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徵孤身直立,迈开步子,片刻不停地走,身后的徵王妃显然是行动不便,被左右两边的仆人扶着,一来二去便拉出好长的距离。皇后不由得叹叹气:“真是苦了江家女那么好的模样了。”“娘娘所言极是。任谁摊上徵王这样的 ,都后生悲惨。”花兰眼里划过抹讥讽,说是王妃之名,可能还没有她凤鸾殿掌事丫鬟受人尊重。皇后脸上的一丝冷笑敛去,终是抬起头,佛珠在空中晃了晃:“五皇儿,这边来!母后等你许久了。”“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儿媳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江吟婳和李乾徵齐齐跪下。皇后缓缓踱步过去,一双杏眼沉静自威,嗯了声,虚扶下,道:“大半年没见,还行这些虚礼作甚?本宫这儿有今年西疆进贡的雪龙茶,去喝杯暖暖身子吧。”“是。”李乾徵勾了勾唇角,笑:“母后费心了。”进屋,只剩下皇后身边亲近之人,她掐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问的轻描淡写:“皇儿可知你三哥的军机统被烧了?”果然问到这里了。“知晓。”江吟婳在旁也蓦地下沉,想着,李晟宇三王爷是皇后嫡子,眼下却单独问徵王军机统的事情,莫不是怀疑他了吗?“以你所见,是谁做的呢?”皇后笑的慈祥,“本宫怎么瞧着那也不像是场意外。”这问题——江吟婳觉得李乾徵说谁都得罪人。“儿臣回来时,军机统已经被烧五天了。后来府上又发生后了那些事…”似乎难以启齿般,李乾徵不说话了。皇后明白了,他指的是李乾徵和岳父刀剑相向、送男姬给江吟婳的等等腌臜事了。这时,李乾徵目光如刀,嫌恶地看眼江吟婳。场面一度很尴尬。皇后用茶盏压了压碧绿的水面,微微仰头,淡呷了口,也恰好遮去嘴角没忍住的嘲笑。轻咳声,皇后心想,这么看来李乾徵不是烧军机统的人了,自家的事还没理清楚呢,他一个断袖怎么可能争储?便又把目光转向江吟婳,道:“半年前你和徵王大婚,当夜他便去江东治水,本宫也没来得及见你。”“是。”江吟婳把头埋得很低,乖巧懂礼,皇后心中冷笑,这会儿装的像小绵羊,真不知道和男人争宠时又是怎样了。反正这对夫妇也是全天下的笑话。皇后瞧着他们,心里也情不自禁觉得好笑,取下手中玉镯,招招手。“本宫瞧你端庄贤淑,甚是喜欢,来,把这镯子带上,你手腕雪白如瓷,定很好看的。”江吟婳捏了捏手指,慎之便扶着她过去,哪料,花兰说话了。“王妃这就不对了,娘娘赏你东西,怎么还要人扶着过去?难不成,您比娘娘还金贵。”这话,摆明了是挑刺。皇后笑着没阻止花兰,便是她默许出声的。慎之只好不甘愿地把手给拿开了,担忧地凝视小姐。江吟婳眼前一片黑暗,没人扶着,完全失去了方向,深呼吸口气:“是婳儿不知礼数了。”“没事,过来吧。”其实,从江吟婳进门开始,皇后便看出来她有眼疾了。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行动忐忑的江吟婳。江吟婳既要装的自己能看见,又要在别人不提醒下走到皇后面前领赏谢恩,太难了。只见她粉白尖头鞋,摸索着前走,跨了好几步,只觉得时间太漫长,周围鸦雀无声。李乾徵面露讥诮,心中冷意四起,一道浅浅的杀意从眼底划过,淡淡地看了眼皇后。“王妃就算不喜娘娘所赐之物,也该跪下拜别!哪里有直接奔大门离去的?”花兰已然不耐。江吟婳愣在原地,稍有慌乱,又换了个方向,有人瞧了,竟捂着嘴偷笑了几下。慎之急的如热锅蚂蚁,想要提醒,可花兰便冷冷的瞧她,吓得她根本不敢说话。“砰。”江吟婳像踢翻了什么,突然!脚上都是滚烫的热灰,鞋尖立马烧个洞,香炉被踢翻,满地烟灰。“大胆!”花兰上前,刚刚要出声呵斥,皇后很合事宜的摆手阻止她。“好了,不过踢翻了个香炉而已。只不过儿媳可是有眼疾?要不然怎么走了好几次都分不清路呢?”江吟婳也不知皇后在那个方向,立马跪下:“婳儿不日前,双眼暂时失明了。是儿臣鲁莽,冲撞了母后,请您责罚!”“你这孩子。”皇后面露嗔怪,亲自去扶起她,很是关怀,“怎么不早点说呢?”“恐您担忧,所以便没说。儿臣不该不告诉您,请您责罚!”江吟婳咬咬牙,终是再认错。她觉着,这皇后不是表面上那么仁慈和善。若真关心,只怕第一次走错时,就该看出她的眼疾了,也会提醒了。“好了好了,你如此懂事,本宫不会罚你的。”皇后笑了笑,把镯子带在她手上,拍拍手,“回去好好养着,切勿再受伤。”江吟婳谢恩。一上午,皇后都是和李乾徵二人闲掰扯,在有意无意中,总透露着拉拢李乾徵辅佐李晟宇的意思。可李乾徵就跟听不懂似的。皇后也有些不耐,挑明了:“你年轻有为,一身政绩累累,若是能与你三哥齐心协力,我大盛国还愁不繁荣昌盛?”“是的,儿臣和三哥生为皇家中人,定要好好为国效力的。儿臣相信,众皇子齐心协力,我大盛国不愁千秋万代。”“本宫,指的是你和宇儿,齐心协力。”皇后意有所指,若李乾徵再装,就没意思了。在李乾徵打算开口时,太监大声通报,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参见父皇(皇上),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赶忙行礼。只见正前方的李达康气场逼人,一双龙眼不怒而威,随视一扫,众人都可不敢抬头。江吟婳未曾见过天子,此时听着那脚步声越发逼近,也越发恭敬起来。李达康冷飘飘看了眼李乾徵,毫无情感,雷厉风行地坐下,灌了口热茶,噔地按在桌子上,皇后便去为他揉肩膀,细声细气。“皇上可算来了,徵王二人等你好久了。”“等朕?”皇上眉头皱起,“你不说,朕都忘了他们今天要来。”这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厌恶李乾徵。所以江吟婳也不诧异皇上对他的态度。“江东治水,你表现不错。眼下边境战事四起,你便去前线御敌吧。”前脚忙完水灾,后脚就要上战场,哪里最危险,皇上便送他去那里。江吟婳内心狂跳,江东大水,浪高百尺翻滚而去,几乎摧毁了三座城池,李乾徵却身先士卒去最前面改善堤坝。这么多年来,他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换做别人早死了百回,可他命硬,次次做得完美。若不是个断袖,真是争储劲敌。皇后皱着眉头,这把好刀,她必须留着给宇儿使。“皇上~边疆不是有人驻守?徵儿才回来,本宫倒是想念他的紧,要好好留在京城多说会儿话呢。”皇上闻言,威严的脸上倒是多了些柔色,默许了。可李乾徵不干了,抬头,笑的满脸春风:“儿臣愿领兵去边疆,杀敌戎!”呵,皇上眼底泛起厌恶:“那么急着表现自己?”李乾徵依旧笑着,却不开口,只有他知道,要他做的每件最凶险的事,都是对他完美的锤炼。“皇上,您说的是什么话呀”皇后急忙打圆场,“好了,婳儿也累了,徵王带回去好好休息。”李乾徵跪别,领着江吟婳出去,皇上喊他。“治水辛苦,回来就好好歇着,俸禄大权这事儿交给旁人做吧。”这是要削权。李乾徵都习惯了,他每次出色地完成旨意,皇上都会先赏赐,等段时间再夺去。既堵了众口悠悠,又将他当成了手中利剑。瞬时,李乾徵面色有些愤恨,不过片刻,便答:“是。那儿臣先告退了。”出了凤鸾殿,李乾徵的脸色垮下来了,冰冷的像冬月的霜,浑身裹挟着杀意,每走一步,都令人望而生畏,何迹大气都不敢喘。步步行进,所见的宫人纷纷跪下,大家都知道,皇上又刁蛮徵王了。江吟婳跟在身后,觉得这帝王真是刻薄无情,都是亲生的,怎么态度就那么明显?她有些生气,胸口起伏不平,觉得皇帝这样的,不像百姓口中说的明君!在气氛死一般寂静的时候,江吟婳不怕死地开口了。“王、王爷?”心正烦得要死,那道声音如春风般入耳,柔柔的。“什么事?”江吟婳琢磨着怎么安慰李乾徵,偏偏没组织好词汇,竟然一股脑地说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脚疼。”江吟婳打了一下嘴巴,她哎了声:“也不是,我刚刚不是说我脚疼,我想说的是,皇上偏心,你别生…”李乾徵觉得女人好麻烦,忆起她之前踢翻香炉,定是烫到了,便大步过去,蹲下,看着被烫了几个血泡的脚趾。“不省心。”这是他第三次对自己说不省心了。江吟婳默默地想,或许她真不省心吧,便再次被抱上马车,感受到车内男人的翻涌的低气压、杀意、愤恨…她知晓这人一定很生气。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评论加更哦!!!!!!!!!!!冲啊!☆、意料不到被亲爹那么厌弃,想必是谁都不会好受吧。她此时心情复杂,有同情、怜惜、忿忿不平。江吟婳没经历过宫廷险恶,却知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李乾徵从不靠谁,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成就。不知为何,江吟婳十指交叠,略有些紧张,她颤着音试探问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对吗?”苦?二十四年来,从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李乾徵转过头,俊逸帅气的脸上蒙了窗外照进的白日光,轮廓隐约,似噙抹淡淡的苦笑,转而,目光突然凌厉迷乱,注视眼前女人。江吟婳再深抽口气,她知晓瘟疫病乱、兵变、江东大水、历城间谍、运河改造,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李乾徵解决的。刀尖舔血,年少成名,风头直逼皇后嫡子。十年前便有人说储君之位,非他莫属,更是无数少女心仪。可那年某晚,李乾徵突然被传出是断袖,从此跌落神坛,私生活糜-乱,甚至圈养男宠……一败糊涂。没人知道为什么皇帝对他厌恶之极,没人知道李乾徵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到这里,江吟婳的心里很压抑,神色不忍:“徵王您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嗯,虽然以前苦,但是以后会好的。“幸福?”李乾徵轻嗤了声,仿佛在说那是个什么东西?转而,他面上又是一派无所谓的笑,一言不发地看书。到御花园,忽而听见有人喊。“臣见过徵王。”章明朗才和大臣议事完毕,就看到李乾徵的马车,便使轻功,拦在了车前。李乾徵知章明朗是有事找自己,临走时交代一句。“午时三刻宫门口等本王,带着你家主子随便逛逛吧。”扔给慎之一块代表徵王的令牌,便跳下马车,随章明朗去湖中亭子处。湖心亭四面环水,需划着小舟才能到,正是如此,极其隐蔽,是个谈事的好地方。“王爷。”章明朗有些咬牙切齿,折扇在手心拍打了加下,“放我两次鸽子了,若不是我这次主动找你,还真见不到你了!”两次?李乾徵愣了下。趁这个空档,章明朗立马开口,给他提醒:“第一次,去给王妃的店铺解围,第二次,你陪着王妃回门了。而且羽营全体上下都被赏了玉佩,别说这也是在王妃的百萃店买的吧。”李乾徵的羽营,是他的暗卫团。数量不详,实力不祥。李乾徵面色变幻莫测,冷静如常,没说只言片语。章明朗连叹两口气:“你是个断袖你陪她回什么门?你对她那么好干嘛?虽然她是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可悲可怜,但你别忘了,你还要用你的身份麻痹旁人。”“本王知道!”许是章明朗叨的他有些烦,寒声打断,仰头喝尽一杯热茶。“俸禄大权才到你手里没三个月,又被削了,若被人知道你断袖是装的,那完蛋了。树大招风,你出色的才能,和你的野心昭然若揭!想想吧,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你。”章明朗有些生气,与李乾徵数十年的伴读,入朝为官,全心辅助他,可眼下,他眼里闪着狐疑的光芒。“等等,你对王妃的态度,今日不同往日啊,难不成……”“什么难不成?”李乾徵锐利眸子一眯。章明朗把要说的话连忙咽下去了。“问你一事。”“王爷能有什么事想不明白”章明朗桃花眼中,突然满是稀奇。李乾徵剐了他一眼,思忖片刻,语调低沉,甚至颇有顾虑。“本王,觉得自己中毒了。”章明朗围着他转了三圈,上看下看,眉宇深陷:“什么毒?我瞧着你,不像中毒的样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实在是疑惑的很,一向杀伐果断的李乾徵犹豫了,墨瞳闪烁。“为何本王的情绪会被江吟婳影响?为何,本王看她会觉得越看越好看?你满腹经纶,来解释下,这谓何毒?二十四年来,从来没有这样过。”捏着折扇的手,抖得不行,章明朗憋着笑,又必须故作严肃,在湖心亭来回踱步好几次。见他这样,李乾徵有些恼怒,眼神森冷,幽幽地盯着他,薄唇只吐一字。“说。”“啊,王爷可为难我了。我二十二年没成婚,这事儿,我也不清楚!”章明朗起初还担心李乾徵的断袖身份藏不住,眼下却觉着,随着江吟婳的出现,迟早败露不可!比之前的忧虑,此时觉得像盛夏飘雪那般稀奇,真想男人堆里弄权的徵王,动心是个啥样。见他笑的莫名其妙,李乾徵随手将手中茶盏狠狠扔去,哐当,痛得章明朗惊呼。一边揉手腕,章明朗赶紧扯开话题,目光朝上,从脑海里翻找出件‘紧要事’,道:“对了,近来京城金银铁器的流动很大啊。怕有人在大量购买。”金银铁器被熔化后铸成兵器,是暗自屯兵的最好办法。“再查。”李乾徵这两字简短,但接下来章明朗要做的事情可就繁杂了。“好。”……江吟婳那边,刚刚下马车,一边被扶着遛弯一边等着李乾徵。她习惯一进宫便被怪异目光包围,眼下失明,倒是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有人又因她看不见,说闲言碎语。“瞧,那不是徵王妃吗?听说在皇后娘娘宫里踢翻了香炉!”“我在宫中当了五年差,就没见过她那么不知礼数的,好在娘娘心善仁慈,不仅没罚还赏赐玉镯。”“你们瞎嚼什么舌根子?王爷对我们王妃可好了,你们知道个什么!”慎之气了,每次进宫那些奴才都会讲闲话,还是当着小姐的面议论,他们就是吃准小姐不受宠,没人出头。“你们是不知道,王爷还亲自替王妃上药,还抱她上马车呢!甚至陪她回门,给了千两白银!”“瞎吹什么呢?得了吧,谁不知道徵王当众说这辈子都不可能瞧上王妃的啊?”几个上等宫女翻白眼,满脸嘲笑。“算了,由她们说。”江吟婳的拳头捏紧一瞬后,终是松开,轻叹口气,如今李乾徵在宫中如履薄冰,父亲又年迈,还是不给他们惹麻烦好。“等下。”花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她皱眉,带着猜忌,迟疑开口,“王爷,当真陪王妃回门还上药?”“那是自然!”慎之点头,笑的扬眉吐气,“花兰姐姐这就是有所不知了,咱们王爷嘴上说不喜欢,其实对王妃好得很呢。只要去府上打听,那就清楚了!”难不成王爷性取向变了?花兰笑容很有深意,透着八分冷意,行了敷衍的礼,离去不久。御膳房总管仗着干爹是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加之和那几个上等宫女相熟,便挑着浮尘,姗姗而来,哟呵两声。“这不是丫鬟口中得宠的徵王妃?怎么眼睛还瞎了?”他声音尖酸刻薄,平日最喜欢捧高踩低,“可惜这花容月貌,若一辈子都瞎了,真是可惜那好模样。”“你、你离我家王妃远点!”慎之很不喜欢这人身上的阴阳怪气。那几个上等宫女迅速守住四面八方,看四周无人,点点头,御膳房总管便不退反进。江吟婳察觉到危险,捏紧腰间徵王令牌。御膳房总管上前,一脚踹开慎之,宫女立马拉住她,堵住慎之的嘴巴,江吟婳有些心慌地后退。“慎之?你在哪里?”“她不在,但我在…”太监摸上她的手,惊的江吟婳猛然推开他。太监凑近江吟婳的耳朵,隐秘地说出句话:“要怪就怪您不受宠,但,最该怪的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轰!太监捡起石头砸向她的脑袋,锐利的棱角快划破脸颊时——脑海里出现了宇王妃的脸。江吟婳高举手中的令牌,嗓子发颤,声音带了少见的果决,大喊:“住手!”瞬时。十个暗卫,穿着黑衣服,蒙着面罩,只露出双眼睛,从天而降。“刺客!你们是刺客!”御膳房总管脸色吓白,随后讶然摇摇头,“不,不对,你们是羽营的人。徵王,居然把令牌给你了!”八招之内,御膳房总管被一剑封喉,倒在血泊中。心里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到底是谁说徵王妃不受宠的?消息不准!他在不可置信中死不瞑目,难道徵王喜欢上江家女了?难道江家女治好了王爷的断袖之癖?不,御膳房总管彻底咽气时,突然怀疑徵王从前都是装的。其余几个宫女吓都吓傻了,膝盖发软,不自觉地跪下,爬到江吟婳面前。看着那会儿眼疾女子,清艳独立,仿佛堕入凡间的仙子,她们跪地求饶:“王妃,都是我们错了!”“请您放过我们吧!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那么绝美倾城,怎么会不受宠呢?”江吟婳腿被晃的动了下,心思很乱,也就是这犹疑瞬间,几个宫女血溅花丛,都死了。慎之挣开绳子,扑过去急急忙忙看了江吟婳一圈:“好在小姐无事!好在您没事!”十个暗卫杀完人,火速清理尸首和痕迹,不过一刻,空气中再无血腥味儿,甚至弥漫着淡淡花草清香。这个皇宫,果然吃人不吐骨头。江吟婳暗暗心惊肉跳,原来李乾徵给她的令牌,分量如此之重,竟可调动羽营……而此时,不远处的香樟树下,踱步而来的章明朗、李乾徵,早看到了这一幕。李乾徵倒是有些欣慰,那女人总算果决了些,她太温柔淡然了,在这世道,只会任人欺辱。阳光下的江吟婳,竟透着些爽利,看的他喉咙滚动。而江吟婳转头打算离开,便也看到了姹紫嫣红外,花束青草的另一端,男人摄魂有力的目光,正不露喜怒地与自己对视。砰!☆、捉弄吃瘪王爷他总扒墙角。身子好像地震了,蓦然捏成拳的手心沾了湿汗。多年后,李乾徵才知道,那日心脏突然砰砰跳,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是,心动。但而今的他,并不懂。所以,眼中风云变幻后,归于平静,李乾徵呼吸微急了几分,压低气息,转身,看向别处。慎之扶着江吟婳,跟上了他的步子,好巧不巧,又碰到了李晟宇。李晟宇身穿铠甲,显然刚刚离开校场,威风凛凛地手握宝剑,身后一众精干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由远而近。宫中是不许任何皇亲贵族带刀刃的,发现便是死罪,可李晟宇却被特许。由此可见,李晟宇备受恩宠。两行人擦肩而过他的脚步便停下来,两人没说话,眼神对视了番。到底是李乾徵先拱手,象征性地行了几礼,李晟宇便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好久不见,五弟还是这么客气啊!”“礼数总是要守的。”李乾徵唇角微勾。“咱俩谁跟谁啊?何必行这兄弟间的虚礼?对了,本王门客新寻江南十名绝美男子,就送你了!”先是皇后,现在是李晟宇本人,拉拢之意非常明显。李乾徵便心知,李晟宇和李俊儒的争储之战,已到最激烈的阶段了。“十名?”他眉梢带笑,却透着疏远之意,“还是算了吧,本王上次和江将军打了一架,眼下你若再给十个,只怕大门都要给砍了!”“那老匹夫,你离他作甚?”许是想到江吟婳还这里,李晟宇干咳了下,便换了词汇,“哎呀,将军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喜好,何况,王妃想必也是谅解的吧?”江吟婳突然被点名,她觉着大盛的皇位,若是交给李晟宇这样的人来坐,还不知会怎么民不聊生。于是,江吟婳紧抿红唇,只字不语。李乾徵便看出她的不悦了,缓缓笑,更显十分风流倜傥,摇着头婉拒。“岳丈彪悍,前不久上阵杀狄戎三万呢,本王暂时还不敢得罪了,不然惹得民怨砸王府就不好了。”李晟宇笑意阴沉了三分,呵呵冷笑。他知晓李乾徵虽是个断袖,但还不至于到没有底线。“既然我送你男宠你不要,那俊儒送你,你也会不要的吧?”杀意,从李晟宇的眼里涌现,神色狠辣。李乾徵哈哈大笑,目光寡淡逼人,语气轻松。“三哥多虑了!本王是真不敢得罪江家了!这男宠,过些日子吧!”如此一来,李晟宇的心里有了数,他松口气。李乾徵这么怖人的实力,就怕成敌人,既然他选中立,那来日方长,慢慢来。两人分道离开,上马车,回到府中。慎之都还在暗自摇头,她听到了徵王和李晟宇的对话,默默叹好几口气。江吟婳看不到慎之的脸色,但是却听到了,便问。“怎么了?”慎之 又是幽幽叹息。“我前日子,看王爷对您那么好,以为他性取向正常了,可是被如今来看,原来王爷还是个断袖……”“就这事啊 ?”江吟婳哑然失笑,她灵动空盈的眼睛转了几圈,虽看不见,目光却柔的似水。抬头,语气略低:“他本来也是个断袖啊。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都可以追求心爱的人。不该以性别划分爱情的界限嘛。”门外的李乾徵:……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女人那么看得开呢思想倒是与众不同。“可既然不喜欢您,干嘛之前对您那么好?”慎之不服气,还妄图寻找蛛丝马迹,推翻王爷是断袖的结论。“之前?”江吟婳皱眉,仔细回想了下,“对我很好吗?”这句话,差点没把李乾徵气吐过去。随后,那小女人眼睛转啊转,似想到什么,嫣然一笑,声音悦耳。“好像确实很好吧,竟把调动羽营的令牌给我了。”“对啊对啊,徵王这二十四年来,和他说过话的女人都数的清。跟别说对哪个女子那么好了。我瞧着,他是对您上心了!”慎之边说着,便去关窗户,李乾徵连忙闪现到了墙角后,他面色沉沉,若有所思,好像也在思考这问题。本王是对她上心了吗?那知,江吟婳思索片刻,想起那日徵王对宇王妃的话。“慎之,你错了。王爷不过是看在我挂着王妃的名分,才会帮我。因为他说过,只要我一天是徵王妃,就会给我一天的殊荣。那反之——”“只要我不是徵王妃了,于他而言,便是不相干的路人,生死各不相干。”说的慎之哑口无言,却又觉得有理。那看在名分上给的帮助,算什么上心?墙角的李乾徵,丹凤眼中暗藏霜雪,此时竟觉得很不爽。雷厉风行数十年的自己,竟分不清,他到底是上心了?还是看在她名分的面上帮忙的?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日子便这么糊涂过下去吧。李乾徵把这段时间对江吟婳的好,称之为心血来潮。过段时间,一准把这女人抛到脑后了。什么徵王妃,不管上不上心,都不会那般帮她了。屋中的江吟婳,全然不知道一代能臣李乾徵,心里居然掀过那么多想法。觉得有些闷热,她走到墙头,推开窗……徵王不过是刚刚走了神,便看到江吟婳的脸,突然离自己不过一掌距离。忆起江吟婳眼睛看不见,才舒口气。只见江吟婳将头探出窗外去三分,深吸口气,嗅着窗外芳草的清新味儿,绽放个灿烂笑容,霎时间,某人觉得天地万物,都明媚生动了。她的发梢被微风吹起,飘着,刚刚好拂过李乾徵的脸颊,鬼使神差地将指尖插入那如瀑的乌发中,李乾徵又觉得身子地震了。香,比八月鲜红的玫瑰,三月玫红的桃花,还香。江吟婳以为头发被窗户夹住了,十指尖尖捏着长发,用力扯了扯。喊慎之,慎之却出门端点心了。这头发怎么被窗户夹的那么紧?江吟婳卯足力气,锁着柳叶眉,李乾徵瞧她那模样,竟起了捉弄之心,把玩着长发,在掌心环绕。“回头得让人把窗户修修,怎么卡头发卡的那么紧?”她伸手去摸发梢,李乾徵连忙松开。终于扯出来了。江吟婳梳着那小绺的头发,打算摸索着回床上,说时迟那时快,李乾徵指腹迅速划过江吟婳的脸蛋,随手一画,便有个乌龟图样。“啊!”江吟婳尖叫一声,以为又有刺客,连忙拿出徵王令牌,大喊:“你是谁?”周围静悄悄的,十个羽营的人,默默提刀现身,在看到是自家主子往王妃脸上鬼画时,一度很沉默。甚至,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果真,李乾徵低眉敛目,森冷可怕,目光锋利如刀子般剐了他们一眼。眨眼全部消失!跑的比风还快。李乾徵安心而执着地在江吟婳脸上再画一笔,完事大吉,他没忍住,笑了……平日里这女人太安静 ,太淡然,太温柔,脾气太好了……今儿个,看她会不会炸!李乾徵嘴角笑意浓浓,驾着轻功,徒留抹潇洒的背影,而江吟婳一紧张,再睁开眼,眼睛处透过来丝刺眼的光芒。慢慢的,缝隙变大,她隐约看到了个穿蓝色长袍,身高七尺的男人。慎之闻声而至,急急忙忙跑来,端着药汤,大惊失色。“我的天哪!小姐!!”慎之震惊极了,大声咆哮,“来人啊,有刺客啊!要毁王妃的容!”才走没多会儿的李乾徵:……随后,王府上上下下侍卫都赶过来了。江吟婳视力恢复了点点,她大概能自己走路了,在屋中端坐着,管家和何迹都来了。“贼人太胆大了!”管家愤怒地说,“王府有重兵把守,还有羽营的人保护您呢,都还敢进来!给我搜,一定要找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