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拿牌。”“不不不,你可晓得打牌最忌讳什么?”甘幼宁宝贝地将自己的牌死死捂住,做鬼一般挪到了自己面前来。“什么?”“最忌讳被人染了牌运。”甘幼宁点点几上最后一方牌,“你摸你的,我摸我的,输了互不相干。”“……”哭笑不得,司九楠便就单手将自家牌拿回来。甘幼宁搂了牌来,很是小心地拿指腹摸了摸,又摸了摸,面上便就堆了笑:“来来来,下个注吧!一个银锞子也是钱呀,要不要下注?”“下注是什么?”玛依娜又问。“钱。”木行水答道。“我没有钱。”“你一个公主,怎生没有钱呢?”甘幼宁摇头,“那不成,没有银锞子的牌九它不完整。”说着便就解了自己的荷包来:“这样,我借你几个,玩着才有意思。”“……”玛依娜直觉是想要推脱的,奈何对面太热情,又瞟见那男人胳膊上的伤,想到酷辛还被关着,终究是接了过来。甘幼宁敲了敲司九楠面前的几面:“到你了。”“好。”待得三方钱都摆好了,甘幼宁嘿嘿一笑:“对不住各位,我这点大!”说罢啪的一声掀了牌来。司九楠瞧了一眼,确实很大,九点。男人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钱推过去:“夫人厉害。”“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了。”“零点,我输了。”玛依娜将钱也要推过去,不想却被人按住。木行水将她手里的牌色拍下,轻飘飘道:“天杠。”“这是二十点,算作零。”玛依娜觉得方才被短暂的教学里提过,她应是没有算错的。“天杠。”木行水淡色的眸子看过去,“夫人我说的可是?”甘幼宁觉得一口气便就堵在了嗓子眼,着实是噎住了,半晌,才将面前自己连带司九楠刚刚推来的银锞子都堆了过去:“无妨,无妨,再来!”直待得日头西下,车厢里终于传来一声爆吼:“我讨厌推牌九!”玛依娜有些无措:“我把钱还给你。”“我不要!我赌品还是有的!”甘幼宁嘴上发狠,眼睛却是盯着对面那一堆银锞子,心都在滴血。司九楠伸手将牌九都收好了,放在了她瞧不见的地方免得她伤怀,安慰道:“初学者总归运气好些。”只这话并未有安慰到某人,又是半刻,甘幼宁端坐了些,忽而点了点男人的荷包:“夫君,你这钱袋子它沉吗?”“很沉的。”司九楠从善如流,下一刻便就将自己的荷包递了过去,“还是夫人替我收了吧,我的钱都是夫人的。”木行水挑了眉,哦?之前不是说输了互不相干?呵——第61章 羊肉后边的两日, 车马行进得更快了些, 纵是甘幼宁不问政事,也是晓得怕是北城当真有些事情。不过楚见恪每日除了用饭会露面,其他时候都是在前头领路,说来他倒并没有直接先行回去, 甘幼宁想了想, 又觉得应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不然这领军的总是要出头的吧。更莫说如今北唯哈刚刚投诚大合, 如果是北唯哈挑衅, 说不过去。那只能是其他的事了。临近北城, 甘幼宁终于还是扯了扯身侧人, 司九楠矮身去听。也不晓得躲着谁, 司九楠只觉这人声音甚小, 还拢了手在他耳上:“夫君,可是城里出了事情来?咱们晚些时候下了车, 有地方住么?你可有命人打点好?”说着, 甘幼宁又悄悄指了指对面两个假寐的人:“公主是上边派过来的,二殿下应是照应, 木谷主呢?他是跟着咱们还是?”司九楠好笑, 学着她也压低了声音悄声凑近她耳朵道:“放心, 我们有的住, 二殿下在城中立府了,至于木谷主,自然也是听二殿下的。”“喔——那可是太打搅人了?”甘幼宁担忧着。“无妨, 往后我白日里跟二殿下去军营里,晚间才回来,你在府里还可以陪陪侧妃。”“啊?那我能去军营吗?”“按理说是不能的,城里诸多好玩的,我命司棋陪你。”“那我想你了可怎么办?”木行水耳朵向来灵敏,有时候他也是很烦这一点,比如这种时候,听又听不下去,不听又没法子完全塞住耳朵,终于悠悠睁开了眼来。只是一瞬,便就又闭上了,对面两个人凑得太近了些。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对面的人,司九楠倒是没再回答甘幼宁的话,反是换了话题道:“北城不比京城,出门定是要带着司棋,如今互市繁多,城中人员甚杂,出去的时候,莫要多言。”话音方落,一道女声便就接道:“我可以保护她。”这可是稀奇,甘幼宁看向刚刚还睡着的人:“公主?”“那便谢过公主了。”司九楠竟是并不推辞。甘幼宁有些懵懂:“你是公主,如何有公主保护我的道理?而且这可是北疆啊,我叫北疆的公主给我做护卫?”熟料玛依娜却是答得毫无感情:“无妨。”这——甘幼宁复又想了想,也罢,既然司九楠都觉得可以,那便就可以:“那这就当作第三个条件吧。”闻言,玛依娜认真瞧了她,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才道:“好。”未有多时,车马便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了缓行,想来应是进了城,木行水这才复又睁开眼,屈指挑了车帘。北城街上竟是也很热闹,倒不比京城冷清,只是店铺之类甚少,皆是支了摊点在街头,有许多北疆打扮的人往来,身形高大的居多。甘幼宁只是这么匆匆扫了一眼,便就被一道香气勾了魂去:“夫君,我好像闻到肉香了!”这几日干粮吃得多,便就是过了驿站,楚见恪也并未多照料一行人,粗陋得狠,确然是不在意这些衣食住行的,连带着甘幼宁也没好好吃上过什么。此间闻着香便就觉得饿得严重,身后玛依娜的声音又起:“这是炙羊腿。”“羊肉?!”甘幼宁又吸了吸鼻子,“京城里羊肉当真不多的,这入了冬,便就是要吃羊肉的!不吃羊肉的冬天它不能算冬天。”这话是对着司九楠说的,后者宠溺笑了笑:“等入府拜见了侧妃,我命司棋去买。”“好好好!”二殿下这北城的府邸,正正好是建在城中偏南的位置,与京城不同,这边守门的皆是兵将,身上的铠甲很是厚重。比镇国将军府的府兵瞧着更强健一些。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一着了素色的女子领了人等在府门前,见得他们下来,微微颔首,然后上前去接了楚见恪的头盔递给身后人,复又与他一并往这边来。楚见恪扬了手与那女子道:“这几位是京城来的,不日与我一道去军营。府里可有布置好了?”“都收拾过了的,”女子声音很是温和,目光也是柔柔一扫,落在了甘幼宁身上,“这便是宁妹妹吧,往日里还听母妃提起过。”谁?甘幼宁这才记得,这说的是夏贵妃,忽而记得夏姨说过本是要寻自己做的正妃,顿时就有些尴尬,只见面前人似乎并没有深意,这才恭敬行礼:“见过侧妃,民妇惭愧,应是形容肖母,叫贵妃娘娘忆及故人吧。”“许是如此。”侧妃倒是没有继续,眼中和煦,又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也莫要拘礼,北城不是京城,往后便就在府里住下吧。”“是。”几人正待进去,玛依娜却是扯住了前头人的衣裳,叫甘幼宁很是提不起步子来,这才讪讪笑了笑:“那个,二殿下。”楚见恪正携了侧妃进去,此番二人一并回了头来,甘幼宁更是觉得有些难办,可已经唤了,总不好不说。踟躇间,便见司九楠行前一步:“殿下,路上殿下担心那金雕再惊了马,锁了一阵。此番入了北疆,此乃北疆至宝,仍是关着,恐于殿下不利。”似是配合一般,身后车马间响起撞击声,伴着高亢的鸣叫。玛依娜面色便就更冷了些。楚见恪却是记得自己说过,若是甘幼宁原谅了公主,就放了那畜生。只这会儿瞧见那人扶着自己夫君的胳膊,遥遥瞧着自己,并不会开口的样子,又听那畜生很是痛叫一声,实在扎耳,便就一摆手:“放了吧。”“谢殿下。”侧妃又与他们点头微笑了,扶了楚见恪进去,接着就有兵将出来:“各位随我来。”玛依娜不动,甘幼宁伸手拉了她:“已经放了,晚些时候你再去看,伤不着的,你该担心的是你那金雕可会伤人。”“不会。”“那是最好的,走吧!”二殿下的府邸算不上很大,不过府里还设了演练场,一路进去还能听见不少练兵操练的声音,洪亮得很,没得就叫人不敢多待,都说刀剑无眼,那弓箭声嗖嗖的,甘幼宁就往司九楠身后又躲了些。后者说话也是算数,早就命司棋去买了羊腿来。二殿下没有京城里的皇子们那般习气,这府里行事也不比京中,倒是并未对他们有何不同,入府第一顿饭,便也是厨房里送去厢房里罢了,没有设宴。甘幼宁还是很开心的,自打上次在宫里吃了一顿没味道的桌席,便就对什么宴席,丝毫兴致也无了。这会儿巴巴瞧着司棋手里的纸包,伸手就将府里送来的菜色都推了推:“来来来,放这里放这里!”司棋瞧了瞧桌前坐着的自家主子,又瞧了瞧夫人,很是犹豫,最后还是男人开了口:“摆上。”“是。”纸包被打开,有膻香扑鼻而来,整个屋子里都是味儿,甘幼宁很是激动:“我还头一次瞧见这般大的腿子!”“夫人,这只是半只。”司棋说着又瞧向男人,“爷,这边连着北唯哈,因是习俗,摊点皆是不带片切的,属下……”“无妨,你出去吧。”“是。”人刚退出去,一转眼就瞧见面前人已经伸手去端那腿子,司九楠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小心烫。”甘幼宁馋是馋的,可到底受过嬷嬷教导,知道这直接端起来吃独食很是不妥的,便就又矜持地拿了筷子戳起来:“夫君你想要吃多少?”那膻味很是重,没得在男人鼻腔里又放大了不少,司九楠忍了忍:“我就不吃了,夫人自用吧。”“那怎么行呢?”甘幼宁唬他,“我是这般自私的人么?——哎,这怎么戳不开?”司九楠伸手将早已经备好的匕首递过去:“洗过了,直接切着吃吧,小心些手。”甘幼宁伸手去接,才发现是个很精致的腰刀,很有些特色,他什么时候买的?不过不重要,有了工具,这肉都听话了许多。司九楠眼见着那人片了七片下来摆在了他的碗里,下一刻又见她取回了一片,直接丢进了自己嘴里,口齿不清地与他道:“我兄长说过,吃东西不能吃七个,不吉利,我替你吃了吧。”“……好。”不过司九楠是着实吃不下的,便不着急动筷子。甘幼宁吃完了,又吮了下手指上沾了北疆香料的羊油,觉得整个人都幸福起来,连日里坐车的疲惫都散了不少去,一抬头,却不见人动,狐疑道:“怎么?夫君嫌少?”“不少。”司九楠咬了一口,“好吃。”“夫君你脸上分明写的想吐。”“……”甘幼宁咬着指头突然恍然大悟:“夫君你可是闻不得这膻味?”“一点点吧。”她只道这人从来都不把饭当饭好好吃,似乎能填个肚子即可,没曾想他也有不吃的呢!想着便就很是开心地拍了拍他:“夫君你早说呀!我最是愿意替夫君分忧了!”说着,司九楠就见得面前的碗被人换了过去,然后一抬眼,那人已经将自己咬过一口的肉送进了嘴里,制止都来不及。“夫君瞧我做什么?可是又舍不得了?”甘幼宁包了一嘴的肉,瞪着眼问。“没有,夫人喜欢吃——我来替夫人片肉吧。”“罢了罢了,你连味道都闻不得,就莫要坚持了。”甘幼宁将他的手拍走,又将府里送来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这可算是没了口福,太惨了。”司九楠好笑,终究是提了筷子与她一并吃起来,原本,是丝毫胃口也无的,不知可是对面吃得太欢畅,竟是叫他也食欲跟着好了不少来。第62章 无理旁人总道是舟车劳顿, 甘幼宁原本只当是个场面话, 如今自己亲历了,竟是真的,一把骨头都要散了架。刚用完饭本就是有些食困,加上外头天色已经暗了, 北边的风起得很是突然, 说来就来,带着外头的树都梭梭梭的。这光景最适合叫司九楠替自己暖了手打瞌睡了, 甘幼宁想着便缩着脖子要去关门, 却是瞧见有个小兵往这边来, 扭头瞧了一眼屋里人, 啧了一声:“我就说这边定是有些事, 你瞧吧, 又不叫人睡了。”司九楠本是在瞧楚见琛的信,这会子听着抱怨, 又抬头瞥见外头身影, 暗自好笑,却还是端正了面色出去。“二殿下请司先生营中议事。”“知道了, 这就去。”司九楠接了话, 又看到边上撅嘴的人, “今晚……”“我省的了!今晚又是要迟回了,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难过。”甘幼宁拿脚搓着地,“你快去吧, 我是很明事理的人,决计不会拖你后腿的。”“好,那我……”“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既然选择了嫁给你,便就要理解你的。”甘幼宁不看他,只低头瞧着脚尖,觉得那上头的着了灰,很不好看。“既如此……”“再者说,夫君来此是做大事的,我定然不能叫别人瞧了笑话去。”甘幼宁说着又理了理裙角,不叫自己瞧见那鞋面,“家国大事嘛,我不能小女子气。”“……”没等到男人再说,很是奇怪,甘幼宁抬了头,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眼中,男人眉眼都是弯着的,温柔得不像话,顿时便就没了底气,只不过一瞬,就又别过头梗了脖子:“你怎么不说话了!”“怕夫人还有其他话未说完。”“哦!你是嫌弃我话多了是吗!”甘幼宁哼了一声。“哪里。”司九楠伸手去拉她手,被甩开了,索性往她身边去了一步,低头瞧她,“夫人说多少话,我都爱听的。”“哼!”甘幼宁揪着自己的裙带,自知是自己其实没理,却还是咬了牙,气都气了,莫不是还能中途回头吗,这不合生气之道,是会被人瞧不起的。正思忖着怎么再说,却觉下巴被人抬起,唇上暖而清浅,只这一下,忽而那人又加深了些,叫她不得不松开咬住的唇角。“乖,莫气了。”“……”“明日你去军营接我回家,可好?”“……好!”直待男人离去许久,甘幼宁才反应过来,嗯?这叫啥?她难不成能叫一个吻给收买了不成?!好歹几月夫妻,两世为人,怎么就这么点大的出息呢!想着便就一跺脚,这才发现腿也有些麻来。“呲——”甘幼宁揉了揉腿往里头去,关门的时候忽而想起来,不对呀,什么叫明日去军营接他回家?那便是今晚都不回来了?!啊——气死了气死了!半晌躺到了床上,甘幼宁实在是有些冷,本是想唤人来,可到底是初来乍到,总不能做个事儿主,便就拢了被子裹着自己,徒然盯着那床幔出神。有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应是蕊儿去开的院门,一阵低语声,而后便是窸窸窣窣往屋里来。“夫人?”果然是蕊儿的声音。“怎么了?”甘幼宁已经睡下,这会儿也没曾亮灯盏,“可是有事?”“姑爷着人送了些东西回来。”“你进来。”甘幼宁半起了身,见丫头替她掌了小灯盏,放在了外间桌上,屋子里隐约有了光。“姑爷说,夫人不必担心,若是怕黑就亮上灯盏,二殿下为人亲和不会说将的。”蕊儿说着又拿了物件过来,塞到了被子里。暖意瞬间便就笼了全身,甘幼宁摸过去,是包了绒套的汤婆子,丝毫不烫手,遂扬了眼:“姑爷送来的?”“是,姑爷说今日晚了,不好打搅侧妃要炭火,便就叫夫人先用着。”蕊儿替她掖了被角,“这是灌好了送过来的,还有几只空的,夫人若是还冷,奴婢去再灌了来。”“不用了,还未进隆冬的,没得这么夸张。”甘幼宁躺下来,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倒也不是很冷了,“你与晚梅也灌两个用着,这边可是冷得很。”“奴婢们倒是不用。”“用的。”甘幼宁虎下脸,“你若是今年再像去年那般冻了疮,我就嫌死你,不与你一块儿玩了!”“好,奴婢知道了。”蕊儿捂了嘴,也不好笑话,只问道,“夫人可还有什么交待?”“没了,你去睡吧。”待屋里重归寂静,甘幼宁闭了眼,却是想起原来男人们都是这般忙碌的,自打与司九楠成婚,他虽是会陪着她,可她晓得,他手里的事情就没有断过,前世里也是这般?也不是,那个时候,他似乎比现在还忙。这样的日子,他曾经一个人过了很久吧……心里留了事,一夜便就睡得不是很安稳,中间醒来几趟,次次都瞧着外头暗着,身边也是凉的,司九楠当真一晚上没有回来。以至于一大清早,甘幼宁便就自己爬起来收拾好了,开门的时候蕊儿并晚梅还盯着惺忪睡眼,吓得赶紧奔过来:“夫人起来了?”“嗯,我都收拾好了,你们不用伺候。”那怎么行?两个丫头亦步亦趋跟着,很是惶恐,甘幼宁顿住脚:“你俩跟着我做什么?这是二殿下的府邸,可莫要乱来。”“可……可夫人这般早要去哪里啊?”这个问题倒是叫甘幼宁愣住了,对了,这天色是有些早了:“也是,这么早,也不晓得府门可开了。”“夫人要出府?”晚梅想了想,“我昨个去厨房送食盒的时候问了下早饭时间,听府里的丫头说早得很,因为二殿下在府里时间很少,多是在中军大帐里休息的,侧妃每日天不亮就做了早饭亲自送过去,中军那边副将之类也是跟着沾光的。”说罢瞧了瞧天色,晚梅道:“这会儿慕容侧妃应是已经准备出去了吧,府门定是开了。”“慕容侧妃亲自去送?”甘幼宁顿了顿,“还亲自做?”“厨房里的丫头是这么说的。”甘幼宁暗自感叹了一下,便就拎了裙裾:“那正好,我方便是要去找侧妃呢!此番刚巧趁早去再行拜见。”“夫人慢些!”这府里怕是为了将士们往来方便,连影壁也没有设,甘幼宁过了习武场便就见得那府门口已经停了马车,仍是素色的人影端庄立在门边,正一一点着食盒。“五,六,七……”慕容珂停下来,“如何少了一份?”“回殿下,是七份。”“胡说。”话虽如此,叫这侧妃说来却很是平和,“今日还有司先生的那一份,我也是做了的,如何不装起来?”“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快一些。”慕容珂命道,转眼瞧见来人,笑了,“妹妹如何这般早起?”“没有侧妃殿下早,”甘幼宁瞧见一边要走的小兵,拾阶上去,“民妇惭愧,方听见殿下说话,失礼了。”“本便就是站在门口说话,哪里有你失礼一说。”慕容珂不着痕迹又打量了她一下,“妹妹可是有事?”“民妇方才似乎听见殿下说起夫君,不必麻烦啦!”甘幼宁行了礼,矮身道,“还请殿下带上民妇一道去中军大帐,夫君的那一份,民妇来解决吧!”“这……”慕容珂轻皱了下眉头,“妹妹也要去军营?”“啊,民妇知晓军营重地,民妇不进去的,”甘幼宁赶紧解释道,“民妇就是……就是去接夫君回来。”“接你夫君?”慕容珂随军在边关这么久,倒是也见过些其他副将的夫人,一并做些吃食打理着的有,可说到去军营接夫君议事回家的,这可是第一人,顿了顿才道,“不曾想,妹妹倒是与司先生这般恩爱。”甘幼宁憨憨笑起来:“殿下,民妇知晓殿下定是觉得民妇轻狂了些,说是恩爱,其实也便是民妇不懂事——私心想着与夫君多有牵绊罢了。”“妹妹说笑,听闻妹妹是甘尚书嫡女,确然是有别样风采。”慕容珂说话总是叫人心中熨贴,“那妹妹就与我一道吧。”“谢殿下。”慕容珂宽容温和,路上甘幼宁便就也没有太老实,过街市的时候还伸手打了帘子去瞧。“妹妹若是有兴趣,可以等闲暇我陪妹妹逛逛。”“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民妇就是第一次来,新奇。”甘幼宁忙慌应着,不想对面却是笑得开怀了些,倒不是原本的那种礼貌的笑,“殿下——笑什么?”“我笑你很是烂漫。”慕容珂看着她,“想来尚书府教导得好,叫妹妹纯然天真。”甘幼宁仔细品了品,不确定道:“殿下可是说我傻兮兮?”“呵呵呵。”这一次,慕容珂笑得更爽朗了些,“妹妹多虑了,只是由心夸你。”“啊……那……那谢过殿下了!”“你我有缘,你也莫要民妇民妇地称呼自己了,这府里少有女人,你来了,也便是与我做个伴,我称你妹妹,你便也就叫我姐姐就是。”“啊?”这哪里能随便叫的,虽说明白慕容侧妃的身世不如甘家,可到底也是皇子侧妃啊,甘幼宁摆摆手,“不不不,这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妹妹。”慕容珂用重了语气,“妹妹可是嫌弃?”“哪里哪里,殿下你——”甘幼宁咽了下口水,又见她板了脸色,终是开口,“慕容姐姐。”“如此才好。”第63章 交税甘幼宁不知她为何坚持, 可见她面上当真是高兴的, 这才放了心去,又听她道:“听闻司先生博学多知,想来这还是殿下头一次带了师爷回来。”“师爷?”甘幼宁恍然,“原来夫君是来做师爷的呀!我还以为是个执笔, 原还想着如何一个执笔都这般忙了呢。”慕容珂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般回答, 不觉又笑了出来:“你心中的夫君便就只能做一个小小执笔么?”“那倒不是。只我听闻二殿下最是瞧不上幕僚风气,一心只在用军治兵。”甘幼宁没有说假话。“妹妹说得倒是不假, 不过是时局使然。”这话, 却是点到为止, 再无后文。好在马车也是停了下来, 前头就是军营了, 慕容珂先行下了车, 着人将食盒都提了,又命人上前去打探了一下。有小兵过来道:“二殿下刚议完事, 侧妃殿下稍等。”“不急。”接着, 就见那物障被挪开来,慕容珂先行进去, 回身道:“妹妹多等些时候。”“没事没事!”甘幼宁摆着手, 自觉站在一边, 军营里守卫很是严谨, 岗哨更是高高在上,莫说进去了,她是当真不想多待的。司九楠原是已经往外行去, 正碰上来人,刚要行礼,却是被人拦了,慕容珂道:“不必拘礼了,妹妹在外等着接你回家呢。”这话说得竟是还带了些熟络,司九楠有些纳闷,却还是依礼作揖应了,这才重往外走。远远的,就瞧见一道浅碧色的身影等在哨岗边,许是无聊得紧,已经开始玩起自己的荷包来。大概是察觉到什么,那人转过头来,瞧见他很是兴奋地挥了手,十足地像个孩子。“呦!九师爷这媳妇可是好,”身后传来厚重的男声,是副将梁开,此番抱着自己的头盔很是感慨道,“哎,九师爷这般长得好就是讨喜些,我就没见我家那娘们过来瞧过我。”司九楠稍缓了脚步,有些哭笑不得:“梁将军哪里话,军营重地,是九楠未有与夫人说清,还请梁将军见谅。”“哎!九师爷才是说得哪里话!咱们营里这群粗人,就是羡慕罢了!”梁开说着凑近了些,“我同你讲啊,这二殿下虽是与慕容侧妃很是相敬如宾,我倒是觉得,还是你们这才叫真真儿的小夫妻,啧啧啧!”说罢又拍了拍他肩膀:“师爷快去吧,别叫人等乏了。”“谢过梁将军。”司九楠作揖下去。“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九师爷昨夜说的都在理,不是绣花枕头,我梁开欢喜你!可你若是给我整这些,那就别怪我对你没好脸。”“好,九楠明白了,下不为例。”如此,梁开才又笑着叫他快走,司九楠依言点头,这便就往外行去。甘幼宁也不知他与那大汉有甚好说,便就往前上了几步,瞧得人出来了,又瞥见他眼下的青色,心里有些心疼,走上前去伸了手:“夫君来,接你回家!”白皙的小手伸在自己眼前,司九楠好笑,牵了过去:“怎么还当真过来了。”“是侧妃带我出来的呢!”甘幼宁晃着他胳膊,“夫君那军中的事情可是解决了?”“怎么?”“也无甚,就是想问问夫君现在心下可是还有事来。”“差不多,单看二殿下主意了。”“如此,那夫君随我去吃点早饭,再回去休息吧!”甘幼宁点了点他,“二殿下可有与你放假来?”“今日无事了。”司九楠瞧着她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由就收紧了手。曾经他也是这般日日熬着累着,总也想着,若能有她在,日子应是会好过些许多吧。只那曾经是他的不敢想,如今,竟是全然在身边。“夫君我们今日不吃羊肉了,我们去吃拉条子吧!我听说这边的拉条子很有特色,而且大碗!”说罢甘幼宁比划了一下,“许是北边人饭量都是很大的,我觉得那公主定是在诳我,不如今日咱们好好去瞧瞧。”“好。”“夫君你对着我傻乐什么呢?”甘幼宁瞅了瞅他,“你得肃着脸,才更好看。”“是吗?”司九楠不自知,也不大明白,好不好看的,也只有她拿来形容自己,男人哪里是能用好看形容的。“是呀!夫君不说话,冷冷的,就挺好了。”甘幼宁得意道,“因为夫君只能对我笑,你莫要在大街上笑,免得招人惦记。”这次,司九楠是直觉她又在逗自己了,伸手就将人拉近了些:“放心,我招不来别人。”甘幼宁便就摇了头:“招不来和招不了,可不是一回事。”“怎么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如此,毫无营养的话便就车轱辘般转到了早点摊前才结束,甘幼宁算是开了眼,当真瞧见了老大的碗来,兴奋扯了司九楠:“就这个碗!就这个!老板!来两碗拉条子!”想了想又扭头去:“夫君,人家现在可以吃辣了吗?”“可以。”“老板!多放辣哦!”“好嘞,客官先坐好!”店家应得快,转身忙活着。甘幼宁拉了男人一并坐下来,因为时辰尚早,街上倒是没什么人,摊面上已经坐着的,皆是五大三粗的刚回城的汉子,司九楠便就侧了身来,将甘幼宁挡住了些。等着汤面上桌的时候,甘幼宁捧了茶盏喝水,就听边上汉子扯着嗓子聊天,与京城不同,这儿民风粗旷,便就是在街市上说话,声音也是不小。“如今这通了商可好,往后往北边去一些,也免得费老劲南下了。”“那可不,谁愿意跑那么远干活儿。”“兄弟我说句实在的,这以往路远,一去就是几个月,啧——身边也没个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