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是男的。”林谙的声线很好听,带着几分慵懒,冬青几乎能猜想道,他现在一定是靠着墙,偷着懒在同她通电话。冬青满不在乎,“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跟清姨说你出柜了。”“冬青。”那头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冬青的心情好了不少,“好了,不调侃了,我们等你,路上注意安全。”一通电话完,冬青也快走到家。楼下站着个人,穿着白色的t恤,低着头,碎发半遮眼睛,他抬脚踩在花坛上,又放下来,反复几次。他重复着这个动作,他身前相识有堵墙,将他与世界隔离开。暖黄的夕阳流泻下来,映得他的碎发泛着淡淡的光,他整个人逆在余晖里,看不清五官。可她好像看清了他眼下的那颗泪痣,她在心里描绘出一个人的五官,知晓了那人是谁。不远处的人,闻声看过来,修长的脖颈染上光,原是清冷的神情,在触及她的那刻,变得柔和起来,他朝她挥了挥手。这里是州城,不远处有颗老榆树,她很熟悉的地方,可是因为他,时空被分割开来,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站在榴城那个老旧的小区里。他也是这样站在楼下,等着她,冲她挥手,冲她喊着,冬青,这里。后来起风了,小区那颗老樟树张牙舞爪,挥动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冬青一时半会分不清她在哪里。她缓缓走过去,立在裴即白面前,才反应过来,啊,原来已经到这里了。“怎么这么早?”她领着裴即白上楼,她堪堪只到他肩膀,她走得不急不慢,与他的身形交错。裴即白站在她身旁,跟随着她,回答道:“嗯,没怎么堵车。”“任绯去买东西了,”她不等他问,主动解释道,又想到林谙还要带人过来,对裴即白说了句抱歉,给任绯打了个电话。任绯没有第一时间接,冬青又拨了个,这次通了:“喂,冬青,怎么了?”“你买完了吗?”冬青问。“刚到,怎么了嘛?”“再买点东西吧,林谙要带朋友过来。”裴即白在她讲电话间,一直盯着冬青的侧脸。冬青挂断电话后,察觉到他的目光,手里攥着手机,自然垂直至身侧,回望过去:“怎么了吗?”裴即白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试探道:“我想吃鸭肠。”冬青摁下电梯按钮,电子屏上红色的数字下滑,冬青抬头盯着,嘴里回答道:“任绯会买。”裴即白见她手里空空,问道:“等会要我下来取东西吗?”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他们面前,冬青一时没懂他话里是什么意思,眼里满是迷惘:“什么?”裴即白见她这样,唇角勾起微笑,眼下那颗痣随着眼睛上挑着:“东西在任绯车里吧,等会我下来取。”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挤满了人,冬青还站在门外的正中央,里面的人涌出,裴即白拽住冬青的手腕,微微用力,冬青被他拉到他身旁。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她猜想在楼下他应该抽了不止一根。“看着人。”他语气里是同过往一样,指责里又带着几分关心。冬青那颗稳当呆在胸腔里的心,晃动两下,似是在宣泄什么不满。她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等电梯里的人走空,迈步进去,按下16楼。裴即白不甚在意地跟着走进来,电梯往上,在十楼速度放缓,应当是有人要上来,冬青往里挪了一步。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冬青,其实你不用这么别扭的。”她诧异地望过去,他平静的看着她,眼里一片漆黑。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个人,看到电梯里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尴尬着发问:“往上的吗?我按错了,我要往下,不好意思。”裴即白挪开视线,往前一步,笑道没事,按下电梯关闭键。他斜站着,冬青背抵着电梯,身子微弓,眼睫向下。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十六楼很快就到了,冬青先出去,裴即白跟在她身后。冬青原本急促的步子,慢下来,裴即白跟着停在原地。冬青没回头,只说:“我没有别扭,”她解释着裴即白在电梯里问的那句话,“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现在的你。”过去回不去,未来看不见。“裴即白,你不该这样的。”她说,“你不该这样对我。”声音越来越颤抖,心像是被捏着,泛着丝丝疼痛,“你明明当初都快要结婚了不是吗?”这句控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无声淹没。她每每想要放弃,他总会出现,往她平静的日子里掷石子,这次更甚。她拿不准裴即白对她的心,是无趣时的逗弄,还是空虚时的解乏。她害怕,裴即白对她越好,她越害怕,她不应该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人。冷惯了的人,怀里骤然被塞过个热水袋,她不觉得温暖,她只觉得有些疼。烫得发疼。裴即白惊愣,他想起半年前那句谢谢,无形中在默认什么。那是他们的初次重逢,她问他,是不是快要结婚了。他高傲的自尊心,促使他说的那句谢谢。他没解释过的,他一直没解释过的。他突然很后悔,再次重逢,那么长的时间,那么难得的谈话机会,都被他随意挥霍了。裴即白身子僵住,背脊紧绷,他张嘴想要解释:“冬青,如果..”他尝试纾解情绪,心底的情绪像是鼓着个气球,不断地胀大。有原因的,他可以解释,可他又怕她并不能接受这份解释。藏在心底的话到嘴边,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无力感像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网住他的心脏。昏暗的楼道里,没人上来,静谧极了,不知谁发了条信息过来,冬青手里的手机屏幕亮起,“叮咚”的声音响起,微弱的手机光冷冷泛起。冬青急忙抬手,打开手机,扫了眼,步子重新快起来,她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楼道的声控灯因为冬青的动作亮起,斑驳的光,在裴即白眼皮上跳跃。冬青借着光打开门,摁开鞋柜上的壁灯:“进来吧。”年少的时候,总有无边的勇气,搁在现在,她连迈出去一步的力气都不再拥有。冬青在门口换了鞋,从鞋柜里翻出双鞋,想到林谙穿过,裴即白有洁癖,她又放了回去。她在鞋柜里,翻了翻,尝试翻到一双新拖鞋,却只是徒劳,她站直:“要不...”裴即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眸底,残有一缕暗色,目光紧紧地同她的眸光交织着,冬青的心漏了几拍。她的心里像是有一棵树,萧瑟着抖动,树上泛黄的叶子战战巍巍地颤抖着,像是她不肯死去的心。她收拾好心情,避开他的视线,试图平静地开口,“别脱鞋了,没有干净的拖鞋。”她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掩盖那抹异样的心情。裴即白没进来,他站在门口,冬青身形纤细,背脊挺得笔直,在他的不远处。“冬青,可不可以,”他知道自己的请求很无理,也很无耻,可他还是说了,“就当作重新认识我。”语毕,裴即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横冲直撞,腕上的脉搏飞速跳动着,他强忍着情绪,等待她的宣判。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不曾得到,而是曾经拥有。他曾经拥有过冬青毫无保留的好,欲望触摸过那道门槛,藏在他心底深渊里的欲魔被释放。裴即白不愿意就这样放手,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不公平。忘记过去的所有,从头开始,谈何容易,他觉得自己是卑劣的,他像个赌徒,利用冬青对他仅剩的那一点留恋,想要重新拥有她。窗户蹑进来一片夕阳,夜风从轻纱的缝隙里筛进来。冬青错愕着,原本勾起装番茄袋子的手一顿,食指只勾住了塑料袋的一只耳朵,圆滚滚的番茄从另一头悄悄滚出,从冰箱上砸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无声的寂静中,有屋内电器运作的声音,还有他们的呼吸声,在打着旋。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死灰复燃,却又被一脚踩过,留下灰烬。冬青反应过来,倏地弯腰,往前想要捡起那个叛逃的番茄。裴即白离番茄更近,俯身捡起,递给来到他面前的冬青,冬青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眼神躲闪,绕开话题:“吃番茄锅吧,我去炖个鸡汤。”她转身,却被裴即白叫住,他的声音哑带点干涩,“冬青...”手里的番茄,因为砸过,已经软了。他是没示过弱的人,可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她是第二次感觉到了,他在认输,还有他的歉意。她将番茄重新放进塑料袋里,抿住的唇放松,面对这样的他,她又心软了,“再说吧,”她走进厨房,将袋子放在料理台上,抽出刀,看着砧板,“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这是她的心底话。心底怨愤多年的不甘,随着同他的相遇,一点一点消失。她突然不懂,她对他的感情,到底夹杂着些什么。她想,她的勇敢,已经耗空了。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冬青将番茄剥皮, 放进碗里,又从冰箱里拿出林清前些日子寄来的土鸡。裴即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 他个子高, 手长脚长, 衬得沙发有些小,脚赤着踩在地上。冬青将土鸡放进碗里解冻, 人走到裴即白面前,他抬眼, 冬青迎着他的目光,问:“任绯买的香辣锅底, 给你弄个番茄锅吧。”她记得他是不吃辣的。裴即白将手机搁在身侧,手撑在沙发上,抬头仰视冬青,嘴角上翘, 眼微弯:“没事的, 现在能吃了。”冬青别开视线,她有种感觉, 裴即白在用美□□惑她。她转身到冰箱前,将今天晚上要吃的菜翻出,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裴即白瞥了眼:“任绯的电话。”冬青速度加快, 东西拿出来, 冰箱合上,三步做俩步过去,拿过手机:“可能到楼下了。”她接通电话,果不其然,任绯到了。挂断电话后, 她进厨房系上的围裙,她动作有些急,身后又好像扣了个死结,冬青越急,扯得越紧。裴即白骤然起身,绕到她身后,冬青手上的速度慢下来,眼睛睁大。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轻触过的地方,泛起酥麻。他低头,温热的呼吸顷刻沾染她的脖颈,他们俩人相隔咫尺,彼此呼吸交织着,一深一浅。冬青偏头,猛地缩手,尝试与他拉开距离,余光却将他的轮廓锁进眼中,她整个人被他环绕着,所有感官被放大。她竭力克制着所有情绪,却又像着了魔般,贪恋着。那颗心,不争气地跳动着,比往常更快。“好了。”他的声音,顺着呼吸,钻进她的耳朵里,鼻尖还残留他身上的松香,清冽的,一路蔓延到四肢。冬青往前走了步,与他错开距离,手一掀,将围裙取开,一脚踏出门外:“我下楼去接东西。”裴即白:“冬青...”她不解地回头。裴即白脸上依旧噙着笑,“你没换鞋。”她脚上还踩着拖鞋,她尴尬着踏回来,蹲下身,试图从鞋柜上找到那双一脚蹬。裴即白的速度比她快,掠过她身旁,说,“我下去吧。”冬青没拦住他,他高大修长的背影,在楼道里,越来越模糊。房间里的灯,打在冬青的眼皮上,她的影子,淡淡地垂在门外。她心里腾生出难以名状情绪,一朝涌上,又悄然退去。冬青站了好一会,直到任绯上来,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问:“你怎么站门口。”她熟门熟路从鞋架上拿过自己的拖鞋换上,回头看了眼身后,见没人,挤眉弄眼地问道,“怎么下去的是裴即白。”冬青朝她身后看了眼:“他人呢。”任绯撅嘴,手随意摆了摆:“后头呢,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们这是...”她手在冬青和屋外来回晃动着,“什么情况?”冬青:“没什么情况,就这样。”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任绯也不好追问,走进厨房,只看到案板上的两个番茄,惊叹道,“你回家就切了俩番茄?”冬青不认,强行解释道,“我这不还把鸡解冻了吗?”任绯:“你解冻它干嘛?”冬青理所当然:“做汤底。”“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个讲究,你切个番茄出来干嘛?不是吃辣锅吗?”冬青走到燃气罩旁,弯腰从柜子下抽出个鸳鸯锅:“你买的,还没用过头回,试新。”任绯脑海里明显没有这个鸳鸯锅的记忆,脸皱成一团:“我买的吗?”冬青拆了外头的纸箱,里面还是原装的塑料袋,她半回头,看着任绯,“你觉得呢?”任绯原本要问的话已全然忘记,只在思考,她何时买过这个锅。门口传来动静,裴即白手里拎着四袋东西,冬青这才发现任绯是空着手进来的。她过去接过裴即白手里的购物袋,拎到厨房,任绯在切冬青从冰箱拿进来的菜。她压低声音:“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拿?”任绯疑惑地看了她眼:“对啊,真的什么都没拿,怎么心疼了?”“不礼貌吧?”冬青说,“前段时间,你不还捧得他跟什么似的?”“他自己说不用客气的,我还跟他客气什么,再说合同都签了,我还怕什么?”任绯刀工很快,菜刀和砧板“咚咚咚”的响着。“再说,等到续合同的时候,我在怂一点吧,现在,先爽再说。”任绯歪理一大堆,冬青懒得再说,把购物袋里要用的东西拿出来,又开了个锅,打算爆炒下火锅底料。爆炒牛油火锅底料,香气一下蔓延,任绯侧身探了眼,打开头顶的储物柜,翻出八角桂皮,往锅里撒着。客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任绯身子靠头,透过厨房透明的玻璃门,看到裴即白正在往冰箱里放东西。她凑到冬青身旁:“啧啧啧。”冬青侧目:“怎么了?”“没,感叹下这火锅真香。”冬青不解,“又不是第一次吃了。”“这不好久没吃了吗?总有点不一样了。”冬青觉得她神经兮兮的,她们身上染了一身火锅味,冬青想到什么,问,“你带衣服了吗?”任绯:“啊,车里,忘记把行李箱拖上来了。”冬青关火,原本沸腾的底料还在锅里溅跃着,任绯踏着双拖鞋,走到门口,喊了句,“我下去拿。”冬青把底料倒进洗好的鸳鸯锅里,手扶上锅,还没端,裴即白走过来,帮她端过去,原本客厅里的任绯已经跑得无音无踪:“她还下去拿什么。”“行李,她要在我家住段时间。”“这样啊。”裴即白了解。冬青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脚上多了双男士拖鞋,不是熟悉的样子。裴即白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解释道,“在楼下顺便买的。”冬青视线扫了圈,拎回来的四个塑料袋,有两个在厨房,另外两个不见。裴即白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指了指冰箱:“放冰箱了。”他走过去,“要拿什么?”冬青突然觉得他好像才是主人,她反倒是客人一样,她没戳穿他着反客为主的行为:“土豆、玉米、红薯。”裴即白在冰箱里翻了翻,拎出几个袋子,走进厨房。他的身形高大,衬托得厨房有些小,头顶泄下来的白炽灯光格外偏心,重新勾勒出他的身影。他的侧脸很好看,还是那么白,微俯身,认真地清洗着手里的东西。“刀呢?”他回头,手里拿着个洗净的土豆,手顺着他修长的骨节,滑到手背,又掉落至洗菜盆,他看到冬青眼里残留的情绪,笑着问,“怎么了?”冬青走到燃气罩旁,抬手取下削皮刀,从案板上拿过已经洗干净的红薯:“你以前是不会做这些的。”有年生日,他问她想要什么礼物。那段时日,她深受偶像剧的侵害,张口就要他给她下碗长寿面。他当时面部表情很丰富,却还是答应了。晚上他偷偷叫她出来,在楼道间捧着碗面给她,那味道其实说不上太好。她也没给面子,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直言道,好咸。他面上当时悻悻然,指了指埋在汤里的鸡蛋说,要不把鸡蛋吃了?冬青看着那个略带焦黄的鸡蛋,问他吃完他晚上会不会拉肚子。裴即白夺了碗就往楼上走,冬青不怕死的在他身后喊,这才不算生日礼物。他一脚踩上抬脚,原本还气着,看到冬青的脸,气又消了,只无奈地说,知道了。后来他又做了好几次,味道都不太好,因为太难吃,那记忆驻扎在她脑海里。“那是以前了,”裴即白随着冬青的动作,取下悬挂在墙上那个剩下的削皮刀,站在垃圾桶旁,“在国外学的。”“很辛苦吗?”冬青问的是他在国外的日子。异国他乡,应当是很辛苦的,裴即白从小就是个话少的人,也不会主动交朋友。可人又是群居动物,是惧怕孤单的。“还行吧。”裴即白没有多说,略带敷衍地回答了三个字。冬青猜想他那段日子,过的并不开心。“为什么?”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裴即白将手里的土豆,去皮干净,站在料理台前,拿起任绯丢在一旁的道:“嗯?”“为什么会出国读书呢?不是都已经保研了吗?”他保研的消息,是她工作好几年后,从林清口里得知的。“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想逃避,你信吗?”裴即白的声音很轻,夹带着某种情绪,冬青没来得及捕捉,那么情绪已经消失。她手上的动作用力,红薯被她刮断,砸进洗碗池里,发出“咚”的声音。裴即白探身过来,从洗碗盆里捡起那半节红薯,又从她手上拿过剩下的半节。“我爸和我妈那段时间,感情不是很好,”他避重就轻,“因为我的缘故,他们总是吵得不可开交,我想着,也许我走了,他们会消停会。”那段时间,冯雅淑和裴栋因为他出国的问题,僵持到了极点。裴栋认为国内的教育足以匹配,冯雅淑则坚信国外的教育总是要比国内好。他私心是想留下的,因为还有个人没来找他。裴即白大冬青两级,加上搬家,考上大学种种缘故,他和冬青的联系越来越少。到冬青高三那年,他能明显的感觉,冬青似乎在躲他。她的电话,他几乎没打通过,就算接通,也只是潦草几句,到后来那个号码就成了空号。因着许琼岚的缘故,他不想去她家,只得在她家楼下守株待兔。他本就在外地读书,回来的日子少之又少,加之冬青刻意为之,他一次都没守到过。后来听裴阿婆说冬青考了北方的学校,具体是哪里,她又直摇头,说不清楚。等他打探到她在哪读书,裴即白已经大四了。他想着她不来找他,他也可以去找她,可他没想过,她身边会站着别的男生。他突然就懂了,冬青为什么不来找他的原因。原本想要寻个机会,找冬青问个清楚,但冯雅淑哭哭啼啼的给他打电话,说裴栋对她动了手。这件事被搁置,等他匆匆回去才发现,裴栋动手是不假,但充其量只算得上正当防卫,毕竟是冯雅淑先动了刀。冯雅淑见他回来,不顾他的想法,也不顾裴栋的祈求,以死相逼,胁迫他出国。与此同时,冯雅淑承诺只要他肯出国,她就不会再同裴栋闹。他在那个时候发现,这些年过去了,冯雅淑对他的掌控欲日益严重,可以说是达到顶峰。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拿家庭的和谐做筹码,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放弃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裴即白不懂她坚持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件事,最终以他和裴栋退步告终,更何况,他突然怕了,他害怕去找冬青。什么都不知道,也比宣判死刑要好。裴即白主动解释他出国的原因,冬青握紧手上的削皮器,咬着的唇放松,心里觉得自己或许也该解释:“大一没过完,我休学了。”裴即白手上的动作顿住,反过头,看着冬青,她像是浸没在悲伤中,“我妈过世了,那段时日我心绪很不稳定,她死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可是我没听出来。”“裴即白,你可能不知道,她是自杀。”“如果,当时那通电话,我能听出一点什么,就好了。”“冬青,”裴即白叫住陷入往事里的她,冬青抬头,她粲然一笑,那笑是苦的。裴即白确实不知道许琼岚是自杀,所有人都说她是意外,他也就信了。从裴阿婆口中听到她的死讯,已经是她过世第二年,他必须承认,他当时是木然的。一方面,他解脱于裴栋与许琼岚那段畸形的关系,另一方面,他眼前又浮现出冬青泪眼婆娑的脸,他猜想,她当时应当是难过万分的。“对不起。”裴即白纵使有千般话想说,最后也只幻化成这句。“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冬青猛吸了口气,语气倏的变得轻快,“她走之后,留了一笔债务,所以我们卖了房子,我当时情绪很不稳定,我爸带我去了别的地方,直到后来,家里好了些,我爸想要买回房子,才回来。”“当时就是清姨买了我们的房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几年我在外地,后来我爸告诉我他们就在一起了,我没反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清姨对我爸很好,他们到了这个年纪,有个人陪伴总是好的。”冬青絮絮叨叨,捡着最为平淡的话语,概述那几年。她越说越平静,最难受的那几年,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最后,她沉吟了会,说,“我没有去找你,是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了。”她和他,因为种种,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当初去找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作者有话要说:答应要补的章,终于补完了。往事也解释的差不多了,又要进入新篇章了~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门外传来声响, 冬青先动,林谙的声音隔了老远就传来。冬青走过去,将虚掩的门敞开。林谙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啊, 冬青, 我闻到香味了, 你买红薯没,红薯下火锅贼...”声音越来越近, 剩下的半句话,在看清房内的人后顿住, 他多看了两眼,声音变小, 也变得正经,“还有别人啊。”他看向冬青,冬青从鞋柜里拎出两双鞋,一双棉拖, 一双凉拖, “啪”地一下甩到林谙面前:“换鞋,你穿棉的。”他带来的人跟在他身后, 冬青语气柔和鞋,“你不介意穿林谙的吧?”林谙身后的男生高高瘦瘦的, 看起来很腼腆, 同冬青打过招呼:“姐姐好, 我都行,没关系的。”林谙一脚蹬进棉拖,“他衣服都能跟我穿同一件,一双鞋怎么了,”他边说边回头介绍, “这我同事兼室友,李迄,”然后用下颚朝冬青点了点,“这冬青。”介绍完后,看着裴即白,没说话,冬青接着他的话介绍:“这位裴即白。”李迄打过招呼,任绯拎着个箱子走到门口,手撑在箱子上,喘着气抬头看着林谙:“林谙,我在后边那么叫你你没听见吗?”林谙诧异回头:“你叫我了?”“你是不是聋了?”任绯谴责道。林谙问李迄,“你听见了吗?”李迄摇摇头,任绯咬牙,“行,你没听见。”她双手抬箱子,想要将箱子拎进来,林谙眼疾手快夺过她手里的箱子:“哪能叫我绯姐做这样的事,我来我来。”任绯任由林谙拿过箱子,动了动脖子。冬青见箱子不轻,忍不住问:“你是搬家?”林谙在冬青房里听到,喊:“绯姐,你要搬回来吗?那我的房间怎么办。”任绯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呈小扇往脸上扇风,听到林谙的声音,探长脖子:“对对对,我要搬出来,你趁早滚蛋,那是我房间。”冬青乐得见俩人吵嘴,只做个旁观者,手机定的闹钟响起,炖的鸡汤时间到了。她刚打算进厨房,就见裴即白端着砂锅走出来。冬青刚打算去接,从房间走出来的林谙比他速度更快,抢过裴即白手里的锅:“你这客人,怎么能叫你干这活呢?我来我来。”裴即白也不争,也不抢,任由他赤着手端过砂锅。林谙步子迈得很快,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触电一样将砂锅放在茶几上,冬青没来得及喊住他,砂锅落桌的那刻,冬青喊了句:“林谙,等下!”话音刚落,就看到茶几上铺着的桌布因为高温,迅速蜷缩。林谙尴尬地看着桌面,挠了挠头:“要不,改天我重新买一块。”冬青拿过茶几上的抹布,端起砂锅,任绯拿过隔热垫,放在底下。一直没出声的裴即白,这才幽幽出声询问:“不烫吗?”林谙回头,眼里带着怨愤,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不烫。”他平静而又冷酷地回答。能不烫吗?他手现在都是麻的,要不是他强撑着,这锅汤就造业在地上了。任绯在砂锅边试探了下温度,对林谙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年轻人,年轻皮厚又抗造。”冬青到底还是担心林谙,刚煮开的砂锅,林谙再怎么不怕烫,也得脱层皮,她转身回房间,拿了支烫伤膏甩给林谙,责怪道:“你急什么,冒冒失失的。”林谙打开药膏,往手上抹了点在指尖,挑衅地看着裴即白,“我这不是怕怠慢客人吗?”裴即白自觉地走进厨房,将装满锅底的鸳鸯锅搬出来,通上电:“大家不都一样,是客人吗?”任绯见这气氛不对,用手肘捅了下冬青,眼却没看她,而是看着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大声道:“上桌上桌上桌,没什么客不客人,都是熟人。”冬青钻进厨房,将碗筷拿出来摆上。火锅吃的不算冷清,几个人有吃有聊的,除了林谙像是没长手般,时不时差使这冬青。“冬青,下个红薯。”“冬青,我要土豆。”“冬青,给我倒杯快乐肥宅水。”“冬青,你不是不爱吃毛肚吗,来,给你夹块肥牛。”任绯一脸嫌弃地看着林谙,就差没明说:你是个巨婴,还是没长手。冬青则憋着气,想着不再外人面前落他面子,毕竟一家人。凡事都没看透的李迄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林谙面露喜色,自豪道:“那当然。”一直在火锅桌上尚能自理的裴即白,突然开口:“冬青...”全桌人视线转向他,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漠地开口,“我想吃鹌鹑蛋。”终于忍耐不了饭桌上这两个阴阳怪气男人的冬青蹭地一下起身,吓得任绯手里的菜掉进锅里。她脸上说不上太好,任绯肩膀斜着,仰着头,不敢出声地盯着她。冬青深吸口气,挤出个微笑,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我加点汤。”她离开餐桌,转身往厨房走。“冬青,”裴即白叫住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添了句,“记得煮点鹌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