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萧焕稳稳的扶着晏宁下了车,带着她进了后院,安置在一处雅致的庭院里。桌上的茶水热气腾腾,萧焕让她在软椅坐下,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晏宁手里:“你手很凉,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晏宁左右看了看,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屋子里有淡淡梅花香,这才注意到窗下的花瓶里插了几枝红梅,阳光斜斜照在窗棂上,温暖安静。这显然是萧焕用心安排了的,晏宁心头温暖起来,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萧焕蹲身,低声询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晏宁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注视着萧焕深邃的眼眸,唇边有狡黠的笑容:“吃你吧!”萧焕一愣,脸上的表情可见的变了又变,最后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匆匆站起身:“你先坐坐,我去让厨房准备!”看着萧焕落荒而逃的身影,晏宁唇角动了动,笑容悄然隐没。作者有话要说:我有错!昨晚码字到一半睡觉了,然后睡了几个小时又忙到现在才更新!为了赎罪,今天就发红包吧!明天更新前本章留言都有红包!今晚还有更新~☆、上门等萧焕去厨房吩咐的时间, 宫里又传来旨意, 请他入宫去。天下初定,事情尤为多, 萧焕本想多留府中和晏宁一起用午膳,皇命在前又无可奈何,和晏宁说了一声, 便又匆匆入宫去。晏宁一个人用了午膳,让杜若搬了张椅子到庭院, 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直到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才微眯着眼看过去。赵玉儿早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晏宁了,她日思夜想的想要看看, 令萧焕念念不忘的女子是何等模样。大军攻进皇宫之前, 她就来了京城,因为赵未都不放心妹妹独身一人,便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着。尘埃落定, 尚有善后之事未完, 赵未都暂时住在端王府,自然也把赵玉儿带来了。这座府邸是前朝一位重臣的, 简单的修葺了一下,萧焕便住了进来。一开始赵玉儿还暗暗欢喜, 萧焕既然肯同意自己住在这儿, 必然是待自己与旁人不同的。有这层意思在,赵玉儿不自觉的就欢喜起来,可这两日, 萧焕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宫里,一回来又忙得见不到人。她一打听才知萧焕在后院吩咐下人布置房间,那处院子宽敞又幽静,屋里每一处摆设,都是他亲自过问的。这让赵玉儿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来,直到今日,听说萧焕早早的进宫,临近晌午接了一名女子回来。她虽然没来得及去瞧,可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是什么人。前所未有的慌乱涌上心头,更多的是不甘心,迫切的想见一见那位令萧焕如此上心之人,究竟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直至此刻,她站在院门外,看着半躺在软椅上,垂眸看书的女子。她身着海棠色妆花织锻锦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斜斜的插着两支珠钗。眉如翠羽,目似秋波,眼角眉梢都是让人着迷的风仪柔美,她抬眸望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赵玉儿清晰的看见她的面容,微微一怔。她尚在怔愣中,忽闻温和轻柔的响起:“这位是?”赵玉儿蓦然回神,客气的朝晏宁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晏宁几不可见的蹙起了眉头:“你认识我?”“民女赵玉儿见过皇后娘娘!”赵玉儿垂首,态度十分恭谦:“皇后娘娘天人之姿,玉儿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听望之说家中来了贵客,自然要来向娘娘请安。”晏宁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注视着赵玉儿,想要从她话里分辨出真假来。“这里没有皇后,你大可不必如此称呼我。”“礼不可废,娘娘身份尊贵,望之说了,即便今日新皇登基,您也曾是六宫之主,万万怠慢不得的!”赵玉儿字里行间都卑谦恭敬,丝毫没有逾矩,但她看似无意提起萧焕的名字,却让晏宁陡然醒过神来。赵玉儿这一来,请安见礼是假,目的大概是想见一见她,所以前后都在强调她皇后的身份,意在提醒她记得自己的身份。赵玉儿是示威来了。她的感觉向来敏锐,晏宁忽然间就明白了赵玉儿的来意,心中忍不住冷笑。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之人,眼下虽不清楚赵玉儿和萧焕的关系,但人都上门来找事了,总不能再心平气和的视而不见了。“赵姑娘今日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话?”轻飘飘的声音钻进耳朵,听不出喜怒,赵玉儿抬眸未见晏宁面上有异色,心口蓦地一紧:“皇后娘娘……”晏宁放下书,缓缓站起身,冷然一笑:“赵姑娘,你既知我身份,想来也知道我和萧焕的关系。只是你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提醒我远离萧焕吗?”赵玉儿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扬声告罪:“娘娘恕罪,我不是这个意思……”门外有不少下人,听见赵玉儿声音,悄悄往这边看。晏宁往后退了退,与赵玉儿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清淡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漠:“你跪我做什么?新皇登基,改朝换代,早无什么皇后了,赵姑娘既是功臣女眷,便知其中利害,有些事情若传扬出去,于你,于萧焕,都不是好事!赵姑娘若有什么想提点我的话,明说便罢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赵玉儿面色一白,完全没有料到晏宁竟会如此直白戳穿自己。她预想的是提起自己和萧焕亲密的关系,会让晏宁失落难过,由此对萧焕死心,然后离开端王府。可晏宁似乎与自己想象中柔弱的形象不同,言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让她早就想好的对策全然无用。甚至在面对晏宁咄咄逼人的质问时,让她忍不住生出忌惮来。晏宁眉眼冷凝,并不想和赵玉儿多说:“赵姑娘回吧,我就不留你了。”赵玉儿有几分尴尬,咬着下唇委屈极了,最后低低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去了。杜若旁观这一幕,都要气笑了,等赵玉儿一走,就忍不住骂:“什么德行!敢来您前面撒野了!还不是端王府的女主人,就如此胆大妄为,若真叫她做了端王妃——”杜若瞥见晏宁脸色,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义愤填膺瞬间变成了小心翼翼:“小姐对不起,奴婢说错话了!”晏宁看着赵玉儿离去的方向出神了片刻,又坐回椅子上,淡声道:“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话是这么说,可杜若还是察觉到晏宁不同于先前的情绪,虽未曾在萧玉儿面前表露出来,她还是知道晏宁真的受了那番话的影响。“小姐,您要相信望……王爷。”杜若叫望之惯了,差点没改过口来,晏宁听见她的称呼,垂下眼帘微微颔首。“我信他!”沧海桑田,日月变换,她始终如一的相信萧焕。只是,很多东西悄无声息的就改变了,换了一个角度,就不再是当初的心境了。她进宫大半年,心心念念的盼着的,就是有一日可以脱离苦海,从那雕栏玉砌的金丝笼子里逃出去。可如今真到这一日了,却叫她莫名生出恍然若梦的虚无感。仿佛只是一场梦,她跌跌撞撞的从黑暗中逃离,到了日光下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那些话说给赵玉儿听,又何尝不是提醒自己。她曾是含元帝的皇后,一国之母。虽与未与萧乾有夫妻之实,可她依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已经写入史册,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她本该如同别的嫔妃一般,幽禁在别院之中了却残生。一代皇后,如此销声匿迹,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昙花一现,偶尔成为别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她的身份,自萧乾身死那日起,就彻底改变了。萧焕始终还是萧焕,可她与他身处的位置已经不同,曾经坚定不移的那些念想,忽然变得渺茫起来。让她不禁反省,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萧焕是因为临平郡王的事进宫,因为宫变那一日,临平郡王重伤未愈失血昏迷,彻底伤了根基。尽管萧乾请了太医给他医治,还是救不回他。缠绵病榻几日,已经是气若游丝,危在旦夕。萧循从来没想过要与临平郡王为敌,他想对付的人,只有萧乾一个。如今萧乾死了,他于情于理都该安顿好临平郡王父子,只是天不遂人愿,临平郡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萧焕听闻这个消息时,也只是心中感慨一阵,临平郡王有今日之结果,皆是自己的选择。他无从干预,也不能改变什么。旁人的生死于他来说,并不影响什么,他现在所牵挂的不过寥寥二三事罢了。打马过长街,停在王府门口,有护卫恭敬的行礼。萧焕勒紧缰绳,抬头看着巍峨的正门顶上悬挂的写着‘端王府’的匾额。金字上有幽幽冷光,肃穆沉重,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奢华。训练有素的护卫和奴仆无一不是恭敬垂首,萧焕下了马,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才抬脚往后院走。严寒未消,院中梅花开得正艳,一股清新冷香扑鼻,萧乾忽然记起晏宁身上也时常有着清淡的梅花香,一点点沁到他心尖上。萧焕闻着梅花香,不自觉的勾了勾唇,引得身旁侍从惊讶连连。太阳落山,有红霞挂在天边,庭院中很是安静,萧焕皱了皱眉,蓦然加快了脚步,匆匆进了寝房,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身影,紧绷的心口瞬间放松下来。杜若去换了一壶热茶回来,看到房中站着的人吓了一跳,险些摔了手里的茶具。晏宁睡的很沉,并未惊醒,萧焕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一阵,才转身出去。杜若放轻了脚步,悄悄跟出去,迟疑着开口:“王、王爷?”萧焕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杜若虽和萧焕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她对眼前这个冷漠疏离的年轻男子始终有着几分敬畏,难免有几分小心:“府里那个赵姑娘……是何身份?”“赵玉儿?”萧焕眉心皱得更深了,眸光一沉:“阿宁见她了?”杜若摇头:“倒也不是,是赵姑娘上门来向小姐请安,说了些奇怪的话……”萧焕目光一凛,寒光迸现:“她说了什么?”☆、发怒杜若咽了咽唾沫, 小心翼翼道:“午后王爷进宫后,赵姑娘来了, 说是……向皇后娘娘请安, 顺便尽地主之谊……”萧焕负手站在廊檐下, 轮廓分明的五官染上淡淡的光晕, 一身玄色锦袍勾勒出挺拔身姿, 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望着院门处, 下颌有紧绷的弧度, 深沉如墨的眼眸里染上几许怒意。杜若见他一时没有说话, 又道:“小姐大约是忽然换了地方, 情绪多有低落, 尽管她不说, 我还是察觉到了。她心里……许是生了心结!”良久, 萧焕才略一颔首,声音淡漠:“我知道了。”“让厨房准备晚膳,我稍后过来。”说完这话,萧焕便抬脚往外走。一路往赵玉儿所住的院子里去, 引来一众奴仆讶然的目光, 心里皆猜测他为何在傍晚时分往赵姑娘住处去。前些时候,有活泛的见自家主子留了一个大姑娘住在府中,心道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更加深沉的缘分。然而,端王府伺候的人,都未曾了解萧焕是何等脾性,等发现这位传说中给新皇坐上帝位立过汗马功劳的端王, 是如此清冷淡漠,不苟言笑。对赵玉儿与让人别无二致的态度,下人们便都恍然大悟,王爷真的是未曾对她上过心,即便身处一个宅院之中,他也几乎不去关心赵玉儿做什么。原以为今后要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面对随时可能动怒的主子,却不想萧焕只是性子冷淡,并非不近人情。等放下心来,竟然见不近女色的王爷,今早忽然带回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他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所有的温柔,大约都用在了那个神秘女子身上。而赵姑娘在王爷离府之后,去看望了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下人们虽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萧焕目光冷然,面沉如水,就知事情不简单。赵玉儿正在让婢女张罗晚膳,听闻萧焕来了,面上一喜,快步迎了出去:“望之,晚膳备好了,要留下一起用吗?”萧焕在门前站定,冷冷瞥向赵玉儿,脸上冷漠显而易见。赵玉儿被他锐利的视线看得心慌,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了望之?”萧焕对赵玉儿迟疑的表情视而不见,眸光不自觉的暗了下来,声音冷若冰霜:“谁允许你去打扰她?”赵玉儿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嘴里的那个“她”是何人,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无地自容:“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萧焕面无表情的打断她:“若非我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她,你,也不例外!”赵玉儿脸色在一瞬间由红转白,难看极了,她还来不及辩驳什么,一向寡言的萧焕又开口了:“收回你今日说过的那些话,否则,别怪我不顾及你兄长颜面。”这句话,可谓是诛心了。赵玉儿身为女子,娇生惯养十几年,何曾听过此等难听之言,偏偏萧焕好像并未把她女子,一字一句,仿佛尖锐的刺刀剜在她心口上,难受的喘不过气来。恰逢这时,赵未都从外面归来,没有注意到妹妹苍白的脸色,欢喜的同萧焕道:“望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在隔壁给我辟了一个府邸,明日我便带玉儿住过去,往后我和玉儿也能来王府与你叙旧!”赵未都原是要回柳州,因为京城初定,萧循便让他入夏才去柳州。兄妹俩人总不能一直住在端王府,但今后只有一墙之隔,往来倒也便捷,正好满足了赵玉儿的某些心思。赵玉儿黯淡的眼眸里也生出一丝希冀来,期待的望着萧焕。萧焕眉眼清冷,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语气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赵将军也就罢了,赵姑娘声誉要紧,若无要事,便不必上门来!”短短一句拒绝的话,简单又直白,丝毫没有顾忌赵未都而多加留情。而赵玉儿在听见这话,眼中的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失落与难堪。三大五粗的赵未都,也难得在此刻察觉到了萧焕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望之,你这是?”“提醒赵姑娘一句罢了。”萧焕声音微沉,他对任何人都是如此,那些客套的寒暄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请自便!”说罢,直接转身离去,有风撩起他翩翩衣袂,在即将初降的夜色中,划开一抹冷傲的弧度。赵未都一头雾水:“他这是怎么了?”萧焕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与谁都说不上几句话,赵未都和他相处这么久,多少是摸清了他的脾性,他从未见过萧焕发怒。但今日,他却明显感觉到了萧焕不同以往沉稳淡漠的情绪,眼中似有起伏的怒火。赵玉儿眼眶发酸,怔怔的看着萧焕离去的身影,方才那些不留情面的话还仿佛在耳边环绕,让她莫名觉得心上揪疼。赵未都问了问题得不到回应,忍不住去看赵玉儿,却见她红着眼看着门口,委屈的绞着手里的云帕。赵未都一惊,忙问:“玉儿你怎么了?”赵玉儿看了他一眼,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然后捂着脸难过的跑走了,留下茫然的赵未都无奈的挠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晏宁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燃着灯火,宁静温暖,一睁眼便看到坐在床边低头沉思的男子。他看着地面,眉眼冷凝,不知在想些什么,乌黑的长发滑落至肩头,投下几缕暗沉的光影。察觉到晏宁有动静,萧焕立刻转过头来,冷漠凌厉的气息霎时褪去,眼中有淡淡的笑容:“醒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晏宁撑着手臂要起来,却被他抬手按住。“别动,给你上药!”晏宁闻言一怔,萧焕已经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骨节分明的食指沾了一抹透明的药膏,动作轻缓的涂在她脖颈上。这药膏没有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一股浅浅的冷香,晏宁感觉到萧焕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脖颈上的肌肤,身子忽然有些僵硬,脸上也开始发烫。“这、这是什么?”萧焕手上动作未停,缓缓道:“除疤痕的。”她被萧乾匕首伤过的地方已经愈合,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疤痕,细看之下还是很明显的。女为悦己者容,晏宁虽不是格外注重自己的容貌,可光洁的脖颈上乍然留下一道疤痕,总归是不太好看的。冬日还好,有围脖披风看不见脖子,一旦入夏穿了单薄的衣裙,脖颈总会露出来。她生得好看,一张粉白娇嫩的面庞好似春花,若是脖子上有伤瞧着难免突兀。说不在意也是假的,但如今之境地,也由不得她去找什么秘方良药来除疤痕。却不想,萧焕竟然想到了这一处,晏宁心上莫名一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谢谢。”萧焕低头,认真的替给她涂抹疤痕,药膏渐渐化开,芳香更加浓郁,带着朝雾冬雪般的泠泠冷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子里。萧焕原本只是专心致志的给晏宁抹药,可冰冰凉凉的药膏触及温暖的肌肤,也跟着有了温度。他这角度恰好能看清晏宁白皙莹润的细颈,还有衣襟下若隐若现的弧度,抚过她肌肤的指尖也好似滚烫起来,手上力道也不自觉的重了几分。晏宁眼神复杂,看萧焕似有些出神,忍不住开口:“萧焕!”“嗯?”晏宁无辜望着他,杏眸澄澈,语气感慨:“你若想掐死我,那便果断一点。”这一点点的在她脖颈上使劲,实在叫人发怵。萧焕猛然回过神来,耳尖有些发烫,忙不迭的收回手,视线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对不起……”晏宁这才坐了起来,睨着他貌似有些发红的脸忍俊不禁:“不是要用晚膳了吗?”萧焕这才起身,径直退到外间,晏宁换了身衣裳出去,金丝楠木的圆桌上已经布下了热气腾腾的晚膳。萧焕动手盛了一碗粥放在晏宁的位置,抬头见她身披光华而来,皎皎如玉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眼角眉梢都是令人着迷的风情柔美。萧焕动作顿了顿,又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等晏宁坐下喝完了半碗粥,这才正了脸色,低声道:“今日之事,你别放在心上。”晏宁握着汤匙的手一僵,眸光闪了闪,朝萧焕一笑:“什么意思?”萧焕微微偏头,凝视着晏宁如玉的小脸,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晦涩难辨的沉光:“下午的事,我都知晓了。赵玉儿只是同她兄长暂住府上,明日之后便会搬走了。”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而解释,除了晏宁,他不想她因为赵玉儿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而心生芥蒂。尤其是在听杜若说过的那些话之后,更不希望她因一时迷茫,将自己陷入狭长深渊中,转不过身,回不了头。那般不易的苦难悉数烟消云散,好不容易从黑暗中窥见一丝天光,他盼着晏宁能够彻底挣脱枷锁束缚,而不是还像从前在宫里郁郁寡欢,为前路担忧。晏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沉重,似乎在顷刻间淡薄了不少:“你是担心我多想?”他做事从来干脆利落,那些狂风劲浪摇摇欲坠,他都想一一替她挡去,那些鲜血黑暗,皆该由他面对,她一身皎皎风华,便只做明月与光。“是。”萧焕正色看着她,眼中不经意的多了一丝灼灼的柔软:“你不必多想,一切有我!”晏宁有些怔然,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良久,眉眼舒展,唇边笑容轻快了许多:“为什么要和我解释这么多?你和那位赵姑娘——”萧焕眉心一蹙,面上带了几分肃然,立马接了话头:“我先前受伤之时,受过她兄长照拂。”言下之意,是迫不得已和赵玉儿身处同一屋檐下,却并未生出什么心思来。晏宁被他严肃正经的模样逗得发笑,双眸流光溢彩:“好,我知道,我信你!”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求波营养液吧~☆、贪官含元帝登基十载有余, 然昏庸无道,蚕食国力, 令天下摇摇欲坠。如今, 昏君已亡, 新皇登基, 想要恢复几十年前繁荣之象尚有难度。朝廷上下, 因含元帝的不作为, 暗布硝烟, 大多官员的官位通过贿赂巴结而升, 有真才实干的人少之又少。萧循登基之初, 就革职了朝中七成官员, 上至一品大员, 下至七品主事, 因为一些官员私下关系,牵连甚广,引起了很大风波。最先被革职查办的是身为百官之首的殷丞相,阳奉阴违, 贪财无数, 因为殷贵妃的关系,也极受含元帝宠信,一部分官员升迁,全靠花重金收买了他。殷家抄家之日,从殷丞相库房中搜出各种名贵字画玉器,以及堆满了半屋子的真金白银, 有五百万两之多。如此庞大的数字震惊朝野,知道丞相贪财,多年来收了不少贿赂,却不想竟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原殷丞相只判了流放,却因如此数量的金银,牵连一众同党,从密室中搜出的书信,白纸黑字的证明了这些年,他是如何同人勾结,官官相护,残害无辜百姓。其中更有七年前,他从半途截下的八百里加急。信是远在边疆的裕王所写,信中所述乃是裕王出兵遇险,请皇上派兵支援。然,信未送至京城,就被殷丞相拦下,裕王兵败之后,殷丞相又添油加醋在萧乾面前状告他延误军情,甚至勾结外敌,意图不轨。萧乾自然怒不可遏,没有任何追查,就听信了殷丞相的话,当即处斩了裕王,骁勇善战、久经沙场的英雄,最终含冤而死,门殚户尽。当年尽管有人怀疑裕王是被人陷害,但苦于找不到证据,又无人有能力可以替他申冤。裕王冤案一积压便是七年之久,直至今日,勤王起兵,推翻昏君,当年蒙尘的真相最终大白于天下。殷丞相作恶多端,仅是流放,还不足以平民愤,正月末,皇帝下旨,为裕王平反,殷丞相斩首示众,以告慰英灵。城楼之上,有人负手而立,金冠玉带,乌发如墨,宽袖翻飞,俊逸的面容逆着光,陷入浅浅的阴影,一双幽深似潭的黑眸疏离冷漠,带着一丝凌厉的光。午门下,聚集了许多百姓,争先恐后来看奸臣斩首。手起刀落,凛凛寒光与热血飞溅,殷丞相与裕王案有所牵连的人,皆亡于刀下。眼看着鲜血蔓延在地上,城楼上遥遥旁观的人,面上表情终有松动。寒风凛冽,太阳被云层遮挡了大半,仍旧没有温度,一如他冷淡的目光。半晌,他才动了动唇,几不可闻的吐出几个字:“安息吧……”靛蓝色暗纹锦袍被风扬起,衣袂飘飘,吹散他的低语,云层散去,天光倾泻,他冷硬的眉眼才逐渐柔和。转身下了城楼,遇昔日勤王麾下副将,如今禁军副统领沈隽彦寻来,躬身拱手:“王爷。”萧焕停下脚步,嗓音淡漠:“何事?”沈隽彦恭敬道:“皇上有一事,要属下来问问您的意思。有关晏太傅的。”萧焕眉间一沉,眸光微变,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什么意思?”“晏太傅身为前太子老师,颇受含元帝信任,皇上命属下查过晏太傅底细,他虽没有同殷丞相勾结,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却还是买卖官职,收受过不少贿赂。”沈隽彦顿了顿,又道:“皇上的意思,是想问您该怎么办?”晏太傅算不得小人,却也不是君子,贪财乃俗人本性,他自然也避免不了。含元帝不近朝政,官员私下克扣贪墨他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多加过问。但如今新帝登基,萧循手段完全雷厉风行,处置了许多庸碌无为的官员。晏太傅应在其中。然而,萧循没有直接处置晏太傅,而把这个问题交由萧焕处理,是存了别的心思。萧焕自然知道萧循是何用意,晏太傅的身份与旁人不同,贪官污吏处置便处置了,可他不一样。他曾是前太子的老师,女儿还册封了皇后。宫变当日的情况并未宣扬,外界只知含元帝妃嫔被幽禁于别院,晏皇后应当也在。却不知,那位在坤宁宫住了半年的皇后娘娘,已经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宫,住进了端王府。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却也不少,萧焕当初带晏宁出宫之时,有好些人看见了。即便不知晏宁身份,他带了一个神秘女子进府的消息,也早就传了出来。如今朝中也有人知他从宫中带走一个女子,只要打听到别院并无皇后,必然联想到晏宁身上。若是旁人,生死都与他无关,但晏太傅曾是国丈,是晏宁的父亲,断然不能随意就处置了。晏太傅的罪名,足以抄家流放,任凭他曾经风光无限,也最终低如尘埃。但萧焕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出事,应该说,他不希望晏宁的父亲出事。晏太傅若论罪,晏宁也必受牵连。晏宁在端王府的消息,已经保密不了多久,他尚有计划未完成,不想在这个时候受到影响。他如今的身份,令天下人瞩目,一旦有异常的举动,必然会引起注意。他原可以明哲保身,置之不理。但……萧焕微微抬眼,视线落在朱墙金瓦的座座宫殿之上,眸中升腾起温柔的光芒。他从深渊浩劫归来,一步步走到今日之位置,从未在乎过身外之名。只有一人,他想要用尽全力去保护她,与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观这万里河山,泱泱大国!穷其一生,无谓风霜。作者有话要说:2019结束啦!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你们的支持和厚爱,祝小可爱们在2020年暴富,一切都好~so,就忽略今天的短小吧,明天二更补偿啊哈哈哈~☆、非议沈隽彦见萧焕难得陷入深思之中, 不禁好奇,迟疑着又道:“王爷……”萧焕收回视线, 眼眸波澜起伏的情绪渐渐散去, 一如既往的淡漠平和:“我先去见皇上。”沈隽彦这才躬身应了。一路往御书房去, 可见宫殿屋顶上修葺的工匠, 阳光明媚, 积雪褪尽, 干枯的枝桠冒出新叶, 墙角的迎春花绚烂盛放。萧焕瞥了眼树上嫩枝绿叶, 脚步顿了顿, 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御书房房门紧闭, 依稀传来低沉的谈话声, 萧焕在阶前停下, 守在门口的成忠眼前一亮,赶忙迎过来。“王爷,您来啦?皇上正和薛统领说话呢!”宫里的内侍宫女削减了三成,昔日含元帝身边的人, 都不在内宫了, 成忠自萧循登基后,就从御膳房调过来近身伺候,做了内侍总管。见了萧焕,成忠自然是高兴的,不由得的提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