看的方向看去一眼。男生找齐东西,拎着购物篮从一列货架背后走出。帅是一定的,但不光是帅,能让他成为视线中心的是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一种没被钱伤害过的年轻人才会有的漫不经心。两个女生的反常兴奋可能引起了他的注意。有几秒韩玲敢确定,男生的目光扫过她,略停了停。心跟着快跳几下。他排去队伍最末,一下拔高了整条队伍的海拔,鹤立鸡群般突出。轮到他,男生从口袋里摸出皮夹,抽出里面的一张卡。手机忽然响了,他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柔软了下来。“嗯,你等下,我马上出来。”被激动的碎花裙拽着,俩人跟在他后面顺了一小段的路,直到女生宿舍楼下,高悦颜推着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从宿舍楼里出来,傍晚仍就充分的光线下,脸被晒得通红,额角挂着汗。男生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替她擦完汗,凑过去说了句什么,女孩子嗔怪地推他肩膀。两人沿着林荫路往校外走。经过她们身边,两边都没看到对方。高悦颜一路跳跳蹦蹦,语气烦恼:“爸爸让我早点回去,怎么办?”“那就跟他实话实说,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呗。”“爸爸不让我大一就找男朋友。”“你爸也是想不开,现在不找,还等你七老八十了再找吗?”“你又胡说八道了。”她再推他的时候,手被男生拽住,改变了下角度,变成十指相扣,脸上笑笑的。“又闹。”碎花格子裙有些怅然地收回目光:“原来有女朋友了啊,女朋友长得也好乖。”没听见韩玲搭腔,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她的目光也追着这对男女离开的方向,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回到出租房,把东西简单归置了下。沈子桥点好外卖,催悦颜去洗澡,她洗好再换他。等沈子桥出来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有段时间,悦颜套着一条hellokitty的睡裙,背对着他缩在椅子里,他擦着头发过去,有些奇怪:“颜颜,怎么不吃?”她一点点挪转过来,细细的两条腿缩在裙子里,膝盖顶到胸的位置。沈子桥:“……”看到他那种眼神,她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看梦妍做的时候明明很搞笑的……”沈子桥险些笑倒,毛巾撂在餐桌上,过去挨着她挤到一张椅子上,一只手穿过她膝下,想把她抱起来,她惊呼,忙不迭去拉裙子,刚想说走光了,转念一想房里又没别人,走就走吧,就乖乖地被他抱到自己腿上。她趴在他胸口,拨着他脖子上的一个银质挂件。冰冰凉凉的水珠顺着发丝滴下,一些落在她面颊上,她抬头看着男生近在咫尺的清爽面容,心就变得很温柔很温柔。他目光深深,贴着她耳朵说话,热气全都喷在她耳廓上:“那是因为你有句话没讲。”她表情单纯:“什么话?”沈子桥暧昧地笑,嗓音略沉:“你要问我,胸大不大?”轮到悦颜:“……”她侧脸肤质粉腻,靠在他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他肩颈。沈子桥忍不住侧头亲了亲她头发,压低声音说:“以后还会越来越大。”不能去想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悦颜整张脸红透。他们在出租房一共待了三天,趁这三天,悦颜补给了沈子桥一趟迟来的南京之旅,能走的景点挨个都走了遍,最后一天他们哪都没去,下载片子到电脑看了一天,男孩女孩席地抱坐,茶几上乱摊着薯片奶茶,余部外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很多年后再想起那个下午,悦颜只觉得奢侈,不光是物质上的奢侈,还有那无穷无尽的汪洋爱意。所以他们两个都不怎么想回家,一回到杭州父母的眼皮底下,悦颜跟沈子桥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交流机会没有,接吻那就想都别想。但是无论多不想回家,他们还是得回家。等回到家,悦颜发现自己完全多想。从这个暑假开始,高志明突然变得很忙很忙。12年初,政策银行给劳动密集产业的贷款逐渐萎缩,政府全面扶持小微企业改革,高志明身为实体制造业的领导者,率先转型,但同时,转型带来的问题也扑面而来:高成本、内需低、外围经济增长乏力……四月份开始,高志明每天都在杭州郊区跑,看新场地,选新厂址,招工人,买机器,忙到脚不沾地,百忙之中还记得问悦颜,几点回杭州的动车。回是回来了,但悦颜总觉得自己的心还飘在半空,系在一个叫沈子桥的男生身上。为了避嫌,一出现在父母面前,悦颜从来不跟他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亲亲抱抱什么的都在私底下进行。渐渐的,连李惠芬都以为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私下找沈子桥问话,他话没听完就已经不耐烦了:“她这么爱哭,我现在躲她都来不及。”“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说都比她大三个月,当哥哥就要拿出哥哥的样子来。”李惠芬忧心忡忡。他心里挺想笑的,嘴上却不服管:“谁要当她哥哥,我懒得理她。”搞得跟双面间谍一样。七月中旬,高中的班长组织了一场同学会,活动地点定在他们高中附近的一间茶室,这样想叙旧的,想重返母校参观的,都方便。高中有太多想见的老同学,悦颜欣然前往。一张张面孔仍旧熟悉,但跟一年前的青涩已有了较大改变,男生们换下从前简单的t恤牛仔裤,开始注重服装的材质;女生们纷纷烫发染发,学会了化妆后,气质更加鲜明。见到高中宿舍几个女生的第一面,大家又是激动又是尖叫地抱在一起,等情绪下来,互相了解完彼此的近况后,女生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感情方面。六个女生里面,有三个谈了对象,梦妍是她们其中之一,悦颜在朋友圈里见过她的男朋友,是个气质考究的商人,两人在学校组织的一次活动里结缘,男方比女生大了好几岁,宠她宠得很不像话,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张俊今年才刚高考完,填的志愿全是司南所在城市的大学,几个女生纷纷打趣她,问她跟高中生谈恋爱有什么感受,把她问得羞也羞死。挨个都说完,见大家都这么大方,悦颜也不好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承认,她也顺利脱单,男朋友是杭州本地人。梦妍看着她笑,司南看着她笑,剩下的三个女生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悦颜被笑得莫名其妙。梦妍压低音量,语气询问:“沈子桥是不是?”她惊得差点叫出声音:“你们怎么知道?”梦妍摇头:“傻姑娘。”一个两个地,都摇头叹气地叫她傻姑娘。司南一板一眼地过来安慰她:“悦颜,你别听她们乱讲,你不傻,就是反应比别人慢点。”悦颜:“……”我不要这种安慰。大家相视而笑,神情颇告慰。梦妍帮她回忆:“悦颜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一还没分班的时候,你就老坐沈子桥的山地车回家。”悦颜心想:那是因为我们住一个地方。一个女生补充:“他经常跑我们班给你送吃的。”悦颜:那是我爸爸疼我,怕饿到我。还有女孩加了一句:“对了,他还老爱摸你头发。”悦颜:……那是因为他脑子有毛病。梦妍见她不信,再接再厉:“高一迎新会结束后,有个高三的人来堵你,你记得吗?”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几乎是她读书时代遭遇的最难堪的一件事,她连跳舞的裙子都没换,被一个陌生男孩堵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流里流气地要当她哥哥,认下她这个妹妹,还要加她的qq。同行的几个女孩都吓得跑走,只有梦妍是好样的,坚持留下来陪她。幸好她们当时的教导主任经过,喝走了这个男生。悦颜点点头。梦妍停顿了下,说:“那个高三的后来被打人打了。”几个女生一起哇,悦颜猛地抬起头。“沈子桥叫了几个外边职校的男生,把他堵在那个安全通道里打了一顿。”悦颜嘴巴微张,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半响才问:“你怎么知道的?”梦妍一脸小傲娇:“职校里面有个是我表哥,我把事情跟他说了,所以沈子桥一找上他,我哥就答应了。”悦颜被她寥寥几句带进回忆里,有点心酸,又觉得庆幸。这么多人帮她回忆他为自己做的事,如果梦妍不提起,一切都会埋在过去。梦妍说:“你知道吗,那时候谁都以为你俩是一对。结果一转眼,你又跑去跟别的男生挤公交车。”梦妍不说她还真的想不起。那段时间她在课外报了一个培训机构的英语辅导班,每周有三天去外面补课,一起的还有一个实验班的男生,名字叫什么她忘记了,反正是个非常用功非常刻苦的男孩子,那时候还流行做英语报,悦颜对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经常把报纸叠成手掌大小,在等车的时候刷题。对了,他还给她讲过of和for的用法。脑中划过一道光,悦颜忽然说:“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