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童溪压着喉头的哽咽,“然后呢?”“然后没死成,被人救了,漫无目的地活了半个月。再后来就碰见了韩怀公——”碰见韩怀公的时候,那位毕业没多久,拼了个假期跑出来自驾游,一路玩得high却碰见半死不活的穆逸舟,很诧异地停留了一晚。也许是阅人无数的目光使然,韩怀公发现这位消沉的青年身上有独特的气质,很感兴趣于是闲聊了半夜,从最初的自说自话,到慢慢撬开穆逸舟的嘴。再后来,韩怀公联系朋友,介绍了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甚至暂时放下工作陪他就诊。死过一次的穆逸舟也在那时触底反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过去所有的光环、包袱都被抛在身后,那时候的他只是他自己,一无所有,哪怕是靠刷盘子挣几块钱都是收获。一件件小事被轻易做到,穆逸舟也终于找回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只是状态依旧很差,被韩怀公托付给朋友,在无人认识的美帝大农村治病、调整状态。基本的生活事务外,朋友还催他健身、学散打。精神上的消沉被药物压制、被运动驱赶,状态也慢慢恢复。在发现童溪写小说的专栏后,许多个难熬的夜里,那个绿色的网站便成了希望。她在那里用文字疗伤,用故事探索另一种可能。他也在那里汲取力量,天涯之隔,闭上眼的时候,仿佛仍能触摸到她的气息。直到两年前的春末,穆逸舟的状态已能照常学习生活,于是返校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去年初顺利毕业,他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却耐不住韩怀公联手创业的邀请,也耐不住对远方那个身影的思念,答应回国。再然后,9月初的那个夜晚,他偶遇了她和杨曦。“那天其实很纠结,理智上,觉得你有人陪伴,我该高兴。但私心里却还是惋惜,甚至嫉妒、后悔。说到底,我仍是个凡人,自私得很。”童溪想起那晚镜前的偶遇,印象仍然深刻。她抬手环住穆逸舟的脖颈,仰头时眼睛湿漉漉的泛红,“好在我们都很倔。”穆逸舟勾唇,吻在她眉心,“这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也是我的。”童溪微微直起身,靠着他的胸膛,缓缓亲吻他。克制着的情绪令亲吻很温柔,渐渐地却失了控制,鼻端是彼此是气息,脑海里一半是对方,一半是前尘往事。种种情绪如温水渐沸,怀抱收紧时,唇舌也纠缠得更紧,像是要抚慰彼此缺位的时光里种种辛苦与煎熬。落地窗外灯光渐盛,苍穹如墨。夜色却格外温柔,叫人忘却世间除彼此外的所有事情。-童溪回到住处的时候,是次日傍晚。漫长的假期后,她消失了一整天,次日上午直接被穆逸舟开车送到报社,领了一大堆任务回家。而穆逸舟这狐狸老奸巨猾,房子的钥匙老早就多配了一把,于是她不用等穆逸舟回来,便自行开门取了行李回自家小窝。结果开门进去没走两步,童溪又呆住了。她和巫文静已合住了七年,都是爱整洁的姑娘,租来的住处也收拾得温馨干净,非常舒适。但一个假期过去后,屋子里似乎乱了很多。沙发上抱枕不在原位,养绿植的水干涸到几乎见底,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童溪悬着颗小心脏,放下行李箱去敲巫文静的门。里面还真有人,巫文静应门的声音有些沙哑,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电脑桌前。床上堆着没洗的衣服,书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跟她平时的状态迥异。巫文静那头羡慕死人的长发随便挽起来,有些凌乱,转过身时,面色也很憔悴。“你回来了啊,玩得怎么样。”如常的招呼,状态却很不对劲。童溪这几天都是用微信跟她联系,巫文静说她加班很忙,聊的内容不太多,也没看出端倪。但看眼前这模样……童溪过去揉揉她的脸,“房间乱成这样,加班加到失去理智啦?”巫文静眨了眨眼睛,“老板是吸血鬼。”“要不要我帮忙?虽然却经验,打个下手没问题。”巫文静摇了摇头,像是很疲惫,缓缓靠在她身上,叹了口气。片刻后,响起她闷闷的声音。“童童,我跟榛子谈崩了。”“谈崩?”“嗯,分了。他既然那么听家长的话,就跟家长过一辈子吧!”巫文静愤懑地道。作者有话要说:粥哥很不容易啊~第44章童溪知道巫文静巫文静最近跟榛子吵架的频率略高, 却没想到俩人竟会闹到吵散的地步,赶紧问是怎么回事。巫文静憋了满肚子的委屈, 拖个小凳子给她, 满心愤懑地诉苦。吵架的症结还在于榛子的母亲。榛子的妈妈几乎没有边界感, 想着儿子快要结婚了, 高兴之外, 事事都要指手画脚。两代人的观念差异和地域差异使然, 许多事巫文静都没法接受。她也没打算妥协。结婚后那么多细碎的琐事, 即使此刻妥协了, 以后呢?俩人组成新的家庭, 自有新的目标去追逐, 有磨合后自洽的相处方式, 一旦外人插手, 定会混乱不堪。榛子妈妈显然没这个意识,打着他们还年轻的旗号,事事都要指点。而榛子的反应,令巫文静很失望。榛子确实对女朋友不错, 俩人在一起快四五年, 他记着所有巫文静看重的日子,精神上彼此支撑,平时相处也很甜,哪怕偶尔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之后,仍能主动来沟通。但他也有很明显的缺点, 譬如拎不清父母与女友之间的关系。以前俩人还是男女朋友,巫文静去榛子家,长辈热情,全家和睦。但到了结婚时,榛子妈妈的手越伸越长,榛子却没觉得是大问题——长辈么,就爱管孩子的事,反正都是小事,退让一步息事宁人就算了,较真只会闹不愉快。这理念差点给巫文静气死。她想跟两边长辈划清边界,经营两人的小家庭,且已处理好了父母那边的关系,榛子却还黏糊不清,任由母亲一步步越界插手,还觉得女朋友不必小题大做,哄着点老人家即可。哪怕巫文静明确了说了想法,他仍未意识到其中分量。于是牵涉结婚的事越多,吵得就越厉害。巫文静性子火爆,忍无可忍之下,直接提了分手。“那家伙就是个王八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拎不清,装什么乖孩子。这么乖就就别结婚了,我不受那窝囊气!谁还没有爸妈,谁还没有原来的家庭,我爸妈可从没指手画脚干涉我的生活,更不会去干涉他!”巫文静痛斥榛子,想到那张脸,却还是忍不住伤心。恋爱这么多年,从校园到工作,感情其实很深了,她吸了吸鼻子,拿童溪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童溪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可能是分手这个提议过于刚烈,榛子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连番联系无果后,直接杀到门口来道歉。谁都不舍得分手,但原则问题上,巫文静还是不肯退让。榛子为之前的吵架道歉,但还是试图劝说,“爸妈也是好意,你既然不喜欢,我会劝着点。不过到时候怀孕生孩子,还是得请长辈来照顾,都是一家人嘛。”“到时候我会去月子中心,不会辛苦老人家!”巫文静红着眼睛,答得却仍干脆,“孝敬父母是一回事,被父母摆布是另一回事,如果结婚,那就是我俩的小家庭,是从原来的两个家庭脱离出来的,我们自己做主!想不清楚这个,别来找我!”榛子若有所悟,回去继续琢磨。童溪躲在屋内断续听了全程,觉得这道坎跨过去,俩人应该就能修成正果了。-这世间的悲喜并不一定相通,每个人的际遇也迥然不同。巫文静和榛子顺利谈了几年恋爱,走到了结婚前的最后一道门槛,前路未知,童溪跟穆逸舟却在数年分离后,跨过隔在中间的深渊,拨云见日。忙碌的一周后,周末童溪抛下穆逸舟,带巫文静出去散心。穆逸舟对此颇为不满,等巫文静的状态恢复了些,便抢先预定了童溪的周末,带她去刷文保。那地方不算太远,一个上午足够,俩人吃了午饭,下午空闲,索性掉过头,开着车直奔八大处——那儿是每年必去的地方,也有许多东西可看。已是秋末,天气渐渐凉快,十月下旬正是赏秋的好时节。满山松柏苍翠,登高望远,能看到夹杂其中的疯了的红叶,也有一片片的金黄色,不知是银杏还是什么树。秋高气爽,太阳晒在身上也不算热,慢吞吞逛一圈,有许多古物可赏。灵光寺里有佛祖舍利子,香火也很旺。童溪每回到这里都要拜一下,穆逸舟在旁陪着,看到有人抽签问卦,含笑睇她。“不去求个签吗?”“不求了。”童溪走出大殿,翘着的嘴角不无得意,“之前毕业游的时候求过一次,上上签。求签的频率可不能太高了。”穆逸舟挑眉,“求到了什么?”“呃——”童溪顿了下,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往前溜,“忘了。”忘了?才不信!分明记得是上上签,怎么可能忘了内容!穆逸舟身高腿长,两步赶到她背后,伸臂一拘便将她捉到怀里,清隽眉目间张狂微露,仗着健身练出的小肌肉威胁,“快说,不然待会开车到野外,把你吞了。”什么嘛!童溪脸红,试着挣扎却徒劳无功。穆逸舟本来就长得高,练散打的同时也了解过格斗的技巧,捉她跟玩儿似的。何况,即使已经痊愈,回国后的这一年多他也没放下健身,公司的健身房里有他的装备,住处也单独开辟出一间健身,每天花一个小时,练得腰腹劲瘦,胸膛有力。童溪不自觉脑补了下被他生吞活剥的场景……咳,佛门净地,还是不该乱想。童溪羊入虎口,反抗无能,惨的是刚参加工作还没来得及买车,不得不委身于穆逸舟车中。没了外面的众目睽睽,穆逸舟更加肆无忌惮,轻易逼得童溪招供,拿出那张姻缘签。穆逸舟看了,很满意。回去的路上经过超市,专门去买了些蔬菜鱼肉,打算给童溪露一手、之前去雾灵山露营时,韩怀公说穆逸舟厨艺了得,童溪还不信,没法想象穆逸舟这种高冷清隽、智商超群的人做饭是什么样子,直到此刻——菜刀在砧板上翻飞,葱姜蒜被迅速剁得细碎,肉片得厚薄适中,按用途分装在碗里,看手法就很娴熟,比起巫文静也不遑多让。童溪只能瞅着机会打下手,自惭形秽。穆逸舟在枫华小区的住处是临时租的,厨房里没工具,这次来的是他在公司附近的房子。所谓重新装修自然是骗人的,屋里的这套精装诞生没两年,还漂亮得很。童溪暂时闲着,在客厅溜达。厨房里是油锅爆炒的声音,香气从门缝里散出来,勾得人嘴馋,等穆逸舟一声令下,她便进去跑腿,将盛好的菜端到餐桌摆好。还别说,每盘菜都炒得像模像样,色相俱全,偷着尝一口,味道也很好。童溪觉得自己眼光可真好。穆逸舟简直是个宝藏嘛!心里感慨着,又忍不住跑到厨房帮忙,很快菜汤俱备,米饭喷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童溪主动承包洗碗,穆逸舟在旁帮忙,忙活完了躺着听会儿歌,童溪缩在沙发里懒得动弹。穆逸舟自制力却很强,怕饭后躺着积食,撺掇她到楼下散步,童溪茶足饱,哪肯动弹?连劝三次,她在沙发角落越缩越紧。穆逸舟没脾气,索性挪过去,倒在她身旁。“不想动,就一起躺着。”低醇的声音,带几分无赖。他进屋后只穿了件居家的短袖,手臂胸膛的线条被勾得得恰到好处,修长的腿往她腿上一搭,男人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将她裹住。童溪退无可退,稍稍转头便对上他的眉眼。深邃如渊潭,意味深长。在她愣神的功夫,他忽然凑过来吻住她,身躯一翻,将她困在怀里。气息交织,胸膛滚热,相似的情形勾起脑海里的某些记忆。是穆逸舟讲述往事的那晚,缠绵的亲吻变得炙热,而后激烈到难以自控,从落地窗边到沙发,再到卧室,当时满脑子都是他,事后却记得所有的情景。而此刻,他的呼吸分明异样。童溪赶紧推他的胸膛,“好了好了,我投降,去散步吧。”“不去。”穆逸舟的声音含糊,简直冲击理智。童溪没办法,拿脚踢他的腿,那位却无动于衷,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肆意攫取。被侵占的唇舌终得自由,童溪赶紧说:“我得回去了。”穆逸舟动作微顿,“回去?”“嗯。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巫文静跟榛子谈崩的事穆逸舟当然知道,上周童溪还因此丢下他,空闲时间都拿来陪好友。当初他跟童溪分手,是巫文静陪着童溪一步步走出阴霾,到如今,穆逸舟也不好霸占着童溪,放任人家姑娘独自在家黯然神伤。欠了债得还,可真头疼。穆逸舟深浓的眸色稍稍收敛,将她眉眼打量了片刻,而后一笑起身,“那走吧,我也打算回去。”吻得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唇,忽然又欺身凑过来,故意问道:“还有,你脸红什么?”他觑着她,声音低哑,笑容玩味。童溪被调戏得微怒,咬牙道:“吃多了,撑的。”作者有话要说:才没有多想,哼第45章感情复合之后的穆逸舟算得上春风得意, 事事顺遂。公司里,陈漪却有点灰头土脸。上次被韩怀公批评得红着眼睛出办公室后, 陈漪便觉得苗头不对。韩怀公这人雷厉风行, 有手腕有人脉, 脾气却也不差, 对员工宽柔相济, 很少对谁疾言厉色。对于时常跟随左右应酬的她, 更多几分耐心。陈漪自认为, 公司里除了挑技术大梁的穆总, 她也算得上是臂膀。但慢慢地, 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韩怀公的态度恢复如旧, 在同事跟前比较给她面子, 但工作却在慢慢变化。起初是以公司扩张、人手不够为由找了个新的hr, 分担她手头的工作,还给了她高级经理的头衔,涨了不少薪水。那女生工作过两年,做事很麻利, 对她也恭敬, 一口一个“漪姐”,跑腿办事毫不含糊,很快就熟悉了工作。陈漪还挺自得,觉得马上能从具体事务抽身,转向管理层。有次跟人闲聊时,听说韩怀公在挖人资和媒体方向的人才, 还以为是捕风捉影,没当回事。结果没过两天,韩怀公又给她添了个副手,负责品牌推广和媒体对接之类的事。一个月内连添两个新人,原本忙碌的陈漪忽然就闲了下来,在一群奋斗的技术、产品和运营人员里格格不入。更让她不安的是,陈漪发现她不止上班期间闲,下班了也很闲,连着两周每天准时下班,一次都没跟韩怀公出去应酬,甚至完全不知道他的行踪和打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当韩怀公再一次单独出门谈事,完全没跟她打招呼就将事情迅速推进时,陈漪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被架空了。这之后的走向,陈漪几乎能够猜测出来——等新员工能扛起担子的时候,要么她主动辞职,要么韩怀公找个理由辞退她再给点补偿,如果她非要厚着脸皮赖在公司,工资待遇肯定也会降回原位,没有任何前途。韩怀公交友遍布各个行业,公司的法律顾问就是位经验丰富的法学院高材生,想打发她很容易。这让陈漪非常沮丧。在连续几个不眠之夜后,陈漪不得不承认,问题可能始于她对穆逸舟的执迷。在竹里时,韩怀公就曾警告过,公司可以没有她,却不能没有穆总。只是她没太当回事,自以为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也许就是这点上犯了韩怀公的忌讳。陈漪一页页地翻看公司群里的记录,长长的几千条,她都没舍得删,里面偶尔会有穆逸舟出现,言辞简短,却能让她翻看无数遍。那个男人禁欲清冷、克制自持,有学识、有能力、有身材、有气质,她想要的东西他都有。她认定那男人可遇不可求,不惜赔上这份工作。结果她真的赔了,却一无所获。陈漪病了一场,痊愈后回到公司,试探着跟韩怀公提辞职。意料之中的,韩怀公答应得很爽快,破例给了她六个月工资的补偿,又签了份保密协议。随后是为期一周的工作交接,她彻底离开这个蒸蒸日上的创业公司。直到此刻,陈漪才觉得不舍。甚至后悔为色所迷,白白耽误了前程,人财两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陈漪在咖啡店苦思良久,然后给杨曦打了个电话。-杨曦已经有一阵没跟陈漪联系了。自从那次陈漪深夜合谋却被泼冷水,杨曦就很少再收到陈漪的骚扰,偶尔看到她发来的微信,也只会简短地回复。追求失败,生活却还得继续,杨曦看得开,全心扑在工作上。看着陈漪锲而不舍的两通电话,杨曦叹了口气,无奈接通。“陈大美女,有急事啊?”玩世不恭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情场受挫的丧气。陈漪自愧不如,尽量让语气轻松,“确实有事相求,不过放心,跟童小姐无关。”杨曦觉得意外,“哦?难得。”陈漪这次约杨曦还真不是为了打听童溪的消息,看到穆逸舟发的那条朋友圈时,她便知道希望渺茫,在被韩怀公隐晦地辞退后,更是彻底斩断希望。这次约杨曦,只是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能够喝两杯酒聊聊天,吐一吐口水。杨曦工作不忙,没拒绝。说起各自的失败,杨曦拿得起放得下,愿意祝福。陈漪却没那么看得开。“我不甘心!”她端着酒杯,指甲涂得艳丽漂亮,口红留在杯沿,一头波浪长发打理得如同黑缎,即使垂头丧气,也不忘精心装扮。从沉迷男色的盲目里清醒,陈漪终于意识到她的处境,“男人没追到,工作都丢了。为个男人,我tm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简直是脑子被门夹了。”“不是说不怕丢工作?”杨曦挑眉。“那时候脑子进水!”陈漪恨恨。杨曦觉得这人也是有趣,当时奋不顾身一往无前,如今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倒是摔醒了。遂好整以暇地喝酒,听她下文。果然陈漪是有打算的,“工作丢了只能再找,但是男人——杨总,你可得帮忙。”“我能帮什么。”杨曦差点笑出来。“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呗。穆逸舟那种人不属于我,那就找个我能拿下的,不用多帅,有本事就行。杨总身边都是这种朋友,总能找到合适的吧?”陈漪笑了笑,眼波流动,艳色照人。杨曦“咕噜”吞了口酒,目瞪口呆。这是终于放弃高岭之花,打算找个有钱人嫁了的意思?他当然不会明着拒绝,于是打个哈哈,“行吧,但质量我不保证。”陈漪没指望他真的帮忙,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于是举杯碰了下,“能牵线就行,多谢。”吃完饭,俩人一起往外走。陈漪跟韩怀公四处征战,有见识也有积蓄,挑的地方也是低调而不失逼格。出来的时候,迎面两个男人走来,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一看就是有钱人,两拨人在旋转门前遇见,来人一眼就认出了杨曦。“嘿,杨曦,好久不见。”“范哥!”杨曦也挺诧异,“你回来了?”“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没碰见。”范哥名叫范博文,二十八岁,是杨曦的师兄,学经济的。笑着招呼后被旁边的美女吸引,看了一眼后神情稍顿,随即向杨曦道:“约人在这儿吃饭,时间快到了,回头约啊。”“回头约。”杨曦摆摆手,潇洒出门。饭店里面,范博文却没急着走,回头看了两眼那位妩媚艳丽的美女,捅了捅同伴,“那美女……是不是姓陈,好像在哪见过。”“我也觉得眼熟,似乎是……”“韩怀公!”范博文拍了拍脑袋,猛然想起来,“韩怀公的员工,好像带着去过饭局。”旁边男人一笑,“怎么,你看上了?”看上她吗?长得艳丽、气质妩媚,确实是个勾魂的女人。不过——“没准儿她能给我一份礼物。”范博文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只等那俩人的身影消失,才匆匆去赴饭局。晚上他就加了杨曦的微信,寒暄近况后,顺便提起陈漪,说觉得她很漂亮,想认识做个朋友,请杨曦帮忙牵个线。杨曦当年跟他交情不错,得知他在一家券商公司,没了顾虑,随手组了个局。当晚,范博文便加了陈漪的微信,陈漪欣然通过。-陈漪一向自负美貌,但再怎么自负也没想到,仅有两面之缘的范博文竟扬言要追她。而且这还不是说着玩玩。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范博文送花、送包、送衣服,甚至试图送车给她。至于他本人,七分的相貌加上九分的打扮,干净利落,有模有样的,比不上穆逸舟那种男神,却也不比杨曦差太多。甚至他比杨曦更懂女人的心,舍得花心思。陈漪有些心动。这个男人有钱、家底子不薄,颜值不低,身材也不错,在陈漪碰到的一众追求者中,算是居于上游的。至于感情方面,范博文倒很直白,谈恋爱嘛,在他眼里无非见色起意、日久生情,看对眼了组建新家庭,往后各玩各的也无所谓,只要彼此撑着门面,他不会亏待妻子。坦诚得让陈漪惊讶,却也觉得有道理。这世上确实有穆逸舟那样的男人,却如凤毛麟角,陈漪长这么大,就碰到那么一个。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教训惨痛。陈漪貌美擅交际,有意识拓展出的圈子多是有钱人,会留意的男人就三类。一种是类似韩怀公那种,偶尔会起兴致玩女人,但结婚必定找门当户对。一种是捧着颗真心,满口的深情,能力和前途却很欠缺,撑不起她想要的生活。还有一种就是范博文这样的,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只是专情这玩意,彼此心知肚明——完全看心情和缘分,谁都不能保证。陈漪攀不上第一种,也不信第二种能真的深情不移。就只剩最后那种,至少能保证她活得轻松。若是错过,她没两年就得三十,未必还能钓到这种质量的。何况范博文确实很会哄她开心,成堆的礼物和甜言蜜语送过来,再冷静的人都能飘起来。犹豫了好多天后,陈漪终于下了决心。她答应了范博文的追求。拿着韩怀公补贴的半年工资,陈漪也不急着找工作,先趁热恋享受生活。童溪跟穆逸舟碰见她时,就是陈漪在跟范博文约会购物。挺高档的商场,衣服标价没低于四位数的,童溪来这边挑晚礼服,陈漪却是挽着新男友的手臂,来给衣柜挑选新宠,手里已经攒了一堆袋子,衣服裙子随心挑选。两对人在拐角处碰见,各自顿住。陈漪在僵硬了一秒后立刻披上战甲,笑容妩媚地跟两人打招呼。童溪淡淡应了声,穆逸舟却没动。他原本温和的气场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凝住,冷眼盯向范博文,气压骤降。那男人也看着他,略微油腻的脸上神情冷淡。俩人打量彼此,有积年旧怨似的,暗流涌动。第46章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陈漪。她久经沙场, 剑拔弩张、笑里藏刀的场面没少见,这情况更是小case, 目光扫过两人, 然后挽紧范博文的手臂, “怎么, 都认识啊?”见那位冷脸没说话, 又笑吟吟看向穆逸舟, “真巧啊穆总, 你们也来这边逛, 这是我男朋友。”“恭喜。”穆逸舟声音清冷。不算友好的回应, 陈漪有点尴尬地理了理头发。但这一声至少稍稍融化了冻住的氛围。范博文轻咳一声, 往前伸出手, “穆逸舟, 好久不见。”穆逸舟瞥了眼,仿佛是嫌恶地皱了皱眉,对那只伸出的手视若无睹,揽着童溪绕过两人, 目不斜视地走了。剩下范博文僵在当场, 整个人被扔到冷冻箱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回过味时遽然扭头看向对方。而穆逸舟已经走远了,陪童溪去看一条裙子。认识这么多年,童溪还是头一次看到穆逸舟这样无礼,他确实曾骄傲张狂, 却从不傲慢无礼。但刚才那氛围,显然是有故事的,她挑了件长裙随手往身上比了比,说:“刚才那是谁啊?看你俩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确实有过节。”穆逸舟淡声。童溪睁大了眼,随手放回长裙。穆逸舟看她对这个店的风格不太感兴趣,于是揽着往外走,“那人叫范博文,也是c市的,高中跟我同班。后来——”他顿了下,眸色晦暗,“我妈的案子牵扯到他家,范博文那时候在国内,为了推卸他爸的责任,曾出庭做过伪证。”“没有申请重审吗?”“还没找全证据。”穆逸舟摇头,“我当时在国外,没参与案件审理,回国后才知道有这事。也找了律师,事情隔了好几年,很多证据已经毁了,找起来难度太大,进展特别慢。刑事案件里作伪证是会判刑的,范博文很谨慎。”他说得轻描淡写,童溪却是心惊胆战。——长这么大,她连民事诉讼的案件都没沾边过。穆逸舟没比她大几岁,却曾在生死边缘游走,在暗潮里穿行。让人心疼。童溪甚至没敢问另一个问题。当时的穆逸舟身在国外,外公因突发心脏病而过世,留在c市打理一切的穆知非呢?是不知情,还是夫妻已反目成仇,没打算去惹麻烦?如果穆知非不知情,这么隐秘的事,穆逸舟又怎么知道?她看了眼旁边神情沉郁的穆逸舟,暂时没开口,只握紧他的手。-迥异于穆逸舟的蛰伏,范博文在陈漪跟前是另一套说辞。在陈漪问及两人的古怪关系时,他将责任全甩到了穆逸舟身上。“别看穆逸舟一本正经,在公司多厉害似的,其实小肚鸡肠得很。你也看见他今天在商场那德性了,握手都不肯,整得多大仇似的。”范博文躺在沙发里,点了根烟慢慢吸,“他是我高中同学,后来因为他妈的案子,掰了。”“不至于吧?穆逸舟他还挺……”陈漪本想说他挺公私分明,看着男朋友那脸色,却还是没敢说出口,适时折转了态度,问道:“怎么回事嘛?”“他妈贪污、行贿,被抓了,差点连累我家。穆逸舟就为这个迁怒,记恨我呢。其实全是他妈咎由自取,案子审理得清清楚楚。”范博文眼光闪了闪,自我说服般抬高声音,“关我屁事!”陈漪打死都没想到还有这事。但事已至此,穆逸舟和韩怀公都成过往,她能抓紧的是这张房票。于是安慰道:“算了,不值当生气。”范博文瞥了她一眼,女人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潮漉漉的披在肩上。她穿了件很性感的丝绸睡衣,薄薄的料子很柔顺地贴在身上,将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低胸领口里风情万种。自从追求得手,这女人倒是越来越主动了。范博文深吸了口烟,觉得时机已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