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拿起啤酒瓶,先喝为敬,清凉的液体带着翻滚的气泡,一路滑下喉咙,有说不出的酸爽。谢煜凡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再也无法离开,她的身上有颓废有生机,好比一朵罂粟,娇艳也危险。余晚放下酒瓶,随口找了个话题,“在我之前,你有过几个女朋友?”谢煜凡,“怎么想到问这个?”余晚道,“纯属好奇。”事实上,是她刚才在广场上听到别的女孩在质问男友。交代过去,表白现在,承诺将来——据说这是恋爱必走的三部曲。谢煜凡也不加隐瞒,如实道,“三个。”没想到冰山一座,感情世界倒是挺丰富,余晚提起一些兴致,催促道,“具体说说。”谢煜凡却是语气淡淡,“都是过去式,没什么好说的。”余晚问,“那你告诉我,她们都是什么类型的?”一言难尽,谢煜凡想了想,最后总结道,“不是你这一类型的。”余晚哈哈一笑,“为什么分手?”谢煜凡,“性格不合。”余晚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性生活不合吧。”谢煜凡很是无奈,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余晚继续大言不惭,“所幸你遇到了我,我发掘了你身体中所有潜在的激情。”谢煜凡倒是没有反驳,而是在心中默认了她的话,遇到她,他第一次尝到了刻骨铭心的滋味,无论是感情上,还是身体上。谢煜凡话锋一转,将同样的问题又丢回去,“那么你又有过多少个男人?”余晚眼底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你真的想知道?”谢煜凡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道,“是的。”余晚道,“如果我说你是我第一百个男人呢。”谢煜凡拿着酒瓶的手一抖,差点被呛到,从喉咙里闷哼了一声,“一百个。”余晚自嘲,“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给钱,就可以上的烂货……”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煜凡打断,他伸手点住她的嘴唇,道,“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来,期待从这一刻开始。”余晚一怔,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谢煜凡知道她冰雪聪明,早就理解了他的话,只是出于不信任才会追问,便再无拐弯抹角,直话直说道,“我不在乎过去,不在乎未来,只想活在当下。”余晚的心重重一跳,这句话比之前白首偕老的誓言更让人震撼。一个男人如果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问过去,不望将来,只能说他的心已经彻底沉沦。她一直铁石心肠,明知他爱她,明知是个男人都在乎过去,但她还是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她以为他会愤怒,会嫌弃,会鄙视,可是他却选择包容。多深沉多激烈的爱,才能让他做到这一点?余晚彻底被感动了,这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誓言。她拿起酒瓶碰了一下他的,笑靥如花地道,“那就让我们一起活在当下。”***酒足饭饱,余晚买单付了钱,问谢煜凡,“味道怎么样?”谢煜凡意简言赅地回了一个字,“好。”余晚却一脸挑剔,“还不如你做的饭好吃。”谢煜凡眼底露出笑意,“这话我爱听。”余晚回以灿烂一笑,“知道你爱听我才说。”谢煜凡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便问,“回家吗?”余晚道,“约会的人都还没散场。”谢煜凡立即会意,问,“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一对灵活的眼珠子左右一转,就听余晚在那道,“我想去蹦迪。”不等他表态,余晚手一伸,已经招来了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车里,自己也紧随其后地上了车。余晚报出一个地址,司机一踩油门,瞬间将夜市甩在了身后。环球金港一共有八十八层,四十层底下是酒店式公寓、四十层以上是办公楼,最往上的八层是旋转餐厅、美容美体、按摩ktv,迪厅等。babyface是天都市很有名的夜店,入场费一人一千,除此之外,这里还是会员制,靠刷脸进去。来这消费的都是圈子里的人,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有钱有权有人罩。谢煜凡自律自重,除非是推脱不掉的应酬,否则不会踏入这些纸醉金迷的寻欢场所。不是会员,又没人介绍入会,两人被挡在门口,进不去。保安势利眼,见两人穿着普通,便在脸上摆出了一副爱搭不理的欠揍表情,挥手道,“走走走,这不是你们消费得起的地方。”谢煜凡正想建议换个地方喝酒,就见余晚已经走了过去,用力拍了一下保安面前的桌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每个人听见,“睁开狗眼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谢煜凡!”这一句话说的气势十足,保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是龙腾集团的那个谢大公子吗?”余晚抱着胸,斜眼望过去,脸上似笑非笑,“还会有谁。”保安没见过谢煜凡,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让另一个兄弟去请经理出来。经理还没来,倒是来了一个老熟人。“大哥,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语气中不无嘲讽。两人同时回头,看到了一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哥,可不正是谢嘉宁么。看见这个人,谢煜凡弯起的嘴角顿时一僵,眼底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些所谓的家人面前,他习惯用冷漠武装自己。“你怎么在这?”谢嘉宁一脸吊儿郎当,“我来玩女人。难道你也是?”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轻蔑地瞥过余晚。“他来撒狗粮……”余晚轻笑一声,继续道,“喂狗。”谢嘉宁脸色一变,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余晚这不是变着花样在骂他是狗。谢煜凡目光扫过弟弟,暗中捏了一下余晚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又在出什么花样?”余晚回得很无辜,“没有,就是想找个地方放纵一下。”这话谢煜凡是一个字也不信,在看到谢嘉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余晚睁开谢煜凡的手,举步走向谢嘉宁。谢嘉宁看着她,明明是厌恶的感觉,偏偏心脏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这个女人仿佛有魔力,只是一瞥,就让人无法移开眼。昏暗的灯光将余晚的身姿照得更为婀娜,那眼神、那□□、那修腰、那长腿,无一不是诱惑。要手段有手段,要智慧有智慧,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勾人心。谢嘉宁再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个人物。和她相比,自己把过的那些妞都是不上台面的花瓶,说甩就甩。余晚阅人无数,尤其是男人。谢嘉宁在想什么,她一看便知。在她眼里,谢嘉宁甚至连敌人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块可利用的垫脚石。在离他面前半米处,余晚的脚步陡然一转,转向了他身后的经理。一瞬间,谢嘉宁难掩心中失望,酝酿了半天的话,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眼前的光线被挡住了,经理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巧笑倩兮,却笑中藏刀,让他不由背脊一凉。余晚指了指夜场入口,问,“这是白宫吗?”经理一怔之后,随即摇头。于是,余晚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那这里是中南海?”经理额头冒出一把冷汗,把头摇成拨浪鼓。余晚,“既然都不是,那你的伙计不让我们进去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怕我们付不起两千块?”经理知道自己遇上了个厉害的角色,只怪自己请的这群笨蛋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一边曲腰哈背地道歉,一边态度端正地陪笑,“误会!都是误会!以后您就是我们这儿的会员,想来随时来,想走随时走。”两个保安也知道闯祸了,把躬鞠成九十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2020.06.29锁章☆、2020.06.30余晚去了医院, 验伤做检查,医生走后,留下一个护士替她包扎上药。谢煜凡在一边陪着,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才开口, “为什么?”余晚转头, 一脸莫名地望向他。谢煜凡道,“你在学女子防身术, 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谢嘉宁动手的时候, 你明明可以避开……”余晚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脸色一变,眸子里的温度骤然降到零,冷笑着打断他, 道, “所以你在怪我没及时躲开, 活该挨打?”见她像个刺猬一样, 竖起了浑身的刺,谢煜凡心中一惊。有些话可以含糊其辞,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清楚, 于是他决定开诚布公。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拉进怀里,谢煜凡道, “我怕失去你。余晚,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在颤抖, 向来坚韧不拔的一个人,此刻却在害怕。他起伏不平的心情感染了余晚,连带着怀中的她也是一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想用情深意切来温暖余晚的心,让她不再冷硬无情,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想到初见面时,他是怎样的刚愎自负,而现在只剩下儿女情长,余晚的心软了下来。她松开眉头,伸手回抱住他,放柔声音,半是娇嗔半是玩笑地道,“在没拿到你承诺我的股份之前,阎王也收不走我。”谢煜凡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语气中有无奈有失望,“你的心里只有金钱和利益吗?”这话听在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余晚一怔,那种钝钝的疼痛又冒出了头,并在心底深处缓慢蔓延,让她无法放松心情。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去缓解这种感觉,便道,“还有你。”谢煜凡苦笑,这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也许她也喜欢他,但她的心里装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以至于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留给他。见她要挣脱,谢煜凡收紧手臂,又将她抱紧了一些,道,“别动。”不敢看她的脸,怕自己的心会疼。他的怀抱有力而温暖,像一个可停靠的港湾,替她遮挡住片刻的风雨。于是,余晚乖巧地缩了回去。耳中听见他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她闭起眼睛,全身神经都松弛了下来。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在心间腾起,叫人不得不承认,被爱着、疼着、在乎着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让她贪恋。余晚忍不住自问,这就是幸福吗?能让心理超越物理,即便身上的伤口还狰狞地裂开着,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只剩下甜蜜。她就像是一个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有好奇 ,有不确定,却又如获至宝。谢煜凡,我们……私奔吧!私奔,离开这个纷扰的尘世,找个没人叨唠的人间仙境隐居,从此以后,上辈子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在那一瞬间,余晚也确实动了这样的念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愿望,哪个女人不曾憧憬过。尤其那个痴心人还是谢煜凡这样出色的男人。也许在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们真的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平凡而又快乐地生活。可惜,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这凭空响起的敲门声就像是一声声醒世警钟,将幻想的泡沫一一敲碎,把她拉回现实世界。余晚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她推开谢煜凡,坐直身体,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进来。”病房大门随即被推开,倪瑛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乐慈。余晚看着倪瑛,随即委屈地叫了一声妈,表情和语调都拿捏得刚刚好,让人心生怜悯。特别是倪瑛,在看到余晚带伤的脸后,一下子急翻了天,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上前,连声问道,“女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倪瑛对余晚的关切是出于真心,并非是惺惺作态的逢场作戏,她是真的疼爱余晚。第一次见面,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后来又得知是自己失而复得的沧海遗珠,更是恨不得将多年亏欠的母爱一下子补上。她对余晚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现在看到自己的宝贝被人欺负,一阵着急心疼过后,便是满腔的怒火。见她不说话,倪瑛拉住余晚的手臂晃了晃,气急败坏地催促,“告诉妈妈,是哪个混蛋干的?”扯到伤口,余晚痛定思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见状,倪瑛急忙松了手,小心翼翼地问,“哪里痛?”余晚可怜兮兮地道,“哪里都痛。”倪瑛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柔声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怕,有妈妈在,妈妈给你做主!”但余晚只是哭,一个字也不肯说。倪瑛哄了一会女儿,始终得不到答案,便又转头去看谢煜凡。自己的孩子弄成这样,换谁都会不高兴,倪瑛心情不好,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谢公子,你给我说清楚,怎么会弄成这样。这些伤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动手打的?”谢煜凡一脸愧疚,“是我没照顾好乐怡,对不起……”倪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事牵扯到自己的弟弟,不好开口,说重了,怕谢乐两家翻脸。说轻了,又对余晚不公平。这边谢煜凡还在斟酌措辞,那边余晚已经替他回答了。余晚从倪瑛怀中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用最可怜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是谢嘉宁。他要谋杀我。”谋杀这个字带着千钧重,不但倪瑛惊愕,就连乐慈也大吃了一惊。倪瑛道,“谢嘉宁?”乐慈,“谋杀?”两人异口同声。短暂地面面相觑之后,倪瑛望向谢煜凡,很是困惑地问,“他不是你弟弟吗?”谢煜凡点头。乐慈觉得这事很是蹊跷,便问余晚,“他为什么要谋杀你?”乐慈毕竟在政界打滚,经历多了,没有倪瑛那么思想单纯,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直觉这里面大有文章。余晚低着头小声地道,“他说我是鸡,给钱就能上。还说……看不惯我,要先奸后杀。”听到女儿的名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诋毁,倪瑛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怒不可遏地喝道,“岂有此理。”相较倪瑛的感情用事,乐慈却要理智的多,沉着地问,“在哪里遇到谢嘉宁的?”余晚,“在市中心的迪厅。”乐慈心中疑惑大起,“你一个人去的?”谢煜凡道,“和我一起去的。”余晚补充道,“我们去那约会。”年轻人去酒吧舞厅放飞自己,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余晚和谢煜凡一起去的,名正言顺,也没有闲话可说。只是,这事太多凑巧,碰在一起就成了疑点。乐慈仍然起疑,便问余晚,“谢嘉宁无缘无故地为什么骂你?你去招惹他了?”余晚摇头,然后可怜兮兮地转头望向倪瑛。倪瑛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乐慈这么说,更是火冒三丈,当下反驳道,“什么叫招惹?我女儿和女婿一起去蹦迪,能招惹谁?我看,就是那个谢嘉宁图谋不轨。他们谢家一向势利,之前就看不起小怡,小怡嫁过去肯定也没少看脸色,现在更是胆大妄为,居然藐视法律,把人打成这样……”倪瑛是性情中人,说话没遮拦,所以一句话把谢煜凡也牵扯进去了。乐慈只好干咳一声,打断她的话,问,“医生来检查过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倪瑛也跟着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内脏?”余晚摇头,企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来缓和气氛,道,“没事的,只是皮外伤。”倪瑛既心疼又生气,“什么没事,你看看你,脸都破相了,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脸蛋,以后怎么办?”“还好我嫁人了。”余晚想笑,但牵扯到伤口,不由痛的龇牙咧嘴。倪瑛好气又好笑,但责怪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会对她负责的。”谢煜凡承诺。余晚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看入彼此的心灵。听到这话,倪瑛的脸色总算好了点,道,“给妈看看,身上有没有伤?”余晚摇头。乐慈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有什么打算?”余晚抬起头,语气坚定地道,“告谢嘉宁。”乐慈还没说话,就听倪瑛在旁边道,“妈支持你。这种混球败类绝对不能姑息。要不要爸妈帮你出头?”闻言,乐慈责备地看了倪瑛一眼,“不要冲动做傻事。别忘了,我可是公职人员。”倪瑛立即反唇相讥,“你就知道你自己!公职人员怎么了,女儿出了事,还不能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吗?”见父母为了自己起争执,余晚忙插入两人之间,“爸妈,这事我自己解决,你们放心,我有分寸的。”倪瑛一脸担忧,“谢晋亨一向看重小儿子,我怕你一个人解决不了。”余晚顺着她得话往下道,“解决不了,我再来找你们,你们是我强有力的后盾。”倪瑛还想说什么,却被乐慈打断,“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们做大人的心静观其变吧。”这话说的也对,倪瑛没再反驳。乐慈将头转向谢煜凡问,“小怡要告你弟弟,这事你支持吗?”谢煜凡不卑不亢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次谢嘉宁确实过火了,我不会因为他是弟弟而包庇。”倪瑛脸色稍缓,哼了声,“这还差不多。”乐慈问,“那你们报警了?”谢煜凡点头,“已经作为刑事案件立案。谢嘉宁因涉嫌谋杀而被拘留,警方会介入调查。不过,我父亲一定会出钱保释,请最好的律师替他辩护。”乐慈,“你怎么看?”谢煜凡道,“案发地点有监控,还有旁人目睹,人证物证俱全。如果乐怡坚持要告他,胜诉的机会并不算小,不过谋杀罪名未必会成立,可能会判成因发生口角而造成误伤。”谢煜凡分析中肯,乐慈心里有了个底,谋杀罪名成不成利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了和谢晋亨谈判的资本。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好好照顾小怡,别再让她受到伤害。”谢煜凡神色认真地承诺,“我会的。”☆、2020.06.30余晚在头上围了一条大方巾, 戴上一副太阳眼镜,遮住大半张脸,然后拎起包出了门。开车在市中心兜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 然后拐上岔道, 驶入一家大卖场的地下车库。将车停稳,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紧急出口处闪了出来。他身穿冲锋衣、头戴棒球帽, 脸上兜着一副口罩,除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完全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容。他环顾四周一番, 看到余晚停在角落里的车,立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这人叫汪益,是几个月前余晚从公园里捡来的流浪汉。余晚拉下车窗, 给自己点起一根烟。汪益快步走到车门旁, 将一个usb扔给余晚, 压低声音, 道,“按照你要求做的,没人发现。”余晚将usb接上手机, 里面就一个文件,点开是个视频,全长十五分钟。按下播放键后, 手机屏幕上立即跳转出一连串香艳火辣的画面,一男一女正在洗水台边激情上演爱情动作片,而男主角正是谢嘉宁。这个视频是几天前在babyface的厕所里拍的,谢嘉宁拉着女伴去打炮发泄的时候, 一定没想到里面还有人潜伏。余晚验过货后,取出钱扔给他,厚厚一沓,至少有两万。汪益拇指搓过纸币,耳边响起一阵哗啦啦,那是钱的声音,无比动听。“不会是□□吧。”余晚眼珠子一转,向汪益瞥去一眼,后者眼皮一跳,忙讪笑道,“说个笑,活络一下气氛。”余晚不想多说,捻灭吸了一半的香烟,随手丢进车里的烟灰缸里,然后发动了引擎。汪益见她要走,又问,“白芷那边,怎么着?”“照旧。”丢下两个字后,余晚拉上车窗,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汪益将手放在额头边一挥,目送她离开。***余晚车轮子一转,开去了a大,聚会地点依旧在叶品超的宿舍。她到的时候,洪亮程和叶品超正全神贯注地在玩电脑游戏,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直到房门碰的一声被关上,这才回神。洪亮程嘴里叼了根烟,随意地回头打了个招呼,不料看到了鼻青眼肿的余晚,顿时大吃一惊。嘴巴一张,香烟吧嗒一声掉了下来。他拍着桌子,大惊小怪地叫道,“余晚,你终于惹毛谢煜凡,被他给sm了吗?”两人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都无动于衷地该干嘛干嘛。余晚拉过一把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下,目光扫过电脑屏幕,道,“你们很悠闲。”听出她的揶揄,叶品超道,“忙里偷闲。”洪亮程对于余晚的好奇远超过游戏,扔了电脑,追着余晚继续问,“我说,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会被人揍成这样?哦,是不是乐菱动手了?不会啊,我天天盯着她呢,要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没道理不知道。”叶品超双目盯着屏幕,一边和对手大战三百回合,一边淡定地插嘴道,“不是乐菱。”洪亮程大叫,“那是谁?难道真是谢煜凡?”见他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蠢样,叶品超忍无可忍,没好气地道,“笨蛋,你不刷网络新闻么?”洪亮程平时除了打游戏就是泡妞,再则就和一群兄弟放飞自我,哪有时间去关心天下事。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拿出手机准备要刷,见状,叶品超嫌弃的声音又传来,“现在还查什么,该删的早就删了。”洪亮程好奇彻底被勾起,追着叶品超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品超被他烦死,只好长话短说道,“动粗的不是谢煜凡,是谢嘉宁。”闻言,洪亮程立即瞪圆眼睛看向余晚,一脸不敢置信地嚷道,“那个蠢货把你揍了?怎么会?怎么可能??”在洪亮程心里,余晚就是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女武神,而谢嘉宁只是个脑子发育不健全的半弱智,两人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余晚分分钟可以k.o他,所以这话让他觉得是天方夜谭。相比之下,叶品超倒是很镇定,闷哼了一句,“只要对方是余晚,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洪亮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余晚!”叶品超将鼠标一扔,也不玩游戏了,转了头加入讨论。“我猜,拿谢嘉宁开刀,是你迈开对付谢晋亨的第一步。谢晋亨一向看重这个儿子,明里暗里都在昭告天下,将来位子是要准备传给他的。但,如果儿子不争气,被官司缠身,还名声扫地,成为一个反社会反人类的渣子,那一定会让原本站谢晋亨这一队的人动摇信念,改变立场。没有股东们的支持,谢嘉宁哪怕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也是一个无权的空壳。而,董事会的人也就只有两个选择,不是谢晋亨,就是谢煜凡。他们一旦觉得谢嘉宁靠不住,就会连带否定谢晋亨,这样一来,谢晋亨变相被架空。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既帅又狠。”说完,叶品超便抬头去看余晚,以求证自己的推测。余晚拍了拍手,对此加以肯定,“到底是学霸,分析到位。”洪亮程脑子虽然不笨,但缺乏耐心,眼前有两个聪明绝顶的人,更是懒得去动脑子思考。他不耐烦地打断两人,问,“那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叶品超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还是在等她亲口说出。余晚道,“拿到夜场的监控录像,用不同的大v号在各个公众平台进行转发,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遍布全网络。同时制造舆论,把矛头指向谢嘉宁,让他成为被人唾弃的渣男。老头子越是想息事宁人,就越搞得人尽皆知,让他花再多钱也压不下来。”听到这里,叶品超有所迟疑,“但是……”见他欲言又止,余晚问,“怎么,有困难?”叶品超摇头,“只要有连接网络的地方,我都能黑进去,我担心的是……这视频要是在网上一流传,你也会被曝光,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会损害你的形象。 ”洪亮程跟着点头,“对啊,这么丢脸的事,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你平时树敌太多,怕有人会逮着机会做文章,让你从此抬不起头。这一招虽然厉害,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不你再考虑一……”余晚勾了勾嘴角,打断他道,“我是受害者,没什么好丢脸的。再说,就算是丢,丢的也是谢家和乐家的脸。”这话说的也没错,表面上,余晚是谢家的媳妇、乐家的女儿,但事实上,这两个身份都是假的。既然她谁也不是,那也谈不上丢脸。见她行事果断,洪亮程忍不住伸出拇指比了个赞,“都说无毒不丈夫,但女人一旦发起狠,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想想余晚在天都市掀起的狂风巨浪,叶品超对此是深有同感,不停地点头以表示赞同。洪亮程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谢晋亨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他在天都市这么多年,根深蒂固,要彻底弄垮他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余晚并不否认,“是的。不过,是人就有弱点,而他的弱点就是谢嘉宁。看见自己的儿子身败名裂,同时又遭受众叛亲离,再加上车园路旧案重审,三重夹击,你说他这把年纪还能不能顶住?”叶品超,“看起来你已经有具体计划了。”余晚道,“他不是最在乎这块地,一心想开发地底下的矿石吗?如果,在不择手段得到这块地后,却发现下面没有矿石呢?”洪亮程被绕晕了,问,“地底下到底有没有矿?”余晚道,“当然是有。”洪亮程越听越迷糊,“既然有,那你怎么让它没?这是矿,又不是屁,说没就没。”叶品超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嘴里也同步叫了出来,“谢晋瑞!”“什么谢晋瑞?”洪亮程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满地道,“你俩能不能别打哑谜了,有话直接说不行吗?”余晚道,“我和谢晋瑞做了一个交易,我帮他把宏伟实业从龙腾集团中摘出来,而他帮我对付谢晋亨。”洪亮程扬眉,“他答应了?”余晚,“还没有,但他会答应的。”洪亮程,“凭什么?”余晚,“凭地底下那些价值连城的矿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块地的价值太诱人了,足以让夫妻兄弟父子反目。”洪亮程摇了摇头,“说半天,我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怎么让宏伟实业脱离龙腾。”余晚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千禧制药吗?”洪亮程,“当然记得。”余晚,“如法炮制。”“这不现实……”叶品超接过话头,飞快地打断他道,“只要谢晋瑞肯站在我们这一边,就能把不现实变现实。联合他一起瞒住谢晋亨,用其他公司的名头暗地里拿下地皮,悄悄开发矿石。等矿石开采完毕,再开始正式竞拍,将这块地转让给宏伟实业,到时候,谢晋亨拿到的就是一块空地皮。这一招叫瞒天过海。那块地,面积大位置又偏,交通不便,附近也没有商业区,不管是盖民宅还是迪士尼,都是稳赔不赚。一大笔钱砸在竞标土地上,之后又无法收益,宏伟实业的金融危机必然是一触即发。怕龙腾集团被拖垮,谢晋亨只有想办法抛售宏伟实业,到时候谢晋瑞再用其他公司收购。这样一来,宏伟实业就彻底和龙腾划清关系,成为一个独立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