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墓也走了过去,想跟着人群一起进入大难海,却被一个守卫给挡住了。守卫皮肤黝黑,一脸肃穆,身上那硬邦邦的铠甲再配上他那低沉的脸色显得有些吓人。姜雨墓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哪儿见过这样凶巴巴的此人,身体立刻就颤抖了一下。守卫拽着姜雨墓的手,他的力气非常大,姜雨墓疼得厉害,却也不敢挣扎。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便开始拽着姜雨墓往暗处中。姜雨墓见势不妙,赶紧开口想求救,却被守卫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类似小猫咪叫的“呜呜”声。姜雨墓的一颗心瞬间凉了,她自知自己敌不过守卫,所以越发绝望了。她甚至自暴自弃放弃挣扎了,随着守卫将她拐进来暗处。反正今日是最后一晚了,随便吧……这时,守卫却放开她了,他蹙着眉头,一脸怪异地盯着姜雨墓那发红的手臂。他刚才好像也没用什么力气,这怎么就红了呢?守卫抬起头来,见女人瞪着那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受惊的幼兽一样,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守卫低沉地笑了一下,她这样看着他,本没有邪念的他心中也不禁起来一些涟漪。他压下来心中的那股悸动,沉着嗓音,道:“不要叫,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姜雨墓被他捂着嘴,惊恐地点了点头,守卫这才放开。守卫一放开后,姜雨墓便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起来。她刚刚才一点就窒息了!守卫目不斜视地盯着姜雨墓,脸色有些阴沉,道:“你想去大难海里做些什么?”姜雨墓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道:“我饿。”守卫怔了一下,没猜到这回答,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烧饼,将烧饼塞进了姜雨墓的手中,道:“现在你没进城的理由了。”守卫瞥了一眼城门外的人群,对着姜雨墓说道:“姑娘,听我劝,赶紧离开大难海,走得越来越远,千万不要回来,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懂?”姜雨墓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但面上不显,还是那副受惊了的模样。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吗?”守卫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我来提醒你这件事儿本就已经犯忌了。你赶紧走就是了。”要不是他不希望这女人红颜薄命,他也不会在那冲动之下,冒着生命危险来提醒她!要是被人发现了,他开始要掉脑袋的。见姜雨墓点头了,守卫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赶紧离开了。守卫离开后,姜雨墓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望着还在往城里挤的人们,突然想起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几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京岛人走上了那艘通往炼狱的大船。只不过,不同的是,当时她并不知道他们这是去送死,而这一次,她知道了。姜雨墓垂下了头,最终还是没忍住冲进了人群。她拉着正往城里挤的妇人,慌忙地说道:“别进去,城里有危险。“妇人皱着眉头,甩开了姜雨墓的手,低声地骂了一句“疯子”。姜雨墓没再劝说她,拉了另外一个人,重复道:“别进去,城里有危险。“就这样,她一遍一遍地劝说,却又被路人一遍一遍地推开了,但她还是不知疲倦般的一直在警告这那些人。有些人见她神色慌张,看起来不像是在作假,信了她的话,真的离开了,但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在不知道第几次摔倒在地后,姜雨墓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了,她的嗓子喊干了,裙子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垢。姜雨墓最终放弃了,呆呆地倒在地上,看着城门前的那越来越多的人群。她尽力了……等她恢复力气后,她爬了起来,最好的看了一眼大难海后,趁着天色尚早,赶紧跑向了南海,离开了大难海。在离开时,她最后地看了一眼大难海。不知大难海究竟会怎么样……等她回到南海时,渔夫已经不在了。她再次爬上了那块最高的岩石上,坐在那里,开始吃起了她的烧饼。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此,这普普通通的烧饼在她面前竟显得格外的美味。坐在这岩石上,姜雨墓能将这个南海和大难海的景色都收进眼里,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海上的每一艘船只,也能清晰地看到大难海里的每一个人。姜雨墓非常喜欢这岩石,因为只有她坐在这岩石上,她所经历过的那些曾经令她崩溃心寒的事才会显得非常遥远,非常微不足道。她也终于能够获得短暂的平静。火红的夕阳渐渐落下来,在海面上洒下来一层金光,这一刻,天与海,连在了一起。看着这令人赞叹的景色,姜雨墓不禁展开了笑颜。南海的海景是真的美。烧饼已经被她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尚残留在口中的香气与手上的油渍。天色渐渐暗了,黑暗侵略了大地,黑色的夜里悄无声息,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时,大难海也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狂欢。姜雨墓还在盯着那平静的海面,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几乎听不见的喊叫声。这凄凉的喊叫声在这平静的夜里显得非常突兀。姜雨墓本不想去搅这混事儿的,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只见黑暗中,大难海里一片赤红。一个个士兵粗鲁地将百姓们推进了屋里,锁上了门,将他们困在屋子里。等做完一切后,士兵再一把火,连人带屋,烧了所有。百姓们四处乱串,全聚集在了城门前。城门是大难海里唯一的逃生之路。他们哭着喊着,着急地拍着城门,试图想用蛮力撬开城门,但却于事无补。站在一旁的士兵们更是面无表情的,直接往人群中丢了一把火。人们或痛苦或悲惨地喊叫着,大难海里一片混乱,本景色宜人的海城瞬间成了人间炼狱。姜雨墓呆呆地坐在岩石上,鲜艳的红色刺痛了她的双眼,却也让终于让她清醒了过来。她想过大难海今晚应该会遭受灾难,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灾难。况且,这些士兵,这杀人的手法都太过熟悉,令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好似要肯定姜雨墓的猜测似的,人山人海中,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从大难海那最高的阁楼里走了出来。相比百姓们的慌乱,他冷静,他冷漠,他镇定自若,他冷眼旁观。姜雨墓怔怔地笑了。这男子……她认识啊……他不就是枕在她身旁多年的南奕琛吗?从姜雨墓的这个位置上,她能清楚地看到南奕琛的表情。他先是不屑地瞥了那些挤在城门前的百姓们一眼,后来又掩着嘴,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最后,懒散地躺在一个士兵们给他准备的躺椅上,悠闲地看着正被大火燃烧着的人们。姜雨墓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这真是她认识的南奕琛吗?还是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里,他一直以来都是这副人界阎王的模样?姜雨墓实在搞不清楚了……火不知烧了多久,等大难海化成一座废墟时,夜已经很深了,海面四周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姜雨墓垂下了头,清澈纯净的眼眸中黯然伤神。算了,一切都结束了……盛夏的南海姜雨墓深吸了一口气,撑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站了起来。她从岩石上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嗙”的一声,终于回到了地面上。她抬头,看着那高挂天空的明月,慢慢地走向了大海。盛夏的海水非常的清凉,仿佛能抚平人们心中的一切伤痛。夏日的风本应该是让人神清气爽的,但是此时,它却让姜雨墓想起了去年那场冬天。在那场冬天里,她失去了一切。姜雨墓蹲了下来,在自己的脚踝上绑了一个非常大的石头。她拽下来脸上的绷带,露出了那惊天的容颜。绷带从她手中滑落,随着风飘扬了一会儿后,最终终于落在细沙上。姜雨墓抬起脚,闭着眼睛,慢慢地走向了大海。她走了几步,海水浸泡着她的脚掌。她又走了几步,海水轻轻地泼洒在她的膝上。她还在走着,海水淹没了她微微挺着的肚子。她没有停下,海面上只剩下了一个黑影。姜雨墓辛苦地垫着脚尖,艰辛地仰着脖子,努力地呼吸着最后几口气。此时,海水已经到达了她的唇边,咸涩的海水让她的喉咙越发苦涩了。夏日的海水非常冷,冷得让她有种回到了去年冬天的错觉。一阵阵海浪来袭,海水像一个巴掌一样重重的拍打在了她的脸颊,肺部因为身体被浸泡在水里的关系而难受的厉害。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她垂眸,盯着那暗蓝色的海水,她有预感,只有她再走一步,她的头就会被水盖过了。姜雨墓重重的闭上了眼睛,抬起了脚。这时,肚子里的胎儿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姜雨墓愣住了,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伸出的脚愣在水中,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仿佛在抗议一般,激烈地拳打脚踢着,想为自己挣下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肚子里传来的撞击感在这冰冷的大海里是那么地强烈,让人完全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晶莹剔透的眼泪像一颗颗好看的玻璃珠子一样,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真的……真的活不下去了……姜雨墓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终于沉进了海中。水如猛兽一样横冲直撞地钻进了姜雨墓的鼻子里,随着呼吸道来到了肺部。绑在脚踝上的大石头沉了下去,拖着姜雨墓那单薄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往下坠着。水。无处不在的水,冰冷刺骨的水。姜雨墓使劲地睁着眼睛,想最后地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暗蓝色的海水在月光照耀在海水下闪着微光,让姜雨墓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正望着的不是海水,而是那繁星满天的天空。海底里是真的美,但姜雨墓也是真的难受。水充斥着她的整个肺部,她越挣扎,涌入她身体里海水便越多,嘴巴里的咸涩是那么地强烈。最后,她所以的挣扎都化作了一串串泡泡,这些泡泡是她身体里最后的气体,它们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后,便迫不及待地往海面上游去了,留下了还在往下沉的姜雨墓。姜雨墓也慢慢地开始支持不住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周遭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糊了。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看到很多珍藏在她心底的回忆。她看到了姜叔叔那满脸的笑容。那时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母亲口中的叔叔,姜叔叔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肩头上,笑得开怀。她看到了一脸惊讶的自己。年少的自己看着百姓们手中的神女图,心里有些得意。她看到了泰华楼下那个受了伤的少年。少年正仰视着她,眼神非常坚定,仿佛她一定会救他似的。她看到了凉亭下那个送她耳坠的少年。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期待与爱意。突然,画面一暗,她的心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她看到了雪地里那站的笔直的倩影。她一袭青衫,站在那春楼前的雪地里,等待着她那永远失去了的情郎。她看到了发现真相时那一脸惊恐的自己。面前的少年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笑脸盈盈,已是丞相的他沉着脸和她对峙着,可怕又陌生。她看到了那绝望的冬天。她背着画雪,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泪流满面地看着画雪脸上那一点一点消失的血色。在最后的最后,她看到了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庞然大物。这庞然大物看起来像是姜府,又像是大难海,不知是因为她快死了,还是什么原因,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无法看清这庞然大物的真面目。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那庞然大物中走了出来,他缓缓地走向了姜雨墓,那白色的身影在姜雨墓的眼前一点一点的被放大了。但最终,姜雨墓还是失去了力气,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年夏天,姜雨墓逝世了。享年二十三。终是红颜断了命,他是恩赐,他是劫。失踪京城。“你们听说了吗?那丞相夫人啊,失踪啦!”“什么?她不是逃跑了吗?怎么变成失踪了?”“不是不是,据说她原本是要和哪个野男人私奔的,结果那个野男人畏惧丞相的威严,抛下了她,所以她才巴巴地回了丞相府。”“哎哟!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丞相对她那么痴情,她那么做真让人心寒啊!”“现在她的报应不就来了咯?”“说是失踪了,我倒是觉得啊,她肯定被人拐走了。说真的,她那副皮囊,也就适合在青楼里招待客人。”“等等,丞相夫人几时在外面找男人了啊?”“我怎么知道,外面都是那么传的。”……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泥路上,在泥路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马车前前后后都被一排排士兵簇拥着。马车内。南奕琛懒懒散散地躺在软垫上,将手中那白月色的石头举在空中,他一只眼睛眯着,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手中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这石头其实一种非常稀有的草药,姜雨墓曾经和南奕琛念叨了很久,说她有生之年希望能够看到这个草药的真容。但是,姜雨墓不知道的是,这个草药其实是个妖修的内丹,要想拿到这个“草药”的话,那人们就必须先杀死那个妖修。凡人和妖修之间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没那个能力取到这个“草药”,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草药那么稀有的原因。南奕琛也是在派了好几个军队去偷袭了那个妖修后,才拿到这个“草药”的。南奕琛那透着懒意的嗓音响起。“明谦啊,你说她看到这个石头的时候就是什么反应啊?惊喜?感动?”明谦淡淡地瞥了南奕琛一样,道:“如若她知道你为了这块石头让几十个人去送死的话,那她的反应一定是愤怒。”南奕琛“啧”了一声,瞪了他一眼,没再去理他。南奕琛看着马车外那青青的花草树木,脸色有些黯然伤神。他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她那么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我……”南奕琛这次来大难海是为了去捕抓那起义造反的叛贼墨九,这路程来回就有两个月了。而且,那叛贼墨九阴险狡诈,像个泥鳅似的,总是抓不住。只要南奕琛没抓着他,南奕琛就没法回京城。所以后来,南奕琛为了抓着墨九,故意放出消息说大难海里又出现了水灾,伪装成城主,让墨九前来大难海济赈灾民。但是,问题来了,大难海里的老百姓们本就不喜欢南奕琛这个残暴无良的奸臣,又怎么会配合南奕琛来捕抓墨九呢?答案只有一个。丞相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获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配合他,但却也不可能将大难海里那么多的老百姓们悄无声息地送走,所以他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屠城。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暴露他的计划。而姜雨墓那天看到了熊熊烈火,便是南奕琛在放火屠杀大难海的百姓。被烧毁的大难海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噩耗一样,说它是遭受了洪涝灾害也非常可信。墨九也真的相信了他,为他送来了一代又一代的粮食,也派了很多士兵到大难海里帮助那里的“灾民”修房建屋。这时,伪装成城主的南奕琛便借此机会,送信给墨九,让墨九前来大难海,说是想感谢他,并且和他合作一起对付丞相。墨九没有怀疑,领着五百个士兵来到了大难海。但是,他一进入城主府后,便立马被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蒙面人给围住了。墨九带着那一点点虾兵蟹将也完全无法对抗那些数量庞大的蒙面人。很快,墨九便被拿下了。南奕琛不止抓下了墨九这个带头造反的人,还从墨九运送给大难海的粮食里得到了不少军粮,一举两得,一石二鸟。这一次还不容易抓住了,南奕琛也就没再拖泥带水了,直接下旨,在回京城的三天后,将这叛贼斩首,永远地除去这个威胁。算起来,他已经四个月没见到她了呀……四大名画肯定是走了的,就是不知道没人陪在她身边,她会不会感到寂寞啊?这四个月里,南奕琛的脾气总是特别暴躁,一点就燃。烦躁易怒的他变得很暴戾,要不然也不会采用屠城那样的手段来抓一个叛徒。他实在是太过思念他的墓儿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那么久,更是忍受不了这相思之痛。而他身上唯一与她有关的信物就是那一副神女图。这一副神女图还是当年七夕节他买的那一副。想当年,这神女图可是人手一个,是人们家里必不可少的镇邪之物。如今,人们早忘了那个惊艳了时光的神女,记住的只有那个被厌弃了的丞相夫人。过了那么多年,南奕琛一直没舍得丢弃它,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这画像上的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买这家画时,身旁女孩儿的那笑容。当时的姜雨墓情窦初开,爱慕他的那个眼神和笑容根本隐藏不住。也是因为这美好的回忆,南奕琛一直没舍得丢弃这神女图,尽管他们已经物是人非了,尽管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这四个月里,南奕琛总是随身携带着这神女图,他常常夜不能寐,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们刚成亲时的那段时光。那时的她啊总是那么爱撒娇,软乎乎的,还很粘人,非常可爱。虽然说她如今这幅冷冰冰的样子还是很可爱,但到底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变了。但是,他相信,是要他不放手,他们始终还是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这时,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丞相府。南奕琛跳下来马车,将他要送个姜雨墓的草药藏在了衣袖里,想给姜雨墓一个惊喜。南奕琛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丞相府,下人们见到他后,迅速地低下了头,让南奕琛忽略了他们眼中那惊恐的神情。“墓儿!我回来了!”南奕琛对着院子大喊着,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其实,他也知道姜雨墓不会回应他,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回来了而已。南奕琛在前院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姜雨墓,他逮住了一个下人,蹙着眉头,问道:“夫人呢?”下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南奕琛有些不耐烦了,“啧“地一声,扔下了他,自己过了小桥,走去了□□。南奕琛“啧”的一声,拉开了卧房的大门,他喊道:“墓儿?”回应他的仍然是一阵沉默。南奕琛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有些不悦。墓儿出去了?这时,明谦却走了进来。南奕琛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姜雨墓,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转过了身,结果见到的不是他软软香香的小娘子,而是一身臭汗的明谦。南奕琛失望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过了身,抓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明谦见到南奕琛那个嫌弃的表情,不可置信地说道:“拜托,我虽然不是你娘子,但好歹也是你的兄弟吧?需要那么对待我吗?”南奕琛瞥了他一眼,道:“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懂?”明谦翻了一个白眼,靠在门上,抱着剑,道:“夫人应该是出去了,放心吧,太阳下山之前,您应该就能见到她了。”南奕琛这才想起有那么一回事,但随后,他便立马道:“明,你去让明锦过来,问一下他,是不是告诉墓儿了我用姜家威胁她的事儿。”明谦打了一个哈欠,道:“八成是告诉夫人了的,你等着挨骂吧。”南奕琛瞪了他一眼,道:“你的嘴能不能别那么贱啊?”这时,南奕琛抬起来手,本来是想要去给自己倒杯茶的,谁知手一抬起来,那白色的衣袖上便沾满了灰。南奕琛皱了一下眉头,嫌弃地扫了扫衣袖,想将灰尘扫去。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蹬”一下站了起来。这桌子上怎么会有灰尘呢?不知为何,南奕琛只觉得自己心中警铃大作,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离开了一样。南奕琛迅速地眷顾了四周,这才发现,不止这桌子上,这床上、地上、窗户全积满了灰尘,一副好久都没人碰过的样子。南奕琛这时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了,发了疯似的突然大喊道:“快!把所有人给本官叫过来!本官要一一审问他们!”明谦被南奕琛突如其来的疯癫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按着南奕琛的指示,将所有下人唤来了。南奕琛疯狂地在卧房里翻着东西,这房间里的所有事物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这间房间已经很久没人要来过了。墓儿逃跑了?怎么可能?他不是用姜家威胁她了吗?她不可能逃跑的啊!南奕琛发了疯似的丢着东西,想在这房间里找出一丝证明着姜雨墓还在这住着的痕迹。但是,没有!没有!她真的走了!这时,下人们也都聚集在了卧房外,等待着南奕琛的审问了。南奕琛红着眼眶,走出了卧房。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却又异常地暴戾。他几乎都快要疯掉了。墓儿怎么会离开他!她怎么敢离开他!南奕琛愤怒地喊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夫人呢!夫人跑哪去了!”下人们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见此,南奕琛更加暴躁了,直接领着一个下人,捏着他的脖子,冲他吼道:“你们是哑巴吗!说话啊!你要是不想说话,本官便割了你们的舌头,让你们永远都无法说话!”那个下人被捏着脖子,被吓得结巴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夫……夫人……她……失踪了……那……以后……她便……失踪了……”南奕琛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放开了他的脖子,喊道:“什么以后!那什么以后!说话说清楚!”下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脑袋被吓得一片空白,说的话也是让人摸不着脑袋。“她……出去……回来……死了……死了……”南奕琛一听到“死”字,理智便瞬间瓦解了。他猛地推开了那个下人,拔出了剑,“刷”道一声杀了那个下人。南奕琛对着那个下人的尸体喊道:“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墓儿怎么可能死了!墓儿怎么可能会离开他!这个人他在胡说八道!南奕琛赤红着一双眼睛,转过了身,对着明谦吼道:“明锦呢!死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他照看墓儿吗!”这时,明锦姗姗来迟。他一见到南奕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向来从容淡定的千岁大人像个疯子一样地喊叫着,他手里拿着的长剑还在滴滴答答地低着鲜血,旁边横倒竖歪的是一个个脖子被人划开了的尸体。南奕琛还在双眼发红的杀着人,直到见到明锦的那一瞬间,他的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南奕琛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盯着明锦,凌乱的发丝虚虚地掩盖住了他的神情。南奕琛拖着那把沾满鲜血的刀,一步一步地向明锦走来了。明锦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眼前出现了一双沾了红的白靴。明锦抬头一看,正是南奕琛。南奕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道:“夫人呢?”明锦忍着心中的恐惧,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全说了出来。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南奕琛并没有冷静下来,也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像是发了疯一样,红着眼眶,表情狰狞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去药房!为什么杀了姜家!”明锦跪在地上,肩膀颤抖着厉害,弱弱地提醒道:“是您吩咐下去的命令啊……”南奕琛愣住了,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呆滞地望着明锦,手指指着自己,仿佛非常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我?”突然,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切。对啊……是他吩咐下去的……他说了什么?他说,血洗姜家,一个不留。这到底都是他的错,不是吗?……等南奕琛平复下来后,太阳已经下山了。南奕琛站在那座他曾经建给姜雨墓的小桥上,盯着那缓缓落下的夕阳,等待着那不可能归来的人。南奕琛白色的衣袍上全是鲜血,而丞相府里横倒竖立的则全是下人的尸体。他们是南奕琛杀的。墓儿……对不起……我错了……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怪他的小神女都厌弃他了。以往,他总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威胁姜雨墓。他利用四大名画威胁她,利用姜家威胁她,将她绑在了身旁。他仗着她没有能力离开他,所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是,这一次,她真的走了,而他也没有筹码让她回来找她了。他太过自负了……一步错,步步错,所以的巧合和意外都是有预兆的。如若他没禁止她出入药房,她和画雪就都不会生病,她也就不用冒着大雪给画雪买药,画雪也就不会死,她也不会晕倒在雪地里,尛明也不会在这巧合之下灭了姜家。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他做错了。墓儿……你在哪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有时候,离别是很突然的,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在和平时一样的清晨里,有人留在了昨天。离去的人京城,丞相府。在知道姜雨墓失踪后,南奕琛派出了祭天国里所有的军队去寻找姜雨墓。可怜这些本该在家里休息养伤的军队,此时却在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拿着神女图,找一个女人。不过,他们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才不过两天,他们便找到了线索。明谦拽着一个少年,将他拉到了南奕琛面前。他提了一下少年的膝盖,少年便扑通一声,跪下去了。明谦道:“此人很可疑。据军队里的人透露,此人在帮姜家人收尸时,曾经和夫人说过话,还故意将所有人支开。而就在他将所有人支开后,姜府便被烧毁了。”明谦说完话后,李庆立刻抬起了头,摆摆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诬赖我……我……我没有见过……神女。”李庆毕竟年纪小,根本就不会说谎。他说这话时,眼珠子一直乱飘,一副心虚的样子。而且,刚刚小明说的是“夫人”,也并没有说明夫人”是谁,而李庆却直接准确无误地知道了小明口中的“夫人”就是神女姜雨墓,这就已经足够明显他在撒谎了。南奕琛坐在书桌上,三日没闭眼的他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沙哑。他淡淡地瞥了李庆一样,刚刚得知爱人失踪的他心情不太好,也没多少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