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程一拍脑袋,突然开窍了,指着余晚道,“所以你用谢嘉宁打头阵,就是想转移老头子的注意力。为儿子收拾这些烂摊子就够他呛,到时候,谢晋亨一定无暇顾忌其他。宏伟实业在谢晋瑞的名下,谢晋铭插不上手,所以他只有信任谢晋瑞,把权利下放……妙哉,实在是妙哉!对了,这一招叫什么来着。”叶品超提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洪亮程哈哈大笑,“就是这句话。”叶品超道,“这个计划里有两个关键,一个是谢晋瑞,另一个是乐慈。”“对的。要开采矿石,必须通过政府部门。”洪亮程转向余晚,问,“你打算怎么拉拢乐慈?”余晚道,“天下法则无钱不破。过几天,我会和乐慈摊牌,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并且将计划透露给他。只要他肯合作,我可以给他矿石开采所得的百分之二十。”洪亮程道,“这毕竟不是你的地,你拿什么承诺他?”余晚道,“我不能,但谢晋瑞可以。”洪亮程,“谁会愿意送钱给别人?”余晚,“这他恐怕没有选择的余地。毕竟现在这块地还没批下来,别说区区百分之二十,就是翻一倍,他也不得不答应。”洪亮程啧啧称奇,“余晚,真有你的,空手套白狼啊!出钱出力的都不是你。”余晚笑了声,“我出脑了。”叶品超在一边看着洪亮程,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啊!”洪亮程踹去一脚,不满地叫道,“你看我干嘛?”说笑几句,余晚想到一件事,便又言归正传,“前几天让你们去查方晴等人,有结果了吗?”叶品超道,“方晴和童欣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个叶诗婷有点奇怪。”余晚扬起眉头等他下文。洪亮程催促道,“有屁快放,别吊人胃口行不行?”叶品超道,“我查了她的通话记录,发现其中有一个是打给孔有才的。”洪亮程不以为然,“打个电话给上司有什么奇怪的?”叶品超更正道,“第一,叶诗婷在财务部,上面有财务主管,就算是天塌下来的事也不必越级去找开发部总经理。第二,我查了叶诗婷三年的通话记录,除了这一次,两人没有联系过一次。他们认识,却不联系,这说明什么?”洪亮程脱口道,“刻意回避。”叶品超,“那么问题来了,这两人如果只是同事关系,坦坦荡荡的,为什么要刻意回避?更重要的一点,他们怎么认识的?还有,叶诗婷在财务部门工作,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这当中真是疑点重重!洪亮程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骂了句卧槽,“这里头的水真他妈的深啊。”叶品超见余晚不说话,便转头问道,“你怎么看?”余晚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继续查。看看叶诗婷是不是孔有才养在外面的女人。”叶品超点头,“有这个可能。孔有才本身也不干净,要是在财务部安插一个亲信,做些小动作会更方便。”余晚却不这么想,“既然是为了方便小动作,那为什么没有联系?这三年,孔有才和黄信忠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做。”可不是。三人一阵静默。余晚问,“你查过她的银行账户吗?”叶品超道,“查了,都是干净的,没有可疑点。”洪亮程道,“有没有什么僵尸账户?”叶品超,“暂时没查到。不过,我会继续关注的。”洪亮程问余晚,“要不要找人盯着叶诗婷和孔有才?”余晚稍作沉吟,“先不要。还是先把精力放在乐菱和谢嘉宁身上。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2020.07.01余晚回到家, 发现屋子里没人,这个时间点,谢煜凡应该已经下班了。打电话过去,也一直是忙音, 不接电话玩失踪, 这不是他的风格, 估计是有事发生。除了谢晋亨找他兴师问罪,还会有什么事?余晚背后有乐慈, 老头子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拿谢煜凡开刀。拨通纪璟的手机, 余晚开门见山地问, “谢煜凡和你在一起吗?”纪璟看见来电提示是余晚,有些惊讶,“没有啊。”“你知道他去哪了?”“他被谢老爷子传唤, 现在估计在谢家宅。”不出所料。余晚心里咯噔一下, 来不及说再见, 直接挂了电话。她拿起包, 快步走出家门,重新坐上车子,直捣黄龙。手指紧紧扣住方向盘, 余晚难压翻腾在胸腔中的气恼,说好风雨同舟,但事情真来了, 谢煜凡却打算撇下她孤军奋战。虽然知道他是想保护自己,但她不领这情,因为她不需要,她从来不是躲在男人背后的弱女子。更何况, 这事是她一手炮制,是狂风也好、暴雨也罢,也该由她自己面临,没道理让别人替她挡。谢老头子这口恶气,还不知道要怎么出在谢煜凡身上。想到这里,她更急躁,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不一会儿,谢家大宅就出现在眼前。没人前来开门,余晚索性用车子撞开铁门,直接驶入花园。听到外面响起的动静,管家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还以为是入了贼,不料一眼看到的人却是余晚。“大少奶奶,您怎么来了?”余晚没心情废话,沉着声音问,“谢煜凡呢?”“大少爷?”管家眼底闪过惊讶。余晚没什么耐心,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拽了过来,提高嗓音问道,“我问你他人呢?”管家被她汹涌的气势震慑,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不敢再支吾,直接而又迅速地回答道,“在客厅里和老爷说话。”余晚丢下他,大步向别墅走去。***宽敞的大厅里,一共有四个人。谢晋亨是一家之主,理所应当地坐着,而其他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谢晋亨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手心下撑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一张老脸沉着而冷硬,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而站着的三个人,除了谢煜凡之外,还有李兰悦和谢嘉宁母子俩。谢嘉宁自知闯了祸,躲在母亲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下。得知谢嘉宁因涉嫌刑事案件而被拘留,谢晋亨大发雷霆,但生气归生气,儿子还是得救,所以一通电话把全市最好的律师给请了来。付了一笔保释费,总算是把这个不争气的废物给接了回来。谢晋亨了解谢嘉宁,虽然不学无术,但杀人放火的事决计是不敢做的。说什么涉嫌谋杀,更是无稽之谈,十之八九是被人陷害。报警抓他的人是余晚,那背后主使除了谢煜凡,还会有谁?想到这里,谢晋亨就一阵胸闷气短,自己可真是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儿子啊!他将球杆指着谢煜凡,疾言厉色地道,“出息了啊,连自己弟弟也敢算计。”父亲雷霆万钧,但谢煜凡仍然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平静回视,“我没算计任何人。”谢煜凡的眼睛程亮精湛,里面看不到一丁半点的退缩或者臣服。看着儿子刚正不阿的脸,反倒是谢晋亨的心中冒出了一丝心虚。这事先不说谁算计谁,谢嘉宁动手打人,总是事实,但谢晋亨却故意避重就轻、颠倒黑白。这么是非不分,不过就是想偏袒谢嘉宁,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嘉宁到底做了什么,谢晋亨不感兴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进监狱。有了谢晋亨做后盾,李兰悦说话也有了底气,对谢煜凡道,“这都是误会,小宁是脾气坏,但他本性不坏,绝对不会杀人,这点我可以打包票。煜凡,万事不能做太绝,给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小宁即便不是你亲弟弟,你们也有一半的血缘啊!”听到这话,谢煜凡将视线从父亲身上转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当那两道有如实质般的目光扫上自己,李兰悦的心顿时怦怦一跳。谢煜凡,“误会与否,警察自会调查。”李兰悦看到谢煜凡还是有几分顾忌,但毕竟牵涉到儿子的将来,所以她重整旗鼓,不甘示弱地指责道,“你是不是非要把你弟弟送进监狱才甘心?你这是什么居心?哦,对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你就高枕无忧,谢家的家产以后都是你的了!”这话说的口无遮拦,谢煜凡并不是不在意,只是没表现在面子上。他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有些可以让步,有些要坚守,所以不管谁来说,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李兰悦见自己软硬兼施,仍然不起作用,便扑到谢晋亨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道,“老谢,这事你不能不管。不然,我们小宁的人生就完蛋了。”谢晋亨心里也很烦,小儿子虽然听话却是个废物,大儿子能干却不受掌控。这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有还不如没有,尽拖他后腿。他烦躁地推开李兰悦,大声喝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有死。会有今天这种烂事,都是你的错,连个儿子也管不好。”李兰悦冷不防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后腰撞在桌角上,顿时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房间里哭闹声也跟着一滞。见状,谢嘉宁忙过来扶起母亲,犟头倔脑地对谢晋亨道,“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别拿我妈出气。”李兰悦怕儿子再度惹怒谢晋亨,忙拉住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谁知道,谢嘉宁脾气上来了,根本压不住,还在那继续道,“我成这样,不光是我妈的错。要不是小时候你把我们抛弃,让我们在外流浪,吃尽苦头,我会这样吗?有爹生,没爹教,说的不就是我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还指望我能成什么样?”李兰悦想去捂儿子嘴巴,但话已经出口了,谢晋亨的脸色瞬间铁青,气的瑟瑟发抖。谢晋亨腾地一下站起身,举着高尔夫球杆就想揍他。谢嘉宁干脆豁出去了,把脸一扬,道,“你打吧!打死我最好。省的成天被你骂废物。”李兰悦怕杆子真的落在儿子身上,一把抱住谢晋亨,自责道,“是我不好,没教育好儿子,你要打就打我。”谢晋亨虽然怒不可遏,但最终还是没下去手。他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小儿子再不争气,也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缓缓地放下球杆。审时度势,决定暂时不追究小儿子的出言不逊。事情闹这么大,总要解决,谢晋亨目光一转,望向谢煜凡。他耐着性子道,“去法院撤销诉讼。”谢煜凡,“抱歉,我不是原告,我做不到 。”原告是他的妻子,谢煜凡说这话,分明是宣告自己的立场。谢晋亨听了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噌地蹿了起来,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但他知道,谢煜凡不是谢嘉宁,不是随便威吓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尽管已是火冒三丈,还是在控制情绪,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那就修改你的口供,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谢煜凡脸上不露山水,心中却在冷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而,这些人还都是社会上的名流精英。难怪,余晚会对他们嗤之以鼻,就连身为亲人的他,都不屑与之为伍。谢煜凡一字一顿,“妨碍司法,是违法乱纪。恕我不能从命。”谢晋亨听了后怒火攻心,对着谢煜凡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对着干是吗?”谢煜凡,“没有,我只是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这句话踩中了谢晋亨的痛处,无疑是在火头上再浇一把滚烫热油,让他勉强克制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如同山洪一般,压都压不住。他想也不想,举起球杆就往谢煜凡砸去。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恶气,没地方去,全都撒在谢煜凡身上。球杆是金属所制,坚硬无比,不小心被磕碰到一下都要疼半天,更别提是故意殴打。谢煜凡额头被砸,鲜血流了出来,染满半张脸。但,谢晋亨仍然没有住手的意思,他对这个儿子不光是厌恶,还有一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畏惧在里面。冷酷刚硬坚毅,这都不是恨他怕他的理由,但正直才是。尤其是对谢晋亨这个做过不少有违良心事的人来说,生出一个刚直不阿的儿子,简直就是将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见父亲雷霆万钧,谢嘉宁这才意识到,父亲对自己是极其容忍的。他想到自己的顶撞,心脏一阵狂跳,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这一下下的揍在身上,看着都觉得痛。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疼,但这事牵扯到原则,绝不能让步。谢煜凡被血糊了一脸,却咬紧牙关,硬是把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余晚进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不由气笑。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球杆,让谢晋亨举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动不了。谢煜凡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余晚,意识到是她替自己挡住了球杆。只见,此时的她,眼底充满怒意,嘴角却弯弯勾起,怒和笑,这两种矛盾的神情同时出现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阴暗而诡谲。谢晋亨本就在火头上,再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肇事者,更是火上浇油,皱着眉头怒喝道,“你干什么?”余晚冷着眼回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她脸上有伤,再加上表情阴鸷,一时间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谢晋亨一怔,倒不是被她吓到,而是,之前先入为主地认定,是余晚夸大事实来诬陷谢嘉宁。但现在看到她,才知道谢嘉宁是真的动了手,而且下手不轻,哪怕构不成谋杀,也是故意伤害。但,事已至此,谢晋亨是不可能大义灭亲的。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把一条路走到底,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于是,他语气生硬地道,“我在教育自己的儿子,外人不要插手。”余晚没有松开球杆,而是用同样冷厉的语调回击,“你在殴打的,是我的丈夫。我同样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她的眼神很冷,像是北冰洋上的冰山,反射出令人心惊的光泽。其他人或许会被震慑,但谢晋亨毕竟在商场上打滚几十年,见多风浪,自然不会轻易被她三言两语威胁到。他用力一提手臂,想将球杆从她手中抽出来。谁知,这一抽,竟然没能甩开她。因为用力,余晚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她步步紧逼,谢晋亨的手臂一寸寸地被扭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肩膀和手臂连接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痛,这柄球杆就像一把横在颈脖间的剑,产生了巨大的压迫感。余晚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渣,胸中涌起一阵无法言语的惊涛骇浪,眨眼的一瞬间,眼底有带着血腥的杀戮闪过。谢晋亨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眼神,传递出一个危险的信息,他下意识地挣扎,却发现自己在她的掌控下,竟然完全使不出力气。无法反抗,只有向后退去。小腿顶到沙发,无路可退,惊恐之下,劲道一松,一屁股坐了下去。谢晋亨抬头看着余晚,她背着光,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形成的影子,就像一对黑色翅膀。恍惚间,他竟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些被自己直接间接害死的人,回来向他索命。这一惊,谢晋亨被逼出了情绪,冲着余晚疾言厉色地喝道,“乐怡,你干什么?”谢嘉宁和李兰悦早被余晚的气势吓呆,谢嘉宁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恶魔般的女人,竟会被自己打。就连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都是一个圈套。听到谢晋亨的叫声,母子俩才如梦初醒,急忙抢上来想拉开余晚。余晚把球杆当剑使,碰的一声敲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顿时,玻璃桌面上出现了一条蜿蜒深邃的裂缝。这一杆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必然皮开肉绽。谢嘉宁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向后跳去,李兰悦也是一脸大惊失色,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来人,快来人。”听到动静,管家立即带着佣人跑了过来,问,“老爷太太,出了什么事?”“快报警……”余晚的目光森然扫过这对母子,用球杆敲着水晶桌子,有恃无恐地道,“报啊!我不介意把事情搞得更大。我等着看,明天头条爆料谢家父子有暴力倾向之后,龙腾的股票是不是会一路狂跌。”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别说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传出去,道理也不在谢晋亨这一边。谢晋亨很快定下神,转身对管家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气氛诡异而压抑,谁也不想被牵连,得令后,不相干的人飞快撤离这个是非之地。谢晋亨缓了缓神,重新整理起情绪,抬头望向余晚,沉声道,“我是你公公,也算是你半个父亲,你是否该对我放尊敬一点?”余晚冷笑,“你的儿子,把我打成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么?”谢晋亨神色一正,“你想怎么样?”余晚将球杆指向谢嘉宁,“让他自首。”谢晋亨飞快地否定,“这不可能。”余晚道,“那就没得谈了。”谢晋亨,“我可以给你钱,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撤销诉讼。”以为余晚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点头答应了。谢晋亨给出一个自觉合适的数字,“五百……”谁知,那个万字还没有出口,就被余晚打断,她在那指着李兰悦道,“我要她手中的15%的股份。”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皆是风云变色。就连谢煜凡也是一怔,下意识地去看余晚,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她。谢煜凡暗自颓丧,自诩也是料事如神,却怎么也没想到,余晚这一招苦肉计的最终目的是这15%的股份。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她要对付谢晋亨,首先第一步,就是削弱他的势力,让他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上跌下来。余晚用球杆敲打着茶几,道,“怎么,不舍的?”谢晋亨没接嘴。他确实不愿意,他本来有55%的股份,后来30%转让给了谢煜凡,剩下25%,但是加上李兰悦的这15%,还是公司里最大的股东。但,要将这15%再转给余晚,那就意味着,龙腾从此要易主,以后大小事宜都不再是他说了算。这让他怎么甘心。余晚玩味地望向谢晋亨,饶有兴趣地看他在金钱和亲情之间挣扎,看到他纠结痛苦不好过,她就痛快开心好过了。这些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就是谢嘉宁。见余晚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不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他妈的别做梦了!”余晚抬起下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底的轻蔑一览无遗,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谢嘉宁为之气结。没有母亲在一旁紧紧拽着,他几乎要冲上去撕烂她的脸。要不是这个废物儿子,今天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谢晋亨心中窝火到了极点,忍无可忍,走过去反手给了谢嘉宁一个耳光,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谢嘉宁被这一耳光抽懵了,看到父亲的脸色可怕得吓人,捂着脸顿时灭了气焰。谢晋亨沉默地盯视他,目光锐利得如同一把冰锥,企图破开她平静的表面,去窥探她的内心。余晚没有退缩,而是沉着回视,一双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无情地吸食人世间所有的光芒,善的、恶的。半晌后,谢晋亨开了口,“如果我不答应呢?”余晚道,“那我们就法庭上见。”☆、2020.07.01余晚从药房出来, 手里多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来吧,我替你处理一下伤口。”谢煜凡举了举手中的香烟,示意她先让自己抽完这一口。刚从一场战役中回来, 而对手还是他的父亲, 确实需要尼古丁的味道来压压神。余晚没说什么, 并肩坐在他身边,伸直了一双大长腿。谢煜凡用夹着香烟的手, 指了指车头破损的地方,问, “你撞车了?”余晚纠正, “不是撞车,是撞门。”谢煜凡一脸疑惑,“撞哪里的门?”“你家的门。”联系上下文仔细一想, 谢煜凡豁然开朗。没想到, 余晚也会为了自己而不管不顾, 他不由失笑。听到笑声, 余晚转头望过去。只见夜幕下的男人,眉如剑眼如星 ,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成熟而自信的风采。他平时不太笑, 以至于脸部线条过于硬朗,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但,此刻荡漾在眉宇间的这一抹笑意, 如同照在雪地里的阳光驱逐了寒冷,又如同射入裂缝里的光芒点亮了希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色彩,让他变得生动而真实, 仿佛他的世界里不再是非白即黑。风一吹,烟头上的红点在夜色下一闪一熄,映着他的脸也一起忽明忽暗,亦正亦邪,这才感性,才是真正的人生。余晚心一动,伸手夺走他唇间的烟,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唇。并不是充满激情的热吻,纯粹只是唇与唇的触碰,她想感受他的温度和存在。轻轻的吻,重重的情。万种风情,百般纠缠,都在这短短一瞬间爆发,就像那耀眼的烟花,虽然短暂却灿烂绚丽。谢煜凡展开双臂,扣住她的纤腰,将她揉入自己的怀中。他悄悄地吻着她的发顶,心中盈满了感情,是对她的爱和包容。爱一个人并不难,可是要包容她的一切,给足她空间和自由去实现自己的野心抱负,这很难,尤其是像谢煜凡这样一个传统男人。余晚在他怀中靠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他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额头上有一条被球杆划开的口子,深倒是不深,就是流了不少血,和头发粘在一起看上去怪吓人。大多数伤口都在身体上,马路上也不能让谢煜凡脱光一一检查,只能扒拉开衣襟粗略看一眼。隐隐瞧见胸口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印记,余晚很是窝火,道,“他打你,你不知道躲吗?”谢煜凡道,“他是我父亲。”再恨再怨,谢晋亨给了他生命,养育他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面对父亲的暴力,他选择承受。余晚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才生气,在她看来,父母和孩子是两个整体,互不相欠,没什么亏不亏欠。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那我还是你老婆,你让我也打你一顿。”被掐到伤口,谢煜凡倒抽一口凉气,见他痛得龇牙咧嘴的,余晚也生不起气来了。从袋子里拿出消毒喷雾,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和你父亲,你选谁?”这话听上去说得风轻云淡,但其实却是暗波涌动。谢煜凡知道自己不能模糊其词,以免她心生芥蒂,便拉起她的手贴在胸口,用坚定不移的口吻道,“选你。”余晚扬眉,“媳妇可以再娶,父亲只有一个。”谢煜凡,“我和父亲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余晚问,“是因为白岐山?”谢煜凡纠正,“是因为我的母亲。”所有人都以为两人的芥蒂是因为白岐山而起,但只有这两父子自己心里清楚,白岐山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让他们决裂的原因,是张欣怡——谢晋亨的前妻,谢煜凡的生母。余晚勾了勾嘴角,“难道你母亲是被老头子害死的?”这本是随口一句,没想到谢煜凡原本微笑的脸却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显然被她不幸言中了。见状,余晚不禁冷笑,“谢晋亨手中到底握了多少人命?”谢煜凡道,“母亲是自杀,并非他杀。”自杀?余晚嘴角边的笑容一僵,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自杀?”谢煜凡道,“父亲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余晚,“谢晋亨在外面包养了小三,还有了孩子?”这推测十分符合逻辑,但谢煜凡却疾口否认,“并不是。”余晚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什么?”谢煜凡,“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小,对一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我只知道,当时外公的公司财务出了问题,宣告破产,父亲到处求人筹资,都没有成功。父母因意见不合而经常吵架,不过最终还是克服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后来父亲和白岐山一起开了个电讯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母亲却很不开心,郁郁寡欢,和父亲也形如陌路。不久后,她就自杀了。”余晚道,“那你怎么知道,是谢晋亨的原因导致你母亲自杀。”谢煜凡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坦言,“因为她给我留了一封信。说父亲用卑鄙的手段坑害了她的闺蜜,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她觉得愧对朋友,无颜苟活于世,只有用生命来谢罪。 ”余晚哦了一声,道,“看来老头子对你母亲的死,也没有任何愧疚感。”这一句话无疑是说到了谢煜凡的痛处。可不就是这样?但凡有一丝丝愧疚,都不会在母亲死后不久,就迫不及待地把养在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接回来。父亲没有反省自己,更别提认错悔悟,再加上之后发生了白岐山的事,新仇旧恨堆积在一起发酵,父子俩的关系最终掉到了深渊。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孰是孰非,自有定论,谢煜凡不愿在背后议论,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涉到他已去世的母亲。谢煜凡换了话题,转头问余晚,“你真的打算告谢嘉宁?”余晚回答地斩钉截铁,“是的。”“他们请来了国内最好的律师。”“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余晚不以为然,“给我介绍一个比最好更好的律师。”谢煜凡苦笑着摇头,“没有。”“我看应晔晔就不错。”谢煜凡对此不置可否,道,“你不要以为罪证确凿,就可以高枕无忧。那些目击证人,还有迪厅的监控,都有可能被动手脚。”余晚道,“有什么大招尽管放马过来,我一一接招就是。”谢煜凡却没有她说得那么轻松,心中隐隐担忧,道,“你不了解我爸,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对谁都不会心软,哪怕是身边最亲的人。这次请来的律师是刑事案件上的专家,打赢官司的几率高达95%,如果他们再在背后动一点手脚,到时候黑白颠倒、指鹿为马,很有可能倒打一耙,谢嘉宁反而会成为受害者,你成被告。”这一点余晚不否认,早些年,谢晋亨为了满足私欲,伤天害理的事情并没少做,被他踩在脚下当做垫脚石的亡魂也不知有多少条。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间未到而已。谢煜凡见她不说话,便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道,“不管前景如何,你都不是孤军奋战,你要记住你的背后还有我。刀也好,枪也罢,我替你挡。”闻言,余晚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谢煜凡。他的眼里没有敷衍、没有说笑、没有讨好、也没有奉承,而是一种意志,是一个男人在危险面前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一个女人的坚定。余晚没有说话,一颗原本冰冷的心却再度被他温暖了,充盈在胸口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有感动、有庆幸、有幸福、有满足,当它们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让她感到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