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使得衣袖往下滑了些,露出了一截藕臂,白皙似雪。苏尤绍却皱起了眉头,藏在袖中的臂阵阵发着疼,更令他心悸,难以想象若是方才滚烫的汁子撒在了她的玉臂上,怎生了得。心内便上了一股怒意,但他仍旧努力压着声音,温和出言:“不是说了多次,这等事交给下人便是。”哥哥鲜少对她动气,便也不敢驳,秀眸轻瞟了一眼那空落落的月门,便忙将哥哥扶回了行云院。*出了苏宅的魏衍沉默了一路,忽而开口:“那苏尤……”“回世子,是苏尤绍,他常年游历在外,六年前——”他抬手止住了秦江,“我不是问这个。”“他,可曾纳了妾室?”作者有话要说:推荐软萌基友文文 《夫人她冷漠极了(重生)》/长安华琼贺家那蛮横的嫡小姐死了。死在同夫家和离后回娘家的路上,混着沙石滚落悬崖,死无全尸。她孤魂飘凉,冷眼看前夫家笑她,骂她活该!骂她刁蛮跋扈,冷漠无情,苛刻庶母兄妹。再醒来时,自己竟重回十五岁了?!这遭,定不会再走前世弯路了,这世她依旧凉薄,看谁都是冷眼淡淡。当媒人争相踏破门槛时,她跑到自己曾明言拒绝的人面前,扬起明媚脸庞:“梁慎吉,若我嫁你了,你会同幼时欺我吗?”男子收起吊儿郎当神色,正经肃穆:“怀安愿以性命起誓,今生若负贺姑娘,定天打雷劈,老天不宽,死后生生世世沦入畜生道。”“好,我嫁你!”十里红妆,迤逦壮美。新婚第二天,多嘴的表哥问梁慎吉洞房花烛夜如何美哉。闻言,梁慎吉抿唇,目光落在院中款款走来的明艳女子。忆昨晚缠绵春风,他心中委屈:夫人她冷漠极了。☆、第 4 章“妾……妾室?”秦江的步子顿了下来,欲向魏衍确认是自己听错了,瞧见他沉着肃穆的脸,忙拱手道:“是属下疏忽了,定会立即查清他身边所有可疑的女子。”魏衍眼尾不自然的抬了抬,略颔首:“陈秉礼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提及陈秉礼,秦江鄙夷着嗤笑道:“有了世子的令,他更安心在倚红楼中醉生梦死了,如今只留了几个暗中看守的人。”魏衍面色肃穆,沉声道:“别大意了。”秦江忙收了脸上的笑意:“回世子,都是几个身手极好的兄弟,”他迟疑了半晌,又问:“不是要杀了他,怎的还要守着?”“他是要死,但须死在该死的时辰,该死的地方。”*“姑娘在吗?”院中传来了妇人的声音。苏婉听出是孙嬷嬷的声音,却不急着起身。孙嬷嬷甚少会来相思阁,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姑娘在里头呢,嬷嬷今日怎么来了?快些坐,我去倒茶来。”门外早有两个丫鬟巴巴的上前去搀扶孙嬷嬷,这起子人平日对苏婉都不见得如此殷勤。在她们眼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还比不过一个得宠的下人。“不承想,这儿还有你们这样懂事的丫头。”孙嬷嬷一面扶桌坐下,一面点头夸赞着。其中穿红袄的丫鬟早去倒了茶来,“嬷嬷渴了罢,快用些,”看着孙嬷嬷端起茶抿了一口,陪笑道:“这是去年年节时候赏下的老君眉,我们都一直舍不得吃,只过节时才拿出煮一点子,今日斗胆献于嬷嬷吃。虽知嬷嬷惯常吃的都要比这好上许多,只是一片孝心罢了,望嬷嬷莫要嫌弃了。”孙嬷嬷咂了一口后,眉眼带笑道:“倒也难为你是这么个有孝心的孩子了,”说着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模样也是不错的。”听着孙嬷嬷的夸奖,碧桐娇怯的埋下了头,她的模样在丫鬟堆里确实算的上出众的,因此也有颗不安分的心,自认是作主子的料。好容易等到苏尤绍归家了,更格外讨好大夫人身侧的嬷嬷了,只盼着她能在大夫人跟前说上几句自己的好话。采青坐在窗棂下绣着扇面,冷眼瞧着窗外的形景,冷笑了一声:“共事了大半年,竟头一回见她这般伶俐。”苏婉亦望着窗外,怔了良久,才低声道:“姐姐寻个机会,把她打发去别的院儿吧。”她深知相思阁中,留不得这等“伶俐”之人,是要带来祸患的。同样的错儿,别人都犯的,唯有她们这里,犯不得。采青瞅了一眼外头,凑近了她低声道:“哪里还用我打发,保不准过几日就自己寻着高枝了。”“姑娘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要躲着我。”孙嬷嬷蓦地出现在屋内,眼神扫视着她们。采青先下了地,将纱扇面置了一侧,“姑娘只不过与我说几句贴心话儿,并不曾谈及嬷嬷,还是说,嬷嬷自认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有如此想法。”孙嬷嬷自然听得出她是指把苏婉献出去的事儿,脸色登时铁青。但采青向来又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言语有力,倒叫她不好说什么,忙笑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与姑娘调笑几句,你倒这样认真起来。”“嬷嬷有事便说罢。”苏婉在一侧轻声说了一句。孙嬷嬷也没想到,苏婉竟真的将二老爷救了回来,此刻不由得另眼相看了,往前走了几步轻行了礼,笑道:“瞧我,倒把正经事忘了。姑娘今儿有福了,大夫人传姑娘一同去绛云轩用膳呢。来与姑娘说一声,别叫再另外预备饭了。”苏婉亦回礼,“请回夫人,婉儿谢过夫人。”见苏婉应了,又瞥了一眼采青才悻悻的离去。*“婉儿来了,快进来坐。”苏婉进屋时,绛云轩的偏厅已坐满了人。苏尤绍、苏尤柔、姜氏以及许久不见的苏致拓皆在座,还是苏致拓先发了声。苏尤绍抬眼瞧了一眼他,诧异他对苏婉的态度,“二叔什么时候对婉儿如此关心了?”苏致拓手在空中愣了半晌,扭头望向姜淑月,见她皱着眉瞪着他,忙转言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瞧着就亲切。”苏致拓是个哪里有好处,便要往哪里钻的人。他会对她转了态度,并不只是苏婉救了他,而是他觉得苏婉既有法子能将他捞出,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门路了。“绍儿,快尝尝为娘给你做的乳鸽汤。”姜氏一贯看不起身为庶子的苏致拓,恐他说露了嘴,忙借机唤回了苏尤绍的思绪。他微颔首,苏婉很快便注意到他耷在桌下的一只手,忙拿起他面前的碗,“我来盛与哥哥罢。”她缓缓舀了一碗羹放在苏尤绍前面,正要坐下,苏尤柔忽然将自己的碗递到她跟前:“我也要!”苏致拓一把抢过了她的碗递与孙嬷嬷,“还不给姑娘盛汤,”说着又转向苏尤柔:“你要什么要,没瞧见你哥哥是手不方便!”他话一落,只见苏尤绍拿箸的手僵了一瞬,他又觉着可能是自己说错了话,忙埋头吃起饭来。“绍儿,怎么了?”姜氏下巴朝着他垂在桌下的胳膊抬了抬,问道。“是我——”“我前几日夜里起来喝茶时,不小心撞倒茶壶泼到的,已经着大夫看视过了。”苏婉正要从实说,忽有一只大手从桌下按住了她的手,拦住了她的话。她抬眼瞥过去时,他正耐心跟大夫人解释着。“房中怎么能没有个丫头,明儿叫孙嬷嬷去给你物色一个放着使唤。”姜氏面色不悦,担忧的道。苏尤绍的院中,原没有贴身服侍的丫鬟,本欲出言相拒,却恐姜氏再找出苏婉的麻烦来,便也未作声,只当默许了。这顿饭除了苏致拓,皆用的不顺心。苏婉等着众人都先离去后,才由采青扶着盥洗罢起身了。“哥哥?”转出绛云轩的路口,便瞧见苏尤绍正站在桂花树下,迎风翩翩而立。见苏婉走了过去,嘴角微微勾起,俊美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温润。“今日的饭用的可还好?”他柔声问了一句。“嗯,”苏婉微微点了点头,“哥哥手还伤着,怎么不早些回去歇着?”“不碍事,先送你回去。”她笑着走上前去,哥哥时常会悄悄在门外侯着她,陪她同回相思阁。二人一起走出了长廊,眼前突然冲出一辆装着废弃物什的推车,苏尤绍情急之下伸出受了伤的手一把将苏婉拉到身边。“嘶——”因扯着了患处,他抑制不住的吟出声。哥哥虽不是习武之人,未有那等强健的体魄,但向来也是能忍的人,她瞧见他紧蹙着的眉头,再也不信他口中的无碍了。探手便要去揭他的袖口。“婉儿听话。”苏尤绍抓住她的腕子,语气重了一些。“放开。”她的声音娇嫩但语气却强势,他也生怕弄疼了她忙松了手。瞧见暗红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好些个水泡,几颗眼珠从秀眸出滴落出来,灼在他手臂上。苏尤绍忙收好了袖子,抬起另一只手轻拭过她眼角的泪,“就这么好哭。”她拈起手指,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袖子放下,“哥哥先回去歇着,我去买好的药来。”说着便提起裙子往相思阁跑去。苏尤绍唤她不及,低叹了一声,只得在身后叮嘱了一句:“带上几个人去,早些回来!”*“姑娘,回来了。”采青看见有大公子在等着姑娘,便自己先回了相思阁。才走至门前就见院外的石桌上摆了许多匣子、布匹,听小丫头说是二房老爷让送来的,瞧见那些东西,便想着了姑娘的委屈,心下更是愤懑。也不愿进院子去,只在门前候着她。“姐姐怎的在这里站着?”苏婉不解道,说着挽着她一同进了院子。“这是……?”“二房老爷差人送来的。”采青憋着嘴答了一句。“罢了,送都送来了,都散与众人去吧。”苏婉说罢就进了屋子,寻出了顶白纱帷帽,又换了一身便利的衣裳。“姑娘要出去?”“只去药铺一趟,就回来。”采青一面看着小丫头们收整东西,再回身时苏婉已不见了。苏婉匆匆走去了最近处的药铺,同掌柜的买了一些药,便卸下帷帽出去店门。“滚开!”跨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嘈杂一声。倏然一个人影猛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从她肩上撞过去,险些将她撞倒在地。在帷帽上的白纱扬起的一瞬,她瞟见了那人的脸,虽有些血污但还是能瞧的清。苏婉低头思索了一番,总觉得有些眼熟,脚下的步子渐渐慢了起来。少时,一群人一边叫喊着,一边从她身边跑过,她才蓦地想起:他是那晚在御史房中的侍从。她双手紧攥着药包,裙角因沾到了他身上的血迹染了一抹红,心内闪过一丝犹豫:侍从既出了事,是不是他也出了事?☆、第 5 章“啊!”她沿着巷子找了许久,都未看见一个人影,直至经过一个草垛时,脚踝突然被人抓住了,惊的她轻呼出了声。顺着他的手臂,苏婉才瞧清他的衣裳,他的脸——果真是他。“姑、姑娘,帮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苏婉听得不清,便蹲下身来,问道:“要我如何帮你?”秦江并未认出她来,只费力的伸手解下腰间的玉牌,颤着手交到了苏婉掌心,他气息微喘着道:“将此腰牌送到淞泉庄上的宅子中,里面有位陈大人,他必会重谢与姑娘的,”说着还在她手心画了几笔。苏婉跟着哥哥亦学了些字的,可细细瞧了瞧,却认不得。没等她开口问出来,秦江便道:“姑娘只消原样呈与他就是。”“好。”见他眼神坚决,苏婉合手将那玉牌紧握在手中:“我定会将它安然的交到陈大人手中,你且撑着,他即刻便会来救你的!”她将手中的药包绑在腕间,提起纱裙便向淞泉庄跑去。与上回她来时不同,门前多了几个看守之人。她从袖中拿出了那块玉牌,“我有要事需见你们陈大人,劳烦几位通报一声。”自上次魏衍的住所被暴露之后,便只得派上了侍卫。近日找上门的妙龄女子已多不胜数了,却也不曾见像她这般大胆的,竟敢伪造令牌,想来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目空一切了。“此处是御史陈大人的处所,若再胡闹,便将你拖出去了。”一个手持长剑的侍卫呵道。苏婉心知那侍从还在等着陈秉礼去救他,她若能成功通信给陈秉礼也算是还了他与她的恩情。“陈秉礼!陈秉礼!”她干脆豁出去了,高声向里头喊道。“你这刁民——”方才拦着苏婉的那人,见她如此大胆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剑指向她。“让她进来。”里面忽而传来低沉悠长的声音。苏婉见门前的人让出了路,迅速推门而入,“大人!”魏衍正站在屋内,正对着她,目光凌厉,薄唇轻抿着。他的眼神令她不安,微微低了头躲避开了他的目光后才缓缓递上那枚玉牌,“有人让我将此玉牌转交与大人。”他腿修长只两步便走到了她面前,扬了扬眉,接过了玉牌。仍不说话,只深深瞧着她,视线下移时看见了她裙角的血污,如漆般的墨眉轻皱起:“你伤着了?”他问的突然,苏婉半晌才回过神来,“不,不是。是那位公子伤着了。”魏衍乌眸依旧停在她身上,“我要如何信你的话?”苏婉这才想起掌心的图案,便颔首去拉魏衍的手。他本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但在苏婉近身时却并未出手,任由她牵起了自己的手,削葱般的玉指如在他大掌中婉转的来回勾画。“大人……?”苏婉见他眼神飘忽,便轻声唤了一句。魏衍蓦然收起了手,沉吟片刻,出门与几个守卫说了几句,复又进来:“他们已带人去寻秦江了。”“那……民女告退。”说着苏婉欠身行礼,往后退了一小步欲移步出门。“砰——”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了她面前的门,当下呼吸一紧,强作镇定回身道:“大人这是何意?”“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我如何能就这样放你走?”他双眸中满是审视的目光。来历不明?苏婉暗自忖度:上回她的衣着与妆扮皆与现下大相径庭,他许已认不得她了,但这对她来说,却是好事。她挺了挺身子,添了几分底气,端庄的回道:“我原是偶然之下救了大人的侍从,如今只因陈大人是朝廷命官,便要欺人一等,恩将仇报?”“好伶俐的口齿。”魏衍勾了勾唇,嘴角划过冰冷却好看的弧线,只一瞬,便又覆上寒霜,“在找回秦江之前,你妄想踏出这房门一步。”苏婉低下了头,秋眸微转,望向手中的药包。天色渐晚,她须得尽快回去才是。“大人,若你疑心与我,我愿同你一起去寻他。”苏婉的提议并未能令他改变想法,只冷冷问道:“我怎能知道,你们不是事先布了埋伏?”说罢便径自坐回了桌前,从容的斟了一碗茶。魏衍瞧她一直守着窗外,便淡淡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姑娘还是坐坐罢。”秦江教苏婉传信并不是为了自救,只是传暗号给魏衍,回禀他可以动手了。那些人也自然不是去寻人的。苏婉一心想尽快回苏府去,只微微回礼,面色淡漠:“多谢大人,不必了。”闻言,魏衍不禁轻挑墨眉,“姑娘上回以身示好之时,可不是如今这般冷若冰霜。”他的话如芒刺般猝不及防的扎在她心里,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她才维持住了自己仅剩的姿态。苏婉咽了咽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恭谨行礼,“多谢大人的恩典,放了苏致拓。”魏衍握着茶盅的手紧了紧,语气平淡:“与你无关,不必言谢。”她微微讶异的抬起眸子,正撞进他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她的小脸登时红至耳根,久久再说不出话来。他原是看不惯她冰冷的模样,但瞧见她恭顺低微的体态,心内却反生不快,不耐的扬了扬手:“起身罢。”苏婉缓缓起了身,再不说话,只静静的坐在一旁。说得多,错的便多,所幸她只安静的作个哑巴为是。缄默许久,魏衍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药,“身子不适了?”她微微颔首回道:“回大人,民女身体康健。”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轻敲着。她的长睫在昏暗的烛光下微微闪动,半垂着眼睑,连呼吸都谨小慎微。魏衍翻起了身旁的一册书,揭看了几页前面的烛火渐渐微弱下来。她顺手便拈起了一柄小铜勾探过身子挑了挑他眼前的灯芯。只因在家陪哥哥看书时,也经常替他挑灯剪烛,便习惯性的便如此做了。当她耳际的一绺长发因俯身而落在他那页书上时,苏婉才觉出异样来,忙撩过青丝,坐回了座上。魏衍不知何处来的思绪,阅书时只觉心烦意乱瞧不进去,鼻间忽而传来一阵幽香,书上划过的长发也像在他心头挠了一把似的。他轻咳了一声,“你……一直在苏府?”“回大人,是。”苏婉不知他这番盘问究竟是何意图,却不敢反问,更不敢拒答。他们这些人若想杀她,可比姜氏容易多了。“叫什么名字?”他继续翻着书,眼皮也不抬,淡淡问了一句。苏婉正思虑着要不要从实说来,忽听得门外起了动静。“等我回来。”魏衍撂下一句话,便匆匆起了身。☆、第 6 章片刻有人推门进来,苏婉回身一瞧却是秦江,他已包扎好了伤口,精神也恢复了许多。“公子……”秦江见到苏婉略惊讶,怔了怔,忙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她欠身回了礼。“姑娘怎么还在这里?夜半了,快回去吧。”她听了这句话,如释重负,“谢公子。”秦江派了人,很快便把她送回了苏府。夜深露重,那人又是骑马将送她回来的,才至苏府门前,便已觉浑身无力忽冷忽热。“婉儿。”她正要叩门时,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声,微微偏过头去,瞧见了从黑处走出的苏尤绍。“哥哥……?”他脸上不见往日的温和,甚至有些阴郁,眉间神色凝重,与她对视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我去给哥哥买药了。”“药呢?婉儿,如今你连句像样的谎话,都不愿同哥哥说了?”他双眸满是血丝,语气中尽是失落与无助。苏致拓反常的表现,府里时不时出现的议论……或许,都是真的。“哥哥,我……”苏婉这时才发现,她拿的药包落在了淞泉庄中,瞧着哥哥落寞的神色,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许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表情将他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碾碎了,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婉儿,他是靠不住的。他、他是畜生……”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的。双拳紧握,下一秒他便狠狠的转了身,向前走去。“哥哥,哥哥不要!”苏婉忙跟上前去拉住了他,“不是哥哥想的那样,我没事的。”她怕哥哥一时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那陈秉礼如何是好惹的人。苏尤绍的脚上霎时如坠千金,任怎么也移不动了。或许……她是真喜欢上了那京中来的御史,或许,她在苏府中真的过的太苦了。思及此处,他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越是与婉儿在一处,他便越惧怕她会发现他那见不得光的情愫。从她入苏府那一年,他便从未将苏婉当过妹妹。她越是长大,他便愈发难以自持,只得寻了由头,离家远去。他竭力安慰自己,是她无依无靠,才致如此昏了头。但心内如刀绞般的痛,迟迟无法散去。“好了,回去吧。”苏尤绍推开了她的手,先进了大门。哥哥走路从未如此快,她小步跟了一会子便已微喘起来。“姑娘——”碧桐突然从门后出来,伸手拦住了苏婉。“碧桐?”苏婉有些讶异,她院儿里的人向来不会随处肆意走动的,更别说来哥哥院中了。碧桐先是微微拜了一拜,而后缓缓道:“姑娘,我们公子要歇下了,您还是请回罢。”我们公子?将这话又细品了品,苏婉才会意,碧桐如今已是行云院的人了。她也未再说话,颔首示意后便转了身。碧桐又在身后高声训斥道:“公子近日心情不佳,你们几个都将眼睛放活些,别放什么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了。”苏婉知她是在说给自己听,却也没停下步子,这样指桑骂槐的事儿,她早已惯了,只是担忧着哥哥。*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信儿,说大公子昨日同大姑娘闹了一场,如今连唯一的靠山她都保不住了。采青同苏婉一起往绛云轩请安的路上,便听见了不堪的言语,不禁担忧道:“姑娘真和公子恼了?”“哥哥……像是知道陈秉礼的事了。”苏婉一面走着,一面轻叹道。采青恍然道:“碧桐,定是她作的鬼,昨儿不知怎的绛云轩就来了人,说要调个人去公子院儿中,原是告密得来的,”她越说越气不过,“我去找她算账!”“姐姐,你当她如今还能受你的挟制?”苏婉的话一出,采青便红了眼眶,她知姑娘昨夜去行云院了,碧桐自然也在,想来是连同姑娘也欺辱了。苏婉侧身过去拭了拭她眼角,轻笑道:“瞧你,脸儿像变天似的。才刚气的通红,这会子又下雨了。”采青被她的话逗的破涕为笑,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忙将脸上擦干净,恐一会子大夫人又有了话柄。苏婉仍是最早到的,只站在门外,候着等待姜氏盥洗完毕。“把哥哥都气着了,还有脸出来。”接着到的是苏尤柔,看见苏婉站在前头,没好气的撂了一句话。采青因方才听了苏婉的话,这会子亦只在一旁默不作声,只端站着目不斜视。见两人皆不理会她,愤愤的走上前去,指着采青道:“见到本姑娘还不行礼,真真是一对主仆,一般的没教养!”说罢仍意犹未尽,还要继续时,瞧见苏尤绍也进院子来了,忙合住了嘴。双手微叠起,也学苏婉那般端正的站好,低眉瞧瞧瞥了一眼苏尤绍。见他竟无甚反应,暗自忖度着:哥哥许是真的恼了苏婉了,当下便胆子更大了,拐了拐胳膊将一旁的苏婉推开,站在了苏尤绍身侧,冷言道:“哥的亲妹只有一人,便是我。”苏婉抬眸望了望苏尤绍,见他沉着脸,丝毫没有缓和的模样。心中却也觉得庆幸,碧桐果然伶俐,只说了她献媚之事,却替大夫人作了隐瞒。使得哥哥只当她是贪恋权势了,可恼她也比大闹了苏府强。孙嬷嬷出来传了话,三人便陆续进了房门。不久,姜淑月亦瞧出了苏尤绍的不对劲,心内不由多了几分畅意。苏致拯病倒了,要是绍儿也能厌了她,她便可大胆的处理了这对孽障。“绍儿,我原是想替你再外头重买个丫头进来的,可你孙嬷嬷又提醒了我,外面买的不知根知底的,竟不如家里的好。偏生婉儿院儿正有个可人的,我便先作了主,给了你了。”姜淑月说着顿了顿,转对苏婉道:“都是亲兄妹的,婉儿也是愿意割爱罢?”她在问苏婉,眼却瞅着苏尤绍,欲试探他作何反应。“那丫头不错,日后就留在行云院罢。”果见苏婉还未回话,苏尤绍先冷冷的说了一句。“哥哥既喜欢,自然是留给哥哥。”听见苏婉的话,他心间觉着一阵闷疼,往日她婉转动人的声音,此时竟只觉灼人。“噌”的便站起了身,“母亲,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夫人,婉儿也退下了。”苏婉也忙跟着起了身。姜淑月挥了挥帕子,“去罢,都去罢。”她最知苏尤绍的性子,若真厌了谁,再是挽不回的,便也不拦着苏婉。“哥哥——”苏婉快步出了门,却没能赶上他,又出了院子走至那棵桂花树下,仍不见苏尤绍的影子。采青实在瞧不下去,便扶着苏婉道:“姑娘,公子定还不知那事是大夫人所迫,不如直接说了吧。”“哥哥会好的,他不会一直恼我的。”苏婉淡淡的说了一句,“同我出去给他再买些药罢。”*一路从苏府出来,苏婉便一直觉着有些不对劲。终于转了一个角,采青紧揽着她道:“姑娘……我、我总觉着,有人跟着我们。”她亦是觉得背脊发凉,咽了咽喉,握住了采青的手,“别怕,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事。”苏婉才说完这句话,余光见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是秦江。她眼睫颤了颤,心下慌了起来,不知他有何要事,便先开口支开了采青:“采青,去替我买些莲蓉糕来,我想吃了。”又再三劝慰,采青才从分岔路离去。走至一个巷子中,她才缓缓道:“你既有心让我知道你在跟着,便出来罢。”秦江并未现身,只有一辆马车驶入她的视线,良久才见一个人下了马车。魏衍一袭长衣立在马车旁,薄唇轻勾了勾,“竟有几分聪慧。”苏婉还怔在原地时,他几大步前走至她跟前,提起手中的木盒,“姑娘忘了,你昨夜在我屋里,落下东西了。”连魏衍都不知,他说的这话竟有几分暧昧了。作者有话要说:魏大人:只要我想,我就有一万个找你的理由。☆、第 7 章苏婉狐疑着接过了盒子,仍不敢相信他跟着一路,竟是来送的药。“大人,民女……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已去过凇泉庄两回了,苏婉恐他疑心自己无意间知晓了他的什么秘事,才假意借送药之事前来试探,忙开口解释着。魏衍倏然轻笑了一声,眉梢上扬,“是吗?你若有半句虚言——”他有意拉长了尾音,斜睨了她一眼,见她丹唇轻咬着,两只手紧攥着盒子。“罢了,谅你也不敢。”他没在再继续逼问,只瞥了她一眼便走了。秦江在路口守着见马车出来后,隔着轿帘问道:“世子,属下有件稀奇之事,要禀告。”“说罢。”“近日我已多派了几批人手在凇泉庄附近,但今早却发现有人还能入室行窃,东西是小,世子的安危事大。”秦江缓缓回道。轿中久久不见回应,他正要再问时,才听见淡淡的声音:“是书案上的那方红丝砚吧,我替你送了人。”她既是苏府侍姬,至多也只是个丫鬟罢了。他身上平日并不带着银钱,便鬼使神差的将红丝砚放了进去,若她能换了银子替自己赎了身,也算替秦江还了情。对,是替秦江。他又在心内想了一遍。秦江闻言心中讶异,那方砚可是贵重之物,不由得又问:“……镇北将军府献上的红丝砚?”“怎么?如今连处理一方砚台,也得你秦将军下令了?”从锦帘内飘出的声音让秦江觉出一阵冷冽,他昨日只当那姑娘是等着他罢了,便自做主将人放了。谁知竟得了世子的冷脸,终是自己的思虑不周全,便开口道:“属下知错,世子若实是不放心,我今日夜探苏府,去把她解决掉。”他说完这句话便再未得到任何回应,他亦很识趣的合上了嘴,及至万隆酒楼门前,才唤了一声‘落轿’。*采青收拾包裹时,瞧见里头端端的躺着一块石头,不禁低喃道:“这是什么人,怎的还了药回来,还给里头扔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