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苏婉会瞧出什么,说完后忙道:“你早些歇着罢,明日一早便找人送你过去。”说完逃一般的出了相思阁。*虽说是旧宅,却也被苏尤绍命人收拾的甚是齐整干净,又是她所偏爱的素净。“桓儿可喜欢此处?”苏婉不禁垂眸望向四处看视的苏桓。苏桓一手牵着她,毕竟是陌生的环境,他不免有些害怕。但内心深处却又甚是好奇,微微躲在苏婉身后,却时不时的探头瞧看。声音软糯道:“喜……喜欢罢,这里没有大夫人,大夫人讨厌桓儿。”苏婉俯身将他揽至身前,心疼的道:“桓儿莫怕,以后都有姐姐在桓儿身边。”听见此话,他心里的乌云一下子便散去了,顿时觉得这陌生的大院子,都瞧着顺眼多了,笑道:“那桓儿喜欢,桓儿最喜欢这里了!”掌灯时分,苏尤绍便来了旧宅,还提了些吃食。“哥哥原偷偷给我拨了几个人了,自有她们做饭的,哥哥怎么又麻烦一趟?”苏婉忙将食盒接了过来。“今日是你头一日住这里,我怕你住不惯的,特来瞧瞧你。路过了万隆酒楼,便想起桓儿爱吃那儿的杏仁酥,便去买了些。”苏桓正在里间塌上的小几上玩耍着,听说苏尤绍带了杏仁酥来,忙爬下了塌,小跑了出来。苏尤绍一把接过冲过来的苏桓,笑着道:“并没有人抢你的,这么急作什么?”苏桓憨憨的笑着,自己爬上了椅子,便坐着吃起来了。苏尤绍见他吃的急,便从旁边倒了一碗水给他。他一面吃着,一面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哥哥,碧桐姨娘是自己摔倒的,不是姐姐害的。”苏尤绍笑着伸出指尖,轻拭他嘴角的残屑,“哥哥知道。”苏婉亦走了过来,从桌旁倒了一碗水,缓缓喂给他。苏桓当即欣喜似是掉进了蜜糖罐子一般,一时高兴脱口而出道:“哥哥若是没有纳碧桐姨娘,而是娶了姐姐该多好。”苏婉闻言嗤笑了一声,“哥哥是娶不得姐姐的。”童言无忌,尚且桓儿亦常说长大要娶姐姐的话。因而苏婉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想戳中了一旁苏尤绍的心,他的眼眸不自觉的便停在了苏婉身上。他才发现,苏婉越是长大,他心内那不该有的妄念便越是肆意滋生。“哥哥怎么了……?”苏婉瞧他心不在焉,忙问了一句。苏尤绍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天也晚了,你与桓儿亦该早些歇着的。”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将出了房门,便被苏婉唤住了。“哥哥,等等。”苏婉见他神思恍惚,定是为了白日那没了孩子,心下不免也跟着失落起来。那到底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见他衣襟不整便要往外走去,忙跟上前替他理了理。“哥哥衣裳都散乱了,我不在府中了,更该好生照料自己才是。”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令他心内微漾,情不自禁的从身后伸出了手。“好了。”苏婉理好之后,唇角起了一抹笑意。他忙退了退手,改为轻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好了,快回屋去罢,外头凉,当心才好了风寒,又犯了疾。”“哥哥走好。”说着苏婉盈盈一拜,送走了他。*在月门后躲着的碧桐,正瞧见了他们亲昵的一幕。她原只当是苏尤绍暗自喜欢着苏婉,万万不敢想,他们兄妹竟——看着苏尤绍衣衫不整的从苏婉房门走出的那一瞬,她的心彻底凉透了,孩子没了,人也没了。这一切竟都教那个恬不知耻的私生女抢走了。-“公子……那轿子好生面熟,似是咱们府上的轿子。”苏尤绍正要上马车时,周叔蓦地提醒道。他略顿了一瞬,便道:“你再等等,我进去一趟。”苏尤绍的心登时揪了起来,只要是苏府的人来寻她,定不是善事。-苏婉将院中晒着的花瓣收了收,正要进屋,忽而听见有人唤她,转头去时,却没瞧见一个人。-碧桐正要去寻苏婉出气时,口突然被人捂住,一直拖至院外,那人才送了手。“你来这里作什么?”苏尤绍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悦。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索性撕破脸皮道:“我来瞧瞧你们,瞧瞧你们这对狗男女。”见苏尤绍果真怒了,继续道:“你们倒真是不嫌脏,你们这是乱.伦!”碧桐话音才落,便得了苏尤绍一个干脆利落的巴掌,“住嘴!”她才失了孩子,又得他打骂,霎时也哭了起来:“好,你竟还打我。等着罢,我要让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苏婉是什么样的贱坯子!”说着便跑了出去,苏尤绍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忙追上了她,好言好语才将她劝上了车,又转对周叔嘱咐了几句。不多时,周叔便提着些钗环首饰回来,苏尤绍皆赏了碧桐。“公子今日,便留在西苑,行吗?”碧桐见他转了态度,又忙挽留道。“这有何不可,我原便已纳了你为妾,这是应当的。”苏尤绍说着向桌上斟了一碗茶,暗向其中倒了些方才让周叔买首饰时捎来的药末。“喝碗茶,便早些歇下罢。”作者有话要说:苏府剧情就要结束啦~~~下章魏大人归来!!!!!!即将开启宫廷剧☆、第 21 章已入寒冬,凛冽的风直吹入骨。一乘喜轿孤零零的走在城外小路上,除抬轿的四人外,只有一旁侍奉的一个丫头。“姑娘,掩好衣裳,当心吹着了。”采青一面走着,一面对轿里的人道。苏婉拢了拢喜袍,微微应诺了一声。三年孝期方至,姜淑月便立即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姜氏本就想将她赶出苏府。如今还承着苏父的遗愿,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好在有哥哥在其间周旋,说只寻了个假名字,实则是个空庄子,嫁过去左不过是换个住的地方罢了。只一点,日后便是有夫之妇了,再也嫁不得人了。她亦允了,送走他的那日,嫁人这回事便再也没有了。再者,三年来,采青一直一人在苏府中,苏婉亦想借此机会将采青作为陪嫁丫头要出府来。苏婉正神思游离着,喜轿忽而猛烈的晃动了一下。她才要问采青发生了何事,只听见外面一声粗犷的声音:“此轿中系何人?”采青先发声回道:“这是柳家庄新娘的轿子,你们还不让开!”四个轿夫是苏府从外头找来的,亦也有些见识的,一瞧情形不对,忙撇下轿子跑了。他们只当轿中的是苏府的什么有头脸的丫鬟,是以成婚只有一顶轿子连带一个丫头侍奉着。为首身形高大的男人,连同左右的几个大汉忽而亮出了刀,缓缓逼近。采青自小在苏府长大,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不禁双手发颤双腿发软起来。但仍是竭力站稳,轻拍了拍轿子侧门:“姑娘,快,将金银首饰都拿出来。”苏婉已猜出了几分,忙将身侧哥哥给的妆奁盒子,连带身上的项饰臂钏一并摘了下来递了出去。见那些人还在逼近她们,采青灵机一动,抬起盒子直接朝他们身后掷了出去。其中两三个人瞧见那明晃晃的首饰,忍不住心动,便跑回去抢。为首的大汉对着他们低声咒骂了一句,仍举着刀要向前来。“姑娘,”采青向里唤了一声,苏婉才探出身她便一把拉住苏婉的手就往后跑。那人要追时,苏婉提起了喜袍,露出一双小巧的红色绣鞋,使劲浑身的力气一脚踹向喜轿。见那人被压住,她们便拼了命的向前跑。到底是练过的,没多久便将身上的轿子推开了。苏婉全身穿着喜服,甚是繁琐且行动不便,见人就要追来,采青慌忙道:“姑娘朝那边去,我去将他引向城里,回苏府寻大公子去!”说着便将苏婉推向一侧小路,自己则从大路跑了。苏婉还要挣扎时,却猛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她内心一惊挣扎的愈加厉害,待那大汉从眼前的草丛外走过时,那人才缓缓松了她的口。她转身时,他正对她作了个禁声的动作。长长的眉,高耸的鼻梁,面色微黄。只那双锐利的墨眸,不知怎的瞧着竟有几分熟悉,但她能肯定,此人她之前定是从未见过的。“你是……?”她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人不说话,只摇着头。苏婉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道:“多谢郎君。”虽说他方才的行为是为了救她,但到底他是男子,苏婉略欠身行礼后便起身向城里走去。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人在跟着她。苏婉警觉的回过身起,面带不悦:“郎君这是何意?”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指了指腹部。苏婉这才恍然,问道:“你,不会说话?”他点了点头。闻言,她不禁松了口气,只是个饿着的人罢了。许是城外何处有闹上了饥荒,苏婉在原地思忖了半晌,朝他招了招手。那人便顺从的跟在了她身后,虽是她在领着那人,但他体型颀长,远远的瞧起来,倒像是她在被挟持着。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此时她仍一袭喜服,这般招摇的走在路上确实有些危险,有他跟着,倒多层保障。才历了一波惊险,苏婉的心才略略放下,只顾着早些回府去。全然不曾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渐渐变得幽深炙热起来。*“夫人、夫人!”外门上的周叔形色慌张的跑入内廷来,边走边报道。姜淑月才送走了苏婉,现下正是舒心的时候。听见乍乍乎乎的声音,不免心生烦躁:“你一个老人儿了,遇事怎的还这样惊慌起来了。”“夫人,沈氏来了!”周叔急喘着道。姜淑月并未停下手中修剪花草的动作,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道:“什么沈氏?”见大夫人仍不慌不忙的样子,急的他双手微颤,忙回道:“夫人的表亲,盛京沈氏!夫人快出去迎罢!”姜淑月剪向花卉的手顿了顿,若非他提及盛京二字,她都已忘了哪里还有个沈氏。自打嫁来扬州城后,早与盛京中人的联系断的差不多了。这位沈氏正是年幼时常与她在一处的表姐,如今已是二品诰命夫人,唯一的嫡子亦尚了公主成了驸马爷,竟还记得她这个亲戚。“快,扶我进去重新更衣来,”想了想,又道:“罢了,直接出去罢。”迎香亦不知是何情形,只从未见大夫人这般着急过,忙扶着她一齐去了外厅。只见门外一顶大轿被数人围着,中间一衣着华贵的妇人缓缓从中走出,轿帘外候着的嬷嬷忙迎了上去,低垂着头双手恭谨的扶着她出了轿。姜氏欲上前唤一声姐姐,又恐失了礼数,只得在大门前带着众人行礼问安,她欠身候着,身后侍女们皆行跪拜大礼,道:“见过夫人。”那妇人一身青红色银丝长衫,挽着包髻佩着八仙金钿,举止端正秀丽,微微笑着道:“快起罢,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饶是她如此说着,姜氏却未起身,直至沈氏走进身侧将她扶起,她才缓缓起身。召集府内众下人,来拜了几番礼,沈氏皆一一赏赐过去,才渐次停歇下来。姜氏这才有空思索,沈氏忽然间来防的目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既屈尊前来,定有要事。沈氏亦是直爽之人,略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主题,“你可知,宫里头要寻一位主子?”姜氏怔了怔,扬州城里盛京甚远,这等消息她却如何得知。再者,也实是与她不相干,苏尤柔的脾性断入不得后宫,如今她只承望苏尤绍能得高升罢了。“姐姐贵人,身在繁华的盛京中,自然消息灵通。我在这偏远之地,哪里能似姐姐一般,耳边八方眼观六路呢。”沈氏微微笑了笑,向身侧的嬷嬷瞧了一眼,嬷嬷便喝令众人皆下去了,自己亦反身退出将门掩上了。“什么?”沈氏的话令她听得心惊肉跳,说宫里头寻的是位郡主,更有传言说是已故恒王之女,那女子正是在扬州城出生的。其他人或许不知,她却知道的清楚,恒王和苏致拯乃故交。若当年得势的是恒王,如今,绍儿袭的可不会仅仅是个三等爵位了。“你们二人为夫妻,你该不会全然不知罢?”沈氏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沈氏的言外之意,她自是知晓的,无非是认为她会知晓那郡主的下落。且不说后来恒王与苏致拯断了交,即便没断,根据苏婉的年纪推断,那时他便早有了外室,岂会事事与她推心置腹。自然,后面这些话,她是不能与沈氏说的,那仅有的脸面,她还是要的。“老爷生前虽常与我交心,却从未听见过这等事。”姜淑月讪笑着道。“你……当真不知?”沈氏似有怀疑,复问道。“我当真不知的,再说,即便这小小的扬州城内真有此贵人,亦与妹妹我无甚关系的。”姜氏恭谨的又回了一句,这话却是真假掺半。不知是真,无关是假。既是郡主,皇帝有意要寻,指不定日后要封为什么公主的。若能得了她的垂青,她们的景况自会大不相同。况且她这个姐姐,打小.便有一万个心眼子。如今肯跑这么老远儿来,又如何不是有所图谋?见沈氏微微蹙起眉,知她是对自己的话起了疑心,忙道:“姐姐既来了,便在敝府内住下罢,方便早日寻那贵人的下落。”姜氏越是如此说,沈氏便越没了心思,只道:“罢了,来时下面的人早已事先安排好了下榻之处,也不便叨扰你了,只再来寻你说说话好了。”“那是自然。”姜淑月正乐得这结果,只略挽留了几句,便领着下头的人将沈氏送出了府去。*苏尤绍寻着人时,他二人正在一面食铺子前坐着,苏婉本欲带他回苏府寻哥哥取些银子与他的。无奈半路走至铺子前,他却死活不肯走了,她只得替他要了一碗面。身上无分文,便只得在此处等哥哥来了。苏尤绍当他就是采青口中的贼人,一见面便拔了剑。那人躲去苏婉身后时,恰好不露痕迹的避开了他的剑锋。苏婉见哥哥吓着了他,忙道:“哥哥慢着,是他救了婉儿。”“你是何人?”苏尤绍面上的怒意仍未散去,审视的目光看着躲在苏婉身后的他。“哥哥,他是哑的,不会说话。”苏婉说着话,那人便微微向她身后缩了缩,这小小的动作却激起了她的保护欲,忙伸着双手道:“哥哥别吓着他了。”苏尤绍见有苏婉护着,亦不好再说什么。收了剑,向店家付了钱,要带着苏婉离开。那人陡然拉住了她的袖子,苏尤绍瞧见后一掌向他推去,他却又轻而易举的便躲开了。苏尤绍又是一阵快攻,那人却屡屡避开。“哥哥,不是说好了不动他的。”苏尤绍闻言,蓦地停住了手。虽只几招,但他能瞧出,此人却是有几分功夫的,可惜是个哑的,瞧着心智亦不齐全。那人见苏尤绍停了手,仍旧走至苏婉身侧,只呆呆的站着。苏尤绍沉吟片刻,忽而道:“婉儿,你将他带回府罢,日后便做你的随侍小厮了。”他自任知府以来,琐事愈加繁杂,见这人有些功夫却又痴傻着,正好可替他护着婉儿。“他……?”苏婉微微怔了怔,这人身形颀长,立在她身侧能遮住半个自己,如何像小厮了?如此想着便不由得抬眼打量起他来,一不留神却撞进了他的墨眸中。不知怎的,竟叫她浑身一颤,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忙低垂了鸦睫,久久才轻声道:“你……可情愿?”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魏大人回来了,我不知道我写的够明显吗?谢谢“绵绵思远道”绵绵小可爱和“觉非”介介大大小可爱的营养液!炒鸡感谢!☆、第 22 章那人深深的瞧了一眼苏婉,点了点头。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极不合身,一入府中,苏婉便央着哥哥替他去换了一身。她虽有几分惧他,可如今到底算是她的人了,自是不该委屈的。“采青,我的喜服呢?”今日走路走了大半天,也不知喜服是否有破损。晚上用罢饭,苏婉才想起来要瞧瞧衣裳。“我叫阿七收了,姑娘等等,我去取来。”因他哑着,也写不出字来,不知他叫什么,苏婉便自作主与他取了这个名字。半日,采青回来了。“姑娘何处寻来的人?只叫他收个衣裳而已,竟左右问只摇头,难道他将那喜服偷着出去卖了不成?”那是苏婉出嫁穿的衣裳,见他是大公子与姑娘带回来的人,才只当他妥当,便将喜服交于他保管着。谁知才过了半日,他竟像失忆了一般,问了两句,只沉着脸摇头。再问,便直接转身走了。这气性,倒像是他是主子了。“罢了,原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寻常裁缝铺中买来的,丢了就丢了罢。”苏婉缓缓向采青道,“日后这样的事儿,还是莫要交给他了,他既是个哑的,想来心智未必齐全。若有何故,你亦不必与他计较的。”采青闻言才渐渐平息了些心火,不一会子便听见外头春桃的声音:“采青姐姐可在?”“在的,在的。”采青听见是春桃的声音,忙出去应了。“这是我们公子让送来的,是公子的旧衣,教先给你们院儿里头新来的下人穿着,”说着抿嘴笑了笑,“也就是你们院儿里的人,公子才肯如此宠爱呢。”苏婉听见是春桃来了,也掀了绵帘出去,“替我谢谢哥哥,”说着接过了春桃手中的托盘。采青才恼过阿七,苏婉便没有让她去送,而是径自去了偏院下人住的地方。她甚少去下房,服侍她的都是侍女,都随她住在相思阁。阿七因是男子,才另住在下房的。寻了许久,才寻摸到了地方,推门而入时,阿七正坐在小几前,一双墨眸深深的瞧着眼前碍眼的喜服。“原是在此处呢。”苏婉是在说那件喜服,定是采青没有表白清楚,他才未能听懂罢了。阿七显然未料到苏婉会来此,那一瞬只顿了顿,眼中丝毫未有任何愧疚之感,也未起身。目光仍锁在眼前殷红的喜服上。苏婉自己虽是小心翼翼极其守礼之人,但对下人却从不在意这些虚礼,便也未察觉到阿七的不妥,只觉得他性子怪异。“这是哥哥的旧衣,你先穿着,后头再给你做新的来。”苏婉心有余悸,不太敢靠近他,只远远的放在一旁。他这才起了身,微微点了点头。苏婉见状,忙向他道:“阿七,那是我的喜服,”说着略指了指他的案几。他静默了半晌,嘴角忽而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回身将几上的喜服取了来。“多谢阿七。”苏婉亦象征性的笑了笑,便伸手欲去取回它,谁知他却陡然向后让了一寸,致使她抓了个空。苏婉一时反应不及,微微一讶,“我的……”喜服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蓦地朝她逼近,苏婉心口一紧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直至墙角,他才顿住,双眉皱了皱将喜服交到苏婉手中,便自出了门。苏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着出了去。*“娘,你这几日都忙着寻什么呢?”苏尤柔见姜氏手下一直未停,将房中翻了个遍。她与沈氏口中虽说那事与她无关,但私下却立即吩咐下人将苏致拯生前所住的屋子搜检了个遍,妄图寻见什么与恒王相关的蛛丝马迹。“寻些旧物罢了。”兹事体大,她一时也不好向苏尤柔解释。“苏婉怎的又回来了。”苏尤柔靠在一侧的桌沿上,恹恹的问道。因着苏致拯丧礼,她便顺理成章的回了扬州城。虽说她如今亦觉得,过去她做的那些事实是荒唐,但人最怕短处捏在别人手中。苏婉是唯一知道那事的人,她自是巴不得让她尽早离了府去。“我如何知道?听你哥哥说是路上遇见贼人了,便躲回来了。”苏尤绍袭了爵,苏婉与她再没威胁,至多算个碍眼的人罢了。她现下如何有心思放在苏婉身上。苏尤柔闻言嗤笑了一声,“什么贼人,别是信口捏造出来的。她心性儿那么高,怎么就肯轻易下嫁了?”“你且莫要管她,你也该到了寻个人家的时候了。”姜淑月瞅了她一眼,将翻过地方略整了整,便打帘子去了外头。苏尤柔忙跟上,趾高气昂道:“娘你若不能给我寻一门富贵人家,我定是不嫁的!”姜淑月顿住了步子,“什么富贵人家?难不成你竟是做娘娘的命!”她已让城中最出名的媒婆与苏尤柔说了几门好亲事,她竟非作着都瞧不上眼,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宫里头,谁不想进的,娘若允我去,我也去的!届时,定可给我们苏府增光添彩。”“罢了,罢了。我也年纪越发大了,经不住你的折腾了,你便自顾自的罢。”姜淑月见劝告不下,索性也不与她争辩。只暗想着,告诉绍儿一声,让他替柔儿择个良婿,早日嫁了便罢。二人顾着争论,都不曾向前看着,才转了角正撞上了路过的小丫头。姜淑月不由得唉哟了一声,苏尤柔气急便一巴掌打向那丫头,喝道:“你倒是长个眼睛!”那丫头心内虽委屈,可一个是大夫人,一个是二姑娘。都不是好相与的,哪里敢说嘴。一巴掌打的她只觉脑袋蒙蒙的,慌忙的跪倒在地,只叩头道:“夫人恕罪,姑娘恕罪!”“行了,起来罢。”姜氏的心思不在这儿,柔儿既已打了她,亦不想再与她说长道短。正要挥了手让她去时,瞥见了地上滚着小玩意儿,问道:“这是什么?”“是小公子儿时用的虎头枕,今日采月姐姐说有些破了,叫我去寻人补补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回道。苏尤柔白了一眼她,冷笑了一声,搀过姜氏,“娘,走罢,那院儿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腌臜玩意儿。”说着还将那小虎头枕向远踹去。只见那枕头滚了几滚,倒从里头掉出一纸信来。“慢着,”姜淑月陡然警觉起来,按住了苏尤柔的手,“你去将那东西拾过来。”那对低贱姐弟的东西,她向来不愿碰,奈何有母亲的命令。只得恹恹的去将它拾起拿过来,“喏,”她向姜淑月递了过去。姜淑月敛了敛神色,对地上的丫头道:“去回罢,说我已命人送去修补了,倒不必你们忙了。”那小丫头听见这话,如释重负,忙连叩了两拜便跑下去了。姜氏一把将信纸塞回了虎头枕中,四下觑了几眼,领着苏尤柔匆匆回了屋内,“去将帘子都放下来。”见都安置妥当,姜淑月才从枕头中缓缓抽出信纸,将将展开便瞧见了下角赫然盖着红色印章:恒亲王玺。她当下便心跳不止,忙对苏尤柔道:“快,快去唤你哥哥来!”母亲的一番行动令她一头雾水,但见她神色肃穆,亦不敢驳。正要出去,又听见一声:“回来!”姜淑月攥着信纸的手,不住的发颤。她甚至没敢去看那信中的内容,但她已能猜中七八分,那信既在苏桓处,那要寻的郡主岂不是……她不敢再想下去,照势来瞧苏婉定是全然不知此事。若告诉了绍儿,那个死心眼的人,一准便急着向苏婉说去了。“娘……到底是怎么了?”苏尤柔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宝贝们的留言!!!☆、第 23 章此事是关系到苏家的大事,她向来知苏尤柔并不是个稳妥的孩子,只道:“并没有什么事,你只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便是了。”苏尤柔只觉蹊跷,还想再问,却被姜氏几句话打发走了。*“采月,那虎头枕还未修补好?”苏婉正在外间看着苏桓习字,想起前几日翻出的小枕,在桓儿脑海中并不曾有爹娘的模样。那虎头枕是从外祖家带过来的,算是桓儿与爹娘的唯一联系了。“小云说大夫人叫人拿去补了,现下,也没人再敢去问了。”采月一面向炉中添着炭火,一面回道。苏婉轻叹了一声道:“还是我去罢。”“姐姐莫要去。”苏桓陡然停下了笔,望着她,“那虎头枕,我不要了。”若要让姐姐自寻大夫人的刁难,他宁愿不要那小枕了,也断见不得姐姐去受委屈。“那是——”她险些脱口而出,那是娘的东西,终是忍了下来,语气温柔道:“大夫人既然会命人去给你修,怎会不愿给你呢?姐姐只是顺便去取来罢了。”“那姐姐便令阿七陪你一同前去,我才放心的。”苏桓年将十岁,渐渐愈发有主见起来,知晓前些时日哥哥从外给姐姐带了个有功夫的小厮回来,便硬是要求他陪着苏婉前去才行。“好好好,我这便回去先领着阿七前去。”如此说着,苏桓才肯放她去寻大夫人。又在弦月阁略坐了坐,便起身往绛云轩去了。苏婉口中虽应着苏桓的话,可自打上次亲去向他索要喜服后,便不敢再去随意使唤他了,只是能躲即躲。正想寻个借口,与哥哥说了,叫随了哥哥去府衙中当差罢了。如何敢再去招惹他,只是嘴上胡乱应承着桓儿。正沉思着,转角便撞上了一堵人墙,她怔了片刻,缓缓道:“阿七……?”阿七略点了点头。“何事寻我?”苏婉板了板脸,尽量使自己瞧起来,心绪平稳。他指了指绛云轩的方向,苏婉顿了一瞬,才道:“要同我一起去绛云轩?”他再次点头,片刻后,从袖中掏出一只手炉,抓过苏婉的手牢牢的放在她掌中。苏婉先是一愣,心中划过一阵暖意,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弯弧度。她不曾注意到自己小小的变化,却引得身侧之人眸光不禁凝在了她的笑靥之上,脸上冷硬的线条亦逐渐柔和起来。“姑娘来了,快进来。”迎香见苏婉远远走来,怕她受凉,忙招呼她进了屋子。苏婉跟在迎香后头,入了里间,姜氏正坐在暖塌上。“见过大夫人——”苏婉的身子还未福下去,姜氏忙从塌上起来,快步迎上前去,“不敢不敢,快些起身。”一旁的迎香都教她的举动愕住了,姜淑月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敛了敛神色,忙转言道:“如今天儿冷了,快来里间坐罢。”“快扶你姐姐坐下。”姜氏说着还朝苏尤柔使了眼色。苏尤柔自是不情愿的,她虽非长女,却是嫡出。何故去给一个私生子做小伏低,不悦的努了努嘴无视姜氏的话,径自坐了下来。姜淑月却一反常态,只连连陪笑,看着苏婉坐下了自己才落了座。“夫人,桓儿的小枕可补好了?”姜氏举至怪异,苏婉亦瞧出了,但思及自己在苏府时日无多,便不欲计较。苏尤柔捋着手中的帕子,冷笑道:“你如今竟敢向娘要东西了?”“住嘴!”姜淑月见她出言无状,忙喝止住了。“娘,怎么今日你反倒护起她来了,她就要嫁人了,再也不是我们苏府的人了!”苏尤柔怒气冲冲道。她这话倒是提醒了姜淑月,忙对苏婉道:“前些日子,听绍儿说你在路上着了贼了,没受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