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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0(1 / 1)

程显听略作沉思,缓缓道出实情,“你一离开我就干脆逼问了……花匠。她一五一十全招了。此事令我坐立难安,在你出去了的时候我干脆招魂,算作见了她一面。”他垂眸望向程透,深潭样的眼柔和下来,眼底却仿佛还暗藏着什么。“无以为报,我只问她愿不愿意。”程显听手抬了抬,在青年脑袋上重重揉了下,眸中似有悱恻,又有解脱。“五浊恶世,不会再来了。”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院子门忽然开了,展光钰探出头来,大剌剌道:“你俩在外面干嘛呢不进来?”程显听转头就道:“这是我家还是你家。”他不再说话,拉起徒弟进屋。展光钰点着灯坐在桌前,见程透回来,主动解释说:“怕内山还要再地震,我暂且留宿一晚。”程透点头恩了声,进屋去把自己的被子抱走,又倒腾出来一套给展光钰铺陈好。程显听坐在外间和展光钰继续聊说:“既然外山没震,内山就不该封山,叫人都出来才对。”展光钰不置可否,叹气道:“说是这么说,内山是被山火搞怕了。虽说周自云已死了,但温道还活着,更是在许凝凝身边,谁能安枕。”正聊着,他瞥见程透抱起另一套被褥过去,不禁嘟囔道:“哦,我还能睡床啊……”程透怀着心事没听清楚,站住“啊?”了一声。展光钰连忙摆手,随口应说:“还以为我只能睡在桌板上。”程透摆手,没吭声,心道某个事精指不定更嫌弃你把脚放桌上。“事精”程显听抿了口茶,莫名有点尴尬,还没等他喝完呢,展光钰又出声道:“不是,你俩天天睡在一起,怎么他被子还在那屋里,你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程显听呛咳嗽了几声,凶道:“闭嘴吧你!”这夜里程显听睡得并不安稳。他心里直惦念着内山地震的事,又不好翻来覆去弄醒了程透。想搂搂他,奈何睡不着,怕一会儿再翻身把青年弄醒,只好自己挨着床沿侧身躺着,两眼盯着地面发呆。不知已过几更,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淋在窗纸上,安抚稍许纷扰的心。程显听正要闭上眼睛,一双手把他翻到面朝上,含含糊糊说:“你往里躺点,仔细掉下去。”程显听不知不觉蹙起眉头,往里挪了挪身子,顺势把程透搂在怀里,又睁开了眼。良久,胸口窸窸窣窣一阵动静,低头对上徒弟睡意半散的眼,他低声问说:“怎么醒了?”程透又闭上眼,鼻尖在他胸口蹭了蹭,小声回道:“怎么不睡。还在想地震的事?”“恩,”程显听用鼻音应了声,“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小雨渗进土里,润泽着潮湿的土地。贪婪的根系拼命汲取着养分,在世外桃源般的岛上疯长着。温道低低哼着歌,慢慢地往回走。他看了眼头上,暗红色的浪涛翻滚,夹杂着呼啸与电闪雷鸣。他想起周自云很讨厌下雨。每当下雨的时候,海——也是洪荒塔的天穹会如沸腾一般翻滚,连带着所有魔物与魍魉都会躁动起来,嘶吼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这时,周自云会表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焦灼来。他重瞳里藏着只有温道才能察觉的不安,抱起膝盖以怪异的姿势蜷缩起来,像是被藏在什么狭窄的空间里,一坐就是一日。幼年跟随母亲生活在此的阴霾不曾因长大而散去。温道忆起许多年前的某个深夜,下了大雨,他看见周自云抱膝呆坐在后山的大树下,像一尊雕像。磅礴大雨淋透了周自云,他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失神的眼前,对从旁经过的人无所警觉,置若罔闻。温道画了避水符,但时灵时不灵,身上也湿了七七八八。他本不愿停下,只当是没瞧见这瘟神。原本已掠过,他呆坐的样子却挥之不去,不知不觉又折了回来。温道隐在树后面看了半晌,周自云像是从未曾察觉到有人一般,始终只是抱膝坐着。仿佛鬼神在耳边的低吟蛊惑,温道站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头发衣裳也湿了个透,紧紧黏在身上。温道走到了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问说:“你在做什么。”周自云空荡荡的眼里才显重瞳,在漆黑的雨夜很是诡异。温道等了须臾不见回答,胸中闷了口气只当是自己也魔障了,刚转身要走,忽然听见周自云沙哑着嗓音道:“躲起来,躲好。等她回来。”温道脚步一停,鬼使神差又接着问说:“她是谁?”身后沉默良久,撒豆似的大雨嘈杂不堪,像在心上打着催促的鼓点。身后人没有提高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我娘。”温道回过头来,正对上周自云的眼,“下暴雨的那天,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回忆到此,温道打开了小茅屋的门。屋角,不速之客坐在阴影中的椅上,百无聊赖间,她拨弄着手上一把精致小巧的长命锁。温道瞬间变了脸色,浑身紧绷起来,手一送将门大敞开,说道:“放下。”往常许凝凝挂在脸上的笑容甜美而狡诈,此刻彻底不见踪影。她阴沉着脸随手将那锁掷在桌上,站起身子道:“另一把长命锁还在你身上啊。”温道没有回答,也不走进屋内,冷眼侧过半面身子做出送客之态。许凝凝见他这副模样狠狠咬牙,眼里显出一丝狂躁不耐。她手快似闪电,眨眼便凌空抽出鞭子劈在了他身上。温道猝不及防,立刻被抽得喷出一口鲜血,弯腰按住了胸口。许凝凝不等他喘上半口气,大步走来扬手便要再挥,暴怒呵道:“周自云那畜生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你嘴就是再硬,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开口!”温道闪身躲过她挥起的长鞭,挂上冷笑,不咸不淡道:“他死透了,连灰都没剩下。”“不可能!”话音未落,许凝凝尖叫着扑过去扯住温道的衣领,娇小的身子将温道拽得一个踉跄,“那小畜生一定还活着,还策划着什么!他仇还没报完,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温道冷静异常,他任由许凝凝发狠,自己只冷笑道:“你不是也说了,他太低估程显听,被将了一军。”他不扯开许凝凝揪着的衣领,眼神狠厉,盯着她说,“仇怎么没报完?该死的人都死了,国英、陆厢,还等在后面呢。”许凝凝磨着两排白森森的牙,几乎要把齿关咬出血来。她近乎癫狂,嘶着嗓音吼道:“锁还在你身上,他一定还活着!你叫他出来!他不和我联手,我们都得死!”温道冷笑出声,慢慢推开许凝凝的手,“你不如把祸海妖姬放出来,和你联手。周自云是真的死透了,爱莫能助。”他居高临下道:“哦,对。祸海妖姬被你折磨疯了,炼尸也还没炼成,帮不上忙。”第107章 显露一连几天黄昏彤云密布,程显听最厌弃天象有异,站在院子里直摇着头说晦气。剩下的人倒是觉得好看,一人一杯枸杞泡水坐在篱笆后面悠闲。程显听这讲究人此时不解风情起来,每每傍晚躲进屋内,眼不见心不烦。自那日起内山没再震过,展光钰便回了刑罚司去。也不知是不是多虑,明明诸事暂了,程显听倒愈发心下不安起来。孝顺徒弟几次撞见师父坐在镜子前皱眉,晃过去揉开他眉心,脸上笑道他怕不是天干物燥上火了。程显听想想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找假郎中陆厢配了点降火清明的东西喝,所谓不喝不打紧,一喝更是觉出不是上火的问题来。程透也拿不出注意,干脆把砗磲珠递给他叫他念经静心,自己不好扰他,又跑去找国英切磋。“天儿干嘛,人就容易燥。”国英笑眯眯地说。陆厢才经过分魂,闲下来常会关起门在屋里打坐调整,两人也怕打搅他,干脆出到外面,在小道上来回溜达。程透点了点头不开口,正心不在焉着,国英忽然道:“再过阵子,我又要去深山里闭长关了。”程透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呆呆地望向国英。后者温和地笑起来,又说:“我这一闭关,再见面,就是分别的时候啦。”大抵是这话程透听来觉得有些不吉利,他忙道:“说什么呢,又不是出去了就再也不见了。”国英想想,点头应说:“也是。出去以后,我想去陆厢长大的草原看看,还想去趟雒阳。”程透也笑,语气轻快了些,“雒阳好呀,离我们那儿还算近。”“那就一块儿去看看!”国英一拍手,不由兴奋起来。心里酿出期待,两人继续散着步,程透蓦地想起怎么自己师父不用闭长关,刚要张口,国英突然更兴奋,心里冒出鲜点子,停住脚说:“走,我带你去我闭关的地方瞧瞧!那里有处活泉,冬暖夏凉的。”程透被他打断,话又咽了回去。想想也罢,程显听和别人比不了。闲着也是闲着,两人真往国英闭关的地方而去。山林茂密,越走越深。就连人踩出来的小道都消失不见,青年心里有点佩服这种深山老林里的位置国英也能找到。树林深处温度降下来,干冷让手脚有些发木,程透刚运起真元,便见国英拨开树丛,眼前显出极深的山洞来。“到了。”国英说。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洞穴内很是宽敞,初入有些阴暗寒冷,没想到愈向内,反而愈缓和些。尽头豁然开朗,天然形成了一处厅堂,上方光线倾泻而下,半落在一池温泉上,后方有处平台,显然是打坐的地方。洞内温度舒适宜人,清新的水汽更是恰到好处。程透放松下来,环顾四周,由衷道:“真是个好地方。”“我就说吧。”国英颇为自豪道。他走到泉水旁伸手撩了下水,提议说:“机会难得,要不要下去洗?”程透站着不动,泼冷水道:“然后湿透了回家等着挨骂吗?”国英迷惑起来,歪着头看他,说:“为什么不脱衣服。”青年这才绕回来弯儿,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毕竟饶是国英,他也没做好脱光了衣服坦诚相待的准备,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摆手道:“算了算了。”国英像是料到他的反应,眯着眼睛笑,坐在水旁脱了鞋袜,把腿浸在温泉里,嘴上道:“我说笑呢。”程透走到他身旁也坐下,却发现他没把裤腿挽上去。他没问,国英哼着小调,洞窟内回荡着拨水声,将那小调送得极远。程透听出那是从前花匠总挂在嘴旁的音调,心底皱了下,有些酸楚。国英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含着温和的笑,两腿轻轻在泉水中荡着,浸湿了的裤脚半浮起来,在水中一扬一沉。他慢悠悠地说:“我已满心都是乘着月色,同陆厢一起返乡的样子了。”青年不及细想国英说的“返乡”是回他的师门还是陆厢的草原,单是这两字便勾起诸多的遐想。故里,这二字一降一升,一开一合,只是念着就能引出无限的眷恋柔情。每每山门再开,海面升帆,又有多少人了却执念、清明不惑,能乘月归乡,安身故里。水很清澈,程透两眼盯着水放空,正在神游。国英似乎心情不错,不知不觉腿扬得高了些,裤腿荡起的瞬间,程透眼尖瞥见他腿上似乎有道黑色的痕迹。他眉角一跳,瞬间回神,还没说什么,国英却好像也看到了,不动声色地继续荡着水,只是动作放轻了许多。青年原本以为是伤。见他故作镇定,顿觉不对劲,脱口而出道:“你腿上那是什么?”“疤。”国英面不改色回答说。程透更放不下心来,嘴上说着“让我看看”,手已经拉扯起来。国英躲了几下,拧不过他,让程透给拽了回来,掀起了一点儿裤管——白皙的小腿上伸着几道黑褐色的长痕,如根系般盘踞在皮肤上,煞是狰狞骇人。程透倒吸了口冷气,立刻更要往上掀,国英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这次任凭程透使劲儿也没再拽动他的手半分,国英半敛了笑容,面色平静地说:“不用看了,往上还有。”程透犹豫了须臾,松开手问道:“这是什么?”国英把裤脚重新放下去,不答反问说:“你觉得像什么?”程透顿了顿,目光还落在他腿上,试探着低声说:“像是……树木的根。”国英把腿往后缩了缩,点头道:“恩,你说对了。这是岭上仙宫的‘根’。”“什么?”程透下意识地追问道。国英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慢慢解释说:“岭上仙宫扎根在人的身上。”这话并不复杂,包含的东西却太多。程透怔在原地,想问都不知从何问起,他坐直了身体,眼里现出点茫然来,几次张口想先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国英见状反笑,又说:“根有些会长在修为强大者身上,有些则会在执念颇深者上。”他像是故作轻松般,随口道,“不只是我,很多人身上都有。琵琶女身上也有,不过她想来是不会让你看到的。”“为什么。”程透不假思索,愣愣地直言说。国英抿紧下唇,眼难得一见沉下来。思索半天,他定定答道:“我猜测,它在汲取养分。”他望向青年,“或是修为、灵气,或是……执念。”“汲取养分”四字陡然一出便使人不寒而栗,就连温暖的洞窟内都阴寒了几分。程透呼吸半滞,良久才回说:“你的意思是它是活的。”国英好似没有想到这个说法,思量片刻点头说:“没错。它像是一处活的……地脉。”霎时,岭上仙宫仿佛成了一具活的怪物,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怪物的口中。说的也没错,这地方一次一次吞噬着人命,如果它真是活的,那就是最狡猾的猎手,抛出诱人的饵,捕获了天下无数出众的修士。而它的“根”生长在人身上——国英瞧出青年紧张来,忙微微一笑,温柔地说:“不用紧张,除了难看点、修炼得更勤快点儿,我也没发现它有什么大坏处呢。”即便如此,程透又哪里能就这么放下心来,忙道:“为何隐瞒,要不要找我师父想想法子?”“陆厢提过,他对此事闻所未闻,哪里会有办法。”国英摇头,“不该让你徒增担忧。这东西不痛不痒,我一时忘了才叫你瞧见了。”此事横出,自然都没了玩闹的心思,两人都不再笑闹,收拾了一下打道回府。沿原路返回,沉默赶走了来时轻快的步履,程透走得略靠前些,低头怀着心事若有所思。到半山腰处,国英骤然站住了脚,程透回过头,只见后者蹙起眉头,低低道:“有人。”程透心不在焉,经过提醒才察觉出附近竟有一个生人的气息。深山老林里,更何况外山本就没有旁的住客,哪里冒出来个活生生的人。两人都警觉起来,程透望向国英,以口型说:“温道?”国英眯起眼睛,略摇摇头,也用口型回说:“是个生人。”两人一左一右闪身至那气息不远处的树后,一齐探头望去。山涧滚着澄澈的水,清浅溪流未能察觉此处一触即发,兀自欢快。溪水旁站着个身着白衣的陌生男人。个头并不高大,背影有些单薄,也探不出修为深浅。他披散着一头浅发,竟是比程显听更浅的白。那人气质奔逸绝尘,树后两人不禁都暗想这人绝非俗物,理应是不该毫无印象。正疑惑着,那人回过头来,像是对暗中观察的两人有所察觉。他的面貌相当俊美清秀,可惜七目村整日对着程显听那张脸,一时半晌倒也没觉得有多惊奇。只是他眉毛眼睫俱是纯白,就连眸色都是不多见的灰色,眼底清澈有神,却不显得锐利。他让人感到柔和,同样的浅,若程显听是霜雪,他便是朵云,柔和得让人连戒备都松懈下来。正在程透与国英按耐不动时,男人却好似并未发现二人,转回头独自往山上去了。程透看看国英,后者摇摇头示意他别追,两人一动不动,直到那人身影与气息都彻底消失不见了,才重新站在一起。程透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问说:“那是个——什么东西。”不知为何,直觉告诉程透那人像缕魂儿似的,并不似人。国英也一筹莫展,摇头说:“不清楚,我也觉着他不是人。可是又绝非精怪,他太干净了,至少在岭上仙宫这种地方,精怪绝对修炼不成这么干净。”“太奇怪了……”程透喃喃道,“不会是洪荒塔别的层有什么东西跑上来了吧。”“先回再说。”国英越想越怪,干脆拉起程透加快脚步。两人路上都在沉思,到了村里立刻叫上陆厢奔去程显听跟前集合。屋里程显听还在捻着珠串,忽见三个人涌进来,停下手无奈道:“怎么回事。”三人都顿住,脸上冒出奇怪。往常程显听蓦地被打断,肯定要半真半假地发火训句话,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程显听把砗磲链随手缠在腕上,扬眉道:“说呀。”陆厢也满头雾水,三人拉了椅子凳子各自落座,国英主动讲道:“我们刚才在山里遇到了个人。”“遇到就遇到呗。”程显听挑眉,抓错了方向,“你俩跑去山里做什么?”程透企图拉回话头,忙接道:“去山里泡温泉,有什么稀奇的。”“你俩一块儿洗澡了?”“你俩一块儿洗澡了!”结果,程显听和陆厢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程透与国英同时眉角抽了下,齐刷刷地说:“没有。”他俩反正是没搞懂这俩人松什么气儿,程透生怕再跑偏了,立刻继续说:“遇到的那人还挺奇怪的,我俩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个人。”陆厢闻言警觉,挺直腰板,“不会还有走尸吧?”“不是,活的。”国英摇头道,“不像精怪,很干净绝尘。”程透点头说:“对,怪就怪在这儿,想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他看上去是个年轻人,一头白发,眉毛和睫毛也是白的,灰眼。”话音刚落,陆厢玩味十足地“啧”了一声,瞥向程显听。后者果然如临大敌,忙问,“我好看还是他好看?”青年与国英又一起道:“你好看。”程显听得意洋洋地瞥向陆厢,后者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问说:“然后呢?”“没了。”程透摇头道。程显听同陆厢对望一眼,国英又补充说:“他应是没察觉我俩,站了须臾就走了。外山忽然冒出个不知深浅的生面孔,我俩便赶忙回来了。”程显听倒是不太在意,随口回道:“止不定是内山哪号人物。展光钰说最近没封山。”国英望向陆厢,后者抱着胳膊回忆了一会儿,摇头说:“听描述,内山应该没有这样的人。”程显听想了想说:“总之是没起冲突,反正也不认识。”这么一说,又好似反应过度了些。两人翻来覆去地照词儿描述了些那人,但到底只看了几眼,哪里能翻出什么新鲜来。既没有头绪,会也自然散了。陆厢拎着还在冥思苦想的国英回家,程显听本打算继续念经或是看看书,见徒弟仍抱臂坐在那儿,禁不住好笑道:“还想呢。”程透闷闷恩了声,不知不觉蹙起眉,“你若是见他一眼就好了,你见他一眼便知那绝非俗胎。”程显听舔舔嘴唇,酸溜溜地揶揄说:“怎么,把你魂儿都勾去了?”青年瞪他一眼,站起来自个儿找书看去了。黄昏时外面又是大朵大朵的彤云,金红掩映成霞,远处的天际凝成绛紫。程透吃饭时把舌尖儿给咬破了,疼得差点儿手一抖碗给摔了。程显听嚷着放下筷子,嘴里叨叨说:“你看吧,我就说红云不祥吧!”说归说,心疼还是心疼的,还没等他凑过去要扳徒弟的下巴,程透已经捂着嘴站起来漱口去了。青年含了口凉水止疼,难得可爱可怜,鼓着腮帮子坐在那儿看师父拾捯碗筷。程显听余光瞥见他乖乖巧巧的模样,不知不觉扬起嘴角。第108章 青白手底下的活儿收拾完,程显听回到屋里,见徒弟仍捂着嘴坐在床沿上发呆。舌尖指尖连着心,硬给咬破了,怎么能不疼。他看青年那可怜见儿的样子,心里又爱又怜,走过去抬着他的下巴,笑道:“我看看。”程透本来微微启唇,伸出舌尖儿刚给他看了一下,忽然又闭上了嘴,扭头道:“啧,怪怪的。有点不好意思。”程显听顿时乐了,松开手说:“好,那我不看了。”他转身翻出来一瓶药粉,递给程透,“你自己来。”苦涩的粉末撒在伤口上传来直钻进心底的刺痛,青年嘶了声,暗暗打算今天都不再说话了。果然,程透这一晚上再没张过口,程显听也不招惹他,自己在灯下悠闲看书,余光却瞥见青年若有所思的脸,他默不作声翻了页书。这夜月色还算敞亮,程显听半梦半醒,头脑发昏地翻了个身,见程透还蹬着大眼睛平躺在那儿出神。他眯着眼凑过去搂住他,贴着青年低声懒懒地问说:“还在想?真把魂儿勾去了。”程透动也不动,赌气说:“可不是嘛。”温热的呼吸在耳旁,弄得程透有点痒,他缩了一下,又说:“我见过他。”程显听却不答,只是蓦地半撑起身子压在他身上,低头就吻了过去。他吻得很轻,也很慢,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专注而深情。程透情不自禁微微张口,两人舌尖刚勾在一起,程显听动作却瞬间凶了起来。他一手早已按住了青年的腕子,不由分说地去舔他舌尖儿上的伤口。程透清楚是程显听心里独占的欲望又冒出来了,意思意思抬手再挣了两下满足他那点儿控制心,便由着他去。谁成想,程显听却不依不饶,药粉的苦在两人唇齿间辗转,刺痛也顺着半扬起的细颈朝心下涌。程透“唔”了声,脚踝不受控地抽了下。程显听发狠,故意噙着他的舌尖儿,刺疼泌出含不住的津液与眼泪。程透脊椎麻了半边,无意识地斜了些头,不知是在缩还是迎合。程显听直按着程透吻到青年真的喘不过气儿了,才略抬起头松开他。程透情不自禁启唇嘶了口凉气儿,微狭眸,眼中半含着湿漉漉的光。程显听目色深沉,盯着他看了会儿,又低头在青年嘴角上舔了一下,这才贴着他低声说:“你怎么可能见过他。”“我就知道。”程透喘了几口气,也低低回了句。师父既然这样说了,就是要开口的打算。程透伸手把程显听推回去,侧过身小声说:“师父心细如发,我和国英都觉不寻常之人,你却不放在心上,想来是知道他是谁的。”程显听闭上眼睛装睡,隔了半晌,又道:“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程透讨价还价道:“你先告诉我。”他也翻身面对着师父,“但是不许伸舌头。”程显听就笑,仍然闭着眼睛。他握住青年的手,慢慢说道:“他叫逢软玉,同我做过一段日子的同僚。”程透心下一惊,睁大眼睛问说:“那个狐仙,回答问题的神行知狐?”程显听恩了一声,“你们看到的是他的魂魄。”程透却无法像他这般淡定,半坐起身子,音调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他为何现在会在这儿?”“不知道。”程显听兀自闭着眼,“真的不知道。”他松开程透,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脸颊上点了点。程透哑然,心却无法平静,敷衍地在程显听脸颊上亲了下,又躺回去。本来也只是想得出神,现在更是彻底睡不着了。师父说得对,自己怎么可能见过神行知狐逢软玉,只是——闭上眼,青年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思绪中。他盯着窗棂出神,恍惚间自己似乎飘了起来,胸中充满了怨愤……与炽热的爱意。它们轮番激荡在胸口,令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撕扯分离,因而产生了种近乎绝望的痛苦。在痛苦中,他听到一个无比温柔而熟悉的女声说道:“记住他。”他顺着那声音,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并排站在一起。两人皆身着白衣,一人披散着白色的长发……思绪正远,程显听却伸手过来捂住了程透的眼睛,打断了飘忽的神思,他懒洋洋地说道:“睡吧,想也没用。”程透正要拉下师父的手,忽然感到身体似乎不受控地晃动着,眼前眩晕了刹那,他一瞬间迷茫起来,支起身子看到对面的墙竟是在左右摇晃着!他下意识地张口,还没喊出来,程显听已整个人翻身起来,抓着他就左摇右晃地往外跑,地面晃动,两人都站不稳,程透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紧紧回攥住程显听的手。两人跌跌撞撞到了空旷的地方,一抬头便见陆厢也拽着国英正过来。天旋地转,难以站稳,四周回荡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轰隆巨响,又过半晌,晃动才平息下来。四人面面相觑,皆是惊魂未定。程显听最先开口道:“没人受伤吧?”陆厢与国英连忙摇摇头,四人各自回头见自家没塌,半松了口气。程透紧张道:“不知内山如何。”陆厢拽着国英的手不松,接说:“我们这小破房子都没塌,内山应该也没事。”四下又沉默起来,众人都站在原地不动。陆厢与国英在岭上仙宫多年,从未遇到过天灾,再联想到前面内山地震外山毫无反应,事情顿时诡异了起来。在外面一直熬到天亮,幸好未曾再震过。四人聚到了程显听这儿,对付着勉强吃了些东西。一夜未眠,众人也不敢都倒头休息,陆厢精神还算足,便主动叫剩下三人先睡,自己挨着国英先撑着。天空阴沉下来,黑云压城,凝出撒豆般的雨露。狂风席卷着远处的山林,暴雨噼里啪啦,程显听睡不踏实,没一会儿便悄悄起来了,走到偏房去悄声对陆厢道:“换我吧,睡不着。”陆厢摇头,看了眼熟睡着的国英,低声说:“我也睡不着。”他站起身,两人一起到了外间坐下,隔着桌子抱臂不语。又过许久,陆厢才指了指地下,开口道:“和他们有关系吗?”“不清楚。”程显听摇头,不知不觉眯起眼睛。他不再开口,独自沉思的样子无形间增添了些压迫感。陆厢敏感地意识到了他似乎心里装了事,又不好主动提问,正想着,门骤然开了。屋外风雨大作,两人都没听见脚步声,因而也都是一惊。待看清来者,程显听忍不住张口骂道:“你就不会敲敲门吗!”展光钰把伞伸到屋外合上,随手立在门旁。雨下得太大,他这伞打不打都一样,浑身滴答着水,狼狈至极。他胡乱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立刻高声说:“内山又地震了!”“小声点儿!”程显听立刻又训道。陆厢往旁边挪了挪,接道:“外山也震了,天亮了我们才回屋的。”展光钰没料到,抬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房梁,放轻了声音说:“那你们这儿应该不严重。”他像是某种动物似的,又抖抖身上的水,“有衣服没,借我穿穿。”程显听嫌弃地往后躲了躲,没好气道:“没有。”正巧这时,程透揉着眼睛悄无声息地从屋里出来,哑着嗓子低声道:“穿我的吧。”说着,他转身回到屋里,麻利地拿了套衣服出来,自己出到外间,示意展光钰进去换。陆厢忙回身看了眼偏房,见国英没醒,这才回过头。程显听才不管展光钰,让程透在自己身旁坐下,小声问说:“怎么起来了?”“听到展师叔说话。”程透打着哈欠回答。展光钰动作还算快,片刻功夫便又回来了。程透的衣服他穿着小了些,紧绷绷地箍在身上,他披散着湿发,头上那撮金毛也黯淡下来,坐在桌前宣布道:“内山这次震得很厉害,有些楼塌了,但我出来前打听了一下,好在似乎没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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