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谁都懂的,甘幼宁点头:“所以宫里如今是谁在主事?”“东宫无德,陛下盛怒,气急攻心,只原是要拟诏却是突然耽搁,如今便是上朝都是需得人扶将。前些日子北疆来报……如今已是萧皇后理政。”“太子亲征不是陛下的意思?!”“妹妹以为呢?”荣成锦将茶水推给她,“说是也是,说不是……谁会说不是呢?”“……”手里的点心被捏了个粉碎,甘幼宁咬紧了唇角,“那……我父兄呢?”第82章 一样荣成锦瞧了她一瞬, 却也没有瞒着:“除了支持东宫的人, 其他朝臣皆是被请进了宫里。”这个请字,可当真传神。甘幼宁目光闪了闪,不过半刻,便就将面前那盘子栗子糕端到了自己怀里, 一口点心一口茶水地塞灌起来。“唉?你吃慢些!”荣成锦被她这架势震住了, 须臾就明白过来,“你就是要补充体力救他们出来, 也不当得这般胡塞, 好好吃就是。”不说还好, 一说就当真噎住了, 险些翻了白眼, 又是好一顿忙活甘幼宁才缓过来, 将散发抹了一把,只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单是试探道:“姐姐你可知道现下大殿下在何处?”“平王殿下?”荣成锦想了想, “年后连城起了疫病,范围倒是不大, 平王殿下亲领了御医去的, 似乎是已经控制住了, 不过人还在连城, 没有回来。”“不在城中?!”这不对劲,甘幼宁摇头,“不能够, 京中发生了这样的变数,大殿下会不知晓吗?”“妹妹说得是这个道理,可是妹妹想过没有,大殿下知晓又能如何?如今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听姚大统领的指令,回来路上你定是也听见了的,”荣成锦又是哼了一声,“那姚成,如今究竟是奉了谁的令你当知晓。”许是怕她仍抱有希望,荣成锦干脆说开:“整个京城所有的兵力都在萧皇后手里,其他的都被东宫带去北疆,对内,咱们毫无还手之力,纵是我这镇国将军府有先帝允许的府兵,但是妹妹当知晓,既是府兵,出了这府门,就是违逆,陛下不发声,荣府不得出兵。”“再有,府兵与禁卫军,自是不可比拟。”甘幼宁坐不下去,却又无话可驳,只顺言道:“对外,但凡东宫回京,言说前线大破北唯哈立下战功,皇后再宣言陛下……那这全皇城的朝臣与百姓,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妹妹明白自是好的。”“可我们就这样坐着吗?”甘幼宁不解看住她。荣成锦低头看她一眼,而后缓缓站起来。“是,不能这般坐着。”说罢又伸手按住甘幼宁肩头,说出的话却已是换了语气,荣成锦眼中沉静,“我荣家这镇国门楣不是祖宗白挣。”这话掷地有声,虽未提音,却是陡然似是在耳边炸开,甘幼宁突然抬眼往四周望去,才发现镇国将军府里很安静,唯有府兵肃立,此处并非后院,她却打进门就没有拜见过荣家人等。“姐姐预备如何?”荣成锦这才缓下声调:“你放心,祖母有先帝诰命,旁人轻易动不得。不过现下该是歇下。”甘幼宁隐隐猜到些什么来:“荣大人他们?”“父兄方过了年节就出了城,母亲也一并跟过去了。”荣成锦微微一笑,“荣家既世袭功勋,便就不会眼看这乱世,这是责任。”她本就生得比甘幼宁高挑,如今只是站在那里轻巧笑着,似是被留于这京城是非之地不过是寻常不过,竟是一身的傲骨。甘幼宁低头瞧向自己手中捏碎的点心屑,终是觉出自己的可笑来:“姐姐巾帼,是妹妹肤浅了。”说罢也站了起来,仔细整了衣装:“得闻姐姐言语,妹妹明白了。如今家国蒙难,我不该囿于心境。”上一世爹爹倒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无端又闪现出来,叫她心中一滞,抚上心口的时候,又触及那将将收好的休书,便就咬紧了牙关。荣成锦扶住她,将她按住休书的手拉了下来:“妹妹,我能帮甘家的不多,可是甘幼辰开口叫我照顾好你,我便定不会叫他担心。”是了,司九楠将她送回来,也定是想叫她好好的。还有司九楠——甘幼宁突然哼了一声:“姐姐有火盆没有?”“怎么?”“我要将这劳什子的玩意给烧个干净,他司九楠敢这么对我,我定是会记着,到死都记着!”“……”荣成锦目光落在她手中休书,本是要拦,却想起这是甘幼辰给她的,既是给了,难道依他对自家妹妹的了解还能不知晓这东西下场么?“妹妹等等,我命人去拿。”直等得那轻烟窜上,一切都焚净了,甘幼宁才干脆地拍了拍手,回过身来:“锦姐姐收留,宁儿感激不尽。只这荣家我不能待下去。”“不行。”这一次,荣成锦却答得更干脆了些,“大殿下回城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姐姐?!”甘幼宁跺了脚,“姐姐你莫要傻了,荣家现在他们还不敢动,至于荣大人他们……他们既是会留你与老夫人在京城,定是有十成把握能护你们周全。可我不一样,我是甘家人,若是我留下,宫里只会将你也算进来。”“那又如何?”荣成锦看她,语气坚决,“荣家没有怕死之人。”“姐姐!”甘幼宁觉得这人怎么能听不进去话来。不想荣成锦却是一扬手,有府兵进来堵了院门,女子端端站在她面前:“妹妹想出去搬救兵是不可能的,如此算来便就是要进宫了?那就别怪姐姐不客气了。”“我……”甘幼宁左右张皇看去,竟是当真出不去,遂只能看回她身上,“我知道姐姐好心,可是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姐姐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我……”“那就说给我听。”“……”荣成锦眼神凌冽:“被请去宫中的朝臣那么多,可没有一个需得像对甘家这般当街拦阻。妹妹既是着急,不若与我说明白。”说明白?甘幼宁咬唇,又有几件事情是可以说明白的,连她自己都还懵懂。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荣家从来不涉党争,纵是此番出城为的也是一国百姓,可倘若知道那陈年之事,岂非是明确站队?思及此,她忽而明了,其实从将她嫁给司九楠,从让她跟随司九楠去北疆起,父亲该是已经做好了有这一天的准备了吧?“妹妹,”荣成锦唤了一声,“妹妹可是觉得,姐姐还不配知晓甘家事宜?”“不是的……”“那现在,够吗?”白皙的手掌摊在自己面前,上头躺着的,正是半块墨玉,莹润非常。甘幼宁怔住。荣成锦笑了笑:“就是不知道宁儿愿不愿意认我这个长嫂了。”“怎么会……”“我也想救自己的未婚夫,与你想救父兄夫君的心情,一样。”甘幼辰被带进殿中的时候,甘长青抬起头来眯眼瞧了一瞬:“回来了。”“妹妹已经交给成锦了。”背后的门被重又关上,甘幼辰往前走了几步,“休书也给了妹妹。”甘长青嗯了一声:“辛苦了锦儿,你妹妹可还好?”“妹妹想来是难过的。”甘幼辰抬眼,“父亲,那休书给了她,若是妹妹给焚了绞了,咱们岂非白费?”“你妹妹不傻,待她反应过来再讨回去细看,自是明白咱们造的假。”甘长青站起来,虽是多日未有梳洗,却还算精神,“如此也好,起码趁她难过才能叫锦儿好好将她带回去。”“那成锦……”“荣家已经出城,荣家老夫人尚在,百姓有眼可见,他们尚不敢乱来。”甘幼辰却是摇头:“父亲,我怕的不是成锦照顾不好妹妹,我怕的是——倘若妹妹一心要出来,成锦能拦住自是好的,若是拦不住,与她一并胡来……”甘长青怔了怔,心中分明有察,却到底忍住:“放心,你妹妹自嫁了那辛家小子,懂事多了。更莫说成锦向来明理。”“甘大人,陛下请甘大人叙话。”“……”屋内二人沉默一瞬,便听甘长青道,“老臣多日未及梳洗,恐冲撞圣颜。”“皇后娘娘说了,都不重要。”外头的声音尖声尖气叫人听得心里甚是发毛。甘幼辰上前扶住案前的人,后者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自在此静候,我去去便回。她现在要见我,便就是还有所求。”“父亲小心。”“嗯。”第83章 等我甘长青行出的时候, 仍是兀自理了理自己衣衫, 这才跟了公公一并往寝宫去。一路宫中戒备森严,比之先前更显出不同来。“尚书大人。”耳畔有声音响起,“早闻尚书大人早年间也是有武有谋,不知大人看这宫中布防, 可还合适?”“呵。”甘长青却是打那守卫身上收了目光, 笑道,“倒算不得合适。”公公挑眉, 声音更尖利了些:“那大人以为如何?”“此乃皇宫, 老臣又能有何见解?术业有专攻, 便就是问起, 也不该是问我这一介礼部之人。”甘长青不瞧他, 只抬首可见寝殿就在前头, “不过是觉得,这帝王之城, 本就凌然正气, 确然不需得这般戒防,反显小气。”说罢人已经朗声笑着拾阶而上, 余下人愣了一刻, 忽而回过味来, 你了一声, 却终究没有再寻他说将。说是官家有请,只一进殿门就看见萧皇后端坐其内,甘长青自然不会意外, 礼数还是周全。萧氏瞧他一眼,也是客气:“哎呀,这是那个不长眼的,叫礼部尚书大人这般形容?来人!”“是!”“端了水来,与尚书大人好生梳理,莫要叫陛下担心。”甘长青立在那里,只等着这唱戏人当真端了盆子来,便就依言收拾了一顿,复又站好了。萧氏满意叫人退了,也没赐坐,只端了茶水吹了吹,懒声道:“大人来得不巧,陛下方才想要见你,喝了药,又睡了,便就本宫与你说说话,你觉得可好?”“老臣自洗耳恭听。”“瞧瞧,这便是见外了不是,”萧氏饮了茶水,蔼笑道,“说起来,皇儿与甘家是有缘分的,此前本宫还有与陛下提过,将甘家女儿选于皇儿为妃,毕竟打小也是常有走动,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娘娘抬举,甘府的荣幸,只小女福薄,配不上太子殿下。”“甘尚书这是说的什么话?甘尚书是朝中重臣,又是与陛下一同打过天下的人,甘侍郎年少有为,陛下常有赞赏,甘家在大合,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何来配不上?”这话却也没想他会回答,萧氏只继续道:“陛下言说会考虑,本宫还曾满心欢喜等着呢,不曾想,竟是尚书大人瞧不上我皇儿,亲进宫来退了,可是有此事?”“小女顽劣,打小娇宠惯了,娘娘不会喜欢。”甘长青面色不改。“喜不喜欢,你又如何晓得?”萧氏放下茶盏,缓缓踱着步子下来,“啊!本宫想起来了,甘家是打小定了婚约的,听皇儿说是商贾之后,可是当真?”“是。”“那就不晓得是哪家这般有幸,竟是叫尚书大人这般上心记着了?”甘长青眼前闪过宫服一角,萧氏已是近前,心下好笑,口中却自无起伏:“甘家重诺,既是婚约,自当遵守。哪怕是乡野村夫,小女亦嫁得。”“哦?”萧氏眯起眼来,“乡野村夫亦嫁得?怕只怕,那乡野村夫不似寻常农户。”“娘娘说的什么?老臣不明白。”“本宫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甘长青却是不会买账,轻轻摇了摇头:“娘娘误会,老臣年纪大了,当不得事,还请娘娘明示。”“那可真是可笑了。”萧氏猛然提了声,“甘尚书!”“老臣在。”“甘尚书当真不说吗?!”“娘娘想要老臣说什么?”萧氏盯紧了他,面上已是不好看,口中咄咄:“那一年,左丞相辛仲正承太师位,胁迫陛下立嫡立长,率众臣死谏,彼时本宫念你未有出言,想来甘尚书定是明理之人。只不想此番甘尚书也想走上那辛仲正的老路,想要左右朝纲,乱我大合吗?!”“娘娘——”甘长青这才低了头正色瞧住她,“斯人已逝,不必再提。”“不必再提?!”萧氏好笑地抓住了他衣襟,“不必再提?!甘尚书好大的口气,储君乃是立国之本,他辛仲正心有不端,妄图佐政视听,怎么?当年都没有站出来的尚书大人,现下是想要替那贼子的儿子谋事?!甘尚书!”甘长青被一个矮了一头的女子这般抓住了衣襟,瞧得见她面上疯狂,头上凤冠招摇,很是刺眼,单听得见她口中讥讽,手指只是一瞬的握紧,重又垂下:“娘娘想说什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萧氏忽而又松了手去,拢进了袖袍,转首淡道:“无甚,不过是想叫尚书大人瞧清楚局势。”镇国将军府内,荣成锦猛地站起来:“我道是萧皇后如何这般心急!”“姐姐想起什么了?”低头看了一眼甘幼宁,荣成锦这才说道:“妹妹有所不知,此前太子荒淫,行荒唐之事,官家已然着怒,只念及情分,未有追究,责其东宫面壁思过,后便就封了大殿下平王。”“这个我晓得。”“连城疫病,平王亲去,后有奏折入京,言及疫病一事,牵扯东宫,陛下盛怒。可不待定夺,不日就永王妃事发,永王宣战,陛下就突然……此后萧皇后便就以陛下名义将朝臣全数请去宫中。”甘幼宁怔住,半刻才不可思议道:“萧皇后是疯了吗?!”“谁说不是?”“若真如我们推测的那般,陛下已经有了罢黜太子之心,那萧皇后……”荣成锦咬牙:“是,她就是在逼朝臣一齐谏言,逼陛下让位。”甘幼宁却是摇了摇头:“不——晚了,她已经做下这般事,朝臣支持不支持,自是不会在意。如果没有猜错,陛下应是已经写下了罢黜圣旨,只她不知道究竟在谁人手中罢了。”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下,而后惊恐地拉住荣成锦:“爹爹!是爹爹!”“什么?”“那圣旨定是在父亲那里!”“甘尚书?!”荣成锦也愣住了,竟是觉得确然是这个道理,“是了,你的夫君是辛太师嫡子,如你方才所言,辛太师当年便就为了立平王殿下为太子死谏,触怒圣严,只罪不至死,流放已是生路,若非萧皇后记恨,又如何能客死他乡。”甘幼宁越发觉得很有可能:“木谷主曾不小心提及过,当年陛下只罚一人流放,辛家却几乎满门被灭,夫君也是木谷主自乱葬岗救起。萧皇后恨毒了辛家,如今夫君身份暴露,她当明白甘家意思,如今父兄尚还在宫中禁步,只能是因为父兄手上的东西。”荣成锦皱起眉头:“妹妹说得是,永王妃出事,五殿下体弱,陛下若是重立储君,只能是大殿下,那唯一可信之人——也只能是甘家。可……可萧氏丧心病狂,若是……”“不会的,”甘幼宁摇摇头,“她暂时不会动父兄,她不能动。”只是这话便就是说出来,她都已然没了底气。是呀,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子,谁又能晓得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甘幼宁手下抠着青石,隐隐带了颤意。父兄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司九楠……司九楠现在可又能知晓这京中事?“姐姐,荣家现在可有兵力?”“没有。”荣成锦摇头,“如今大合的兵力除却北疆,还有南边和西边各有驻军。西南安定,只要能够将援兵调遣而出即可。”甘幼宁心中突然窜起些希望来:“调兵?!调兵需要兵符,荣家可还有先帝留下的其他宝贝?”“……”荣成锦被问傻了,摇了摇头,“妹妹当荣家是什么?这等军中物件怎可留于荣家?”是了,怕是急糊涂了,荣家怎能什么都有。甘幼宁叹了口气,复又来回走了几圈,仍是觉得不对:“可是姐姐,你父兄他们能够未雨绸缪地出城去,难不成就是空手去请兵吗?”“妹妹以为如何?”甘幼宁眼神忽然一亮:“姐姐!有救了!”“怎么说?”“我不知道这个中会是如何,但是姐姐细想想,若是那圣旨早已经不在宫中了呢?!”“你是说?”“对!荣家退政多年,是最不会被第一时间注意到的,荣家拿了圣旨送到连城,再由大殿下凭此圣旨调兵呢?!”荣成锦恍然,只不过片刻就又愁道:“可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萧氏掌控中,一城的百姓,整个大合的朝臣皆在,她若是铁了心不放人进来,这该怎么办?”怎么办——甘幼宁心口堵得慌,是呀,怎么办。这不是一场攻城战可以解决的状况,整个大合的命脉在此,怎么进城,实在是个难题。厮杀声入耳,战鼓雷动,楚见恪的脸上染了血,却仍是笑出来:“好!好呀!援兵,哈哈哈哈哈,援兵!十足可笑!”“报!王爷,急函!”“王爷不必看。”不想,一只手已经按了上去,楚见恪抬眼,对上一双过分沉静的眼眸,司九楠接过那信笺,只望向承信的人,“谁人给你的?”“宫中急函。”“可是母妃的信?”楚见恪皱眉,不见他递信过来,声音已经带了警告,“司先生?”男人立在在小兵面前,定定瞧了一刻才堪堪转身看向已然站起来的人:“王爷,不是司某忤逆,只如今夏贵妃是何处境,殿下不会不知。这信,如何能送过来?”“是夏贵妃命人传来的急函,确然是的!王爷!”那小兵急嚎了一句。“闭嘴!”司九楠突然喝止。这一声甚是严厉,比之那外头声响都要震人心神,楚见恪被这一声猛然怔住,又瞧向那人手中信笺,须臾问道:“司先生以为不可看?”“看了,殿下就永无回头之日。”楚见恪额上青筋又起,缨枪点地,半晌帐中都是沉寂,那信笺就在司九楠的手中,他瞧得紧,却到底未动:“好,我信司先生。”“王爷!王爷不可……”“来人,带下去!别叫他死了!”司九楠扬声,便有人进来堵了那人口舌拖了下去。“司先生方才所言何意?”“王爷既是信我,司某定不会有负王爷。”司九楠将那信笺收起,“王爷现在还不能看。”楚见恪沉了眼,忽而道:“司先生,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如今倒是觉得,问与不问也没有什么重要了。”“哦?”“司先生有鸿鹄之志,不当是只想在我这里谋个文官。只不知司先生背后的人,又是谁。”“王爷所言,司某不辩。”男人声音仍是平淡,“只王爷记得,司某与王爷,此番站在一起,是生是死,司某仅随王爷。”楚见恪目光扫过他面上,转过头去:“司先生提前将司夫人送回京城,难道不怕京中有变?”“怕。”不想那人接得甚快,司九楠只重又提起剑来,“所以,王爷定是要打好这一仗,要快。”外头冲锋的战鼓又起,有长啸拉响,整个战场似乎都要震碎一般,响彻天际。“爷,已经按照您说的布好。”男人点头,转而对着楚见恪道:“王爷,收网吧。”只跨上战马的一刻,司九楠没来由地心口一滞,险些歪倒,不远处有轰然一声,大地都跟着动容。“……”“爷,怎么了?”“无妨。”突然的慌乱,司九楠费神压住,勒紧了缰绳,“杀!”“是!”甘幼宁,等我——第84章 城下“妹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荣成锦一把抓住面前的人, 这已经是入城后的第五天, 荣府的消息送不出去,外头的消息却是桩桩入耳。“我知道。”甘幼宁伸手扣住抓住她的手指,“姐姐听见了,前线溃败, 永王殿下勾结北唯哈, 奔袭契出山,欲擒太子, 却为太子所俘。”荣成锦摇头:“这也可能是假的!”“是, 可能是假的, ”甘幼宁点头, 却又摇摇头, “可我的夫君也在其中, 即便是假的……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如今平王殿下已经率军在城下, 如若硬闯, 他们就是谋反。”“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偷偷潜进宫中吗!”荣成锦不放手, “你不能出尔反尔!”“姐姐, 来不及了。”外头响声又起, 隐隐传来, 是姚成率军在城门之上,甘幼宁抬眼,“来不及了, 勾结北唯哈的人是太子,永王被俘,北唯哈势必退兵,他的目的便就达到了,是时候回京了,若是再迟——来不及了……”“甘幼宁!”“姐姐,听我说,”过去几日,甘幼宁已经想得很是明白,这个时候若是再如同前世那般冲动,只能是悲剧重演,所以,该做什么,她大概已经明了,唯一可能会有的遗憾……甩了甩脑袋,甘幼宁笑了笑:“听我说,现在姚成在城门之上,荣家看守的力量暂时撤去,正是我潜进宫中的好时候。”“既是说好一起去,你为何要一人去?”“不,此前只为了救父兄,如今,却是为了大合,姐姐不能去。”甘幼宁想起来,伸手摸进怀中,取出个荷包来,上边正是一枝腊梅正傲雪独开,磨搓一阵,她将那荷包塞进了荣成锦手中,“姐姐不能去,姐姐忘记我们后边的计划了吗?”荣成锦定定望住那掌中之物,猛地揪住她:“你到底要做什么去!?”“自然是去找父兄想办法!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个荷包,还求姐姐见到夫君的时候,替我交给他。”“要交你自己交!”荣成锦扔了那荷包,“你夫君被俘了,本该是你救他出来,亲自给他!”“我不是怕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没空给吗!”“那就等你有空给!”荣成锦提了声。原本还有些悲壮的,甘幼宁却是被荣成锦这不讲理的模样怔住了,想着这人也是执拗,怕不是以后甘幼辰也得被她吃得死死的,毕竟又会武功又这么凶。“好吧好吧,我自己给。”甘幼宁蹲下去,重又捡了起来,“我把你当嫂嫂,你连这点事儿都不帮忙。”“不帮。”荷包被揣进了心口处,甘幼宁又抬手摸到了发间,拔下那根赤玉簪子来,递到了她面前:“那你替我保管好这簪子总行了吧,我怕爬树的时候给蹭掉了,怪可惜的。”荣成锦狐疑盯住那簪子,却是半晌没动。“你不会这个也不帮吧!很贵的这个!”甘幼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若是顾不上给弄丢了,逃跑的时候不忍心又回头去找,被抓了怎么办?!”荣成锦分明晓得她在瞎胡诌,可看着那伸将的手,终究还是接了:“说好了,还是原计划行事,你必须按时回来!”“一定的。”甘幼宁点头,“不过如果……”“没有如果!”“……哦……”深夜城中的巡防又换了一批,城外大军驻扎,城内亦是全数戒备,夜色便是最好的掩护。城楼上,弓箭手已然全数就位,遥遥正对着下边的西南驻军,姚成立在上首,厉声道:“平王殿下,姚某已经说了,城中一切安稳,陛下也是无碍,若是殿下执意率军进城,就莫要怪姚某不客气了。”楚见琛打马在军前走了几圈,口中并不急切:“姚统领所言差矣,本王出城之时,父皇尚且安好,如今却是传闻抱恙不起,这如何叫本王安心?父皇如何,全凭你姚统领一张嘴吗?”“殿下可以进城,但是殿下带了这些兵马,姚某不得不要问一句,殿下何意?”“哦,姚统领怀疑本王谋反?”不想楚见琛直接点破来,丝毫也不介意,“无妨,那本王也想问一问,为何本王离开这些日子,京中为何突然闭城不开?”“北疆战事突起,恐有乱党入京,陛下深谋远虑。”姚成沉声。“哦,原是这样,那本王再问你一句,这京中百官,为何全数都被囿于宫内?”“殿下用词不对,陛下自是请百官议事,何来禁足一说?”“本王说了吗?”楚见琛探身往前一些,恍然道,“啊,也是,这般想想,倒是当真似是禁足。”“你……”姚成握紧了佩剑,却重又端正面色,“不论如何,姚某不能让殿下进城。”“不急的,”楚见琛直起身子来,又顺了顺马背,“姚统领恐怕有人起变,本王亦是,本王带他们回来,自是随时恭候。到时候——姚统领,可就不是你放不放本王的问题了……”姚成眼皮子没来由一跳,正待再说,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传来,全数人等皆是仰头去看,有浓烟突起,正是起于皇宫处。“报!有人引爆火药,正处宫脚!”“报!宫中有变,请姚统领火速回宫!”姚成猛然回身,又是巨大的声响传来,穿透夜空。“来呀!”楚见琛突然拉住缰绳,爆喝一声。“在!”“贼子逼宫,我等当替陛下分忧!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吼声震天,城上将士亦是无措,纷纷望向姚成,却听姚成道:“不准开!”“不准开?!”轰鸣中,楚见琛的声音忽而冷硬,“是不准开,还是不敢开?!是害怕你们所谋之事败露?!”“你血口喷人!”“好!众将士听着,本王乃是大合皇子楚见琛,为了大合百姓,今日这城门,本王便就是闯了!”楚见琛提起刀来,“但问城上将士们,要做何选择!”“姚统领!”有副将上前,“宫中等不得了!”又是一声爆响,炸得人心惶惶。姚成提起剑来:“不能放他们进来!这是逼宫!这是他们在逼宫!”“姚统领,宫中皆是我们的人,若是……”“那又如何!”姚成立在城上,“平王殿下要想进去,便就从我等的身上跨过!今日有我姚某在此,便断不会叫乱臣贼子得逞!”“好一个贼喊捉贼!”楚见琛冷声一笑,“既如此,来人!”“在!”“宣!”皇诏被荣成锦的父亲荣盛展开:“……朕觉衰微,若他日陡生变数,全数护城军等,皆有永王调遣……钦此——”楚见琛扬声:“城上将士可有听清?如今本王想问一问,何为变数?!”城墙角处,甘幼宁的耳朵都险要被震碎,只缩在拐角处,宫中灯盏大盛,逃窜声四起。“完了,跑不了了……”腿上正往外流着血,甘幼宁试了几次也未有站起来,这一处藏火药的地方是她前世里打探的,很是隐蔽,此番亦是无人的。只不想为何她点燃之后本是要逃跑的路线处凭空又炸起,纵是她反应及时,也挡不住这威力来。不远处,“搜!”甘幼宁咬紧了牙齿,疼得有些打抖:“不慌不慌,你可以的甘幼宁,你不能被抓的,不可以的。”一行默念着,一行艰难往隐蔽处爬去,树……树在那里,爬上去……要爬上去……突然,耳边风声,有黑影袭来,甘幼宁不及反应,便就被提了起来,又是几道风声闪过,叫人分不清处境来。脖颈突然钝痛,甘幼宁就栽倒下去,随黑影几下掠出了宫墙。荣宁氏闻着外头声音走出来,正瞧见自家孙女一身戎装,提声道:“锦姐儿!”“祖母?”荣成锦赶忙上前扶住,“祖母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