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终于忍耐不住,脸突然胀红,一路蔓延到耳后,她也不回头,憋着气,语气飞快,“想吃自己来煮!”裴即白脸上隐隐露出笑意,会生气,就说明,还是在乎的。确认过这一点的裴即白,神色自若地拿起火锅勺,从锅底捡漏出几颗鹌鹑蛋,放进碗里,全然不顾周围人脸上的神情。五个人的战斗力不错,至少准备的东西全部一扫而光。酒足饭饱后的林谙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头仰在沙发背上,打了个嗝:“吃好撑!”冬青一边收拾,一边吐槽:“那你不知道少吃点,你是猪啊。”林谙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觉,俯身把茶几上零碎的垃圾扫进垃圾桶里:“主要还是你手艺好,我怎么舍得浪费。”被恭维得开心的冬青,偷笑:“行,会说话,你就多说点。”火锅的汤底和垃圾堆在门口,冬青看着门口的垃圾,将头发束起:“我下次丢个垃圾。”裴即白从厨房出来,大概是刚洗完什么,手上还滴着水,他扯过两张抽纸,擦了擦手背,随口道:“我跟你一起。”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谙跟着起身:“我也去。”冬青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俩人,换好的鞋一蹬,“行,你们俩下去吧,顺便买两幅扑克牌回来。”看到这俩人,冬青现在只想当个甩手掌柜。没料到情况的俩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裴即白先弯腰,拎起地上的两袋垃圾,对林谙说:“走吧。”林谙咬紧牙关,看着门口的裴即白,那副闲适的模样,他怎么看都觉得虚伪。他跟过去,拎起剩下的垃圾,不甘示弱地回答,“行啊,走吧。”俩人出门,一路无话,楼下走几步路就是垃圾桶,不费什么力气。云层将月亮遮住,树影斑驳,即使是夜晚,外头的暑气也毫不示弱。裴即白将垃圾放进垃圾站,林谙站在他身旁,跟着将垃圾袋甩进去:“你就跟它一样,冬青早该把你丢了。”林谙知道裴即白这个名字,比所有人更早。冬昌明房子卖得急,所有家具都没要,除了一些必需品,全部都没带走。林谙搬进去时,住的是冬青的房间。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搬走,他向来讨厌这些女生的小玩意,那些红红粉粉的东西让他嗤之以鼻。他利用周末将房间那些小碎物整理成一个大箱子,打算丢掉。他没想到的是,在空心的单人床下,他找到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那个箱子,似乎在诱惑着他,他不受控制的打开那个箱子,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见证了一个少女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三个字,那就是裴即白。他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很好奇,他诧异于她的深情,又疑惑于她的坚持,还有她的一切。他像个偷窥者,偷窥着这个少女的儿时、少时、直到二十岁,这个箱子里的所有讯息被潦草的终结。他见证了一段感情的开始到结束,是那样的倾其所有。命运很神奇,他们在某一天突然成了一家人。她出现在他面前,和他想象的一样,又不一样。而现在,那个女孩的秘密,同样出现在他面前,他抑制不住冲动讨厌他。“你不配冬青对你的好。”心底话,就这样毫无忌惮的说出口。“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句话,朋友,家人,还是爱人。”裴即白面色平静,别过身,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与他对视。风刮过,月亮从云层里逃了出来,树叶婆娑过地面,林谙震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那笑里又泛着苦:“是朋友,也是家人。”独独没有爱人,他是知道的。“那我接受。”裴即白这句话里,带着某些情绪,仔细辨别,像是愧疚。树叶斑驳下来的光线,交织出一片阴影,俩人对立着,一明一暗,似乎是在宣战。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零点的提前发,明天的更新在白天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屋内, 任绯见俩人下去有一会,踱步到冬青身旁,不解地问:“这俩人怎么下去那么久?”冬青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 把抹布塞进任绯手机, 继续弯腰, 拿起地上的垃圾桶抵在桌边,头也不抬地说:“你管他们干嘛?你是怕他们迷路, 还是怕他们被抢?”冬青这话跟吃了枪子一样,任绯不明因果, 仔细品了品冬青的话,突然坏笑:“劫财是不担心, 劫色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下去这俩个颜值都不低。”任绯将桌上的垃圾扫进垃圾桶,冬青将垃圾桶放下,抬眼:“你这一天天的, 到底在想些什么?”冬青无所谓地撇撇嘴, 换了个话题:“听说你那个封坛客户这次不过去?”任绯说的是梁敬飞,冬青点头:“嗯, 现在茅源太热了,我让他九月或者十月再过去, 那个时候风景好些, 天气也好些。”“啧, 真是贴心服务,给你发个锦旗,”任绯咂舌,转头又道,“你那个客户真的就是来给你送钱的!”冬青手微顿, 梁敬飞确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合同签完之后,没多问一句,就回了京市。她也不好多评判什么,只说:“三年之后给他签回购就好了。”任绯:“你这样是做不好销售的。”“他本就是有目的的。”“目的是你啊?”任绯随意调侃。冬青不回答,客厅大门没关,下楼丢垃圾的人大概是回来了,拉开门进来。任绯手里拿着个苹果,回头望向门口:“你们俩怎么没把自己给丢了?”她看了看进门的只有林谙一人,她往后探了眼,收回视线,又看到林谙空空的手,“扑克呢?”林谙先进来,一拍脑门:“啊,忘了。”冬青跟着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清洗抹布,李迄放下手里的东西:“那我下去买吧。”正聊着,裴即白走进来,任绯掠过林谙的肩膀,看过去:“还是你靠谱。”林谙跟着看过去,嘴里念叨着:“他怎么就靠谱了,我怎么就不靠谱了。”裴即白手肘反着握住门把手,将门带关,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扑克:“等扑克吗?”任绯喜笑颜开:“刚还吐槽他不靠谱来着。”林谙瞪大眼睛,脸上隐露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不是说你抽支烟再上来吗?”裴即白点头,随意答道:“嗯,顺便去买了副扑克。”冬青洗了盘李子端出来:“买扑克了吗?”裴即白挥了挥手里的扑克:“这里。”颇有邀功的滋味,林谙面带鄙夷,冬青假装没看到。任绯从果盘里顺了个李子:“这五个人怎么打?跑得快?”一旁没动静的李迄忙举手:“你们打,我不会打牌。”冬青去房间拿了几个坐垫搁在地上:“李迄,你打呀,我不打就行了。”林谙跟李迄熟,说起话来没遮拦:“他是真不会打,上牌桌就是送钱,散财童子。”李迄跟着点头:“对对对,我学费交的也不少了,没一点长进。”冬青见林谙洗牌的手法娴熟,眼一勾,望过去:“林谙。”林谙被这郑重其事的一声吓得手一抖,洗的扑克掉了大半,哀嚎道,“你突然这么喊我干嘛,怪瘆人的。”“我怎么瞧着你,这手法,大学没少参与这种活动吧,怎么励志成为赌神?”林谙面色轻松不少,谦虚道:“赌神倒不至于,如果你一定要叫我,可以叫我赌圣。”这话一出,任绯拿起沙发上的坐垫往林谙那一甩:“瞧把你能干的。”林谙双手接住,抱进怀里:“来,今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几个人欢笑成一团,裴即白没出声,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氛围,他好像融不进去,无力感将他吞噬。眼前递给来个李子,青色的,他没接,那双手上下晃动两下:“甜的,不酸。”裴即白抬眼,看到冬青认真的神情,嘴角不自觉上翘,接过,原本有的郁气一消而散。任绯对林谙的自信嗤之以鼻,望向裴即白:“你呢?牌技怎么样?”裴即白手里捏着个李子:“还行吧。”他睨了眼林谙,这眼神被林谙捕捉到,林谙豪迈地从席地而坐改成跪坐,身子前倾,将牌放好:“什么还行,行就是行,来,我发牌!”这场牌局,来来回回进行了有几个小时,组局前放狠话的林谙彻底焉了,他总感觉自己被套路。不管是上家还是下家,都在刻意压他牌,即使手里的牌拆得稀烂,他们也不会放他过一张牌。一晚上输的不成样,开局前放的狠话仿佛正在打他的脸。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裴即白阴了。想是这么想,无奈没证据,只得小心翼翼的进行接下来几局,没料到裴即白就跟看清他的心思一样,次次堵得他没退路。凌晨俩点,几个人哈欠上来了,任绯最后赢了把,把中间的牌聚拢:“不打了,太困了。”输红了眼的林谙不服,赤着眼:“不行,再来。”话不多的裴即白,这次舍得开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话调侃的意味很浓,可林谙只捕捉到他的幸灾乐祸。就是裴即白这种不顾自己死活的打法,才让他落北,偏他还不能说出来。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句:“我谢谢你哦。”裴即白心满意足,整个晚上最开心的时候也莫过于此。林谙蹭地起身,吓了任绯一大跳:“你动静别这么大。”他理直气壮地冲冬青开口,眼神却是看着裴即白:“太晚了,不方便回去,我要睡这。”冬青正弯腰收拾牌,听到这话,没觉着异常,她将牌拢到一堆,左右梳理:“你想睡就睡呗,”又想到什么,抬头“那你朋友呢?跟你一起睡吗?”一旁明显已经困到不行的李迄,听到自己的名字,骤然抬手,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消化冬青的话,过半晌才反应过来:“都行,我没问题的。”林谙寻衅地瞪了眼裴即白,那知裴即白连眼风都没扫他,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冬青完全直起腰,将扑克牌放进牌盒里,仰头使唤林谙:“林谙,你送下吧。”林谙往房里走:“大男人,不用送了吧。”冬青叹口气:“那行吧,我送吧。”走到门口的林谙转身,嘴张开,刚想说话,厨房的任绯高喊:“林谙,过来啊,下水道堵了。”一个打岔间,冬青已经换好鞋,拿过鞋柜上的钥匙,林谙尝试着李迄救急,没料到李迄早几分钟前就进了厕所洗漱。任绯还在厨房喊着:“林谙,你是不是把火锅油倒洗碗盆里了,全堵了,我的妈呀,快来啊。”已经换好鞋的裴即白动了,对冬青说:“我去弄吧。”冬青开门,回头:“不用了,我送你到楼下,你开车来的吗?”林谙急忙进厨房,裴即白跟在冬青身后:“没有,车停你公司那边了,坐地铁来的。”冬青暗自思量,这也就不难解释他来的快的原因,晚高峰确实是堵车。冬青迈步出去,想象了下他在地铁里变成罐头的样子,有些想笑。裴即白大概是见她面露笑意,侧目看向她,问:“笑什么。”“想象不到你挤地铁的样子。”冬青解释。“以前不也跟你一起挤公交。”裴即白对此觉得没什么奇怪,回答道。冬青摇头:“不一样的,那是很久以前的。”“没什么不一样的。”裴即白这句话像是回答她,又像是在解释什么。冬青沉默,不知如何接话,摁下电梯,凌晨的电梯来的很快,停在他们面前,裴即白先一步走进去,与冬青对视,劝道:“你回去吧,太晚了,不用下去了。”冬青跟着走进去,无所谓地说:“没几步路,我送送你吧,这是做主人的礼貌。”她摁下一楼,裴即白没再坚持,一路没停直至一楼。冬青步子慢,裴即白走在前面,俩人之间的距离差的并不远。路灯把裴即白的影子拉得老长,冬青故意放缓速度,偷偷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好不快乐。这是她少女时期,最爱干的事情,现在不知为什么,突然想重温。或许是对那段已经逝去青春的怀念,又或许是些别的。月光很温柔,明天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天气,整个小区浸泡在暖黄的光里,月下缓缓行走的两个人很安静。裴即白突然停下,像是在等她,冬青步子顿住,俩人静默站了会。裴即白略带无奈地开口:“冬青。”“嗯?”她柔声回复。“你是不是在踩我影子?”被拆穿小动作的冬青,脚从那个模糊的黑影上挪开,摇头,又发现他是背对着她的,并看不到她的动作,撒谎道:“没有。”他回头,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这样温暖的眼神了,冬青愣在原地。她看到他上下唇动了:“冬青,能请你,等等我吗?”起了一阵风,周遭的树轻柔的摆动,吹在身上,没有什么凉意。州城特有的湿热拂过冬青的手臂,吹得她的衣摆微微摆动。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什么,可这一次她只看到了认真。脑海里走马观灯放映的是过去和现在,细碎的光打在她脸上,温柔极了。突然,冬青笑了,那笑容是对过去的释怀:“我可能不会等你了。”她给不了确定的答案,她只是想跟过去彻底告别。作者有话要说:上卷完了,算是对过去那段爱慕的交代。下卷会更侧重未来,还有原生家庭。人终究为年少不可得的之物困扰半生。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日子一天一天走着, 七月中旬,刘总突然将冬青叫进茶室。冬青腾出手上的活,进了茶室。刘总正在洗茶, 看到冬青进来:“坐。”第一泡茶洗净, 她重新烧了壶茶, 抬头,从桌上拿了张纸给她。冬青接过看了看, 是张工商通知单,水“哗啦, 哗啦”往壶里灌水,冬青扫完单子上的内容, 水壶里也已经灌满。她将单子搁在膝盖上,还是上次店铺遭遇职业打假的事情,冬青将情况上报给了小二,小二那边判定买家恶意敲诈勒索。冬青发货了, 这种恶意打假的单子, 只要小二判了,是没有7天无理由退货的入口的。现在大概是狗急跳墙了, 毕竟当时他是打算捞一笔大的,带着他朋友连着在店里下了好几万的单。现在那笔钱, 颇有种肉包子打狗, 有去无回的感觉。冬青能想到这张单子的缘由, 但她更在意的是公司的态度,这样郑重其事地将她叫来茶室,她隐约能猜到些什么。刘总手在烧水键上点了几下,点醒道:“这事当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可以了, 就赔几瓶酒的事,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现在他把我们店铺所有的商品都投诉了一遍。”果然,上级的意思,永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冬青将膝盖上的单子放回桌上,与刘总平视,直言不讳:“去年已经有过一次了,是我们答应了,才会有今年这件事发生,更何况他今年还带了朋友,明显是有目的的。去年他可以投诉配料表,今年可以投诉酒的年份,明年他就可以投诉生产日期,这种人只会得寸进尺,一味地纵容,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无数次,难道每次都要这样吗?是,对公司来说只是几瓶酒的问题,但是对我们部门不是,是耗费人力物力去跟他沟通,他现在只带一个朋友,以后如果带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人呢?也要这样去放纵吗?”刘总静默地听着,没发表意见,水开了,她抬手,沏了壶茶,分装在小杯子里,递给冬青。冬青捏着茶杯,散发幽幽清香,她垂眸看着茶杯里的倒影,模模糊糊的,开口说:“所以我的看法是,一次性解决,在工商局那边有过备案,下次再有这种事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其实对公司而言也是好事。”她停下,抿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您说是不是?”刘总将她喝空的杯子添满,道,“其实公司也有这层考虑,但是有些资料不全,比如十五年的酒,这只是圈子里这么叫,盘调成十五年的口感,谁能拿出这种证据,”她给自己面前也添满茶,“工商局的人最开始也将他的诉求驳回去了,去年那次,我们请他们吃了顿饭,关系其实疏通过的,那边大概是见这个投诉没起反应,把陈主任也投诉了。”冬青听到这话,确实有种瞠目结舌的感觉,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这人已经超出常人能理解了。她思考了会,找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所以现在只要我们能提供证据就可以了嘛?我们酒厂是收购的,收购的时间,不满十五年,他就是根据这一点,投诉我们虚假宣传,认为我们没有十五年的酒吗?”刘总点头,冬青继续说,“那提供购买十五年老酒,或者十五年以上调味酒的发/票就可以了。”“没有发/票的,”刘总回答得很快,“收购的老酒,那些都是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收购的了,现在用的基酒都是公司自己产的,调味酒还是那批。”“有收据可以证明就可以了。”冬青仔细思考,给出答案。刘总沉吟了下:“那得找财务问问,有没有存底。”冬青:“所以就走流程吧,没必要惯着这些人。”“你这边解决吧,不要弄到公司层面都不好看就行了,该请他们工商吃饭就请吃饭,该交际的地方还是不能少,你们部门啊,就是太埋头工作了。”刘总的话里有些警醒,冬青听懂了。他们部门是这样的,都是埋头干活的,一到饭桌上就只知道吃,完全不知道酒桌上的套路。“冬青啊,你手下那帮孩子,这样在公司有点太沉默了啊。”销售公司向来喜欢人精,还有圆滑些的人,冬青是懂的。冬青换上笑容,“刘总,你都说他们是孩子了,总得慢慢来,哪有这么多一蹴而就,社会就是这样,得一步一步的摸索,你突然去逼迫他们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也不好是吧,他们虽然不懂得如何处理这些人际关系,但是没什么坏心眼儿啊。”她脸上的笑越来越浓,轻描淡写地绕过这个话题,“我敢说,我们公司最没有私心的就是我们部门了,客户一个不留,全部给出去了,完了还得做业绩,您看明年要不要给我们留一半客户,让我们也有复购率啊,我们店铺现在复购几乎没有啊。”刘总听了这话,打太极般地回道,“这不是线下客户很多引导到线上成交的吗?”有确实是有,但是很少,一半线下的销售,都不愿意做这事,怕线上把你业绩抢了。但她没明说,而是旁侧敲击,“这有归有,别人手上的客户,总没有自己手里来的实在吧。”这话半开玩笑,半是真的。刘总思考了会,给出了个认真的答复,“今年的计划,年初就定了,怕是没什么机会,明年我帮你跟上级争取。”刘总的话一般不含水分,但做出承诺了,也就基本成了,冬青尝试得寸进尺:“刘总,你看,我们线上的专供新品,是不是也可以安排上日程了?”对面的人没想到她顺竿子爬得这么厉害,噎住,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去,好笑着,“你这真是...”后头的话也没说出口,电商的现状,大家都心知肚明。从最开始的给线下做价格标签,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不错,现在经销商盯线上盯得紧,电商也难做,冬青提出来的要求,不好解决,却又没法拒绝。她突然有点后悔找冬青来聊这个天,原本只是为了解决这件小事,谁能想到她能连带着提出这些要求。“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跟产品那边提需求。”冬青打量着刘总的脸色,见她面色平静,没犹豫,心底的话一吐为快:“那刘总可得帮我们盯着点啊,去年那个新品,从3月开到今年1月才上架,这个速度,在电商里是会被淘汰了。”要求提多了,刘总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朝她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得远远的,要求这么高。”冬青嘿嘿笑着,起身,“那就谢谢刘总了。”她出了茶室,留刘总一个人在里头品茶。冬青呼了口气,能给自己部门争取到一些东西总是好的。她刚工作第一年,不是这样的,不争不抢,也跟她手上那帮孩子一样,只知道闷头干活。后来一步一步被社会打磨成这样,什么样呢?圆滑,每句话里都暗藏机锋。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吗?并不,某种意义上她是喜欢现在的自己的,有着过去没有坚韧与坚持。她只是觉得时光流逝得太快了,她想要珍藏的某些美好,也慢慢消亡。回到工位上,林为抬头,问了句:“老大,找你说那个打假的事吧,我跟你说就不用管他,就是我们越搭理他,他越来劲,我以前那公司,遇到这事都不用管的。”冬青坐下:“这次不想管也没办法啊,他投诉到工商局去了,售后那边跟进一下,你去找财务那边把资料对接好,工商局应该这几年要上门,到时候我..”她静默了会,原本要说的话,改了口锋,“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请工商局那边吃顿饭。”林为立刻一副社恐犯了的样子:“老大,你能当我什么都没说吗?我能不去吗?”冬青冷面无私,“不能。”林为脸色跟吃了苦瓜一样难看,许丹慧在一旁幸灾乐祸:“林为,老大这是培养你,让你不要成为温室的花朵,知道吗。”冬青视线扫过去,点名,“丹慧,你也一起。”许丹慧,还想再说的话,全部堵在嘴边,她哪能想到一句话把自己给搭进去。俩个人都焉了,冬青也就开心了。“你们总得出去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才知道线下销售每天也不容易,不然你们成天说人家坐在办公室什么也不干,别人在应酬的时候,你们只是没看到而已。”许丹慧指着林为,大义灭亲:“都是林为说的,我没说过。”冬青看向她,“你们俩作为店长,都得体会下这种辛苦。”许丹慧知道自己逃不掉,歇了甩锅的心思,却又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我能少喝点吗?”“能喝多少喝多少,不勉强。”冬青把事情都安排好后,大家都各司其职,资料从财务那里对接的不太愉快,冬青出面也算圆满解决。工商局那头的人,是在刘总找她谈话后的第三天来的,来的时间颇为巧妙,临近下午,四点半。冬青带他们参观了下公司,本想移步至茶室,没料工商局的人抬手拒绝:“茶就不喝了。”他们拿了张单子给冬青,“你们尽快把这些资料补齐。”冬青接过,工商局那边的人小声补了句,“我们这也都是为了工作,谁都不想。”冬青礼貌地微笑,这次来的不是上次的人,大概是工商局为了避嫌,特意换了新一批的人。“那这边不急的话,我个人私下请你们吃顿饭,就不聊工作,多聊一聊有趣的事情。”她这话说的委婉。来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其中有个人暗自点头后才有人搭腔:“那就不聊工作吧,这也到饭点了,请就不至于了,一起吃便饭就好了。”冬青:“都好,都好。”跟在一旁的林为喝许丹慧,努力憋笑,被冬青用力蹬了眼,又恢复平常色。冬青开了任绯的车,载着林为和许丹慧,林为在副驾驶喋喋不休:“不是查腐败贪污吗?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许丹慧从后排伸手掐了他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冬青正想开口解释,手机响了,她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她的手机在导航,摁下接听键,声音从车里的喇叭传出:“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是裴即白的声音。冬青腾出一只手,戴上蓝牙耳机,连上蓝牙,声音从车里消失,林为和许丹慧对视一眼,脸色露出吃瓜的神情。“不了,”冬青拒绝道,完了觉得这样冷漠的拒绝不太好,又解释道,“公司出了些事,要请工商的吃顿饭。”那边沉吟了会,才问,“安南区的吗?”冬青哪里清楚这些,只答:“不知道,”她从后视镜看到后排人偷笑的神情,然后匆匆跟上句,“有事吗?没事的话先挂了,还在开车。”没等对面回答,手抚上耳机,挂断电话。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电话挂断后, 车里两个小朋友笑得很揶揄,脸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们似乎都在等着冬青开口。但冬青偏不说话, 嘴唇紧闭, 目视前方, 不然也太没威严了。林为先忍不住,原本交叉抱胸的手伸出一个在冬青面前挥了挥。眼里凝聚着好奇的光芒:“老大, 谁啊?”颇有审问的意味,前方恰好是个红灯, 她一脚刹车踩得急,林为因为惯性往前俯冲, 惊魂未定,“马路杀手啊,还好我系了安全带。”冬青别过头,盯着林为, 林为面露尴尬, 眼神躲闪,冬青面带微笑地盯着他, 直到他不好意思地别开眼,“老大, 别这样, 你这样看得我心慌。”冬青:“你是领导, 还是我是领导,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把你们惯得没上没下了?”林为不以为惧,抬手点了点腕上的手表:“老大,我入职的时候, 你自己说的,下班以后就没有上下级了,大家都是朋友,我这不是落实贯彻你当初说的话吗?”冬青瞥了眼放在斜前方当导航的手机,17:29,“你看我手机。”林为随着她的话看过去,不明所以,“怎么了嘛?”“看时间,还差一分钟下班,所以你现在就是以下犯上!”林为仔细对比了时间,嘿嘿笑两声,“所以说手表就是装饰品,装逼用的。”许丹慧在身后加入战场:“不要甩锅给手表,就是你自己有问题。”几句插科打诨,话题竟引到了其他事情之上,冬青竟松了口气,她能感觉到裴即白的一些转变,又不敢去细想,万一他只是对待将她当做个老友来照顾,难堪的还是她。冬青车停在与公司合作的那家私房菜门口,跟在他们身后的车停下。饭局中,林为和许丹慧跟凳子上长了刺一样,坐不住,冬青得空瞪了他们一眼,好上不少,至少不会东张西望了。菜刚上桌,冬青领着他们俩举杯敬了对面一杯:“实在是麻烦各位了。”那头谦虚道:“不麻烦,工作分内的事。”推杯换盏间,氛围活跃起来,大概是觉得熟悉了些,有人揽着冬青的肩,酒气冲天地说:“其实你们这也算小事,就是遇到疯狗了,把我们陈主任也投诉了,这种啊,实在是...”他话没说完,冬青抬手低于他杯沿碰了个杯,“这主要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给添麻烦了。”“不麻烦不麻烦,”揽住冬青的人,抬手将杯里的酒喝尽。冬青拿过分酒器,往杯里添满,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走到坐在主位的男人面前。冬青静静地端详着,三十多岁的样子,理着平头,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一晚上也不说话,静静地打量着饭桌上的风云变化,时不时夹上几筷子菜,是桌上唯一一个滴酒不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