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竹带来镇北将军府的二百六十四人战死四十八人,九十二人重伤,剩下人皆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她不过是去了趟城楼打开城门迎了江忠入城。来回一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又想起她的对手不过是桃花姑娘,怎么人家演了一场戏她就放松警惕了呢?!下一步的对手就是右相,那位在胡国官场表面和稀泥,实则几乎要控制了整个朝野的男人,她还能赢吗?输了配上剩下兄弟们的命吗?从后院走到前院,从庆幸到自责,看着血流成河的镇北将军府,看着重伤仍咬牙忍痛的侍卫们,看着江忠一身未染一丝血腥的军装,她心里发苦。似有所感,正和下属交代任务的江忠忽然回头,看见他的傻女儿眼眶溢满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快步到江白竹身前,拥她入怀。情绪彻底崩溃的江白竹抵着江忠的胸口肆无忌惮地哭着,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不甘和胆怯都一股脑的宣泄出来。江忠笨拙地顺着江白竹的背,感受到她压抑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女儿真是难哄啊,他有点儿想顾颜了。哭了没一会儿后,江白竹便抽抽嗒嗒地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抽了个大鼻涕,便彻底好了,红红的眼睛撞进江忠关切的眼神中,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江忠见他傻女儿哭了会儿就自己好了,心下一松,朝她点了点头便继续去忙了。天色渐亮,没过一会儿晨光便照进了院落,让浓重的血腥味散去了一些,鏖战一夜大家都累了,尤其是黑衣侍卫们,彻底的放松让他们更加疲惫,他们躺在镇北将军府的客房和后院的空房间中沉沉睡去。在晨光彻底撒遍这片土地时,李义和林宣回来了。城中两万兵马分散在城中各处,他们主要负责凤州城的守城和巡逻,真正完全听从右相女儿命令的也只有今晚来营救她们的那五百人。而城外的兵马见林宣和李义带着兵符传令,便无视了程松围困凤州城的命令。他们认为这只是场演习,而兵符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镇北将军输一场演习也无伤大雅。不管日后这些人听到凤州城今夜兵变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此时林宣和李义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两人兴奋地下马准备向江白竹邀功,却见到府中满地还未清理的斑驳血迹,和一排排没了呼吸的战友。“你们回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叶瑾明:岳父是不是抢我戏份了?江忠:出门半天,想媳妇了!☆、愁人这还是江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儿的伴读, 初听闻时心里多少有些嫌弃,他不能给小竹女儿的身份已是自责不已,对于需要女儿提点和操心的未来属下那更是看不上。奈何是他小舅子选的人, 这京都估计也没人能比这些少年郎们更优秀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到底还是他女儿太优秀了。但此次接触这三人, 却觉得他小舅子的安排是对的, 这三人虽武功不高却各有所长,重要的是, 他们对小竹是真的忠心,同时也有慈悲心肠。看着李义和林宣眼中的不知所措和自责, 他觉得心安,这样的人或许没有倾世之才, 但绝不会背叛小竹,虽有不足却也算合格了。他不吝啬给合格了的女儿伴读们一点儿眼神,和他们打招呼道:“你们回来了。”林宣和李义被唤回了魂,立马收敛神色上前行礼:“大将军。我乃小王爷伴读林宣(李义)。”见两人态度恭敬, 心下又满意两分, 点了点头后吩咐道:“凤州城之事已了, 昨夜幸苦你们了,便自去歇息吧。”林宣和李义二人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跟着引路的侍卫去了后院一处朴素的小院子,虽没什么装饰但也干净整洁, 昨夜宾荒马乱想来大一些的院子都乱糟糟的,能腾出此处给他们已是不易。侍卫见两人满意便退下了,院中只有几个惶惶不安的下人, 两人只当看不出他们的害怕,吩咐他们准备热水和吃食,准备换洗衣衫,铺好床铺。下人们得了活立马忙了起来,心中不安少了一寸,最起码他们现在还算有用,那就不会要了他们性命。现在能活着就有希望。右相夫人虽然没什么政治头脑,但御下极严,镇北将军府的下人们□□的那是一等一的好,干起活儿来井井有条,即使院子里就几个人但也把活儿又快又好的做完了。林宣沐浴完后进了屋,随意地和伺候的小厮说道:“我今早刚来府中,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正在倒水的小厮一晃神,提着的茶壶失手落在桌上,虽晃荡了两下稳住了,却也漏出了不少茶水,小厮慌了神,立马下跪磕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望大人饶小人一命——”“好了,起来吧。”林宣无奈说道,想他的相貌在京都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闺中少女,谁家夫人看到他不夸一句仪表堂堂?结果今日一句话吓哭了人家小厮,真是……“你看我像喜欢随意打杀下人的人吗?我就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罢了。”见小厮只擦了擦眼泪也不起身,林宣扶额道。会杀人的主子是不会和他浪费这些口舌的,小厮心下大安,连忙起身给林宣行礼,稳了稳心神答道:“小人之前一直在大小姐外院伺候,昨夜出事之前被调去了宴会帮忙,起先出现骚动时还好,宾客虽慌了神却也在殿中坐着,当时小人负责给他们端茶递水。可没安稳一会儿便又冲进来一群穿红颜色盔甲的人,几乎杀光了所有宾客,我躲在茶水间的柜子里,本以为难逃一死,不想等了许久后被穿着黑色盔甲的人找到了压到了这里,之后就是今早见到两位公子了。”答完话后小厮便拿了块抹布把桌上的水渍细细地擦干净,朝林宣行了礼后便告退了。大概知道昨夜发生什么的林宣低沉着脸躺上了床,只盯着窗帘上被微风轻轻吹起的穗子,过了许久终于睡去。林宣醒来时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穿戴整齐后便和李义被黑衣侍卫领着去了另外一个差不多状况的院落,这是江白竹临时睡觉的地方,他们中午也会在这里用午膳。这是他和李义回来后第一次见小王爷。明明不过半日却因为昨夜的状况让他们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愧疚感作祟罢了。两人整理好情绪进了院子,便见小王爷在院中和随风说着什么,看见两人后便招手让他们过去。江白竹今早就听到侍卫禀告说他们二人已经回来了,想着自己和他们都一夜未睡,着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所以便没有去见他们,此时见面便立即招手让两人过去,他们接下来的对手是右相,这意味着他们还有更大的对手在等着他们,不可懈怠。因为心头装着事,江白竹便忽略了两位队友一丝不自然的状态,不过就算她捕捉到了两人的想法,她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安慰的话,江忠说得对,这种心理上的负罪感是需要他们自己迈过去的。虽然他们会努力避免,但谁也不能说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他们不仅身体素质和思维模式需要锻炼起来,心态也很重要。“此次城外兵营传令,你们做得很棒。城内因为疏忽出了状况,我想大概状况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再和你们仔细说说细节,希望下次我们能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于是接下来一直到用午膳的时间都是江白竹在复盘昨夜的细节和状况,然后随风补充她离开时候发生了什么,最后总结此次意外发生的原因。一目了然,他们被一开始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在程松被绞断手之后以为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以为城中两万兵马他们没办法调动一个,以为桃花姑娘狗急跳墙勾-引江白竹,以为右相女儿一个女子没有办法调令士兵。归根结底,是他们想当然了,说句不好听的,太自大了。如果江忠当时没有下令全速进城,而是耽误了些许时间,那是不是江圣凌、随风和叶瑾明,还有那二百多将士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直到上桌吃饭,几人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回到了十日对阵演习结束那晚,却又不一样,那天他们没有失去兄弟的后怕,只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已。江忠和叶瑾明状态良好,但都不打算劝说四人,这可能是他们凤州城一行中最大的收获,他们还是自己体会领悟最好,旁人说再多不过是为他们寻借口罢了,但这不是他们需要的,坚不可摧才是,运筹帷幄才是。第二日一早,用了早膳后一行人便出发回京都,顾长安的口谕第一日下午便传达了过来,命他们将程松一家和钱宏押送进京,其余府中人等人就地圈禁,李义的父亲中郎将和一位刚调到京都的地方官员昨日也随着圣旨到了,他们将暂时接手凤州城的管理权,至于是否能在此处任职就要看江白竹他们进京后的表现了。若是凤州城一事能将右相定下死罪,凤州城自然就是保皇党的囊中之物,暂时管理就变成走马上任;若是定不下来,那别说凤州城,就是京都的官员都会觉得顾氏江山命数已尽。而他们在凤州城一行耗时七日,算算日子,梁国使团十日内必定进京,右相需得在此之前拿下。人家权斗十几年的都有,而她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就要让右相进大狱,甚至人头落地,想想江白竹就觉得愁。☆、何为情深似海江白竹一行因为需要押解犯人, 速度并没有之前快,早上出门,天快黑了才到京都。他们这一路走得甚是无趣, 可右相一脉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光是钱宏和程松便罢了, 他们还能安慰自己仅仅是他们和小王爷之间的矛盾,可是还有入云阁里那么多官员啊!听闻文成公府长公子和户部侍郎皆在押送之列, 京都谁人不知小王爷伴读有位是文成公府的小公子,这样的关系都没能让他兄长被放, 那就说明此次必定是大问题!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希望得到右相的保证, 同时也暗暗希望只是他们想多了,毕竟梁国使团即将到达京都,这时候朝堂之上出大事多丢脸?不知道那些官员已经因为她的举动而愁掉大把头发的江白竹此刻正带着入云阁里的小姑娘回蘅芜院,小姑娘对她很是依赖, 但面对陌生疏离的环境还是有些害怕, 颤颤地拉着江白竹的手, 任由路过的宫女偷偷打量她。到了蘅芜苑后,江白竹便将她交给了立夏,立夏本就是位没有攻击性的温婉美人,小姑娘朝江白竹看了两眼便跟着立夏走了。江白竹命人将晚膳摆在梅花树下, 她离开不过几日,梅花树依旧没开花,她坐在树下喝着茶, 盘算着接下来几日的计划,一遍遍地推演、假设,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假设一遍,把能够决定生死的重要节点确定之后,江白竹就放心多了。不打无准备的仗,她相信过程或许会曲折,但是问题应当不大。右相已经没有兵权,只剩一张嘴,只要能有定他罪的东西就成。那么关键之处不过就两个:一是从凤州城押送来的人中拿到可以置右相于死地的东西;二是顾长安能够杀伐果决,不留一丝情面。江白竹能想到其中关窍,她相信右相一定也能,想着顾长安大发慈悲不如自己斩草除根,让凤州城众人开不了口,所以她敢肯定,右相一定会动手。这是右相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看着天色渐暗,院中也摆上了晚膳,江白竹彻底放飞自我,假设右相动手的方式,然后立夏就拉着洗漱后的小姑娘来了。收拾整齐后的小姑娘可可爱爱,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满是依赖地看着她,江白竹不由地想到他们初相识的时候,没有能力自我保护的美人总是不幸的。她心下一软,笑着朝小姑娘招手,小姑娘小跑到她身边来,轻轻地唤了声“哥哥”,江白竹心软地一塌糊涂,这么可可爱爱的小宝贝也只有那些人渣才舍得作弄!江白竹拉着小姑娘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放低语速,温柔地开口道:“你还没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没有名字,楼里的人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小云。”小姑娘摇了摇头,看着江白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喜欢。”听到这话江白竹又心疼她几分:“那哥哥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小姑娘眼睛变得亮亮得,开心地朝江白竹点头。“江月灵怎么样?你喜欢吗?”愿你往后余生如明月般皎洁,也能比如今更灵动,一生顺遂无忧。“江月灵,江月灵,我喜欢哥哥给我起的名字!”江月灵开心地拉着江白竹的手,她以后也是有名字的人了,而且是和哥哥一个姓,都是三个字呢!立夏见小王爷给小姑娘赐了自己的姓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冠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怕几日后京都就会有人传她家小王爷从凤州城带回了个童养媳,还霸道地让改了姓。不等立夏上前阻止,江白竹继续道:“既然随了我姓,也叫我一声哥哥,那便算我妹妹了。”她话一落,立夏便领着院中众人朝江月灵蹲下行了大礼:“见过小郡主。”江月灵一慌,立马往江白竹身上凑,眨着大眼睛无措地看着她,江白竹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她立马回想到刚进来时,他们也是这样朝哥哥行礼的,哥哥怎么做来着?“起、起来吧。”江月灵转回头看着立夏等人,结巴道。得了准,立夏等人立马站了起来,朝江白竹笑嘻嘻地恭喜道:“恭喜小王爷有妹妹了!”他们心里是很开心,这不是他们小王爷的童养媳!而是个可可爱爱的小郡主!多好!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江白竹也很是开心,她有妹妹了。她下意识地去看她的新妹妹,只见江月灵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只是她笑得肆意,江月灵笑得腼腆。江白竹想,她妹妹真乖。江月灵想,她哥哥真帅。蘅芜苑一片热闹,两人欢喜得吃了晚膳,江白竹便将江月灵交给了立夏,和随风一道出了宫。……刑部大牢里一片灰暗,最底下的一层塞满了人,一人一间互不打扰,最里面的隔间里是程松和钱宏,几步一岗,带刀侍卫们两个时辰换一个班,还有流动巡逻人员,牢犯们也不傻,知道这是在保护他们安全,都乖乖得待在牢房里也不闹。闹也闹不出个所以然了,右相现在定然是恨不得杀了他们的,此时或许真的只有小王爷和江忠可以保他们一命。但也有不同话的,比方说之前被江白竹抽得破了相的绿衣男子和文成公府大公子,林宣的兄长,林恒。一个嚷嚷着要见江白竹,一个嚷嚷着要见林宣。江白竹和随风刚进地牢便听到两人的二重奏,一人一声在空荡的地牢里引起阵阵回声,想着两人还能活蹦乱跳,最起码这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江忠亲兵的架势是有用的,右相想要插手还没那么容易。不过她也不敢放松警惕,需得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绿衣男子见牢门处有了声响,立马提高了两个声贝嚷嚷着:“小王爷,我这定有小王爷要的东西!”江白竹对于他手上的东西确实很感兴趣,不过若是第一个问他必定会被勒索,到时定会拖延很长时间,这和她的打算不符,便忽略了他。至于林恒在嚷嚷什么她也懒得管,这事儿她和林宣说过了,林宣直说他兄长本就和他感情不合,在府中也不受文成公喜爱,此次犯下大错想来文成公是不会为他求情的,他也不愿小王爷因为他而对林恒多有包庇。江白竹和随风进了审问室,不一会儿程松便进来了。因着之前在镇北将军府的经历,江白竹特意吩咐给了他一张椅子。程松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再滴血,进来后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椅子上,没等江白竹开口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无常楼和入云阁虽是借着我的名义才能在凤州城办起来的,但这两天我仔细琢磨了一番,我得到的消息都是他们觉得我可以知道的,重要的估计也没告诉我。”江白竹、随风:“……”竟然有些心疼他了。程松也不在意他们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不过无常楼和入云阁是我名下的,而我听命于右相,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我夫人共同掌控。无常楼用以迷惑商贾,大肆敛财,入云阁笼络朝中重臣和官宦子弟。”“只这一点,右相就难辞其咎。我认了。”随行记录口供的官员没想到进展如此迅速,提笔快速记录,看着写下的字出了一身冷汗,这案子开头就搞这么大的,真是吓死人啊。“不过,叶琒可以将此时推脱到我故意攀咬他,往来信件我也都烧了,他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但他绝对想不到,我手上还留着十余年前,我刚和叶语兰大婚后,任职凤州城时他给我的一封信。”他曾多次想过要不要毁了这封信,但都忍了下来,想着这也算是他和叶语兰未来的保障。程松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很难看的微笑,从怀中把那封信拿了出来。他没想到当初的一时不忍成为了他如今最大的庆幸。叶语兰和叶琒戏弄了他一辈子,拿出这封信也算解了心头之恨:“只求小王爷能让我这一家三口以及岳父一家上下能人头落地,死无全尸。”“好。我江白竹定让你如愿以偿。”江白竹看着眼前大笑的男人,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她现下算是明白了,接过信封,江白竹多了一丝不忍和愤怒。“信中所写乃叶琒当年为了让我乖乖听话的许诺,他不知道只他一个女儿便已让我神魂颠倒,何至于要这封信呢。”当年程松对叶语兰有求必应,但叶琒觉得美人和利益一个都不能少,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准呢?而且叶语兰也不算是顶尖的美人,他可不信程松没有变心的一天。为了能让程松乖乖为他卖命,自然要奉上信任的筹码,于是,便有了这封信。有了把柄和利益,再加之美色,他相信程松必定会为他所用。江白竹嗤笑一声,叶琒后来定发觉程松对叶语兰言听计从,从不怀疑,于是便私下串通,跳过了程松,直接通过叶语兰把持凤州城,然后又有了桃花姑娘。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叶语兰未掺合此事,背信弃义,想来程松也不会将这封信拿出来。叶琒小瞧了程松。江白竹看着一心求死的程松,心下戚戚,或许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唯一的解脱,她也定会如了他的意,让叶琒一家为他陪葬。“带叶语兰进来。”程松出去后,江白竹看完了信,觉得叶语兰着实不简单,她身上必定有能拿的出手的罪证。叶语兰带着手链脚链,腰挺得笔直,朝江白竹微微行了个礼后坐在了程松刚刚的位置上。“小王爷,不知妾身何时可以归家?”她颤声声地说道。作者有话要说:程松:我现在就想着能一家升天~~☆、何处为家?何时归家?江白竹懒得理她, 也不看她,后倾着身子懒洋洋地发着呆,她现在还不想和叶语兰说话, 决定晾一晾她, 毕竟有了程松给的信, 想要右相失权还是很简单的,他们要地不过是个由头。而现在所做的努力, 要拿出的罪证都不过是为了让这天下万民知道罢了。这也仅仅是她的想法,顾长安或许只想要右相的命呢, 所以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急,他们已经赢了, 只不过是完胜还是险胜的区别罢了。江白竹看着审讯室房顶出神,想着之后的打算,不论右相知不知道她手上有铁证,他今晚都必定会动手才是, 可她现在听闻一点儿消息。不应该啊, 江白竹敲打着桌面, 声音在审讯室回荡,她这皱眉头想着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是什么呢?算了,多想无益,就算料到了右相会如何出手, 她现在也只会继续审讯,地牢的防备已经做足,现在不是杞人忧天的时候。她回过神来, 看着叶语兰,确实漂亮,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让她有了几分雍容华贵,但这一路的押送和地牢之旅也让她如惊弓之鸟,虽然极力掩饰,但几天没洗的头发和灰扑扑的面容都在表明,她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说吧。反正都是一死,我若开心了还能给你留个全尸。”江白竹前倾身子,散漫地说道。叶语兰一楞,皱着眉头,盯着江白竹看,随后放松腰肢,眼中戒备全无,笑着开口道:“小王爷真是爱开玩笑,妾身不过一介女流,在这世间就如浮萍一般,除了相夫教子还能干什么呢?”“哦?你的意思是说,凤州城之事都是冤枉了你?你率兵绞杀御史大夫一干人等都是迫于无奈?”江白竹挑了挑眉,依旧是散漫的口吻,像是对叶语兰能说出什么话来都无所谓,一副十拿九稳,不过是拿她消遣的模样。叶语兰眼下闪过厉色,很快掩饰过去,继续装糊涂道:“听小王爷这口吻,夫君可是说妾身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伤天害理?不,你夫君告你干涉朝政,以镇北将军夫人身份,右相嫡女之名,把持凤州城,大肆敛财,勾结朝命官,意欲谋反。”江白竹勾唇看着叶语兰表演,如今是叶语兰为鱼肉,她为刀俎,甚是开怀。叶语兰像是卡了壳,没想到江白竹如此直白,愣了愣后捧着帕子低声哭泣:“既然、既然夫君如此说,那边当时妾身所为吧。”哟,还卖起惨来了,可惜这里没人吃她这一套,一个审讯室内只有她、随风和一位记录口供的官员,随风面无表情抱着刚从段玄那儿拿来的宝剑,站在江白竹身后,记录口供的官员奋笔疾书,根本没工夫抬头。“哎,既然夫人有所求,我也不是个黑心肝的,夫人与将军情感动天,便就如此吧。”江白竹冷冷地看着叶语兰,随后朝记录官员说道:“我这句便不要写了,将刚刚镇北将军的口供抄录一份,让夫人签字画押吧。”叶语兰惊得忘了要哭,还未回过神来,只听江白竹故作姿态地说道:“不过罪责如此重大,应当只能凌迟了,夫人重情重义,应当也不会怨晚辈没给您个全尸吧!”“不,不,不!”记录官员已经将口供重新抄录好,呈到了叶语兰面前,让她画押,叶语兰彻底慌了神,做势要起身又被挂着的锁链给拽了回来,只得脚尖推地,看着江白竹连连拒绝。“夫人只是不愿意了?刚刚莫不是在诓骗我吧?都是装的?”江白竹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冷冷地看着叶语兰,“妨碍办案,意欲为他人顶罪,阻碍破案,当斩立决啊。夫人可想好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叶语兰回了神,也不装了,抬头和江白竹对视,她现在是进退维谷,左一个凌迟,右一个斩首,想来都是为了让她松口,拿出她爹的罪证。可她爹若是死了,她还能活着吗?叶语兰看着江白竹,她不相信这人甘愿放她一命,但只要她爹安然无恙,她也定能活着出去,到时她还是右相嫡女,依旧风光无限。“小王爷说的是,妾身着相了,思前想后,觉得不应当为了情爱而背叛皇上,妾身并不知晓到底是何事,自小王爷闯入府中那日起,妾身便很惶恐,或许说了很多错话,望小王爷见谅。”叶语兰不紧不慢地开口:“至于小王爷所说的围杀御史大夫等人,妾身也是不敢认的,妾身不过是跟随女儿发现夫君被歹人要挟罢了。”她本想再加句“若小王爷非要治罪,那妾身也毫无怨言”,但还是止住了,她相信这人或许真会借着她这句话而定她罪!江白竹又坐了回去,依旧是之前那副散漫的样子:“明白了,那就斩首示众吧。”叶语兰:“……!!!”“夫人还有话要说?若是没有就回去吧,后面还有人呢。”门外士兵听到信号已经进来,准备领叶语兰回去,可惜她惊得动也不动,她不明白,明明才开始交锋,为何江白竹就让她回去。难道就像拿她一个阻碍朝廷办案的名声?她不相信!叶语兰戒备地看着江白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她父亲真的会救她吗?看江白竹这个态度,似乎她已经变得无关紧要,她心下有些慌乱,听到江白竹的催促声后,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小王爷要和我做个交易吗?”江白竹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语兰,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叶语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有了我的口供和信物,我父亲必定是要人头落地的了,只要小王爷能让我放我条生路,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用了,带她走。”江白竹朝士兵挥了挥手,她又不是只有叶语兰一个突破口,入云阁内的那些人不比她有用?何况她都答应了程松,右相这一家老小的狗命她都要啊。被士兵押着,不得不朝外走去,惊恐地回头朝江白竹喊道:“江白竹!你可想清楚了!没人比我更清楚我爹到底干了什么了!”“你错了。”看着她自信的模样,江白竹不由觉得桃花姑娘的没脑子应该就是遗传她吧,“你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只要右相咬定叶语兰嫁与程松多年,已经和他离了心,这是她为了保护夫君的诳语就好。这一层血缘关系是可以定罪,但也可以脱罪,毕竟为了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君拖多年未见的父亲下水,多么重情重义啊。而叶语兰刚刚那样子,应当也没啥能像程松那封信一样的物证。她着实没有必要在叶语兰身上下功夫。不过是个为了自身利益谁都可以利用的人罢了,可惜右相给了她野心,却没有给她个好脑子。江白竹看着绿衣男子被风刃鞭尾抽出血痕的脸,想着到时候要不要给白甘泽也来几鞭子,这样的血痕虽不重,但若是在脸上多来几下,可真是丑到心里了。“小王爷终于想起来我了。”绿衣男子插着手,晃得手链啪啪响,兴奋地看着江白竹。不对劲,很不对劲。江白竹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绿衣男子,太矛盾了,若是他是个酒囊饭袋,叶琒就不应当让他掌管入云阁,现在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明明她被拦了一会儿,但上去时他却正好跳窗,简直就像是故意等她上来。“你是谁的人?”她有些想不明白其中关窍,有什么是很重要但她不知道的,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妙。“我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小王爷,我可信你吗?”绿衣男子严肃地看着江白竹,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江白竹心下本有七分疑虑,因为他这一句,只剩下三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着对她来说很重要的故事:“若是你要对付的人是右相,那我必定是可信之人。”“不,我所求不仅是右相,我所要托付的是一群人。”绿衣男子握紧手,紧紧地盯着江白竹,似乎只要她露出一丝犹豫便不愿再开口。“什么人?”江白竹不解,“若是右相同党,那怕是有些难。”“我们这些人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我所要托付的是一群孩子。他们还未踏上我们这条不归路。”绿衣男子松了手,他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一天吗?即使面前这人不一定能完成他们一直以来的愿望,但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