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楠想起她脸上的脏,便侧身挡在了她身前:“木兄有事与我说?”“她。”甘幼宁这才留意到,玛依娜今日穿的并非是北唯哈的服饰,而是一件玄色的窄袖长衫,却是大合的衣裳。再一瞧,又觉有些眼熟。“啊!你这……”甘幼宁扒着挡在身前的人探头出去,“公主你是来与我借衣裳的罢?!不过我看木谷主的衣衫,你穿也不错呀!原来女子穿黑色也是很好瞧的!”“夫人莫要胡说。”从来喜形不露的女子面上染了微红,退了一步,“这是我的衣裳。”“你的?那你为何……”话未说完,便就被人逮住了,剩下的话就咽进了肚子里,司九楠沉了眼:“公主想清楚了?”“是。”“好。”好什么?甘幼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莫不是要一块儿商议什么大事去吧?今日可是除夕,要一起守岁的!”玛依娜看了看二人情状,又看了看木行水,后者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于是便就又看回甘幼宁身上:“守岁我知道,那我们陪你们一起守岁。”“你们?陪我们?”甘幼宁傻了,“怎么守?干瞪眼儿吗?”“……”玛依娜答不上来。接话的却是边上沉默的男人,木行水忽而问道:“夫人本待如何守?”“这个嘛,自是二人对酌,谈天说地,赏星赏月赏心上人了!”甘幼宁笑起来,“怕是二位来一起守岁,实在不得尽兴呀!”“咳!咳咳!”司九楠尴尬咳嗽了几声,被瞪了回去。木行水却是只作未闻,更似是听不懂她谴客的意思:“赏星赏月赏心上人?”“对呀!”甘幼宁点头,“这是我们甘家守岁的法子,各家自有不同嘛,木谷主久居药谷,怕是不能适应。”“倒也可。”“????”没有顾忌其他几人的眼色,木行水只单单对着甘幼宁又道:“对酌共赏,辞旧迎新,自当众乐。木某前日备了陈酿,若蒙不弃……”“陈酿?”甘幼宁出声,“北风飒吗?”淡眸瞥来,木行水点头。甘幼宁便就又扯了扯司九楠的袖子:“夫君,我觉得,他们倒是很有诚意的,你看这普天同庆的日子,光是两个人喝酒,实在少了些氛围,还是人多了好,你说是也不是?”司九楠本还想着今日便就是天大的事,都缓下来好好陪她,不想这人轻易就换了主意,如今竟很是期待地瞧着自己,生怕他不依一般。于是,从前厅回来的时候,便就成了四人行。甘幼宁带了公主一并走在前头,也不知后边两位在说些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想来应是大殿下那边的事有了什么头绪吧。想着,便就又看了看边上玄衣的女子:“公主这衣裳哪里来的呀?”“买的。”“怎么买这般颜色?”“简单。”“没了?”甘幼宁又瞧了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可这用料才不简单呢,你看看这缎子,唉,公主哪里买的来?”闻言玛依娜又是半晌不答,好一会才目无表情道:“借的。”“怎么又是借的了?”甘幼宁好笑,“公主原来是在害羞。”“没有。”玛依娜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停下脚步发现后边二人还没有跟上,便就又瞧了面前人一眼,“倒是你,为何脸上这般颜色?”“我脸怎么了?”方才她分明是已经擦掉了啊,甘幼宁不解。玛依娜点了点:“夫人脸上有青灰。”“……”瞬间,甘幼宁便就明白过来,司九楠竟然又逗她!“不过……”“不过什么?”“挺可爱。”玛依娜真诚道,“像花猫。”这回甘幼宁又顿住了,也不知道该谢该气,拿袖子囫囵抹了抹,胡说八道着:“可爱就对了,这就是我们京城的一个习俗。这个……逢节的时候,姑娘们故意抹了脸去见心爱的人,跟他表明心意,若是对方答应了,就会替她抹去脸上脏污,寓意纵是容颜毁坏,亦会不离不弃。”“真的?”“真的!”甘幼宁抹了脸,袖子上也是零星有了污点,心下念着回头定要叫司九楠好瞧。“可是方才司先生没有替你抹掉。”“额?”要不怎么说,这公主不会说话呢,甘幼宁忍了忍,白她一眼,“那不是因为你们来了,夫君不好意思摸我脸?”似乎也是个道理,玛依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就见后头二人已经跟了上来,许是事情说完了,司九楠抬起眼,瞧见气鼓鼓的人儿,又见她面上干净了不少,顿时就明白过来。甘幼宁心下更气了,他分明就是明白自己知晓了,竟然还能笑成花一样,想来此前是憋得狠了,哼!好在司九楠不是个没眼色的,这便就行至她身边来:“夫人想吃什么?我让司棋去厨房里瞧瞧。”“不吃。”“方听丫头说,厨房里今日备了卤味,还有特色的蹄花,说是各院子可以自取,皆是无妨的。”司九楠顿了顿,“北疆酒水甚烈,怕是需得菜色。”“……”甘幼宁想了一瞬:“我还要卤干子。”“好。”于是前一刻还跟刺猬似的人,忽然就又没了气焰。玛依娜瞧了前头二人一会,便就收回目光,瞧了地上的银白。雪落了大半日,此时未及清扫的小径上,行过皆是沙沙声,并着远处间或的几声爆竹,竟无端叫人生出些寂寥感来。身侧有人近了些,玛依娜下意识侧身,便见得与自己同色的身影,那人并没有低头看她,淡色的眸子也无甚情绪,一如这些日子里的每一刻。可不知为何,玛依娜觉得,这广阔天地里,似乎有了那么一个,可以叫她稍稍停靠的地方。前头有叽叽喳喳甘幼宁欢快的声音入耳,玛依娜轻轻笑了笑:“她活得真好。”“你亦很好。”待得四个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司棋已经与两个丫头将酒水吃食都摆好了,这般年节,丫头小厮们也是喜欢闹一闹的,司九楠便就命人都退了。甘幼宁馋酒,本应是第一个品尝的人,她也没想过有人会她争这个头名,只她这手还未碰上杯子,便就被人先行端走。正是玛依娜。“公主也爱喝酒?”甘幼宁观她一饮而尽,感叹这北疆的酒水这般辣她竟是嘴角都不抿一下的,“呲——那真是有缘了,都说酒友难得,我这一趟北疆行,倒是不亏。”玛依娜看她一眼,笑了:“是好酒。”说罢捏了那杯盏,又递将过去。甘幼宁抱着酒坛子,不可置信地看她,后者却仍是觉着杯子与她。“公主这样的不对的,我统统就两坛酒,加上木谷主带过来的两坛子,咱们也不是很够喝呀!你这么个喝法,可不就是不久就要见底?那还守什么岁?”“酒水倒是够的。”司九楠亲拿了酒坛子替她倒满了,又看一眼边上仿若不存在的人,“木谷主可也要饮一杯?”“可。”哗啦啦的酒水倒出,伴着清冽的酒香,甘幼宁觉得心都疼,酒水哪里够?瞧不见这酒盅多大吗?看出她心思,司九楠也替她倒了一杯:“放心,司棋昨日还备了几坛子,就在外头门边,少不了你喝的。”“夫君怎么不早说?”甘幼宁这才看回玛依娜身上,二话不说端起来也饮尽了,“公主豪气,来!我再与公主喝一杯!”若说这人没问题,那是不可能的,纵是她再迟钝也晓得,今日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各有心事。第73章 踏雪甘幼宁喜欢酒, 倒不是个要把自己灌醉的主, 若非是心里堵,不至于会乱来,酒这个东西,本来便就是小酌怡情。只玛依娜喝得甚急, 她拦都拦不住。原本几个人还会寻些祝词, 好歹是热热闹闹一起喝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却变成了对面一个斟一个饮, 两个主人反像是看戏的。“夫君, 你看公主可是已经醉了?”往身侧靠了靠, 甘幼宁压低了声音。“像。”司九楠看了一眼自己杯中残酒, 与她点了一下, “这杯酒,我敬夫人。”“嗯?”甘幼宁从对面拉回目光来, 看进男人的眼, “夫君敬我什么?”“敬你一直在我身畔。”两人离得近,男人声音本就浅淡, 此番更似是耳语一般, 却叫她耳中咚锵。甘幼宁不觉就眯了眼:“那夫君是该敬的, 往后年年岁岁你都要敬的。”“好。”男人沉声笑了, 酒水入口,浓烈又绵长。甘幼宁跟着他也净了杯盏,便就见他又斟满了而后端起, 也不瞧她,单是专注瞧那杯中酒,依言道:“岁岁年年——那我便就敬夫人,愿夫人岁岁年年都在身畔。”不疑有它,甘幼宁欢喜应了,干脆地一口干了,又翻了杯子与他看:“说定了的,放心吧!”“嗯。”男人这才抬了眉眼,眼前人从来都是美的,这种美,无关时间场合,更无关衣着打扮,她永远都是她。外头鞭炮声突然响起,远处府里将将喝完了酒的将士们怕是也出了前厅,有吵吵嚷嚷的军营战歌断断续续而来,甘幼宁依稀还能听见小兵劝着慢些走的声音,怕是这些人守完岁,也便就要歇在府里了。一时间,除了这一个院子,皆是欢腾热闹。“新年了呢!”甘幼宁迎着那外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站起来趴到门边看了那远处天空的礼花,提了声音道,“原来北疆的年也是热闹的!”“自然是热闹的。”甘幼宁回过头去,却是见玛依娜摇摇晃晃也站了起来,木行水从旁扶了,被她轻易躲开。司九楠已经行至甘幼宁身侧,只眼见着玛依娜缓缓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地隔在中间。只玛依娜并没有瞧他们二人,分明已经有了醉态,墨绿的眼却是清明,不过仰了头看那空中繁花一眼,便就笑出声来:“怎么不热闹的,过年呐……”“公主你这中原话又错了,应该说怎么会不热闹呢。”许是瞧见她眼角的泪水,甘幼宁惊诧间便就接了一句。不想那玄装女子便就闭了嘴,扶着门框仰头又说了一句什么,甘幼宁没听明白,应是北唯哈的话吧。“既醉,罢了。”木行水上前几步,“我带她走。”“不用。”毕竟习武之人,玛依娜这一次依旧避得很快,没有叫他近身,“我会说的,我自然会说的,我今日来,便就是要说的。”说什么?甘幼宁转头看向身边人,扯了扯。司九楠侧过身来,扶住她肩膀:“很晚了,夫人可要先去睡一会?”“不用的。”下意识摇摇头,而后瞧见男人面色,甘幼宁又改口道,“不过我确实还有事儿要做,给你绣的新荷包,就差最后一点点了呢!母亲说过,新年第一天送的东西,才最是珍贵。”“是吗?”“对呀!我得抓着紧,就不陪你们了!”甘幼宁走得很果断,还贴心将门给关了,未走几步,却又听得吱呀一声,司九楠跟了出来,手里是她的大氅。“夫君怎么出来了?”“傻。”司九楠替她将大氅仔细穿好了,又给她塞了手炉。“呀!夫君瞧出来了?!”甘幼宁笑起来,“我方一出来才想起来,我绣绷子还在里屋呢,唉,失策失策。”“你不想睡?”“不想。”甘幼宁摇摇头,“我知道,公主那份口供,定是很重要的。你原叫她想好了就写下来,其实不过是给她时间罢了,她中原话不好,写起来岂不是要命呐!”见男人不说话,便就又道:“我也知道,她定是不想更多人晓得的,所以我就不听了。”“外头冷,我送你去西屋。”“不用了,我又不是没有腿。”甘幼宁将他转了过去,“你快进去吧!早点说完了,早点解决事儿带我回京城才是正经,这会儿磨蹭啥呢,一会公主酒劲下去了,又不想说了,看你怎么办!”说罢又拢了拢自己的大氅抖了抖:“你看,我暖和着呢!炭火烤得我热的慌,又喝了酒,这会儿才不会冷。”“你去西屋。”“去!我马上就去。”甘幼宁点头,“我正要叫蕊儿她们陪我推牌九呢!没有牌九,这个年没有年味!”“好。”男人这才笑了,又掏了自己的荷包来塞给她,“好好赢钱。”“呀!那怎么好意思!”话虽说着,爪子已经将荷包收好了,甘幼宁笑得更欢畅了些,“去吧去吧!别耽搁我赚钱了!”司九楠立在檐下,只见得那抹火红的身影进了边上西屋关了门,西屋里又亮了灯盏起来,这才转身进去。甘幼宁当真是来找蕊儿晚梅推了牌九,推得没上心,压钱压得又太虎,轻易就输掉了一荷包的银子。“夫人这是散财神仙呢!”晚梅笑起来。蕊儿也是跟着闹:“可不是嘛!”“那还不是怕你们不收,瞧瞧我对你们多好!”甘幼宁啧啧几声,将牌九推了,“不玩了不玩了,我出去走走。”“夜都深了,这么冷的天夫人要去哪里?”晚梅收了拿牌的手,着急道。“是呀,夫人你听外头都没有声音了,该睡了。”甘幼宁却已经下了榻,将两个丫头拦了:“行了行了,莫要跟上来,小心我生气!”“夫人……”甘幼宁开了门,往那边屋子瞧了瞧,便就跨步出去,猛地又回身唬了一声跟在后边的人:“回去!不准跟着我!”“……”“谁跟着我,我就把谁留下来不带回京城了!”甘幼宁说得厉害,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着急却到底没有再动。她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关门吧。”蕊儿想了想,又回身拿了根红色的绸带与她:“夫人莫要走远,我瞧见外头不远就有一棵梅树,夫人早点回来。”甘幼宁伸手接了,这才垂了眼,不耐烦扬了扬手便就走了出去。外头的小径已经有人清理过了,铲开的雪就堆在边上,中间留了道,整个府里都沉寂下来,唯有这雪色空前,倒是免了灯笼。蕊儿说的没错,甘幼宁也是早便就注意到,院外不远处便就有一棵梅树,不知可是建府之前便就有了,这树看起来很是古老。甘幼宁掏了那红绸带出来,又瞧了瞧,低头对着它道:“对不起啊娘,这是别人家的院子,今年我就不与您写信了。不过想来爹爹跟兄长应该写了很多了,我离家远的很,若是您今年能瞧见这红绸,定是要明白,女儿过得很开心的。”想了想,她便就又笑了:“真的很开心的,女儿把他找回来了。您知道他吗?其实,以前我就给您写过呢,在另一个世界,写了很多骂他的话,哈哈哈,那时候真的好蠢哦,写的话不能作数的,不算。”说着便就又收了笑来,甘幼宁:“女儿真的欢喜他,一生一世便就是他了,生生世世都得是他。您放心,他超级好,好得不得了。”絮絮叨叨了一顿,甘幼宁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子,遂又抬起头看那梅枝:“也不晓得北疆这么远,娘能不能看见。”想着,便就相中了一根横生的高枝,便就这一根吧,站得高看得远,系得高一些,娘应该也能更容易看见吧?楚见恪远远便就瞧见一抹小巧的身影,立在那颗老梅树下许久,这府里头会着红色的人,怕就只有那个人了。原是要往回走的脚步,便就默默转了方向。楚见恪稍微近前了些,看那人扯着根带子在树下低着头,也不知在做什么。不久就见她提了裙裾离那树更近了些,怕是发现了什么,那人突然左右前后做贼一般瞧了瞧,也不知是怎么了,楚见恪竟然下意识往墙角避了避,倒像是做贼的是他一般。过后再微微行出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那人竟然撸了袖子在爬树!爬得很是灵巧,一点不像是新手。楚见恪无声呵了一下,并没有上前,只紧盯着她动作,怕是出声会吓到她,到时候跌了便就不好了。甘幼宁爬树的功夫是打小就练的,倒没有什么好为难,趴在枝杈上,仔细把红绸系好了,这才拍了拍手,又小心爬将下去。不想刚刚落了地,身后便传来一道男声:“甘小姐?”糟!甘幼宁忙慌甩了甩衣袖,又抖了方才爬树染得一身的雪渣,这才转过身去,果然对上那冷面的二殿下。“殿下。”甘幼宁矮了身,又拢紧了大氅,“殿下叫错了。”“错了?”“是。”甘幼宁点点头,“民妇已经嫁人了。”“喔。”楚见恪好像有些印象,似乎她这么提醒他,不是第一次,沉眼又看她拢着那火红的大氅,“你冷吗?”“不冷不冷!刚刚与夫君喝了酒的,正热得慌。”楚见恪便也不说,单是瞧她红通通的脸,突然上前两步,不想那人竟是猛地就退了几步,避他如蛇蝎一般,眉头便就蹙了起来:“你怕我?”“没有!”甘幼宁摇头似拨浪鼓。楚见恪便就不再动作,只将手里的物件往前递了递:“这么冷的天,该端好手炉的。”甘幼宁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捧着个精致的手炉,倒与他惯来的形象很是不符,便就又摇了摇头:“民妇真的不冷。嗯……这手炉是慕容姐姐的罢,姐姐心疼殿下,还是殿下好好留着吧,民妇不夺人所爱。”“……”沉默中,身后忽而响起熟悉的声音:“殿下。”甘幼宁欣喜转过身来,正是瞧见司九楠踏雪而来,便是那小径也未走,直接寻得最近的花园路:“夫君!”司九楠对着楚见恪行了一礼,后者不着痕迹收回手来,点了下头:“司先生这么晚了,还叫夫人一人出来,许是不妥。”“是司某的错。”“不是夫君的错,是我想出来透透气罢了。”甘幼宁抢白道,“夫君推牌九赢了我,我不开心才出来的。”“……”楚见恪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赌钱?”完了,甘幼宁想起来这人最是讨厌别人赌钱,司九楠提过的,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不想只是片刻,便听他又道:“正逢年节,不要太过便是。”“是,司某明白。”“早回。”楚见恪落了两个字,便就当真率先离开,没有再看他们二人。甘幼宁大大松了一口气来,这才看向身边人。司九楠也转过身瞧她,光是把一只手炉塞给她:“下回出去不要丢三落四。”“夫君你真好!你怎么晓得我冷呀!哎呀!真的好冷哦!”“……”“夫君你要不抱我回去吧,我脚都冻僵了。”“你方才与殿下说不冷,正是热得很。”“看见夫君就觉得冷了。”甘幼宁不依不饶挨得更紧了,“我不管,夫君不抱,我就走不动道了!”于是,原本还守在院外的两个丫头眼瞧见姑爷把人给抱了回来,瞬间很是有眼力地就缩了脑袋退回去。这新的一年,又该是甜甜蜜蜜的罢。第74章 平王第二日一醒来, 甘幼宁就捂了被头, 滚了一圈滚到了身后男人的怀里,吃吃笑起来。司九楠被她笑得有些恍惚:“怎么了?”“没什么,我就想着昨夜若是夫君再去做菜,定是样样都是酸的。”“……”见人不说话, 甘幼宁转过身来, 窃窃道:“夫君不说我也晓得,你看你昨晚都把我弄疼了的。”说罢指了指自己脖下, 逼得他必须瞧自己, 甘幼宁:“你看!你还咬我!”司九楠语塞, 伸手将被子替她蒙头捂住了:“再多睡一会。”“我不要!”被子里传来闷哼, 带着点拳打脚踢, 甘幼宁扑腾出来, 头发就更散得厉害了,却还是不松口, “你就是吃醋了!”“是, 吃了。”“呦呵!你还理直气壮呢!”甘幼宁伸手挠他,边挠边质问, “为什么吃?”说起这个, 男人头一回不依了, 将她作乱的手就压上了:“你当真问我?”“……”“当真!”好在还有些神智, 男人沉声道:“你知道的。”“夫君说的是哪一桩?”话已经到了嘴边,司九楠却如何都不想说出来,似乎是启齿都叫人难受般, 半晌才道:“他……”“他喜欢我?”甘幼宁接了口,笑着瞧他。“嗯。”“夫君不是也知道?”“……”半晌,才听他回,“那不一样。”“如何不一样了?”甘幼宁挣了一下,趁他出神收回手来,又起身趴在被筒里,瞧住他道,“夫君不告诉我,不就是不想我多想吗?我亦如是啊!”司九楠无力反驳,却又觉别扭,还是辨白了一下:“不告诉你,怕你本不知晓,反起注意。”“哦~~~”甘幼宁一调三叹地应了,叫男人无端就又拿被子将她蒙了。奈何被子里笑得更大声了,司九楠便就没了气性,三五下就起身穿好了衣服。甘幼宁从被子里拱出头来,故意扬了声音唤:“哎呀,夫君你说这个伤口它还好不好的了啊?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呀?”男人动作到底是顿住了,而后,折身便就去边上箱笼里翻找了一下,重新回到床边。甘幼宁搂着被子嘻嘻笑着,不想肩头陡然一凉,男人已经伸手过来将那小被子给扯了去,连带着衣裳都被拉开。“呀!大清早的,夫君这样不妥吧?”甘幼宁退了一步,眼里却是满满的调笑,“奴家不要啦!”“……”司九楠垂首,突然一笑,“不要什么?”这回轮到唱戏的哑了声,甘幼宁眨巴下眼,不过一瞬便就回过神来,复嬉皮笑脸扯了他一只手:“哎呀,夫君好坏哦!”这般一攀扯,方才被他拉开的衣衫更是敞了些,司九楠一手被她制住,只得用牙咬了药瓶盖子,单手点了药粉上去。那伤口本身就没什么,本来嘛,他能咬出什么来,从来只怕她疼着,捧着护着还嫌少,甘幼宁心下自然明白,不过是逗逗他,可谁能料到他当真过来上药了?冰凉的药一点上,甘幼宁便就立时往后缩了下:“司……”嘴角却是被咬住,如何也开不了口。司九楠:“夫人不要什么?嗯?”“……”这个人,一定去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甘幼宁心想着,也不晓得是哪一本书,改明儿定要寻来好好研究研究。分明是新年第一日,院子里直到中午才有了动静。甘幼宁懒洋洋喝了鸡汤吃了面,这才往外头瞧去:“那檐下是什么?怎生亮晶晶的。”“那是冰凌子,”蕊儿应声答了,“夫人今日可是要多穿些,这雪后最是冷了,冰凌子都快结到地了。”“可不是嘛,京城里才没有这般雪景呢!”晚梅拿了绣绷子过来,“夫人今日不出去嘛?”甘幼宁接了绷子过来瞧了瞧,叹了口气:“不出去了,这绣花怎么就这么难呢?要是嬷嬷在这里,恐怕又要生气了。”“夫人谦虚,夫人这一回绣得很好看的!”晚梅没有夸大,比起之前的,这一次的梅枝当真是好的。“是吗?”甘幼宁又端详了一下,“嗯,也是,我也觉得挺好,今日加点紧,应是能做出来。”司九楠从屏风那边的书案转出来,手里捏了信笺,司棋躬身接了与甘幼宁问了安便就往外头去。甘幼宁扬手将蕊儿与晚梅屏退了,亲自将汤面端到他面前:“夫君快吃,我替你尝过了,很好吃!”“好。”司九楠执起筷子来,瞥见她手中的物件,“你绣的?”“答应夫君的嘛,”甘幼宁也是很大方就给他瞧了,“是不是跟这簪子很像?”男人目光落到她发间的赤玉梅簪上,温润笑了:“嗯,很像。”“就差一点点了,待我收个尾,夫君就能换个荷包了。”说着很是利索的,当真抿了绣线出来,垂头绣起来。司九楠坐在边上吃着面,间或看她沉稳认真的模样,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思便就淡了,只觉这般一直坐下去,才该是应有的日子。“对了,司棋方才过来送的可是大殿下的信?”甘幼宁想起来他是蹙眉接的信。“年节之上,官家一并下了圣旨,封了几位亲王。”司九楠吃完了,将碗筷都放在了托盘上,又拿帕子净了面手,“大殿下已是平王。”“平王?”甘幼宁原本对这些并未在意过,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如今这位官家,当真很有意思,“开朝以来,为平王者皆是一人之下,很是受百姓拥戴,官家自己便也是先为平王后称东宫,如今东宫已定,怎生又立了平王来?”司九楠面色如常,只淡淡道:“还记得素荷素桃吗?”“记得。”甘幼宁落了针,觑他一眼,“你还单独与她们待在书房里呢!”“夫人……”男人面色有些松动,“只是说事,不曾其他。”“是了是了,我明白,你激动什么?”甘幼宁笑起来,“她们不是被送去教习了么,如今怎么了?”“东宫这么些年来,没少搜罗女子,做的皆是禽兽之事。”司九楠想了想,却是没有再细说,“她二人年纪尚小,原是孤儿,早年被歌坊所救,师承琳琅。”“琳琅?可是几年前一舞动天下的琳琅?”甘幼宁停下针线,“后来呢?听说琳琅姑娘得了怪病,方才成名便就去了。”“嗯。”司九楠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是实在腌臜的事情。甘幼宁见他犹疑,忽而明白:“是楚见昀干的?”“只东宫做事,从来不留把柄,这也是歌坊如今不复存在的原因。”司九楠斟酌了一下,“素荷素桃原是要被投井,还是大殿下救下,便就一直留在府中。”都说大殿下喜宫商,好舞乐,曾有红颜知己,莫非竟是琳琅?甘幼宁恍然,复问道:“素荷素桃如今怎么了?”“她二人报仇心切,却不懂以卵击石终不能成事。”司九楠这才叹了口气,“好在是由专人教习,又服了木兄的药,保下性命来。”甘幼宁沉默半刻:“琳琅若是在天有灵,定是也会心疼的罢。此事虽有布置,到底叫人难受。”“官家知晓此事,暂且按了下来。此番立了平王,虽确然是有对东宫失望的意思,可这种事情不上台面,终究在他们眼中不涉朝政,动摇不了根基。”司九楠沉声,“不过是要与东宫提个醒罢了。”“可是东宫是锱铢必较的性格,这个事情楚见昀定是晓得背后人是谁,若是素荷素桃去了,他倒不至于动作,如今她二人又被救出来,大殿下称平王,他可是要发狂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司九楠看了看外间,“只盼损失再小一些。”甘幼宁重新拿起针线来,却骤然想起来那清冷的女子,扬起头来:“那公主……”司九楠不答,甘幼宁心下便就一沉。原本,他们萍水相逢,并无太多牵扯,便就是上一世,玛依娜似乎也只是一带而过的人。可甘幼宁还记得她宫宴上为自己争取的侧颜,记得她倔强的轮廓,记得那双墨绿瞳孔里写满的疏离冷漠,自然,也记得她带着酷辛奔跑潇洒的身影。“楚见昀真是个畜生!”甘幼宁骂出声来,犹觉得不解气,狠狠戳下一针去,紧接着就哎呦一声。司九楠忙慌拉过她手指来,有一颗血珠子便就凝在指尖,眉头皱得就更紧了:“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气不过。”尤其是想起来自己曾经为那人动过心,更是觉得恶心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