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硬骨> 《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硬骨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2(1 / 1)

花匠摇头,“总之里面一定有折磨我们几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但你们于情于理都是无辜的。”程透反驳道。花匠笑起来,“你还指望能同他讲通道理?更何况我和他的旧仇不只那么一层,在他眼里,我才是一切错误的根源。”提及往事,程透是整个屋里唯一不知情的,而花匠也不打算同他讲,只转头看着程显听道:“周自云根本不在乎他手下人的死活,你把林年年放回去,他也不定就买了这个面子,毕竟从他那儿来看,这局仍没从铜雀台手里扳回来。”话到此处,一个人迈过门槛跨了进来,三人同时回头,正是缺席了的陆厢。国英给他挪出空儿地方,刚要开口说说在聊什么,陆厢却摆手道:“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了。”陆厢向来是副不温不燥的和事佬模样,但凡他脸色凝重,程显听就头大。果然,他一张嘴,就爆出了惊天秘闻,在小小的屋里炸开锅来。“我知道周自云在策划什么。”“你又如何知道。”花匠冷哼一声。陆厢吸了口气,缓缓道:“从海上。”每每提及海上这个话题,势必不欢而散,所以陆厢鲜少主动。今天他显然也下定了决心讲明来龙去脉,回个国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望着花匠说:“阿姐,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海上的两年是如何度过吗?我现在告诉你。”琵琶女与药师的分道扬镳,倒并未曾影响过她与万卷仓陵宏的友谊,因此,自她初现化魔端倪时,药师便知晓了此事。也是在那时,七目村众人确定了一旦在岭上仙宫——在洪荒塔内久久不离开,终会受其同化。也是从那时起,陆厢第一次有了出海,企图不过山门而离开的想法。当时众人极力反对,岭上仙宫可以直接说成是洪荒塔内的顶层,不过山门而出近乎于试图打破神祇用以关押妖魔的重重法咒而出,且不提数千百年来可曾听闻洪荒塔内有妖魔出逃成功,万一咒术被打破,弄巧成拙放出了被收押的那些牛鬼蛇神,人间又当如何。但陆厢仍然是去了,于是,他首次发现了连通岭上仙宫与洪荒塔别层的入口。正在海上。“周自云是生在洪荒塔内的,大抵也是通过海上来了仙宫。”陆厢顿了顿,扫了眼屏息凝神的众人。“祸海妖姬也并没有死,而是被一个人钉在了血海深处,用以炼化。”到此,程显听心里咯噔一声,刹那间便料到了之后。若陆厢所言俱属实,那周自云当真是不能不除。而陆厢并未察觉,继续讲道:“那个人是许凝凝,嗔痴坊主人许凝凝。”程显听重重叹了口气,“我证实。去找琵琶女那次,我和她交过手。”“许凝凝善控尸,除了不能离开,在洪荒塔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称王称霸。”随着许凝凝这娇俏三字一出,花匠脸色铁青,就连国英都拧起眉头,倒吸了口凉气。陆厢握了一下国英的手,“要想从许凝凝那个女魔头手里抢回祸海妖姬,周自云需要一支足以同许凝凝抗衡的军队。他不可能从凡间将这么多人带进洪荒塔,岭上仙宫……正中下怀。”周自云有没有炼尸的本事没人清楚,但林氏兄妹的出现等同于给他送了一个大礼,如今林有余已死,之前的血引也随之失效,仙宫这一步棋无心插柳,却不想下得又准又狠,一下儿便捏住了周自云的命门。陆厢眼神阴郁,低声说道:“要起风了。”花匠几次张口,又颤着嘴唇闭上。她咬着下唇,仿佛感到浑身如坠冰窟,把手炉又抱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陆厢沉默起来。许久,他抬头看了眼国英。程透从未见过如此深情的眼睛,但他猜每每当他望向程显听时,大抵也曾拥有过这样的深情。陆厢伸手在眉心点了一下,随着指尖离开,一条缝隙悄无声息地裂开,琥珀色的眼睛骤然而睁,黑色竖瞳左右转动了一圈,安定下来。下一刻,紫色的菡萏花纹像是天罗地网,布满了整个眼睛。陆厢再度伸手点了一下,那条裂缝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睁开双眼,苦笑道:“我和许凝凝做了交易。他日我若初现魔化征兆,入她麾下,她会告诉我一个不经山门离开岭上仙宫,离开洪荒塔的办法。”屋里再度鸦雀无声。程显听看了一眼程透,不知为何,两人同时看向了对方,目光撞在一起,胶着在一起。“你疯了……”国英喃喃道。众人还没来得及扎眼,国英便扑过去一把揪住陆厢的领子,眼里竟有一丝半缕的绝望,大声喊道:“陆厢,你疯了吗!”按照进入岭上仙宫的先后顺序,花匠也许等不到陆厢知道离开办法了,但国英是可以的。“你觉得我会把你!自己留在洪荒塔——与许凝凝那个女魔头驱使、永世不得超生吗!你是要我好好活着,还是要我比死还难受!”国英双目圆睁,揪着陆厢衣领子的手青筋暴起,花匠腾地站起来,那句“国英”还没来得及喊完,程氏师徒俩已经冲上去硬生生地扯开了两人。程显听按着国英,他能感到这个有点呆头呆脑的小修士浑身都在颤抖,悲愤与绝望交替着漫上他的眼睛,就连剧烈起伏的胸口,都好似在消耗着生命。银手炉摔在地上,烧红的炭火飞溅一地,小小的火星子落在花匠的裙角,烧出一个小洞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花匠和程显听一起按住国英,她自己的手也在抖,却一下又一下拍着国英的肩膀,“好国英,没事的。没事的。”花匠上下牙打架,磕磕碰碰出的细碎声响使说出口的话也颤巍巍起来,“没事的,没事的。你听阿姐说,阿姐活不长了,阿姐拿自己去换陆厢,没事的,没事的。”花匠也许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在雪上加霜,但这句话无疑成了压垮国英的最后一根稻草,眼泪顺着眼角汹涌而来,他痛苦无比地闭上眼睛,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角。程透及时止住她的慌不择口,大声道:“花匠!”这一下好似才把花匠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她的手脱力似垂了下去,睁着眼睛愣在原地。她看看垂眼不语的陆厢,看看拽着他的程透。她转头看向拿手心按住自己眼眶的国英,和仍死死拽着他的程显听,程显听不置一词,避开了她的眼睛。终于,花匠咧开嘴,放声大哭。第68章 事发闹剧收场。两方人默契十足地把国英和陆厢暂且分开,程透带着陆厢先回去,花匠把国英拉进里屋,顺手带上了门。程显听和她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花匠刚大哭一场,还控制不住自己,一抽一抽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程显听默默把手帕递过去,她也不推脱,接过就擤了擤鼻涕,吭吭哧哧地说:“送我了吧。”“送你了。”程显听无奈道。两人一个站在桌边,一个站在门口,都垂头沉默着,屋里静得像死了一般。程显听知道现在他们两个说话,屋里的国英还是能听得到,但有些话还是不能不说。他沉吟片刻,抿了下嘴,轻声道:“花匠,放下吧,有什么还能比命重要吗?”意想不到,花匠没有泼皮耍赖,而是捏着手帕抬头傻兮兮地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太贪心的人才会在仙宫待得太久,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不等程显听再开口,反而先意味深长地劝他,“程显听,有些话要珍惜,憋在心里太久可不好。”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太大,这档子空里还有时间操心别人,程显听缓缓一笑,回她说:“少操心我,管好你自己吧。”“嘿嘿。”花匠吸溜着鼻子,笑得格外冒傻气。“我其实也不太在乎了。”程显听一怔。“那些破事……随便吧,我在这儿认识了许多人,种花,玩闹。我……”她慢慢地垂下眼,红艳艳的抹额衬得刚哭过而涨红的脸颊像带雨的娇花。“我不想离开,当花匠比当柔以轻要痛快,这才是我的魔障,是我要付出的代价。”女人不知不觉收敛了笑容,定定地望着程显听,“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新的执念,一个接着一个,缠住身体,绊住脚。”花匠静默的眼睛,让程显听终于明白了她不争的理由。想离开的心越强烈,也终究会化为不由分说的执念,一个接一个,吞噬她的身体。这才是岭上仙宫的可怕之处。哪怕没有得到,也终究要为贪念,付出代价。程显听点头道:“我知道了。”一瞬间,他对她生出的怜悯释然了不少,百感交集,也不过是化为了一声喟叹。程显听上前一步,手半举起,指尖金光乍现,转眼连成了一个精妙的法阵,将两人圈就进去。花匠诧异地看着身边的碎金似的符线,小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程显听负手而立,那一笑又带出了不太正经的样子,浅灰色的发梢无风自动,在耀眼的法阵中,他宛若皎皎明月,让人无法移开双眼。“花匠,反正你要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程显听嘴角微扬,浅浅笑起来,花匠看到他的眼睛流转出金色的光彩,比那法阵还要漂亮。“你这个大嘴巴,我要是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这件事,就把你的花全拔了。”花匠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程显听身上有种叫人不敢直视却又无法移目的气质,她甚至在感到自己膝盖发软,有种扑通跪下的冲动。才止住的眼泪又不可控制的往外涌,就连乱如麻的内心都被一种诚心折服的庄严与震撼填满,让她才想放声大哭,又不愿打破这份肃穆。你才是大嘴巴。花匠在心里小小地反驳了一句,而程显听已经踱步至她身前。“————”不知为何,她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但满眼都是程显听的口型,她看到他身后竟不是自己那方摆满了花花瓶瓶的小屋子,而是金光——五彩照华一般的金光——他似乎噙着微笑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字正腔圆。待一切随着金光阵法散去,四下里还是她那个香味呛得人一个跟头的屋子,花匠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平静心绪,她甚至觉得程显听现在脸上难掩的得意都不甚刺眼了。花匠伸手把自己张着嘴的下巴推回去,搓了搓手。“我能摸你一下吗?”她满怀期待道。程显听欣然回应说:“滚。”且说程显听稳住了花匠,也好把国英交给他姐,自己慢悠悠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陆厢半趴在桌上,手里握着一杯茶水,冒着热烟儿。他也不喝,就那么攥着,眼睛盯着桌面,又是出神的样子。程显听扫徒弟一眼,意思是:他怎么在这儿啊?程透答非所问,“随便吃点什么先对付着吧。”程显听只好坐到陆厢旁边,试探着问说:“陆厢,我也算知道些许凝凝,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还是能想想办法的。”陆厢看他一眼,勉强笑笑,“不劳程掌门费心,是我心甘情愿。”这话又没法接下去了,程显听舔舔下嘴唇,又问说:“那讲讲你的眼睛?”大抵也确实需要一些话题来缓解,陆厢没有推托,他抿一口热茶,吐气说:“我本名查干阿日斯兰,它……可以被拆开成两个名字。”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疲倦地维持着老好人般的笑容,“查干是我哥哥。”陆厢的身世并不复杂。他们本应该是一对生于草原的双生子。然而在出生时,哥哥甚至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世界,就被双生的弟弟一口吞掉了乌麦*与灵魂,咽了气。更可怕的是,出生后的第三天,弟弟的眉心睁开了第三只眼睛,妖冶的金色,野兽般的竖瞳,比他先一步野心勃勃地窥伺着世界。理所当然,他们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传说中的邪神转世,怀着惶恐不安,他们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生命遗弃在了草原深处。陆厢的恩师与养父正是故事中那位将祸海妖姬逼入洪荒塔内的云水僧人,他既给了他陆厢二字,也不让他忘记自己的血脉何源,为他取了查干阿日斯兰这个可以拆开成两个的名字。程显听倒不至于啧啧称奇,只是这个故事,总让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祸海妖姬的通天鬼眼。因缘啊。当然这些话他并不会同陆厢说出口,两人又随便聊了些同今日毫不相干的闲话,程透便把饭菜端上了桌。三人气氛凝重地吃完了饭,陆厢看着平静了不少,他帮青年收拾好碗筷,并对程大掌门就那么坐着干看他这个客人干活见怪不怪。“我了解国英,他气也气不过一个晚上。”站在门口,陆厢高大的身材逆着阳光,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今天打扰了,程掌门。”程透点头恩了一声,程显听连站都没站起来,坐在原地劝说:“小事,床头吵架床尾和。”陆厢难得正了八经地做个了告辞的礼,刚迈出门,又转回身子来问说:“对了,阿姐怎么样了?”程显听想想花匠最后那德行,挑着眉道:“估计是没事。”陆厢点点头,双目似在遐想。半晌,他表情略显古怪地说:“那,明早上要是出了乱子,还请你们师徒二人多多担待了。”师徒俩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可惜陆厢已经走了。不过,花匠跟乱子这两个字搭配起来,可一点都不违和,估计发生什么,他们俩也都能熟视无睹。当时的程氏师徒,丝毫没有料到花匠这个女人,为了她那点小心思,能闹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于是,隔天早上,程显听这厮还在梦里睡的正香时,被一双凉丝丝儿的手不由分说地揪了出来,他眼都不睁,刚要缠上那双手撒娇,却一个激灵——不对,哪儿来的长指甲。程掌门大惊失色,瞬间清醒,吓得睁开了双眼。花匠那涂得惨白的脸撞进眼帘,她的百花盛放抹额没系紧,在跟程显听一拉一扯抢被褥时歪了,露出一点点蜈蚣似的伤疤;红彤彤的俩嘴片子露出邪性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程显听魂飞魄散,拽起被子大呵道:“花匠!你发什么疯呢!程透!程透呢!救我——”花匠贼眉鼠眼,凶神恶煞,一手把抹额拽正,挡住脑袋后面的伤疤。“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了!”“花匠!你别逼我打你!”程显听被她从被子里拎出来,一大摊红绸绫罗不由分说罩上,他终于明白过来花匠唱的是哪一出大戏,差点冷汗都下来了。“你好歹让我洗个脸吧姑奶奶!”花匠似乎觉得此言有理,颠颠儿小跑出去拿了个盆儿,熟练地用饮水符注入清水,咣当一声放到程显听身前。“实不相瞒,程透已经被国英押过去了。”她冠冕堂皇,抻着脖子说,“我这是在给你精心制造刨白心事的机会,你俩趁着今天可以直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我那屋头当婚房正好,花我都给你们摆好了!”“你是不是喝多了?”看她这样,估计今天要是不从,他俩就得在屋里打上一架。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搬出缓兵之计再说。程显听慢悠悠地洗漱完了,从铜镜中看了一眼新郎官扮相的自己,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你消停消停,把我家那个逗急了还是我去哄,他脸皮其实薄得很。”“我觉得他挺平静的。”花匠哼一声,站在程显听后头拿梳子把他头发束上去,颇为得意,“你看我这手艺!论脸,还是你最好看。”程显听天生是一副眼梢带翘的模样,总也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他想了想,程透要是没发火,大抵是真想让花匠过过瘾,倒也无可厚非。权衡须臾,程显听挑眉道:“这样吧,我俩站那儿让你瞧瞧,到此为止了啊。”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妖浪,程显听这样安慰着自己,好整以暇,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一路上阡陌小道,她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些花瓣上去,搞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程显听本来心里忐忑,走着走着便也释然了。他和程透不会有这么一天,权当……假模假样,在走去的路上,体验一回心境罢。清晨好闻的露水味道转瞬即逝,像这个荒诞的今天,转瞬即逝,仅此一次。花匠走在前面,忽然放慢了脚步,低声说:“我知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大概就是你不愿开口的理由。”她今天倒是知道不喧宾夺主,穿得是丁香色的裙子,在晨起浅薄的日光里整个人都淡淡的,恍惚间好似身形都缥缈起来。“可是我觉得,法门千万,当然也会有情这一种。”“我,我其实不懂,是胡说的。”说到这儿,花匠自己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两手搅在一起,站定脚步回了头。“不增不减,对吧?”程显听也站住,点了点头,静听下文。“你心不动,谁又能动呢?”这末冬里,不知何日已有幽香悄无声息吐芳,恬谧摇曳在陌上。那野花真是生命顽强,秋枯春荣,就是烧也烧不尽,稍不留神,便又葳蕤离离。程显听先是怔住半晌,才摇头扬起眉眼笑了。“花匠啊花匠,你——”他一笑,便揉碎了玻璃似的疏离,“真是聪慧。”这凡间好似又开了一扇门,先莫问向何处,天地六合,似真似幻。花匠好似受到了鼓舞,搅着的两手慢慢松开,她嘿嘿着傻笑起来,重新上路,“走吧!”然而程显听没有走,他站在那些花瓣上,眉目舒展,轻声道:“可是花匠,这并非我的理由。”花匠没料到,呆了一下,保持着迈出去半步的动作,定定回头。“父母因缘,师徒情分,天下总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程显听一笑,这笑里没有什么不开心,嘴里又分明是泛苦的。“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花匠收回步子,眼里先是茫然,又被不解填满,“就因为这个?”程显听摇了摇头,“不止。”“那——”花匠刚张开嘴,后面的话却蓦地没了音儿。程显听负手,与她错身而过,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以微不可闻声音说道:“嘘,不能再往下问了。”花匠眼乌子一瞪,张大嘴巴像是在喊,可惜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了眼程显听,薄灰色的头发,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同样俊俏,只是有些格格不入。花匠追上去,用力锤了他一下,意思是:给我解开!第69章 苦扰且说程显听给花匠解开了失言咒,花匠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说些有的没的怪话。程显听耐着性子嗯嗯啊啊了一阵回她,最后也烦了,明目张胆威胁她说:“你再不停我回家了。”“别别别,求你了!”花匠连忙讨饶,从袖子里摸出个红封递给程显听,“给你,讨个彩头。”程显听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了一看,里面居然是莲子糖。他捏起一个吃了,挤兑道:“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是长辈啊?”“我哪儿敢在您老人家面前造次呀。”花匠立刻怼回去,程显听心道你造次还少,悠悠地捏紧那红封不说话了。到了花匠家门前,程显听倒吸一口凉气,吓,真像回事啊!院子鲜花盛放,腊梅幽香,花枝系上了红布绸缎,金红相交,看着吉祥。房门打开,贴了俩喜气洋洋的大红字,门口挂上了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红绫绸,大白天的还煞有其事挂了俩上回用剩下的红灯笼。花瓣一路撒到了屋里,正堂摆了俩圈椅,中间的桌上隔了两杯茶。程显听仔细一看,那圈椅上端端正正放着个牌位,上书——无名派列祖列宗。简直是反了天了!程显听当即站住脚步,一把扯住无知无觉的花匠,毫不避讳、指着那牌位大声道:“花匠!你疯了!这是能瞎胡搞的事吗!”花匠自知理亏,被他吼得矮了一截,又不甘示弱小声说:“那咋办啊,不能我坐那儿吧……”“没有这一出!”程显听斩钉截铁把手一挥,佯怒道,“看你也看够了,我领程透回家了!国英呢,平时稳稳重重的,这档子跟你瞎闹什么!”结果,话音刚落,国英推着程透从里屋闪了出来。青年满脸是生无可恋,套着一身明显不是婚服,而是拿花匠那些红红紫紫的衣服凑起来的“东西”。花匠的衣服嘛,他穿在身上绷得紧紧,腰身儿倒是看着比往前更窄了。更夸张的是满头钗钗环环,平时倒没发现花匠有这么多金饰,大抵是她也觉得用自己惨不忍睹的上妆技术给程透改头换面不太妥当,就给他点了点口脂,红艳艳的颜色衬得青年嘴唇很薄,又明艳了不少。程显听五雷轰顶呆在原地,倒也不怪他徒弟不反抗,国英在他身后贴了定身符,程透能挣脱才怪。国英看一眼被折腾了半晌的师徒,显然也有点过意不去,却还是硬着头皮把程透推到了正堂中间,捂着头说:“对不住了,就闹这么一回,事后我登门谢罪。”程透瞥向程显听,眼里分明写着“师父救我”。程显听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从混乱状况中理出一丝头绪来,面向花匠,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威胁道:“你赶紧的,我真要生气了!”花匠嘿嘿嘿笑着,躲闪开他的眼睛,“来都来了……”她眼睛这么一侧,程显听便看见花匠眼白里密密麻麻的血丝,和脖颈上泛黑的血管。都是入魔的征兆。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刻里,程掌门蓦地心软了,放开她叹了口气,松口说:“就这么一回,我俩站在正堂里让你看看,行吧?”花匠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好。程显听给徒弟递了个“师父无能为力啊”的表情,稳步走近正堂。师徒俩并肩站在立有“无名派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程显听满心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就是做梦都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穿着喜服,和程透站在高堂灵牌前,演一出荒唐。他侧着眼看程透,程透盯着牌位,神情有点恍惚。一晃神的功夫,花匠和国英一左一右把他俩拽过来面向大门外面,程显听右眼皮突兀地跳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花匠屈膝猛地在他膝盖后面顶了一下,程显听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程透倒还好,国英脚快,立马踢了个软垫过去,青年不偏不倚地跪在了上面,但表情已经从麻木变成大惊失色了。程显听自顾不暇,因为花匠在他后面中气十足地喊道:“一拜天地——”“花匠!!”程显听这个惊慌失措的花匠还没吼完,她已经压着他的头腾地按了下去,程显听哪里敢和他们真动手,一眨眼的事儿,这个一拜天地就完了。花匠拽着他肩头的衣服腕子发力,把人调转向着圈椅上的牌位,再度高声道:“二拜高堂——”再喊完这一嗓子,花匠抓着程显听衣服的手根本没松,手腕一翻,程氏师徒俩就面对面了。猝不及防,程显听看见了青年眼里的惶恐,定身符让他只能任由国英摆布,却不会限制他的表情。程透紧咬着下嘴唇,脸上与其说是恼,不如说是惊惶无措。淡红浅晕让青年含霜的眉眼化了,化成一滩凉丝丝的水,一下淌进了程显听心里,叫他五脏六腑抽了下。忽然这荒唐沉敛了,种种汇在心头,程显听不知怎的就闹心起来,脸上那些诧异顷刻也收了起来。花匠站在他身后看不见这幕,但国英却瞧见了,他心中一动,按住程透的手立刻松开。花匠本来要按着程显听喊“夫妻对拜”了,终于有点眼力见的瞥见助纣为虐的国英松手,也迟疑着抽手,刚要问,程显听已经站了起来,两手拂袖,转过来对花匠道:“闹够了吗?”花匠后知后觉地发现程显听表情不太对,不敢说话了。程显听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拜拜天地父母也就算了,最后这个可不能再继续下去。”说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了程透身上的定身符。那符咒在手里烧作一团,化为青烟,他伸手把徒弟拉起来,看也不看他,径直朝门外去。“走了,回家。”程透刚从定身符里脱身出来,脚是麻的,踉跄一下,但程显听全然不停下来等他,而是大步流星地拽着人往前走。国英看一眼花匠,低声道:“阿姐,你等着明天我们以死谢罪吧。”再说师徒俩这边,程显听一路沉默,程透被捏住手腕跟在后面,他几次想开口叫师父停一下,都又咽了回去。就在这时,程显听松开了手,程透不由地想抓,但扑了个空。就是从背影,青年也能看出来师父恼火了,但不是为花匠胆大包天的玩笑,而是别的什么。大抵是忘了自己嘴上还有口脂,程透拿手背蹭了蹭,难得有点忐忑。程掌门这次恼得很明显,因为他进屋时是用脚踹开门的。程透刚跟进屋里,程显听却顿住脚步旋身,搞得青年差点撞上。他盯着他看了须臾,缓缓笑了一下,伸手就托住了程透的下巴,拿手背在他嘴角上蹭了一下。“把你嘴上好好擦干净。”程透不动,反抬眼看他,定定地问说:“你生我的气了?”“我没有。”程显听蹭完了却不松,扳住他下巴的那只手有点用力,“我生你的气做什么?”程透被他捏得有点疼,眼睛一瞥扭头想挣,“松手。”程显听置若罔闻,程透嘴上那点胭脂被蹭得晕出去,薄唇上倒还留了点透亮的水红,嘴角斜往上是口脂留下的红痕,他眼里那些不安还没彻底藏好,狼狈不堪中有种奇异的美感。“你害怕什么?”他捏着程透下巴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迫青年抬眼看他。程显听到底比他要高,垂眼笑时那带翘的眼梢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让人先感到了些危险。程透就是这样的人,越同他横他也越不怕你,当即最后那点没散开的惶恐都退了,凶巴巴地睨向师父。“你害怕什么呢?”程显听又问了一遍,胳膊上了点巧劲儿,把徒弟又拽近了些。他愈看程透那样子愈心里乱糟糟,往头上涌着,反倒笑了,压低的嗓音听来便有些威胁味道。“你再瞪我。”“我没瞪你。”程透吸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程显听更不满,扳着青年下巴的手又往上抬,“看着我说。”每每此时,程显听总会想起小狼尖利利的犬齿,摸上去刺得手疼,但有种莫名的快感。程透只得睁开眼睛看他,两个人拿眼神较劲,无声地对峙着。程显听心底拿他没法儿,再生气最终还是气到自己头上,打他舍不得,更何况这事全是花匠的锅,打他做什么?骂到最后他心疼,一看他那倔样子,又张不开嘴。程显听在心里默念了几句这都是我要还的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了手。程透揉了下自己的脖子,程显听却再不看他,背着手转身就要回屋。青年脑袋一热,总觉得这事不清不楚,还没个结果,张口喊住他道:“站住!”但程显听没有停下,进了自己的卧房,狠狠摔上了门。进屋后,程显听自己坐在床沿边上调息半晌,就差盘腿打坐了。他把心里那股无名火强浇灭下去,走到铜镜跟前,望着里面那个人影却又开始自己跟自己生气。程透那个表情,到底是在想什么?论相貌,倒非自夸,凡是容颜姣好者必有自知之明。程显听的脸,仙岛上挑不出来比他好看的第二个。铜镜里的人影轻轻眯起眼,似笑非笑。他怎么就这么不情愿,是我不够疼他吗?程显听当然知晓程透也对他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才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程透的惊慌就像一把小刀子,横竖一圈,最后挫在了自己身上。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