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婳脸色青白交,眸色沉沉,暗自揣度着。她信任小康,因为他是父亲选来做自己伴读的,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生活,秉性再了解不过了,为人善良诚实,是不会凭空捏造的。这个事情,疑云密布。“清路,去将军府。”李乾徵慵懒的一挑眼皮,直截了当的下令。何迹迅速跳下马,朝人群大吼了声:“让开!徵王府急事!”街头,挑葡萄的果农、街头挑选玉簪的女人、正吃馄饨的食客等,约莫五十多个,立马脱下便衣,露出统一的黑制服,肩膀印着徵的字样,架着轻功疏散人群。这便是李乾徵的暗卫了。原本杂乱无序的喧闹人群,立马被驱赶到街道两边,撒了百两银子做安抚费。千里马便奔驰起来,蹄子高扬,如在郊外般畅通无阻。半个时辰过去。江吟婳玉白十指交叠在一起,丹唇抿紧,心中惴惴不安,路上竟句话都没说。连李乾徵喝水润喉的咳嗽都没听到,他手掌执着书卷,悠悠转转地翻了好几页,看江吟婳这焦急模样,实在是少见。看来江老头在她心中分量,确实很重。等日落下山,马车终于停了!李乾徵一个虚影,下车,江吟婳随后被扶了出去。只见将军府大门紧闭,连小厮都没有。“小姐回门!快点打开!”慎之前去扣响门环,大声喝着,“你们磨蹭什么呢?还要小姐在门口吹冷风,等你们不成?”转瞬,咯吱一声,沉重的玄墨色铁门被打开,里面弹出个脑袋,稀奇地瞥了眼,就跟见了鬼那样,惊的嘴巴都合不拢!断袖徵王,居然会陪着他们小姐回门?“奴才见过小姐——”那群小厮扑通扑通全跪下。江吟婳没心思理他们,越朝父亲的住所走去,就发现分布的小厮越少。到了院子时,居然一个奴仆都没有,想显然是被人支开了!死一般的静谧,江吟婳的心急速高跳,小跑过去,就在这时——“嗯~?啊,老爷…”淫yin秽不堪的女人魅惑声响起,张扬又妩媚。接着,便听到了有人悉悉索索地脱衣服,房门半掩着,隐约能看到衣着暴.露的女人,正勾着江将军的脖子。总之场面,让江吟婳的脸瞬间红了,连脚步也犹豫地停住。身后,李乾徵缓缓而来,错落有序的园林间,男人器宇轩昂,眉毛挑起,于他来说这场景,倒也和几个大臣在春楼见过几次。大掌蒙住了江吟婳的眼睛,凉凉的,将她横抱出院落。“这……”小康也看到,他豁然懂了。“何玉燕下的是春.药!她肯定是看老爷的正妻之位悬空许久,见小姐您出嫁,又仗着她的父亲曾为老爷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才生了这般心思!”江吟婳也猜到了七八分。她秀眉拧在一起,脸上有层薄怒,今日何玉燕为上位敢下春.药,改日她若有其他心思,指不定还会对父亲做出什么!“你,去端盆水。”江吟婳深抽口气,似做了个重大决定,父亲若要续弦也不会续这样不折手段的人,便眼露坚决,“泼醒何玉燕。”李乾徵眼眸深黑,嘴角没忍住拉出抹好笑,又迅速收回,这女人做法太……低级了吧?泼盆水算什么?不会让人长记性的!干咳两声,声音沉沉:“何迹。”“在!”“提刀去。”话音刚落,何迹勾了个笑。何迹轻功进屋中,下一秒,啊啊啊地尖叫,惊地天上飞鸟乱了队形。“来人啊,有刺客!刺客啊!”过会儿,何玉燕才想起自己早把人支走了,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了,便惊悚地问:“你是谁!胆敢擅闯将军府!而且,我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你不怕死吗?”何迹讥诮一笑,刀剑刺破那女人脖子的表皮:“哦?是你比较不怕死吧?”便随便给她裹了层被子,暴力地拎着摔在院子的空坝上。此时,江将军也从这大动静中,恢复了些许理智,呆滞地看着满室狼藉“得罪了!”何迹一拳打在他的背后。江将军如梦初醒,回想了下刚才,突然勃然大怒,连忙穿好衣服,夺门而出,双目喷火般盯着地上的女人。何玉燕脑子轰轰作响,只跳出三个字:她完了!李乾徵这才踏脚走进去。江吟婳也紧跟其后,盯着地方的何玉,极为失望:“五年前,何伯父病死,你才替了他的管家之位,可你怎么敢下药,简直是心思叵测,不折手段!”见事情败露,何玉燕拳头紧攥,被裹在被褥中气的发抖,死咬着牙不说话。江将军踱步而来,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指着她呵斥:“我视你如己出,前不久才为你择选夫婿,你……啊!真是……”江吟婳见父亲袖手啪的一甩,很是恼羞成怒,这种肮脏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将军!”听江吟婳数落都没反应的何玉燕,此时一听江将军也骂她,顿时滚滚泪水,刷刷落下,泣不成声,“可我爱慕您很久了啊!十年前,父亲带我见您的第一面,我就深深爱你上了。虽然您比我大十五岁,可——”“够了!”江将军怒喝,火气越大,想起往日对自己赤胆忠心的手下,他便狠狠打自己一巴掌,眼皮子气的颤抖。“是我没替他教好你!让你生出这龌龊心思!”何玉燕泪水打湿衣领,肝肠寸断般:“我不后悔!”江吟婳紧捏着丝绢,一时之间竟也无言,皓齿起合:“荒唐!”“将军,您已经和我欢好了,你那么有担当的一个人,难道不对我负责吗?”何玉燕言辞直击江将军的心底。是的,江将军自从原配亡故,数十年不曾续弦,如此赤忱真爱,也看得出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了。一时之间,他无语凝噎。江吟婳也很气,粉白的脸越加怒意四溢。“我会给你择个夫婿,看在你父亲的面上给一笔丰厚的嫁妆,保你后生无虞!”江将军背过身去,脸朝天空,语气冰冷,小厮便上来抬着何玉燕出去了。“将军!不要啊!”何玉燕凄厉的声音响起,拼命挣扎,“我还给你下了慢性毒.药,你以为你离开我活得下去吗?”“站住。”江吟婳连忙抬手,让小厮停下,她踱步过去,卷长细密的睫毛气的发抖,冷怒道:“可真?”“哈哈!”何玉燕笑着哭,哭着笑,似乎有些癫狂。“我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要么今天我飞上枝头,成将军府正妻,要么,同归于尽吧!反正我苦苦暗恋他那么多年,早就忍受够了。”“噗。”一口鲜血喷出,江将军捂着胸口,气急攻心。“你!”江吟婳扬起手,对着何玉燕的脸,浑身颤栗,终是没扇下去。有意思。李乾徵玩弄政权多年,见识过无数阴谋狡诈,这桩事情倒是稀奇的很,被视如己出的部下女儿爱上,这故事不比他断袖徵王娶妻更令人震惊。看到那么安静端庄的小女人,被气的抖成筛子,心中划过抹异样的感觉,眸光冷的如千里冰封,寒笑。作者有话要说:李乾徵心里冷笑:怎么阿猫阿狗地都敢欺负她家王妃?嗯,灭她(微笑)元旦,可能会更新六千!希望爆更的小伙伴!在评论区留个爪印!!我下了班,火速狂码去!☆、事危而绝“你一个女奴,也敢威胁徵王妃。”李乾徵凉薄的唇,缓缓启,眼中似有漫不经心的杀意外泄,“本王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你这种人的命。”不过一句话罢了,却让在场的人,都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包括何迹也隐隐不安,知晓他家主子,动怒了。世人都知李乾徵性情最难以琢磨,上一秒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便能杀你不见血,可如此明显的杀气,还是少见的 。毕竟从一个弃妃之子,走到如今权势滔天的地位,真实情绪是从来不会被人察觉的。何玉燕颤着嘴皮,事到如今,不得不争了,她恨恨道:“徵王,又如何?除非你想要让将军死,要不然你也拿我没办法,毕竟只有我有解药。”李乾徵搭话都嫌恶心,兀自走向芙蓉树下的石桌,何迹便斟茶摆上点心,清扫了下凳子,垫了软座,他才坐下,淡淡地朝江吟婳开口。“过来。”江吟婳踌躇,不太懂李乾徵要做什么,可那深邃眼眸,目光沉冷稳重,竟让她不知不觉的安心了些。她迈着步子过去,精致的脸蛋上尽是担心,好看的秀眉拧紧,心急思虑,咬着红唇,很是楚楚动人,让人保护欲丛生。李乾徵定定的扫量那张脸,心,蓦的一紧,他是不是得病了?怎么这女人一皱眉,自己就容易生气。古书说的没错,美色祸人 ,这轻而易举便能撩拨他的情绪,日后还得了?他眸色深了几分,终是冰冷至极吐出个字。“搜。”数百个暗卫从屋檐四周跳下,被小厮扶着的江将军也有些吃惊,自诩领兵打仗那么多年,可连这周遭什么时候埋伏的人手,都不知道。“徵王暗卫,果然名不虚传。”他咳嗽着,大掌狠狠抹去嘴角的血丝,他为人最好面子,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却叫女儿和外人看见,很是恼怒,重重哼口气。看那何玉燕的目光,就更要剥了她皮那样。李乾徵慢摇着茶盏,目不斜视,甚至面上不起丝毫波澜,便听着边上刀剑四起,哐当哐当一片。江吟婳微侧了下头,正好看到逆光中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英俊无双的面上一派老成自信,甚至比她见过所有的人都要沉稳几分。不会儿,便瞧见暗卫用刀架了几个人的脖子,朝江吟婳的脚底下一推。全部跪下了。“你们,最近可都瞧见何玉燕去了哪里?她最喜欢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何迹把玩着手中利刃,在指尖打了个旋儿,寒光四起,吓得奴仆们惊叫。“我说!我说!”好几个奴仆相继抢答。何玉燕始终是将军府的人,就算是做的再隐蔽,但和她走得近的几个人,总能察觉一二,所以他们便为了保命争先恐后地回答。不会儿,何玉燕的脸色越发苍白,何迹冷哼一声,便围着她转了圈,攥住她的下巴。“不不!不要!”那女人开始疯狂反抗。江吟婳猜疑地走了过去,只见何玉燕的神情越发惊恐,难道这解药本就在她身上?可藏在身上,就不怕被收出来吗?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毒药藏在她身上我们都想不到的地方。只见何迹嫌恶地别开眼,食指中指并拢,伸进她嘴中,何玉燕瞪大眼睛,心脏高速快跳,拼命地咬牙,却怎么也合不拢嘴。最终,一脚踹她在地,手上沾满口水的同时,一小颗药丸被拿出来了。何玉燕害怕地把环保双手,浑身发抖,死咬着嘴唇,哭着看江将军。江将军转头,不去看她。何迹恭敬地药丸递给随侍医师检查,确认无误,递给江将军吃。何玉燕面如死灰般,就这么看着自己最后一张底牌,被人毁了。“送出京去,永远不要回来。”江将军背对着众人,神色不明,下达命令 ,部下便去拖何玉燕。大抵知道自己真的完蛋了,何玉燕绝望地匍匐着,朝江将军爬去:“将军大人,难道因为我爱慕您,一时之间做错事了,您就要那么绝情吗?就算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或者看在我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您的……”“闭嘴!”江将军眼皮颤了几下,没忍住,一脚蹬上去,何玉燕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了。砰砰撞在树上,弹飞下江吟婳的脚下。那双带血的手,颤巍巍地扯了扯江吟婳的裙角,嘴角流血,眼里流泪,可怜地祈求着。“小姐,我……咳咳,我知道你最心软了,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比你年长七岁,一直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脑海里迅速闪现过儿时的画面,多年前,何伯父拉着个小姐姐朝她走来,递给她一块芙蓉糕的场景,还带她去逛街、爬山…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玉燕有了心事,变得沉默寡言,两个人也不再像儿时要好。见江吟婳似乎沉默了,何玉燕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连忙哭着。“小姐,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知道的,我十多年只做错这一件错事,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江吟婳手指无意地蜷了几下,终是弯下腰,拿出丝绢,替她擦擦嘴角的鲜血。何玉燕见她如此,觉得江吟婳会帮自己说好话求情,而江将军最爱听她的话。可江吟婳声音温软如三月春风,见她臻首娥眉,有些怜惜,缓缓道。“玉燕姐,错了就是错了,即使你在京外,但日后有一切困难,我仍会帮你。”“什么?!”何玉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拳头捏紧,哭的更厉害了,却见江吟婳替她把脸擦干净,便扶着她站起。“去吧。”江吟婳咬牙,深呼口气,错了便是错了,就该承担责任,饶是她心有悲怜,也不会求情的。在众人都没想到时,何玉燕眼里迸射凶横的光芒,朝着江吟婳扑去,抓起发间的簪子,抵住江吟婳雪白的天鹅颈。许是何玉燕过于紧张,娇嫩的雪肌被簪子一刺,便见血,丝丝缕缕地涌出,惊得江将军和慎之等人立马上前几步。“都不准过来!”何玉燕哭肿了眼睛,赤红着脸,泪水越滚越多,几近到了癫狂。“王妃是皇亲贵胄,你胆敢伤她,便是抄家灭族的罪!”何迹上前一步,拔剑,周遭的暗卫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江吟婳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也没想过,何玉燕竟会态度大变,还会挟持自己。李乾徵斟茶的动作,停了。“何玉燕!你若敢伤我婳儿,本将军必定不会饶你!”江将军额前的青筋根根暴起,他捧在手心十九年的宝贝女儿,今天若是有个闪失,百年之后该怎么和她娘交代!“将军!”何玉燕哭着笑,笑着哭,已经疯了的模样,“我知晓这院内有无数明枪暗箭对着我,可……”她簪子的尖头,更刺进脖颈皮肉一分,痛的江吟婳闷两声,温湿的血流到锁骨,染红了大氅,看起来触目惊心。何玉燕将刺进脖子的簪子稳住,嘶吼道:“你们若是轻举妄动,我只需轻轻一推,小姐必死无疑!”江吟婳手心冒着冷汗,生死一线间,美眸朱唇,惨白的可怕。如泼墨般的满头乌发,任风吹的四处张扬,越发衬的她姿容绝色,世上尤物,又因那眉宇间流露出的丝丝惧意,显得别样娇柔。叫不远处端坐的李乾徵,忍不住豁然起身,沉冷阴鸷的气场,令众人都小心翼翼起来。他不说话,但却让何玉燕的手发抖,明白这园中最可怕的人是谁。“我、我不会放了她!我若被赶出去,还不如让我就地自戕!还不如拉个垫背的!”何玉燕高度紧张,颤着嗓音,看向江将军, “将军,我先带着你女儿去地下等你,既然得不到你,就夺走你最珍贵的。但你放心,我也在下面照顾好她…”李乾徵朝前走一步,与江吟婳水盈盈的目光对视,血流不断,见她吃痛,从眼角落下几滴泪水,万千心绪裹挟在眼中,忐忑紧张害怕。他轻轻点头,示意她安心。“你、你不是要正妻之位吗?本将军给你!”江将军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没有这会儿那么害怕,他放低姿态,“一切都好商量的。”何玉燕脸上有过狂喜,随后暗了眸子,“骗子!我身后已无退路,就算我放了江吟婳,你也会处置……”不知何时,负手而立的李乾徵指尖多了块薄如蝉翼的刀片,滑破冬日凛冽的空气,与飘落的大雪,那捏着金簪的大掌,便登时被削断!森森白骨混在一地鲜血中,断手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刺入江吟婳脖子的簪子也哐当掉在地上。纤柔身段软飘飘地倒下,江吟婳深吸的一口气,终于慢慢舒了出来,落入怀抱中,嗅着扑面而来的清冷凉意,她对上了那双漆黑深邃的丹凤眼,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仿佛洞穿万事万物的锐利眸光中,此时竟起了波澜,渐现柔色,温柔地把她拦腰抱起。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江吟婳嗓音微弱发颤:“是…你…”她认出他了。作者有话要说:一向不理会男女之事的徵王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思虑最多的便是权谋之事可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病了这病还挺奇怪,见那女人皱眉就生气……………2020年来了。大家新年快乐呀~~~新年万事如意,一切顺利!☆、理智自持等江吟婳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她摸了摸将脖子缠了一层层的绷带,刚刚掀开被子下床,便瞧见慎之急忙赶过来。“小姐!你慢点,我扶着您!”江吟婳摆摆手:“我伤的是脖子,又不是腿,要扶着作甚?”“您昏迷之后是不知道,那簪子啊就差点点的距离,就真要了您……”的命,这两字太不吉利,慎之捂住嘴巴,不说了。江吟婳也懂她的意思,这一提,才惊觉昨日危险,竟是在鬼门关走了遭。若昨天不是李乾徵,只怕自己已经……想到这儿,江吟婳猛地忆起一些记忆碎片,打开门,迈着急步子,正好看到李乾徵也在院子里。两人四目相对。今日,李乾徵一袭白衣长袍,玉身长立,虽气质如往常般依旧孤冷,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可那通体全白,却平添了几分文雅,像冬日里的劲松。江吟婳水漾大眼,温和动人,福了福身:“谢谢王爷两次相救。”两次?李乾徵眼里有些欣慰,看来这小女子,发觉那日在后花园救下她的人是自己了。他明明眉梢一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点头不语,转身离开。江吟婳见那人要离开,心咚地声跳快了,竟跨前一步,情不自禁地喊道:“等下!”李乾徵脚步慢了些,不回头,就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也停下来了。江吟婳十指尖尖交叠,拧着丝帕,脸上多了抹可疑的绯红,她思忖了下,没脑子地问了句。“您、您大早上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这个问题……李乾徵扬眉,无言地瞧了眼天边翻涌的云海,拂过冬梅的微风吹的他衣袂飘飘。江吟婳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他不说话,她心跳似乎就越快了。小会儿过去,她杏眸中竟升起雀跃的细碎星光。李乾徵琢磨了会儿,他素来说话滴水不漏,此时居然词穷,冷不丁地来句:“无事,本王走错了。”何迹在旁,忍不住开口,被徵王眼一扫,立马闭嘴,在心里默默吐槽,明明是王爷一大早就来这里等着了。还叫无事,走错了?李乾徵冷哼一声,何迹便觉得脖子很凉快,悻悻地低头跟在身后。江吟婳丝毫没有察觉这主仆二人的奇怪,她还以为李乾徵是关心她伤势才来这里的。两人顿时双双沉默,且,气氛有些微妙。这种微妙,是二十四年来,李乾徵从来没感受到的,会让他一向过分沉静的心,出现丝波澜。他剑眉蹙起,深拧出个川字。他向来以理智自持,万事万物都可以置身事外,可昨天到今天,却屡次有心绪不受控制的迹象。这是为什么?“昨日……”终于,江吟婳开口了,软糯柔和的声音,淡淡响起,她踱步去正面看李乾徵,粉嫩的樱唇起起合合,晃的他喉结上下滚动。李乾徵赶紧把锁定的目光移开,猛然惊醒般,他太不喜欢这样起伏过大的心绪了。“昨日,如果没有王爷在,我现在只怕…”李乾徵幽幽眸光,瞧着那双含水似的杏眸,温柔的像阳春三月的江南 ,明媚动人。他便觉得要说出的冷话,生生噎在喉咙处,心一横,沉沉道。“你挂着徵王妃的名头,本王自然会救你。不要多想了。”音毕,李乾徵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姐!”一声尖叫,慎之手中端着的茶点打碎在地!江吟婳怎么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慢慢地,只能看到一条小缝隙,趔趄几步,视线越发模糊。李乾徵本来不打算停下的,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杂乱的声音,还是回了下头。好吧,她毕竟也是徵王妃,还是去看两眼吧。“我…我看不清了…”江吟婳双手四处摸索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虚影,听到脚步声。慎之吓死了,连忙跑去找医师。李乾徵站定,抿唇不语,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慎之,慎之,你在哪儿?”江吟婳却跟没看到似的,眼睛丝毫不眨,她举足无措地朝前走了几小步,完全没察觉有阶梯,要踩空时,微寒的大掌裹住了她手腕,攥住。“跟本王回府。”江吟婳眼睛睁的很大,摇摇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她面向左边,心慌一阵压过一阵。“王爷?你在这里吗?我……我不想回府,我想多陪陪爹爹。而且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我要留在这里…”在她身后的李乾徵,拽住她,便拉出院子,不容置喙:“回去!”恰逢江将军被皇帝派去宫中议事,李乾徵便命人留下纸条,带走江吟婳了。“等下。”上马车前,江吟婳缩了缩手,她眼睛怔怔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含着泪光,深呼吸口气,“不要告诉爹爹我眼睛的事情。”“知道。”李乾徵一个横抱,便把她带入马车。他小心翼翼地把怀中人放在软垫上,江吟婳不安地摸索着,有些焦虑,不小心打翻桌上的水杯。“不省心。”李乾徵犹豫了下,还是掏出丝绢,笨拙地替她擦了擦手。到王府,御医来诊。面色沉沉地为江吟婳扎针,过了良久叹口气。“王妃这个病可大可小,若是好好调养,个本月便能好,但若是再磕着碰着大出血的话 只怕就要更长的时间了。”“怎么会那么严重?”御医如实回答。“下官瞧了下,王妃的脖子是被利器所伤,且差半毫就会危及性命,出血过多,加上王妃从小便会身体虚弱,便会引发了暂时失明的并发症。”“开药吧。”李乾徵看了眼床榻上乖乖坐着的女人,乌发如泼墨板洒在腰际,有的零落在脸颊两侧,看来更是楚楚动人。江吟婳舒口气,好歹自己这眼疾是暂时的,她拉出抹微笑,大眼睛空洞,朝御医道谢。“麻烦您了。”“啊!您真是太客气了!”老御医临走时摸着胡子,笑眯眯的打量了下李乾徵和江吟婳的背影,暗自腹诽,虽然这徵王爷是个断袖,但也不想是传闻那样‘虐待’王妃吧…江吟婳听着御医离开的脚步声,便以为李乾徵也离开了屋子。便缩进了被窝中,怠倦地打了个哈欠,像猫咪那般裹成团子,小小的一只,在边上没出声的李乾徵,见这模样觉得实在可爱的紧。慢慢的,察觉的,嘴角居然渐渐扬起,笑了,仿佛心快化成了水。那瞬,李乾徵意识到自己在笑,僵住身子,很是不自然,自己怎么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啊,太可怕了,这女人真的有毒!不仅能影响他的情绪,还能让他莫名其妙的笑。他伟岸的身子,有过刹那的仓皇,下秒,他便脸色冷了些,只听见江吟婳自艾自怨地捂着小被子。“慎之,我本来就不讨徵王喜欢,眼下还患了眼疾,又被人处处讲闲话。我看,我还是得早点拿着休书,免得日后久处,惹了王爷厌弃,日子只会更不好过的。”慎之大叫不好,就算小姐再怎么想要休书也不该现在说啊,她惴惴不安地瞥了王爷。又看到江吟婳就面露忧思。“王爷是个断袖,那日遇到心仪男子,指不定会扶正,我早些要到休书,总比日后被赶好。”“本王不点头,就算你有休书,旁人也绝不敢碰你。”李乾徵冷不丁打断,只觉丹田内气海翻滚。这下可把江吟婳给惊到了,机警地四处张望,忆起自己失明后,又颓然叹口气,满脸涨红,想要辩解下。可李乾徵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目光冰冷。“明日父皇母后回来,你自己做好准备进宫!”“可小姐患了眼疾,只怕不便前去。王,小姐需要多休息,要不改天呢。”慎之连忙跪下。“区区眼疾算什么?”李乾徵冷漠地看着慎之:“边关战士断胳膊断腿都是常有的事!”说完,他气场凌人地出去了。江吟婳自知那番话当着李乾徵说,有些不妥当,毕竟男人一向都是要面子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徵王爷本来就是断袖,会把心爱男人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默默叹口气,本想着患眼疾可以好好休息的,但眼下得罪了李乾徵,只怕短时间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一夜冗长,江吟婳心事重重地睡着了。再睁开眼,慎之便端着滚滚热烟的洗脸水进来,推开窗,冬雪已停,可大地还是银装素裹的,树冠草尖都压着雪。江吟婳晕晕转转起身,还想再睡会儿,便听何迹敲门。“属下给王妃请安了!您若是还没起,可抓紧时间吧,王爷已经在车上等着了。”她便只好匆匆忙忙收拾好,画了个浓淡相宜的妆容,轻点粉唇,盈盈动人。到府门口,慎之瞧见马车内外的棱角处,都用丝绸软包起来了,包括茶桌、凳子、车窗…江吟婳毫无察觉,上了车,端坐在小角落,她想自己还是不要乱动,免得又磕着碰着,默默推下车窗。李乾徵以为她摸到了车窗棱角软包,执书卷,声音泛寒:“最近流行马车软包的风格,别自作多情。”江吟婳很茫然,哦了声,问:“那您是把棱角都软包了吗?”徵王面色清冷,心里犯别扭,不知怎的,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没有!”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昨日晚上,更深露重,李乾徵在书房狂批了几十本文折。“王爷……御医说王妃最好别磕着捧着,要不然得好几年才能好。属下觉得,马车那些棱角,其实还是挺危险的…""危险?”李乾徵面不改色地看折子,笔墨不停,却问:“马车都有什么风格?”“啊?有通体翡翠做的马车,还有木质马车以及软包等……”“那就软包。”“可是软包都是前几年流行的了,不好看……”李乾徵眼神肃杀:“本王觉得好看。”~~~对了,前几日电脑坏了,正逢家中有事,工作繁琐,所以这下忙过了,会调整更新规律。。☆、天下笑话巳时三刻,太阳高照,宫女纷纷从凤鸾殿鱼贯而入,撑金绣凤凰华盖伞,井然有序地恭在房门两边。一袭明黄华丽对襟长袍,绾着牡丹髻,手中捻着佛珠,跨出门槛的同时,华盖伞落下投影,遮去光照,皇后目光移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