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扬拿碳素笔戳了戳我的背,“傻了吧,万年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王飞扬说的没错,我在初中真的是万年老二老三老四老五。李燕菲说:“程小昭你简直太给咱宿舍长脸了!”我嘿嘿笑着低头去找汪明妤的成绩,说实话被夸的压力有点大。王飞扬从自己的本子上扯下来一页纸递到我眼前,“不抄下来?”我接过他的纸,嘟囔着,“又不是不发成绩条,抄什么抄。”我迅速找到汪明妤的名次,第三十八名,跟摸底考试一样。不知道这个成绩对她来说算好算坏,我没抄自己的,只替她抄下各科成绩。我抄完将笔扔给王飞扬,居然鬼使神差去看叶其文的名次。沿着第三十八名慢慢向下看,我在第四十三名找到叶其文的名字,在六十一人的班里,这个成绩有点落后。不过他是转学生,不适应环境也算情有可原。我替他分析着那行数字,语文数学不错,英语差的出奇,物理化学不错,政治历史又差的出奇,地理生物算是平平无奇。他明显偏理,把英语搞上去,上了高二去到理科班绝对是一匹黑马。“哎,程小昭你国庆节干什么?”王飞扬又用笔杆子戳我,“学校门口刚开家奶茶店叫什么,哦,阿茶大水杯……”“噗,人家叫阿水大杯茶!”我都顾不上头顶就是三百六十度监控大眼睛,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王飞扬你也去学校门口开个奶茶店吧,就叫刚才你说的那名儿,绝对大卖,哈哈哈哈!”“笑个鬼!”王飞扬瞥我一眼拧着眉毛不悦地走开。我收敛之后站在讲台偷偷往叶其文的位置上看,他正坐着和张辰东聊天,微微低着头听张辰东讲话,偶尔还扬起嘴角轻笑,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的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我却觉得他有点可恨,那些数字应该是所有人都在乎的东西,所有人都应该为那个数字哭为那个数字笑,为什么他可以不为所动。第7章 我与叶其文7十月一日,放假前的小班会,班主任下发安全责任书又开始分析月考成绩,老头子难掩得意之色,“这次咱们班在二十个班里排名第四,希望同学们继续努力。成绩条已经下发到大家手里了,考的好的用不着骄傲,不太理想的也用不着气馁,自己分析找找原因,自己分析不出来的去办公室找我分析也行。”就冲这句话也得分析出来啊。“再者,这个假期别光想着玩,调整调整状态,赶紧适应高中的节奏。”“嗯,对了关于咱们这个互帮互助小组,新的座位表待会儿我让班长贴出来,主要是根据成绩以及大家的身高安排的,先按照这个坐,真觉得不合适的以后再说吧。”班主任笑眯眯地,“我看也别等着放假回来了,拉拉桌子的事儿,现在就换了吧,值日生打扫完卫生咱们就放假喽!”说到放假,连班主任都舒展的笑起来。也是,互相折磨了两个星期是该高兴高兴。不过遗憾的是,汪明妤还没来得及送茅台我和她同桌缘分就已经到头,因为我的新同桌是……那个新来的。班主任走后我们全部争先恐后地挤到班长边上看座位表,唯独叶其文没有。他坐在座位上不紧不慢地将排列整齐的书墙拆分,再挑拣出有用的装进书包里。其实他一早知道他的同桌是我。说起来,我能和叶其文有同桌之谊,还要感谢叶其文的妈妈。甚至叶妈妈还单方面的见到过我。知道儿子偏科厉害,叶妈妈曾在刚开学那会儿找班主任聊天。他们认真分析了叶其文的成绩,就借着互助小组的东风把我安排给他做了同桌。叶妈妈忧虑地说:“我儿子是个自来熟,跟男孩儿做同桌,脾气对了就天天nba足球打游戏,脾气不对还老掐架。和女孩儿同桌呢,我就怕要早恋……”班主任立刻想到我,大概在他眼里我就是介于男孩儿和女孩儿之间的那一类吧。班主任说:“程小昭不像是会谈恋爱的,小姑娘本分的很,学习还挺不错的。”“你看你看,就是那个女生。”班主任指着正巧飘过的我说,“别看小姑娘长得柔柔弱弱,撑起我们班半边天呢,学习好,人品好,又勤快,不跟别的女生一样整天就想着打扮。”当时我正巧从印刷厂回来,本来是去拿印好的物理练习册,印刷厂的大爷一问我是高一的,就让我顺道把政治练习册一块抱走。练习册从腰一直堆到下巴,我两手抱着再用下巴抵住,一路从西南角的印刷厂蹒跚到东北角的宏博楼,在看不见路的情况下还闻了一道儿的墨香。估计那是白无常对我最厉害的一次吹捧,直接把我夸成了我们班的半边天。不过,也值了。我正和汪明妤深情的拥别,叶其文眼疾手快的把我的桌子拖到最后一排。于是我仅仅是略有凌乱的桌子就被瞬间对比成了垃圾堆放现场。“缘分哈。”我倾着身子试图遮挡。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竟然有点脸红。***当天下午我从“天竺”赶回中土大唐时已过六点半。我以为这个点我爸妈都在小餐馆忙活,谁知道钥匙只扭了一圈门就开了。推门进去的瞬间我被沙发上盘坐的人影吓了一跳,幸好不是江洋大盗,只是我妈。她老人家窝在沙发里灯也没开,光看影子,人跟沙发融为一体,阴森森的跟入了魔似的。我“啪啪啪”把灯全部打开,“这个点儿你们不忙?”灯光刺的她直捂眼睛。我妈没说话,适应了大半分钟才把手挪开。我记得冰箱里有我上周买的可乐,开门一看居然一听都没少。撕开拉环,可乐冒出“嘶嘶”的呻/吟声,听着就解压。“你们真的没忙?”依照我对我爸妈的了解,这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卫生局过来把我们家的小馆子给取缔了。虽然我还没想好,没了那个小馆子我究竟是要喝西北风还是东北风,但是假如他们能不再为了忘记买西红柿或者黄瓜吵架,喝什么风我都可以忍一忍。我坐到我妈边上,硬把她另一只手拉下来才发现,她的左眼睛成了熊猫眼。“你们又怎么了?”我话刚说完,我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很少看到我妈哭,我妈受了什么委屈都不哭,除非我爸又动手了。我妈一边哭一边骂“程路平王八蛋”,她扑上来抱住我,“小昭啊,要不是为了你妈早去死了!”我很冷血地推开她,因为很烦被人捆绑,就算亲妈也不能口口声声为了我要死要活。她不知道她让我平白无故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再有两年我就成年了。”我说。我希望这句话会让她觉得害怕。果然她瞪着右眼睛瞅我,跟不认识似的。我把可乐往她手边推了推,“喝可乐吧,碳酸饮料减压。”我说完拖着书包回房间,我厌恶我爸的暴躁和没品,但也不对我妈怀有怜悯之心。因为我一早明白一个道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直到七点多我爸才从外面回来,对战双方以略微的争吵结束了那场我没能亲眼目睹的殴斗,这时我才弄清楚前因后果。原来是我爸把行车证丢了,我妈知道后就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先是告诉了来帮忙的小姑,接着告诉了开便利店的邻居,甚至来个相熟的顾客都要说上一遍,于是彻底搞烦了我爸。我爸撂下炒勺从后厨冲出来给了我妈一拳头。他们的争吵从开始到结束,我全程窝在房间里看《泰坦尼克号》。杰克说:赢到这张船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悲观的想,也许泰坦尼号的沉没才是杰克最幸运的事,因为露丝将会一辈子记住这个英俊潇洒,在冰冷的海水里舍身救了她的男子。他将永远以最美好的形象出没在她的回忆里,不必担忧平淡的生活会消磨他们之间圆满无缺的爱。正逢杰克死去,我哭的稀里哗啦。门外的争吵声沉默了一分钟,彻底结束。紧接着饭菜飘香,两方选手平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最恨他们这样,为什么不能撕破脸皮一战到底?为什么不彻底结束这种挣扎不休的日子?后来我发现,他们不过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两个人将底线放得很低,争吵就像对抗生活这个大方向里的一点小插曲,没什么大不了的,轻伤不下火线罢了。可是我呢?是否也该让自己习惯着做他们的炮灰,把这些当成是生活的一部分?也许会吧,不过现在我更愿意把他们架到民政局去。饭吃到一半,我妈从饭桌的抽屉里取出来一张请柬,“小昭啊,明天你爸一个同学的儿子在一个叫a什么的洋饭店里办婚宴,我们忙就不过去了,你全权代表了吧。你看国庆节放假我们也没顾得上给你做点好吃的,你过去人家那里多吃点。”我本来想拒绝,我在一家叫做“无饿不坐”的餐厅找了份兼职,明天有自己的安排,但看到我妈哭红的眼睛又开始于心不忍,最后犹豫着接了请柬,“不耽误时间吧,我只负责吃饭啊。”幸好这家酒店离我兼职的快餐店不远,吃完中饭接着过去应该不会耽误。“吃饭就行。”我爸很客气。“不耽误,不耽误。”我妈很讨好。我低着头扒饭,突然说了句,“妈,我想去学画画……”说完我就后悔了,真想让翠果打烂我的嘴,我自己又不是没有钱,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果然一阵沉默之后,是此起彼伏的阻止声。“什么,学美术?学那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你都上高中了,哪有时间学美术?”“小昭啊,你别是想艺考吧,咱家的条件哪有闲钱给你艺考啊。”“对了,考试了没?”我像木偶人一样回房间取来成绩条,扔在饭桌上又把自己关起来。门外传来他们欣喜的大叫,我妈敲着房门问我想吃什么水果。我说不吃。他们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第8章 我与叶其文8第二天一早,我对着穿衣镜提上批发市场低价买来的黑色工装裤,“无饿不坐”的经理要求我们必须穿黑色的裤子,上衣店里会统一提供。我上身穿了一件自己的白衬衫,系扣子的时候觉得今天这身搭配特像司仪。我妈说的洋酒店叫做autumn’s appointment,是本市一家十分高档的星级酒店,以承办婚宴出名。我知道我爸是个极自尊的人,他一定是害怕在老同学面前丢脸。这年头,混不好的,路上见个熟人都恨不得钻下水道里去。所以我发誓将来至少要做个可以毫无顾忌参加同学会的人。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这个“至少”有多不容易。趁着兼职午休,我到达外形模仿白金汉宫的aa酒店,站在门口往里一看,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从三楼垂下来,晕的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在签到处替我爸交了份子钱,我找了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下,毕竟只有主桌上才放名签,非重要客人应该都是乱坐的。趁着周围还没人,我隔着圆桌上的玻璃转盘努力去够正中间摆放着的粉玫瑰和百合,“这真的假的?放这个干嘛,多没用,留点空间还能多放两道大菜了。”身侧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我僵挺着胳膊,心虚地回头去看。“程小昭?真是你啊!”王飞扬那张嬉闹惊讶的脸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让我有种身在教室的错觉。看着他我忽然想起“阿茶大水杯”来,所以没有好奇他的出现而是鼓着腮帮子没忍住笑了。王飞扬显然已经过了那道坎儿,一头雾水问我:“你笑个鬼啊?”我哈哈个不停,“我笑鬼。”他翻个白眼,“你怎么在这儿?”“新郎他爸是我爸同学。”我说完又问他,“你呢?”“这么巧呢,新郎是我表哥。”王飞扬骄傲的好像aa是他们家开的,“我还以为你是今天的司仪呢。”他说完也开始“哈哈”,我咬牙切齿给了他一脚,“笑你妹啊!”他学我,“笑你妹。”不得不说,王飞扬是个练习佛山无影脚的好对象。我又踢了他一下,嗯,挺趁脚的。看他打开碗筷包装准备长坐不起,我说:“你这贵客应该坐主桌吧?”他两手一摊,“不都一样。”我狐疑着盯他,他立刻解释,“哎呀,我不是怕你一个人怯生嘛。”好个苍白无力的理由,我才不信。虽然我不自恋,但毕竟也不傻,再加上有点青春期女生的小敏感,我曾很明确的以为王飞扬是对我有那个意思的。不过由于我对他完全不来电,又担心不清不楚的会白白耽误他的好时光,所以我还好心好意地提醒过他。我记得当时我们正上初三,我和王飞扬坐同桌,那天是圣诞节,晚自习大课间全校都在赠苹果传爱意。窗外飘着鹅毛,班里的同学有一大半趴在窗户边上蹭着暖气看下雪。我坐在座位上计算一段圆弧的长度,正要出结果的时候,“砰”的一声一个通红的蛇果砸在我本子上。我恨恨地拎着苹果柄把那个苹果从本子上提起,五棱凸起的底部都榨出果汁来了,黏连着我的作业本扯出去老远。肇事者脸上的悔意呼啸而过,他轻咳了一声,“这个给你吧,没人吃快坏了。你看你,圣诞节也没人惜搭理你。”“滚犊子!”我很没好气的把苹果扔进垃圾桶里,说实话我挺心疼的,论苹果那可真是个五讲四美的好苹果。虽然王飞扬把他送苹果的意图伪装成是可怜我,但我还是很明确地告诉他,“王飞扬,我是十月的,你是腊月的,我比你要……”他也不傻,我没说完他就明白了,于是愣了愣开始骂我,“我是腊月的怎么了?程小昭你他妈少自作多情了,给你个苹果看把你给得瑟的!你长那么难看,脚又大脸又圆,牙还他妈的不齐,爱吃不吃,老子他妈的权当喂狗了!”他说的义愤填膺,好像我的误会是对他莫大的羞辱。也许真是我想多了,所以作为补偿,我让他敞开了骂我,一直骂到下晚自习。我数不清那天他究竟骂了多少个“他妈的”,反正现在想起来,我是真他妈的佩服我当时的胸襟。而此刻我越想越气,哼笑一声,“我怯生?吃个饭我怯什么生啊。王飞扬我跟你说,我用不着哈,我就不想跟你一桌儿吃饭!”“神经病啊你?莫名其妙!”王飞扬一脸懵,“哎,我表哥结婚,我愿意坐哪儿坐哪儿,你管的着吗?”也是,谁叫这是人家表哥的婚礼呢。“好好好,你不走,我走!”我倒了倒椅子站起来。看电视剧时最喜欢这句台词,无奈与决绝中还带着几分霸气。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用上一回。“你干什么去?”王飞扬扯住我的袖子,他扯的很急,我真怕我那劣质衬衫上风雨飘摇的袖子会当场蹦开,再当着诸位来宾的面露出个肩膀头子来。我跌坐回圆背椅上,忙捂住肩膀,“你干吗?”王飞扬瞪着我,“程小昭我招你惹你了,跟吃了枪药似的!”仔细想想还真是我莫名其妙,人家好心怕我怯生我却因为之前的误会对人家恶语相向。所以我没继续呕气不过也没跟王飞扬道歉。宾客越来越多,我选择默坐着等待开席。十二点左右,良辰吉时,中国的老阴阳配的却是西方的仪式。特地从英国空降来的神父一身黑袍端正地站在台上,新娘的父亲挽着长裙曳地的新娘款款向新郎和神父走去。神父捧着圣经,用英语问:“张若滨先生,请问您愿意娶邓婉女士为妻子,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吗?”燕尾西装的张若滨先生郑重地说:“我愿意。”神父又问了新娘同样的问题。新娘红着眼圈使劲点头,“我愿意!”宣誓结束,我随着宾客大力鼓掌,自然是被婚礼现场互许承诺的新人感动,我喃喃自语,“真幸福。”“是吧,我也觉得幸福,你看我表哥多帅啊,跟我长的像吧。”王飞扬好了伤疤忘了疼,在一片掌声中跟我耍起贫嘴,“程小昭你说,要是将来我们的孩子结婚……”“你说什么?”他话里有歧义。王飞扬尬笑,“我是说你的孩子或者我的孩子结婚。咱俩是老同学,就跟我大舅和你爸的关系一样,那我们会像今天这样邀请对方来参加婚礼吗?”我很坦诚地说:“你随份子我就会。”王飞扬呵了一声,“你这人真没劲!”我反讽,“我那么有劲干什么?”“……”仪式结束很快开席,一道松鼠鳜鱼诱的我直咽口水,王飞扬离那道菜近,顺手夹了一筷子给我,“你吃这个,你不是爱吃鱼吗。”初中生物课上学鱼的身体构造,老师在台上讲鳃,侧线,臀鳍什么的,我就在台下说,我特喜欢吃鱼,因为吃鱼能补脑。王飞扬说,嗯就是,缺什么吃什么。现在,我看了看碗里的鱼,又看了看王飞扬那副盼我赏脸的表情,这货是不是在讽刺我呢?到底我还是没出息地夹起味碟里那块鱼肉。王飞扬说,“对了,你和那个谁同桌啊。”我以为他是问句,我说:“叶其文啊,就长很帅那个。”“切!”王飞扬“切”完推着玻璃转盘呼啦转了一圈,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正在夹菜。又一块鱼肉送进我碗里,我皱着眉头低声斥他,“你干什么?”“我干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承认当时表情是有点臭,不过王飞扬竟然气得摔了筷子走人。他倒是走了,弄得我成了桌上的焦点。这顿婚宴吃的……我赶时间,多少填饱肚子急着回店里去。“无饿不坐”与aa相隔一条街,虽然已到十月,但今天日头有点毒,我摊掌遮脸快步跑往回跑。刚换上灰黑色的工作服钻进工作区就有单子递进来。“中杯柠檬水不加冰,小杯的奶茶半糖,加西米。”同事小琪递完单子又问我,“小昭,你做几天?”我拿来杯子,用压汁棒把铺在杯底的柠檬片用力碾碎,“我啊,就一天。”小琪惊讶,“一天?”我有些得意,轻快的嗯了一声,“因为我暑假就在这儿做了,早就培训过,炸派,放时间牌,打饮料,做冰激凌……什么我都会,经理跟我熟,短工他也要我的。”小琪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十分羡慕我这样来去自如的工作时间,她一副望尘莫及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经理总夸你机灵呢。”我笑了笑,“还成吧,我就动手能力强点。对了,今早上换油,你有没有尝尝第一锅炸的薯条?”小琪用力点头,“尝了,真好吃!”“是吧,复炸油真的不行。”我们两个好像职场上的新人和老人,不过年龄倒是错了。我将雪碧倒入柠檬水中,封口之后又用力摇匀,转身将柠檬水摆在大理石台面上,目光顺便落在门口,正巧有一男一女推门进来。我觉得他们眼熟。女生拨弄着长发走在前面引着男生,他们最终选择南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女生身后是咖啡色的窗帘边上,咖啡色将她的皮肤衬很白,卷曲的栗色长发自然地斜披在一边。哦,原来是赵冉冉,她怎么好看!再一看,在她对面坐下的竟然是,叶其文!那个新来的,我的新同桌!第9章 我与叶其文9叶其文穿简单的白色t恤,外罩一件暗红色格子衬衫,下身是黑色长裤和黑色的高帮匡威1970s。虽然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我似乎还是闻得到他身上舒爽的清味。赵冉冉满面娇羞,他们这是在恋爱吗?这也太快了吧!“你发什么愣呢?”小琪用手掌把我的视线打断,“还有西米奶茶。”我一连三个哦,转身去拿奶茶杯。虽然在做奶茶,眼睛仍旧像76号特工总部的间谍,正小心翼翼地执行着任务。奶茶刚做好小琪又递给我一张单子,“一杯柠檬水常温,一杯珍珠奶茶也是常温,微糖。”我接了单子先去做柠檬水,还是用压汁棒捣烂柠檬片。我没觉得自己走神,小琪实在看不下去柠檬片的惨状,大叫一声,“喂,都成柠檬酱了!”我一哆嗦赶紧把食指贴在嘴唇上,“嘘,你别那么大声嘛。”“你今天怎么了,看什么呢?”我朝着窗边努嘴,“那是我同学,那女生是我室友,那男生是我同桌。”小琪回头看了一眼,“怪不得呢,你是怕他们认出来你?那男生长得可真好看,干干净净的。”“才不是呢,我就是好奇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小琪的声音压的更低,“我估计是,那女生眼里全是星星,一看就喜欢那男生。”“哦……这样啊。”我低低应着。说实话我挺佩服小琪的观察能力,也挺佩服赵冉冉的勇气,当然也挺佩服叶其文的魅力。也许是我刚才的语气让小琪误会,她用手肘撑着大理石台面,凑近我,问了一个让我当场吐血的问题,“小姑娘,你喜欢他啊?”我直接把压汁棒抽出来对准了小琪的天灵盖,“信不信我能当场撬开它?”“好好好。”小琪怕怕的走掉。等做完常温的柠檬水又去做常温的珍珠奶茶,这些工作没做一千遍也有八百遍,步骤配料我是烂熟于心的。可做这杯珍珠奶茶的时候我总觉得上一杯好像少了点什么。那感觉就像考试在涂这一门答题卡时,总感觉上一门的没涂。我越想越坚定,一定是我刚才光顾着做特工忘了加东西。我把这杯奶茶封口拿给小琪,悄声问她,“刚才那杯奶茶是加西米的吗?我好像忘了加了。是哪一桌的?”“天呐,你疯了吧!”小琪惊恐的看着我,用眼睛瞄了瞄叶其文和赵冉冉的方向,“是你同学那桌的,他们提前在手机上点的单。”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小琪安慰我说:“你也别害怕,约着会呢,谁会因为没喝到西米过来兴师问罪啊,那也太煞风景了吧。”想想也是,我松了口气把心吞回肚子里去。果然叶其文和赵冉冉喝完饮料就离开了,从都到尾都没往我这边看上一眼。下午七点,我结束工作顺便去闽南路买排骨米饭,吃过之后搭乘地铁回家,换拖鞋的时候发现一双陌生的鞋子。“是昭昭回来了吗?”客厅里传来小姑的声音。小姑正和我妈聊天,我坐到她们一旁的沙发上,“姑,你怎么来了?”小姑刚要说话被我妈摁住手。原因我已经明白,一定是过来慰问伤情的。我没说话默默地坐着吃桌上的圣女果。我妈问我,“吃饭了没,厨房里还有包子。”我说吃了。小姑说:“你妈说你兼职去了,又不是寒暑假兼什么职啊,怪累的。你上了高中学习压力应该挺大了吧,我看着脸都尖了。”我随口搪塞:“还行,在家里闲得慌还不如出去干点活。张琳呢,她放假了没,叫她过来找我玩啊。”张琳是小我一岁的表妹,来年就要参加中考。“她啊,她班主任弄了个什么数学补习班,上课去了,一节课五十块钱呢。你说现在的老师,多会捞外快。”小姑边说边压低了声音,“我听琳琳说,现在的老师上课都不正儿八经讲了,非要等着课后上补习班才讲。不去上的就捞不着听嘞。”我妈立刻附和,“就是啊,小昭那时候就这样了,不去上课,老师直接给你摆脸色,开个家长会都得抬不起头来。你说说这些人,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现在的人呐都这样,不比咱那个时候淳朴了。”小姑长叹一声,“咱爸还当老师的时候,别说挣学生的钱了,还总把学生领家里来吃饭呢。”我小姑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大概是个辅助坦克吧。我妈主攻黑暗的社会现实,小姑则负责帮腔和提供话题。我觉得两个中年女人以长期满血的状态坐在一起抱怨世俗实在吵闹,赶紧抓了两个圣女果站起来,“妈小姑,我先洗澡去了啊。”我往浴室走,隐约听见我妈玩笑了句,“以前叫她洗澡跟上杀场似的,一点也不爱干净,连头都不洗。省得跟别人家闺女似的把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小姑声音带笑,“这不是长大了嘛。”我暗暗攥拳,幸好她们没有接着聊我,我在浴室里听见她们换了话题,小姑说:“我昨天去咱爸妈家里了,对门那家外地人简直……嫂子你是不知道,可吓死我了!那夫妻俩吵架,男的动刀子了哎,把老婆吓得从家里跑出来,一直敲咱爸妈的门,一直敲,一直敲。我可不敢给她开门嘞!”爷爷奶奶住在地方乡镇,至今是胡同里一户一户的老房子,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多数进城入市,空出来的房子就尽数租出去,租给过来务工的外地人。现在爷爷奶奶住的那条胡同,几乎全是外地人了。我每次过年回家,都有种家乡被侵占的感觉,无数操着外地口音的入侵者让我心生厌恶。我妈吓得一连串的哎呦,“可千万别招惹那些人,他们光脚的不怕咱们穿鞋的,你跟咱爸妈说说,千万别跟他们犯来往,最好连照面都别打。”小姑应着,“我早就嘱咐过了——不过,咱们爸妈那房子也旧的不像样了,嫂子你和我哥,要不然咱们商量商量再给修修?”我妈应下:“行,我和你哥商量。你这做闺女的天天往娘家跑照顾爸妈已经够累的了,我看呐,这修房子的钱就叫你哥出吧。”“这怎么行,小昭再有两年也要上大学了,该出的我和老冯也要出一份的。”给爷爷奶奶修房子的事商量妥当,我正好洗完澡回房间写作业,写了两张英语卷子又戴上耳机把听力听完。小姑离开后大约九点多,我妈过来敲我的门,“你晚上吃的什么?我和你爸剩的饭再给你热下?”我拔下耳机,懒懒地回答:“不用了,吃的很饱。”我妈没走,“你学什么美术啊,耽误时间吗?”我一怔从床上跳下来去给她开门,“妈?”我妈看我积极的样子觉得我是得了甜头自鸣乖巧,皱着眉头,“一叫你玩儿你就乐意了。学美术,只要不耽误学习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懒得管你!”她不知道我是为她难得的开明感动。“要多少钱啊。”她问我。可我还不习惯她的开明,她越这样我越于心不忍,我弱弱的说:“不用你管,我自己有钱。”“你自己那点钱你自己存着去吧。”她说完居然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叠现金,“够了吧,不够再说。”我愣着,没有开心只有愧疚。我很喜欢画画,尤其是素描,以至于后来它甚至影响了我的职业生涯,不过我从没上过一天辅导班。原因在我,不在他们。那叠现金被我用来对付生活。临睡前翻着手机,qq上有一条来自班级群查找的好友申请。我点开来看,是叶其文。想起白天的事我有些犹豫,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估计也不能,我戴着棒球帽还捂着口罩,亲妈见了都不一定认得出来。他要是认得出来,我喊他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