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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白》TXT全集下载_17(1 / 1)

冬青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眼前的裴即白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没有等冬青开口,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许会对你造成困扰,可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解释。”他眉头皱起,接下来的话声音明显低沉,掺杂着试探,“我不想让自己再因为错过你而后悔了,冬青,你有拒绝我的权利,所以不必觉得困扰。可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它隔了十年我没能说出口,在我心底发酵,成了一个巨兽,困顿着我,我知道自己温吞又自负,可我真的不想又再一次错过你。”他眼神清澈,冬青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怔然的自己,“我,裴即白,因为自负,因为自己的懦弱,因为自己的逃避,错过了你十年,所以现状都是我自食恶果,我无力辩驳,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错过,我觉得这句话,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冬青,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我没有想过,我回头,你还会在等我,现在的我,只希望你走得不要那么快,让我可以追上你。”“对不起,冬青,原谅我的自负。”冬青直愣愣地现在原地,大脑先是一阵空白,紧接着过往的记忆,她试图忘记的,她已经珍藏好的,呼啸而来,将她吞没。她等呀,等呀,等了好多年,在她二十八岁这一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更多的是一种茫然。那些年的喜欢,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比如听到他的声音就回头,比如他出现的场合,习惯性地寻找他的身影,又比如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一切构成了她的青春,她对裴即白的执念,更像是她对过往的迷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与裴即白对视,在他的眼里,似乎看到了那个十八岁的少女,她蜷缩着在哭。她为什么在哭?冬青不懂。她怔在原地,裴即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出这样一段话,是她始料未及的。“你不用给我答案的,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可是我觉得,如果再不说出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裴即白的眼里,有一丝慌乱,也有一丝胆怯。这不像她认识的他,她从没想过,他裴即白也会害怕,也会胆怯,一直仰望的人,是她,不是吗?冬青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没法发出声音,空气一时间凝滞了。手里握着的手机,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冬青慌乱地低头,没来得及看清来电显示,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先传来的是哭声,冬青大脑还没回过神来,那头哭着喊着她:“冬青,你爸他...”这话没说完,那头又开始哭了起来,仿佛有流不完的眼泪,啜泣着。冬青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林清。因为这通电话,她的心悬挂起来,她举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开口说出来的话,也跟着颤抖:“清姨,怎么了?你好好说,你告诉我,怎么了?”她的声调越来越高,她以为这样,对面的人就能冷静下来。电话那头哭声更大,哭得冬青气短,胸闷,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幻化成一个:冬昌明出事了。她不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只安慰着:“清姨,你冷静下来,你告诉我,怎么了?”那头的人,止不住哭泣,挤出一句:“你快回来吧,”她口齿不清,冬青努力辨别着她说的话,跟着变得急躁起来,“你告诉我,我爸怎么了啊!”声音是尖锐的,刺耳的,冬青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她应该稳住林清的心神,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慌乱。冬昌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她无法想象,冬昌明会出什么事情。她手颤抖着,林清还在哭,她挂断电话,想往门外冲,裴即白拽住她:“冬青,你冷静点。”冬青甩开他的手,抬头:“对不起,裴即白,我觉得我没办法给你答案了,我没办法回答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回去一趟,我现在就得回去。”她开始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对,她需要回榴市,她打开手机,想要订票,却忘了现在已经是深夜,已经没有最后一班高铁票,她点开机票,最早的航班是明早六点的。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脑袋发晕,双腿是软绵绵的,林清的哭声,在她的耳边萦绕着,那声音像一支利箭,带着毒液,直捣她的心脏。她像是一根枯树枝被风暴卷起,推向湍急的漩涡。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的她承受不了第二次。她扛不住的,她会撑不下去的。裴即白握住她的肩膀:“冬青,抬头看着我。”冬青抬头,却觉得裴即白的面容很模糊,她看不清,耳朵里是耳鸣声,她什么也听不清,她告诉自己要挺住。“冬青,明叔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给了她某种力量,她的心,随着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归位,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问:“真的吗?”声音哑得吓人,但她已经顾不得想太多。裴即白松开她:“我打电话问问阿婆,她应该会知道些,你现在去收拾衣服,我们现在回去。”冬青木然抬头:“现在回去?”“嗯,开车回去,高速上走快一点,明天早上能到。”裴即白替她做了决定,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冬青转身,在衣柜里,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装进袋子里,出来,裴即白正在打电话,明显是没接通,他挂断,还想再打,冬青握住他的胳膊:“阿婆应该睡了,别打了,走吧。”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告诉自己,冬昌明不会有事的,那些年都挺过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呢。而且她害怕现在听到答案,她会倒下的。下电梯的时候,冬青的唇咬得死死的,眉头蹙在一起,裴即白见她的唇角没了血色,抬手拂上她的唇,试图将她紧咬的唇松开,冬青下意识地退了步,他的手顿在空中,他收回手,开口:“别咬唇,会痛。”冬青原本再次咬紧的唇松开,电梯到了一楼,裴即白的车停在楼下,冬青跟在他身后,坐上副驾驶。裴即白系安全带的时候,冬青突然开口:“裴即白,”她的声音很轻,似有似无,“我害怕。”他试图抚摸她的肩膀,手在空中虚晃两次,最后谨慎地缩回来。他扭头,看着冬青的侧脸,心好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传来钝痛。他再次伸手,叠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是凉的,他的恰好是温的。裴即白开口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怕,我在。”轿车疾驰而出,将风景甩在身后,开往一个未知的明天。作者有话要说:刺不刺激?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深夜高速上的车不多, 也得益于他们两个人晚上都滴酒未沾,不然能否上路还是个未知数。想来林清是冷静了些,他们在高速路口拿卡时, 冬青收到了林清的讯息。「你爸爸车祸了, 现在还昏迷着。」「冬青, 阿姨实在是太害怕了。」冬青心底的慌乱,缓和不少。一路上, 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裴即白看起来注意力高度紧张, 疾驰在空荡的高速路上。冬青原本是想陪着裴即白,但他在她身旁, 她似乎放松不少,倦意一点一点地侵袭她,她赶在睡意到来之前,拍了拍自己的脸, 坐直身子。裴即白留意到她的动静, 问:“是不是困了?”冬青摇头:“没有,你累不累?”“我没事, 你睡会吧。”冬青轻咬下唇:“瞌睡是会传染的,我还是醒着的好, 陪你解乏吧。”裴即白轻笑, 声音从舌尖蔓至鼻腔:“睡吧, 我没事的,你今天挺累的。”冬青不答话,打量着他车里的装饰,她不是第一次坐,却是第一次起了心思端详这辆车内部的构造。车里干净简洁, 没有多余的杂物,别人车里一般都会悬着平安福,他的车镜前空荡荡的。冬青收回视线,开口:“你不是应该比我更累吗?”裴即白诧异地腾出工夫看了她一眼,冬青继续说,“你不是出差回来也不久吗?昨天还打球,”提到打球,大概是念及他的伤,又道,“腿没事吗?”她原本正对着前方的头,偏过去,看着裴即白的侧脸,他现在的样子,不像是他口中轻描淡写那般无事,脸上透露着疲惫,凭借着精气神在强撑罢了。裴即白露出个笑:“没事,”他视线紧盯前方,斟酌着,“如果我说我是故意摔的呢?”他的声音不像是开玩笑,冬青原本闭上的眼再次睁开,听到他又说,“原本以为你至少会因为我受伤多看我两眼,后来发现,是我多想了。”“也不小了,还用苦肉计,裴即白,你幼不幼稚。”冬青对他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表示很不能理解,说出口的话,自然也不是什么怜惜的口吻。裴即白自嘲地笑笑:“也不算苦肉计吧,那场比赛反正都赢不了,更没借口下场,只能找这种最蠢的法子了,更何况,你都不在,我争赢了也没意义。”他音很沉,大概是夜色太漫长,过去因为种种原因,深藏在心底的话,原来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口。原来低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更何况,对方是她。“我在的话,赢了又有什么意义了。”漫长的旅途,让冬青也有了勇气,问了平时她不会问的话。不过她也做好了裴即白不会回答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裴即白回答了,回答得很快。“你在,至少可以证明,我比陈楠钦更强。”男人的胜负欲,总是来得这样轻易。提到陈楠钦,两个人都陷入了些许尴尬,裴即白觉得不应该提起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与冬青现在密切相关的男人。有种力量推动着他,他不受控制地问:“你们怎么会认识?”他感觉自己这话里泛着酸意,胸腔有一种快要爆炸的酸涩。冬青挪动了一下身子:“工作上认识的。”“是你的客户吗?”裴即白问。冬青不假思索:“不算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岔开话题,不问才能显得他不在乎,可他却又想知道更多。冬青转过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闪过的虚影,是一座座连绵的山,她别过脸:“是不是到宁省了。”裴即白要说的话被打断,他凝住心神,前方是个隧洞,他抬头瞥了眼:“嗯,宁省多山,这边隧道多。”“快到了吧?”冬青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上,喃喃道。裴即白坚定地承诺着:“嗯,快到了,你睡一觉,醒来就到了。”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冬青那颗焦虑的心,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很清楚这是梦,因为梦里有许琼岚,她站在冬昌明身边,蹲下身,扯了扯她的衣摆,告诉她,阿青,明天我们就要去城里了。她淌着鼻水,用力吸了吸,歪头问,那我可以把小黑一起带走吗?许琼岚告诉她不行,她又问,那我可以把小黄带走吗?许琼岚依旧是拒绝的,她告诉冬青,你会有很多新朋友的,所以不需要小黑和小黄。最后是冬昌明做主,她带走了家里那个已经起球的布娃娃。周围光景变了好几次,梦里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空,她记不清内容,只觉得难过。梦里她的记忆最后定格在裴即白少时冲她挥手的那张笑脸上。一道光晃在她脸上,裴即白的脸变成一团白雾,冬青伸手遮住眼睛,却碰到眼尾的那团湿润。她睁眼,坐在车里看着周遭的环境,车停在服务站,不远处有光打着双闪。驾驶室空荡荡的,没有人。冬青打开车门,一只脚踏出去。内陆城市的秋天,比沿海城市来得更早一些,尤其是夜晚时分。冬青下车的瞬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的手抚上裸/露在外胳膊,掌心仅有的温暖透过胳膊传递着。有车从她身边经过,她的脚下稍稍亮了一下,很快又沉在黑暗里。夜风掀起她的长发,地上的落叶和碎屑被风卷起,在她脚下打着转,追逐着。她迷茫地看着周围,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醒了?”她斜侧方走近一个人,冬青顺着声音望过去。裴即白的声音低哑,有种说不出感觉的迷离,手里拎着个袋子,衣摆被风吹得撑起来,塑料袋发出簌簌的响声。他见她穿着短袖短裤,抱着胳膊的样子,开口:“回车里吧,外头冷。”冬青迷迷糊糊嗯了声,外头的冷空气又让他清醒些:“我去个厕所。”她转身想走,裴即白抓住她的手腕,踉跄两下,身子往他怀里跌,裴即白双手扶住她的肩,配合她站稳,说:“等会。”他弯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直起腰,手里还拿了个东西,太暗,冬青没看清,只听见他说,“不是那边,我陪你过去。”冬青右手握住自己的手腕,被他拽过的地方,残留着灼热。她想走,裴即白还没动,她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落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他。视线被遮盖,黑暗袭来,顷刻又恢复,眼前只能看到他的喉结,他整个人环住她,过去那种清冽的冷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气息。她身上一暖,上半身被他用披肩裹住。“刚刚买的,披着吧,晚上冷。”裴即白松手,往前走,冬青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跟上去,说出句不合时宜的话:“你不是说我醒来,就到了吗?”这话有种无理取闹的味道,冬青把这归咎于起床气。裴即白有些无奈,解释道:“是你醒得太早了。”“不,是你骗我。”冬青固执着。裴即白扭头,冬青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眼里的血丝,平时服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是完全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她舔了舔上唇,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打算说些什么弥补。“嗯,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他声音低沉,语气有些无可奈何,还有点宠溺。冬青欲言又止,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嗯,我原谅你了。”前方的光亮了些,人也多了些,裴即白停下来,指着前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冬青听话地点头,朝前走,他在她身后叫住她:“冬青。”她回头,看见他强撑着心神,笑了笑,安慰,“会没事的。”她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他的轮廓被眼里的泪水淹没,她急忙背过身子,装作无事地往前走。强忍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从厕所出来,她站在洗手台前,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略微浮肿,眼圈泛红,头发也不听话地翘了起来。“真是丑死了。”她自言自语。身上有种难受的粘腻感,她用清水洗了把脸,凉水扑在脸上,整个人清醒不少。她从台阶上下来,看到裴即白站在不远处,指尖夹着烟,笔直地站在垃圾桶旁,她想到了青松。他的视线触及到她,手里的烟掐灭,掷进垃圾桶。冬青开始回想,如果她是因为许琼岚离开那几年因为压力太大学会抽烟,那么他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拿起第一支烟?她好像不清楚,她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地了解他。她记忆中的他,是永远不会犯错的别人家的孩子,是不会低头的天之骄子。冬青边走边想,她觉得自己在这段日子里,窥视到了不一样的裴即白。两人回到车前,裴即白打开副驾驶的门,将袋子拎出来,翻出瓶无糖的乌龙茶递给她:“常温的,喝吧。”冬青视线往里看了看,看到了瓶咖啡,她猜想他是买给自己解乏的。裴即白顺着她的视线,拿出个面包递给她:“菠萝包,不过我猜应该不好吃,先顶一顶吧,你晚上没怎么吃。”冬青拧瓶盖的动作顿住,她抬头注视着他。他怎么知道,她晚上没怎么吃。裴即白见她动作停住,大概是以为她拧不开,从她手里拿过塑料瓶,拧开,递给她。冬青没接,绕过他,拿出那瓶咖啡:“我喝这个吧,等会换我来开车。”裴即白手悬在空中,下意识地拒绝:“不用。”冬青抬头,他眼里的红血丝诉说着疲惫,她鼻头有些酸:“你休息吧,我没事的,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扛,明明你才是累的那个不是吗?”他的呼吸声渐重,看着她:“好。”声音轻柔。冬青咧开嘴笑了:“裴即白,谢谢你。”她说的是今天的一切。“我希望你不跟我说谢谢,”裴即白往外轻吐了口气,脸上露出轻快的表情,“毕竟这是一个追求者应该做的不是吗?”冬青眼睛瞪大,脸上是某种震惊的神情,裴即白低头,与她对视,他的一双眼睛在说话,眼里荡起心泉的秘密,“冬青,我要你很明白的知道,我在追求你。”这段日子,他发现冬青像个蚌,蜷缩在里面,她不再像过往那样,孤勇地向前冲,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快乐与悲伤都会同她分享的女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再不撬开她的心,给足她安全感,她会离开的,她一定会离开的。晨雾渐起,整个公路浸润在昏黄的白卷里,他们身上携带着清晨的水汽,微弱的霞光里,两人的视线在冷薄的空气里交织。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05:20, 冬青和裴即白抵达榴市境内。05:47,下高速。06:17,抵达医院。整座城市将醒, 沉寂在白色雾霭里的有长街, 有拎着早餐前往学校的学生, 也有将去晨练的老人,还有包子摊上白烟袅袅。周遭所有人都换上了长袖, 身着短袖的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冬青下车,对主驾驶的解安全带的裴即白开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安全带解开, “咔”的一声,裴即白长腿一迈, 从车里出来:“我陪你上去看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清晨的医院,并不寂静,楼外天上大雁组着队, 打算去南方过冬。冬青没拒绝, 算是默许,林清经不住事, 有个人帮衬总是好的。她照着林清凌晨发的地址,上了住院部16楼, 在护士台询问冬昌明的所在, 朝病房走过去。护工小声的交谈声, 护士的脚步声,还有病人的呼噜声,掺杂在一起,组成一支奇异的乐曲。浓烈的消毒水味,与自己身上的汗味交织在一起, 冬青眉头微蹙,这种环境下,她整个人陷入焦虑。裴即白或许看出她的异样,她从护士台迈步离开的那瞬,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冬青猛地回头,脸色说不上好,面容中夹杂着一抹恼怒。不是针对他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她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冬昌明出事的时候不在他身边。她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什么也做不了。是一种束缚感,以及对生命脆弱的叹息。“冬青,去洗把脸再进去吧。”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柔声道冬青抿嘴,心里那股气散去,她挪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嗯。”他看出她的心思,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冷静些。她闷头向前走,没走几步就站在医院公用的洗漱台前,镜子里的自己比凌晨见到的更窘迫,眼圈下多了团因熬夜突显的乌青。打开水龙头,水“哗啦”涌进下端,冬青整个人像是被拢进钟里,耳鸣随之而来,太阳穴突突跳着,泛起迅猛的酸胀。她低头,掬水洗了把脸,又将散落腮边的碎发捋至耳后,不适感稍缓。她勾起唇,镜子里的人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嘴角垮下,唇抿成一条细线。从厕所出来,裴即白在外头等着她,他也整理了一番,细小的水珠顺着下颚从脖颈滑落,打湿黑色的衣衫,依旧狼狈,却拓着不羁,整个人染上几分烟火气。她垂下视线,看到皱着的衣衫,周身卷过凉意,不管他是怎样,总是比她好上太多。两人踩着头顶白织灯映下来的灰白的灯光,一脚接着一脚。冬青心底的不忿越积越深,在某个时间达到顶点,她忽然侧头问:“你还有过比这更狼狈的时候吗?”裴即白被这句话问懵了,眼神里透露着迷茫:“嗯?”冬青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步伐,故作轻松道:“我见到的你,一直都是站在高处的,”她眼前浮现高中那个升旗台,心绪回到他做为学生代表讲话的那天,他站得那样高,即使她坐在第一排,仰望着,也不定能看清他的模样,她感慨着,“我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你的样子。”他们认识很多年,可裴即白在她记忆最清晰的模样,却是幼时。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平等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走越快,越爬越高,她怎么也跟不上,最后变成了一种不对等的仰视。裴即白步子顿住,冬青跟着停下,仰头不解地看着他,整个人透着无力感。他目光清澈,头微微低下,打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眼下的那颗泪痣随他而动:“冬青,记住我现在的模样,他是属于你的。”他的轮廓在她眼里逐渐清晰,因为熬夜,眼里透着红血丝,唇色浅淡,头发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变了样,但晨光中,他这幅带模样却有种新鲜的初生感。她好像又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这样的他,显得更为真实。裴即白伸手,将她因为低头散至额前的碎发拨开,“我终其不过一个凡人而已,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会崩溃,看到你站在陈楠钦身旁时,我也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不肯早点向你伸手,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害怕,我害怕被你拒绝,我害怕,你因为过往的事苛责于我。”“你问我有没有比这更狼狈的时候,是有的,不止一次,可我藏起来了,不愿意被你看到,可现在的我,发现我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个真真切切的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会难过,会伤心,会痛苦,冬青,我不是佛,我并不会无欲无求,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认识我,并且接受我。我们之间隔着十年时光,我可能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了,又或者说,我比你想象的更坏一些,我不期待你能接受这样一个人。但是我想,我爱你,也希望你能爱上一个真正的我。”冬青记忆里的裴即白一点点出现偏差,她闷头往前走,那道身影错身,跟在她身后。她吁了口郁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我过去到底欢喜的是你这个人,还是什么?可我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你陪我走过来的,可现在的我...”她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她摸不准自己的心情。她的小女生心切,从许琼岚和冬昌明开始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开始,那个时候的他,总是站在她的身后,捂住她的耳朵,遮住她的眼睛,替她把一切不美好隔离在外。等她直面一切,才知道父母之间有多不堪。裴即白打断她,笑着说,“没关系的,冬青,时间还很长,我等得起。”病房距离公共洗漱台的距离不远,两分钟就能走到,冬青和裴即白用了整整八分钟。进房间之前,冬青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心情,可以接受一切。可看到冬昌明眯着眼,虚弱地半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圈周围的擦伤蔓延至额角再顺至下颚线,冬青的眼泪没有征兆地往下掉。她喉咙发紧,本想开口,却又克制住,她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林清原本蹲在地上,拿着床头柜里的东西,起身一眼望到站在床边的冬青,手里的水果顺手搁在床头柜上:“阿青回来啦。”听到声音的冬昌明动了动,尝试着睁眼,却因为肿胀,只觑开条细缝望过来,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他双手撑着床,想再坐起来一点,大概是身上没力气,手一滑,又回到床上。林清扶住他,连声道:“老冬,你别动,闺女这回来了,又不会跑。”冬青憋泪,尽力把话说得漫不经心:“你怎么就这样了。”可惜,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哭腔,她想要的伪装轻松全部失效。冬昌明想对她笑一笑,却牵扯着伤口,“嘶”了声,他含糊不清地开口:“怎么回来了,没多大事的,你那么大老远的,回来干嘛,我过几天就出院了。”冬青眼里的泪水越聚越多,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视线被眼泪遮挡住:“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对我说。”她的话里带着责怪。他们总是这样,把她隔离在一个安全区。冬昌明愧疚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的林清,小声数落:“这么点事,你怎么把人孩子就喊回来了。”林清对着冬青讪笑,嘴里却振振有词:“我这不是也慌了神吗?你昨天都在重症病房躺到凌晨两点多才醒来,你都给我吓死了,医院这些东西我又不懂,哪里还想这么多。”她话里话外的理由与逻辑都无懈可击,冬昌明只把头低下,叹了口气:“都怪我自己不小心,都怪我。”林清看到冬青身后的裴即白,在冬昌明的床边拍了拍,示意他看过去,笑道:“阿白,怎么也来了。”一直没开口的裴即白,往前挪了一小步,站在冬青身旁:“年初去州城工作了,昨天恰好跟冬青在一起,想着她一个人回来不方便,就跟着回来了。”林清摸了摸额头,尴尬着:“这实在是太麻烦了。”她从柜子上摸了个苹果,塞给裴即白,“来,也没什么吃的,先吃个苹果吧。”裴即白接过苹果,握在手里,道谢。冬青在病房坐了会,林清一拍脑门:“我先下去买早饭,不然等会排长队。”冬昌明也顺势赶客:“你们俩也回家睡会,看这脸白的,没一点血色了,回去睡会,乖。”冬青拍了拍病房里的空房:“我在这对付一觉吧。”冬昌明立刻板脸:“这哪行,回去好好睡一觉,洗个澡,换个衣服,下午再来也不急。”冬青倔劲上来了,林清瞧着不对劲,立刻应和道,“这病床哪里能睡啊,睡一会护士就来赶人了,就那个陪床,早上睡到六点都得收起来,你回家睡,这里真没地方,听你爸的。”冬青拧着脖子,看着冬昌明,冬昌明低头不语。僵持间,裴即白出声:“冬青,回家吧,我送你,下午接你过来。”病房里,四个人,三个都是持一个态度,冬青拗不过,那个倔劲泄了,小声嘟囔道:“知道了,中午我过来,清姨你别买饭了,我送饭。”林清连摇头:“哪能还让你做,我们吃食堂就可以了。”冬青固执着:“我送。”冬昌明开口做了决定:“她要送就送,我们吃就行了。”林清不说话了,冬青起身告辞,脚踏出病房的那一刻,听到林清跟病房里的冬昌明小声嚷着:“你说我干嘛,我还不是为了你闺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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