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算不上年轻,但他坐主位,按这个来算的话,年轻得有些过分了。冬青举杯,自我介绍:“领导啊,这次的事烦请多多关照。”主位上的人,端过桌上的茶杯,与她对视,冬青心里一凛。他眼里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直觉告诉冬青,这不是什么善茬。那人茶杯轻点,随口道:“把资料交齐就好了,都是走程序办事,等会开车,酒就不喝了。”一句话,不长不短,解释了三件事,也拒绝了她想要套近乎的小心思。冬青本就喝了点酒,身子有点些,现在被一句话无形奚了面子,脸上染上一阵绯红,蔓延到耳后,嘴里却附和着:“肯定能交齐,还是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人颔首示意他知道了。冬青见这边马屁拍不响,知趣地离开。有个年纪偏大的人瞧见这一幕,大腿一拍,爽朗地笑起来:“青妹子,你这找谁不好,怎么独独就瞧上了我们陈局。”他拉过冬青的胳膊,冬青没站稳,突然被拽住,踉跄了两步,冬青冷眼瞥了眼拉她胳膊的人,心想大概是喝醉了,平时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贸然伸手,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她轻轻抬脚,更换重心,等到站稳后,面上带笑。她表情变得快,不注意看完全留意不到,偏巧,被面前的人看透,他人口中的陈局,脸上浮现上丝意味不明的笑。冬青任由人拉着,也不说话,手上举着酒,坐在位子上的陈局,突然开口:“王哥,这冬青的手,都给你拽红了。”王哥这才像反应过来,松开手:“这不,手劲大了点,妹子,我没恶意的。”他忙离冬青远了几步,解释道,“有点喝高了,喝高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这片,最年轻的局长了,陈楠钦,陈局。”冬青伸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冬青。”陈楠钦与她握手:“幸会。”饭局还在进行,这种应酬,冬青其实来的少,她席间告辞,去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陈楠钦站在吸烟区,靠着墙,一口烟雾袅出来,将他隐在其中。少了席间那种庄重,多了两分,怎么形容呢?或者说是颓废。察觉她的视线后,陈楠钦看过来,俩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冬青被看到,上去打了个招呼:“其实包厢也可以抽烟的,没人介意。”陈楠钦将手里还剩下的半支烟熄了,丢进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那双漆黑的眼盯着她,他的眼神有些锐利,官场上混久的人,好像能一眼将人看透。冬青不动,任他打量,没料这人反而一笑,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来一根吗?”冬青一愣,喉咙泛痒,她看了看烟盒,不是他们这类人常抽的中华,很平价的烟,红双喜。她烟瘾有些犯了,但还是拒绝,“谢谢,不抽烟。”娇柔做作的一句谎言。那人也不坚持,将烟叼进嘴里,反问道,“是吗?”冬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没接话,又站了会,正打算告辞。靠墙的人站直,呼出一口烟雾,烟味顺着风飘进冬青鼻腔,她浑身紧觉,她告诉自己自己需要赶紧离开。“州城室内禁止抽烟的,”他突然开口,冬青想要离开的步子顿住,“不止州城,其他很多地方也一样,所以为了讨好别人,你们这类人,要说多少违心话?”冬青完全怔在原地,那人继续说,“这样的饭局,其实没必要的,现在三公消费限制没那么严苛了,不然别人反手一个举报,我们全都得吃亏。”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冬青自认已经在社会上锻炼过好几年,但还是没懂这意思。是嫌她做得太直白,还是饭店的档次不够,她没懂。不懂,并不意味她不能反击,她笑,“这不就是朋友间的一顿饭吗?再说,不是您点头首肯了,这些人才来的吗?”话落,陈楠钦猛吸手中的烟,猩红的烟头更亮,面上沾染几分情绪,冬青不欲待下去,开口:“那我这边就先过去了。”陈楠钦没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冬青在原地等了会,没等到答案,自己动了步子,往包厢里走。冬青进包厢没多久,陈楠钦就跟着进来了。落座没多久,陈楠钦就开口:“都差不多了吧,准备走吧。”冬青起身,许丹慧比林为机灵,忙去角落里拿过准备好的酒。正咬着鸭腿的林为余光瞧见,忙起身,分摊许丹慧手里的酒,冬青拿过礼袋:“这是十五年的酒,各位可以带回去尝尝。”起身的几个人面面相觑,陈楠钦开口做决定:“不必了,吃这顿饭已经是破例了。”他动作快,几个人跟在他身后,他在门口又回头,看向冬青。冬青双手折叠放在腹前,也不勉强他们收礼物:“那就慢走。”陈楠钦一行人走后,冬青在桌前坐下,扒了几筷子菜。林为不解道:“不送的吗?”冬青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没必要。”陈楠钦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公事公办,可这顿饭,到底吃了个啥?吃了个寂寞?林为看着手里的几个袋子:“那这酒?”“还给公司啊,你想什么呢?”许丹慧恨铁不成钢地说。林为自顾自的嘿嘿笑:“我以为我还能有点机会。”冬青吃了几口东西,胃里的难受缓和不少,她摁了摁胃,发现没什么不适:“还吃吗?不吃我们也走吧。”林为:“车开不了了吧,都喝了酒,”他看了看冬青,见她面色正常,没什么异样,问,“老大,你没事吧。”冬青拎包起身:“没事,”说完觉得这话有些苍白无力,又补了句,“我后面分酒器里的酒,是用茶掺的酒,现在一肚子水。”林为:...许丹慧立刻出来作证:“是啊,老大给我也悄悄换了一壶。”林为:...敢情这一晚,就他一个人实打实喝了不少酒?酒没喝多少,冬青还是决定把车丢这,打个车先送许丹慧和林为回去。毕竟酒驾可不是什么好事。出租车在城区绕了几个圈子,才把两个人送回去,等她自己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下车后,没走几步,在自家楼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低着头,穿着正装,她甚少见他有过这样正式的装扮。她步子顿住,也仅仅只是顿了几秒,就朝那人走去,问:“你在这干嘛?”低头看手机的裴即白,抬眼:“等你。”这句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冬青怔然。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冬青抿唇笑, 掉落至腮边的碎发,黏在下颚,她抬手顺至耳后, 声音很脆:“等我干嘛?”裴即白向前迈了步, 微弯腰:“你喝酒了?”冬青抬眼, 与他对视,清澈的瞳仁里泛着涟漪, 她举起右手,大拇指卡在食指处:“喝了一点点, 后面我拿茶水兑了矿泉水。”她脸上写满了求夸奖几个字,今天晚上的她, 相比较过往,少了那份局促,更多两分释怀。他能看出,现在的她, 是愉悦的。裴即白嘴角上翘, 顺着她的心意夸赞道,“现在还会躲酒了?”冬青手上的包换过一个手, 身子的重心也跟着换:“嗯,不然喝不过啊, 我酒品又算不上好。”裴即白想起她上次最后, 直言道:“也没有很不好。”至少那个时候的她, 还能探得一两句真心话。冬青不再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继续问道:“没有事的话,你还不回去吗,很晚了。”这就是在赶人了。裴即白凝神,道:“也不是没事。”冬青歪着头, 等待着他的下文,裴即白清咳几声,“只是想着,亲自来约你,是不是会更郑重一些。”她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在,只是为了说这句话,下意识解释道:“今天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店铺有个打假的,六月到现在,拖了一个月了,我想在七月之前完全结束这件事,夜长梦多。”“需要帮忙吗?”裴即白问。冬青回答得很快,连连摇手:“不用了,最后一步来,这个月能解决。”“那有需要帮忙的叫我。”听着他颇有底气的话,冬青忍不住拆台,“所谓隔行如隔山,你能帮上什么忙?”她不是不信任裴即白,而且州城确实是这样,大城市的裙带关系,并不是那么灵。裴即白一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给面子,他假意咳嗽,面色不见尴尬,笑道:“大忙帮不上,端茶倒水,接送代驾还是可以的。”冬青面上的笑意更甚,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调侃道:“杀鸡焉用牛刀,不敢不敢。”她正朝他笑着,一对珍珠坠子掉在她的发脚,来回晃荡着,他的心,跟着那坠地一晃一晃,他突然想抬手,像过去那样,搓一搓她的头,但他克制住了。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叠成一个,他不后悔今晚来,因为见到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她。她当时电话挂得急,他心想她会喝酒,想着去接她,无奈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担心她会出事,致电任绯想要问她会去哪里吃饭,没想到,任绯也像个失踪人口般,找不到人。心里牵挂着,只能到她楼下守株待兔,见到她的那一刻,那颗心便放下了。冬青见面前的人,不说话,不自在了会,手里的包捏紧:“早些回去吧,不早了。”裴即白回过神,问:“所以明天下班后的时间能留给我吗?”她没有立刻恢复,只抬眼,仔细辨别他脸上的神情,裴即白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张,他甚少会有这种感觉。过了会,冬青笑了,声音很轻:“好,回去注意安全。”裴即白的心落地,道:“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嗯。”冬青应声,没犹豫的上楼。她不想去深究他来的意义,也不想将他放在心上牵肠挂肚,那太累了。那些过去的悸动,全部被一点一点裁剪好,藏进不同的小盒子里,摆上名为青春的展柜,只偶尔看看。不过是回不去的青春罢了。裴即白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模糊,最后消失在电梯里,原本垂在双侧的手,抬起,想要强留她的背影,却只是徒劳。心冷的人,要如何捂热呢?但凡有那一点火星,他都有机会。原就是他的错。他的自私,他的懦弱,他的自负,现在的自己,不过自食其果而已。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他问自己,回答他的是小区里的蝉鸣。冬青上了楼,将包丢在沙发上,进了房间打开空调,任绯今天没回来,房间里零散着摆着她的东西。不过大家已是成年人,总有自己的私生活,即使是好朋友,也应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冬青觉得与朋友相处的最舒服得状态。她翻出套睡衣,进了洗漱间。没过多久,她穿着睡衣,包着头发出来,本已走到沙发前,又想到什么,踱步到房间的窗户边,拉开窗帘。楼下隐约有个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他头顶有盏路灯,光线斜铺在一旁的花坛。她藏在窗户后,看了许久,那人手里的烟,抽完又一根又一根。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他的脸隔着距离,看不太清。房间里,空调制冷散着凉意,凉意顺着胳膊钻进她的皮肤里,窗外的热意透过打开着的那扇小小的窗户,直愣愣地扑到她脸上。冬青跟着站了会,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会,抬手,关上窗户,回头踅到客厅,端起茶几上的凉白开,灌了口。晚上的酒是新酒,即使喝得不多,喉咙总觉得干干的,一杯水灌下去,舒服了不少。她弯腰从包里拿出手机,解开屏幕,看到了近二十个未接来电,来自于同一个人。是裴即白的电话。而他在楼下,只字不提,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来她家楼下的吧。她点开未接来电,一个一个划过,从她挂电话之后的半小时,到俩小时,再到每半小时,再到最后的每十分钟。冬青轻轻叹了口气,她的手机,只要是在工作的时候,都是静音的状态。其一是因为,她不是做销售的,不需要二十四小时待机,其二是最近公司的会议太多了,她调了静音就会忘记调回来。她捏着手机,走回卧室的窗户边,点开微信,99+微信,一条通讯录。99+没什么意外,都是工作和其他琐事,那一条通讯录大概是条好友申请。冬青没理会,手指在通讯录好友上往下滑,停留在裴即白的名字上。他好像换了头像,一张黑色的背景,上面有卡通的半轮弯月。她点开他的头上,手指在聊天窗口点开,迟疑了会,缓缓打了几个字:「早些回去吧!」没有第一时间发送出去,绿色的光标,在这行字上,一闪一闪。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盯着手机聊天窗口的背景,蹬掉鞋子,半躺在床上。退出聊天框,她点开通讯录,有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很简单,只有三个字:陈楠钦。冬青愣神,不懂这人加他的意思是什么。她点击“通过”,界面自动跳到他的聊天窗口。那头显示着:正在输入...没过多久,一行字跳出来:「还没睡?」冬青回复:「嗯。」发完这句,又补了句;「资料会在这周补齐,我尽量在周五前完成。」那头回复得很快:「加你不是为了这个,现在是下班时间。」冬青愣住,抿唇,从聊天出口切出来。裴即白的头像跳到最顶端,一条刚刚发送的讯息。「走了。」冬青赤着脚,从床上踩下来,拉开窗帘。楼下的人,恰好看过去,看到窗口出现的她,朝她挥了挥手。冬青的心,紧密地跳动了俩下。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年少时期。她重新拉上窗帘,回复:「早些回去吧。」「嗯。」冬青站在拉得严实的窗帘后,再也不敢拉开。她重新回到床上,头顶的夜灯散发昏黄的光晕,散落下来。手机攥在手里,她原本瘫放在两侧的手,叠放在腹部。微信又传来几句提示音,冬青视线扫过,又重新盯着灯。按道理早就该有的困顿,今天没有来。她打开手机,点开陈楠钦的聊天窗口。回复道:「原来不是这件事啊,吓死个人。」那头这次没有立刻回,冬青刷了个会微博,又看了看热点新闻,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切回聊天。裴即白的消息和陈楠钦的消息一前一后到,冬青按照顺序打开。裴即白:「我到了。」陈楠钦:「我觉得你并不怕。」她抿着唇,回复道:「好好休息。」一条信息发送,她又添了句:「我等着明晚吃大餐。」紧接着,切开陈楠钦的聊天:「哪里哪里,这不是怀着敬畏之心吗?」「敬畏?」那头不等冬青反应过来,几条信息连着发回来「敬畏,会用茶水掺着酒。」「说句老实话,这顿饭,你是不想来的吧。」一连几句话,句句戳中冬青的心思,她透过屏幕,仿佛能看到陈楠钦面上的讥讽。如果要说心底话,冬青是不愿意请这顿饭的,凡事有凡事的流程,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很厌烦于这种交易。是生活一点一点撬开了她封闭的蚌壳,逼迫着她迎接这个社会。她始终觉得,没有这顿饭,只要他们把资料交齐,这件事其实非常好解决。但公司上层不这么认为,冬青也就不勉强,顺着上级的心意去做某件事,有的时候能很好的解决不少事。「哪能,怎么会是不想呢。」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永远不是同一番话。漂亮话和真心话,冬青更喜欢前者。那头没深究,回复道:「早些休息。」冬青回复了一个月亮的表情包,像极了打官腔的领导。窗口切到最近聊天,点开裴即白的聊天那头也是四个字:「早些休息。」冬青唇角抿成一条细线,决定一视同仁,发送一个月亮的小表情。没料到,那头还回复:「月亮不睡你不睡,你是秃头小宝贝?」冬青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久久没有挪开,心情有些一言难尽。紧接着对方撤回这条讯息,冬青也就假装没看到。随手别开手机,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裴即白到家, 看到梁敬飞瘫在自家沙发上,仰着头,玩着手游。手机屏幕里不断地传来游戏生。他换好鞋, 将钥匙放在鞋柜上, 进了厕所放水。打算回房间拿睡衣, 在晚上呆了近一晚上,身上那种粘腻的感觉, 难受极了。至于房里多出的人,他选择了无视。梁敬飞从裴即白进门开始, 注意力就开始随他而动,见自己实打实无视后, 忍不住了。他叫住半个身子踩进淋浴间的裴即白,手机搁在沙发上:“喂,你都不问问我怎么进来的吗?”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 让他自生自灭, 自娱自乐。裴即白在跟梁敬飞相处的这么多,深刻地认识到了这点, 对于这句语气里透露着自豪感的话,采取了无视政策。步子仅是小小的顿了下, 就将淋浴间的门关上。裴即白看到紧闭的门, 不乐意了。他原本以为裴即白看到他不说惊喜, 至少会有惊讶,可现在这是什么态度。他是空气了吗?一米八好几的人,就是这么值得无视的?他拿过甩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已经黑白,退出游戏, 重新开了几把,把游戏里活动的小人物,幻想成裴即白的头,一枪一枪的爆掉。直到人越来越好,最后显示win,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一点。俩把不长不短的游戏,刚好四十七分钟,裴即白身着睡衣,擦着头发走出来。梁敬飞忍不住嘲讽:“你是女的吗?洗个澡要这么久的?”裴即白手拿着毛巾,搓着半湿的头发,等到不滴水,将毛巾掷进脏衣篓。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梁敬飞,继续道:“你们家密码锁那几个数字也太好猜了吧,这些年你都不换一个的吗?”裴即白的所有密码,都惊人的统一且简洁,他偶然得知过一次密码,就能把他所有密码套出来。看着像是生日,又不是生日,他本以为会是冬青的生日,可通过接触,发现也不是。裴即白依旧没说话,他起身凑近,“你这密码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裴即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响,他趿拉着拖鞋走到茶几旁,微俯身拿过手机,屏幕显示有两条未读信息。他滑开屏幕,点开与冬青的聊天记录。是个月亮的表情包,梁敬飞探头过来,偷瞥了眼,裴即白悄无声息地挪开手机,他的速度很快,梁敬飞那匆匆一眼,没看清聊的什么,也没看清备注,只看到聊天末尾一个小小的月亮图标。他吹了个调侃的口哨,随口道最近网上的段子:“月亮不睡你不睡,你是秃头小宝贝。”裴即白心思一动,还挺押韵,年轻人对女生的心理总是更了解些,他避开梁敬飞的视线,偷偷输入这句话。等待着对方的回复,梁敬飞停顿两口气后,继续道,“像这种土味情话,哈哈哈哈哈,简直就是必死啊。”裴即白原本退出聊天框的手,顿住,切回聊天框,长按最后一句话,撤回。只要对方没回复,他就可以当作没看见。终于,想要无视梁敬飞到底的那杆秤,被人踩的稀碎,他盯着那行短短小小“你撤回一条消息”后面那个重新编辑,没太用过这个功能,他微信工作交接得更多,平时社交少,加之他话少,一般也永不断撤回这个功能。没用过,又突然发现这个功能,他突然很想尝试一下,如何挽救一下那句话,点击后方蓝色的“重新编辑”,对话框里倏地弹出那句几十秒钟之前发出的那句话,裴即白有种难以形容的话。果然梁敬飞这人,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闭着眼睛,删除那行字。与其现在补救,还不如祈祷,冬青什么都没看见。掩耳盗铃般安慰自己,他突然觉得下颚有些痒,伸手抓来抓,顺到脖子,脸上出乎意料地开始发烫。梁敬飞瞧见他脸色变了,惊呼道:“你这是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红成这样?有好东西,给兄弟一起分享啊!”裴即白对向来口无遮拦的梁敬飞终于忍无可忍,回头道:“又跑出来了?”提到这事,梁敬飞就气,面前这厮,给他爸打电话问候的时候,顺便提了嘴:最近感觉敬飞过得很拮据,都不住五星酒店了。话就这样带过了句,结果他爸起了疑心,查了他的卡,这一查不得了,卡里少了近200万。这下,轮到他爸逼问那钱花到哪里了?他能说原因吗?他能说,他花这钱吃了个瓜吗?这种无厘头的事情,说出去别人都不敢信,偏偏他做了。最后他一咬牙,半真半假地说他买酒了。这话一说不要紧,偏他爸误解了。他爸以为他泡夜店用掉了,当即就要来州城抓人,幸好她妈提前给他通了口气。火急火燎地回了京市负荆请罪,安抚他爸。可能他天生是个受虐狂,刚把他爸哄好没几天,梁敬飞趁他爸出差,又跑来州城了。他知道梁敬飞烦他,所以他就一定要出现在他面前,天天在他跟前,俗称:硌眼。“什么叫跑出来了,说的我好想跟从什么奇怪地方跑出来的一样。”他对梁敬飞的措辞不满意。裴即白眉毛轻挑,面色轻松,轻飘飘地一句:“你现在凑上来的样子,就像是青山跑出来的。”梁敬飞一愣神,他在思考裴即白嘴里的青山是什么地方,从脑海里的角落里挖出这个词的代表。裴即白这这是在暗示他是神经病吗?“你...”他努力搜刮肚子里的词,无果,吵架他没赢过,以退为进,他决定换个思路出击。“对了,我九月要跟冬青单独去茅源哟,三天哟。”他话里话外说的暧昧,就是想引着裴即白误会。没料裴即白对他的话,采取了最强免疫,正低头刷着手机。他头过去瞥了眼,发现裴即白正在查“最适合情侣打卡的地方”。看到最上方的那行字,他只觉得有些辣眼睛,现在为什么还会有人这么土,心底这么想,他也没掩饰,直接说出口了:“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土,什么网红餐厅啊,你是不是上了年纪。”收到嘲讽的裴即白收起手机,弯腰拎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水,喝了半杯,不再理会梁敬飞,往房里走。梁敬飞在他身后喊:“我晚上睡哪?”“沙发!”裴即白回答。“又是沙发?”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走到门口,正要关门进屋,裴即白像是想到什么,回到客厅,诚心发问:“如果不去网红餐厅,那应该去哪里?”梁敬飞晃神,没反应过来,这返回的是不是裴即白,等到理清大脑里的思路,他下巴微抬,“怎么,要跟冬青约会啊,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裴即白见他这幅得意的面孔,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网红餐厅怎么了,不是都说很适合表白吗?不是都说氛围都很暧昧吗?不是都说非常适合情侣打卡吗?他怎么就上了年纪了?裴即白不再理会雄孔雀般的梁敬飞,明天他就还非去网红餐厅了!他潇洒留给梁敬飞一个背影,梁敬飞再次因为这变数愣住,他的要求开始降低,“要不你把我主卧留给我,我就告诉你啊。”回答他的事一记响亮的关门声。梁敬飞看着不太大的沙发,想到卡里被他爸抽空的卡,君子能屈能伸。风水轮流转,他等着裴即白求他的一天。裴即白这一晚上睡得不错,早上出门,梁敬飞在沙发上睡着,没什么睡相,半只腿搁在地上,时不时翻个身。他收回视线,实在是有些辣眼睛。早先的活已经忙完,向来工作不分心的裴即白,这次上班有些走神。临近上班那俩小时,他时不时瞥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他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慢。或者是因为自己起太早的原因,因为早起,所以这一天才会格外漫长。也是因为时间走的太慢,裴即白第一次上班开始摸鱼。他电脑屏幕还停留cad的软件里,里面各种图纸堆积,手却没扶上办公桌。他手肘抵在桌前,单手刷着手机,如果有人凑近看,会看见他他手机网页里最上方的那行字“约会应该注意哪些。”秦淮月见裴即白今天似乎有些奇怪,眯着眼想要看他的手机屏幕,却又觉得不礼貌,只偷偷瞧了他的脸几眼,多瞧几眼后,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发现她在偷看,于是打量的眼神更肆意了点。她看到裴即白脸色时而严肃,时而疑惑,疑惑中掺杂着不可置信,时而又变得柔和,她甚少在他脸上看到除了严肃与冷漠之外的表情。今天这几种表情来回交错,让他有种错觉,她身边的人被人换了魂。“师兄。”她试探性的喊了句,声音不大。裴即白看手机看的出神,她加大声音,“师兄。”还是没反应,再次加大,“师兄!”这次不止裴即白了,周围其他的同事都看了过来,裴即白换上淡漠的神情,看向她:“怎么了?”秦淮月有些尴尬,“也没事,就是这边有个数据不会算。”裴即白放下手机,变得严肃起来,起身站过来,看到她电脑屏幕,是个与工作无关的网站,问:“是什么?”他的声音淡淡的,秦淮月瞧了眼自己的电脑,慌乱地关掉网页,点开midas,手指着上面的数字:“这里,算了好几次,都有问题。”裴即白只瞟了一眼,弯腰从自己桌上拿过纸币,站直,演算着。秦淮月偷瞥,他站在窗边,阳光对他格外温柔,没有直接暴晒,而是轻柔的绕过他,轻柔地铺洒在他发尖。“师哥,”秦淮月被这样的他蛊惑,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今晚要跟我一起约会吗?”裴即白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她面上一讪,以为他没听见,打算再问一遍,裴即白将草稿纸摁在桌上,声音淡漠:“没空。”笔搁在纸上,“啪嗒”落在桌子上,“这么简单的问题,期望你下次不会再问,不然我会对你的专业产生质疑。”他心底估算着时间,抬腕看了眼表,刚好,五点,下班时间到了。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冬青早上出门的时候同往常一点, 卡在时常的那个时间点出门,临出门看,看了眼玄关处的落地镜, 白色的t恤, 不算长的短裤, 一双小白鞋,素净着脸。原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 又在关门的那瞬间回来迈了回来。她重新站在镜子面前,盯着镜子的自己, 时光倒回至十年前,她恍惚看到了那个十八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