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心存疑惑,安抚了秦婳,让她早些歇息。离开揽月阁,她去寻了秦让。母子俩站在院落外,秦让听闻这事也还有些惊讶:“怎会,当时我的的确确是在豫阳救下婳儿的,楚垚如何又见过婳儿。”“这事情我会去亲自问,但母亲还是得拜托你,”秦夫人拢紧了眉,眼神有些沉,“当年的事,你得帮我事无巨细的查清楚。”秦让应下,送走秦夫人,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回想起在桃林中看到的那一幕,傅时珣与秦婳曾经有过什么交集吗?秦让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何原因,能让不近女色的傅时珣对素未谋面的秦婳露出那样的眼神。且那其中,有他无法忽视的失而复得。那应当是看爱人的目光。-四月底,草长莺飞。秦夫人收到杨夫人递来的帖子,近来天气好,准备在东郊马场办马球会,邀请秦家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一道前往。收到帖子后,秦夫人与秦大夫人商议好,就叫丫鬟去给了回话。京中世家千金皆去,秦婳又是头一回以宰相幼女出现在这种场合下,定然得打扮的出色些。马球会前一天,秦夫人带着秦婳去衣裳铺子挑了一个多时辰料子,秦夫人也有些累。坐在旁边道:“婳儿,可有中意的?”秦婳摇头:“阿娘不觉得太艳了吗,我年岁尚小,穿这样俗气的颜色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她这般说,似乎也有些道理。秦夫人正想再去别处逛逛,秦婳却道:“阿娘,上回我记得还有套妆花缎的衣裳还没穿,那件不错的,袖口还有金线描的花边呢。”“那件……成吗?”秦夫人迟疑。秦婳理直气壮:“自然,又不是要入宫赴宴,马球场上尘土飞扬,一日下来谁不是灰头土脸。”-秦婳昨夜睡得晚,此时马车来回晃动,还得保持仪态,免得弄花了妆容,着实辛苦。好不容易即将抵达,却被告知前头停的马车过多,得步行几步。闻言,秦婳乖乖跟着秦夫人。只不过回府这些天到底是被娇惯着的,还没到马球场东门,秦婳被石子硌了脚,她拧着眉头忍不住抱怨:“阿娘,我脚疼。”宝珠弯腰帮她捋好衣裙,秦夫人道:“再忍忍,马上就到了。”秦婳扶着宝珠的手,忍气吞声的往前走。“婳儿,今日外男多,可千万不要淘气。”眼瞅着就要到东门,那前头停驻了好些人,秦夫人再次叮咛。秦家的位置被安排在西看台,秦大夫人到的早,见她们来了,赶紧将人迎过来。“大伯母,三姐姐呢?”秦婳偷偷按着脚踝轻声问。秦夫人瞄见她的动作,轻笑一声:“在后头换衣裳呢,去找她歇歇吧。”得了应允,秦婳偏头看秦夫人。她将秦婳耳边的发别好,仍是不放心:“记住阿娘说的话。”“记得的。”秦婳点头。宝珠手里拿着衣裳,主仆两个脚步不停地往后头而去。然刚下台阶,秦婳就被人撞了肩膀,她下意识闪开,还是踉跄了几下。回头去看,对上一男一女相似的两张脸。那男子虽嘴角笑着,可眉间却是藏不住的阴戾,看见她的那一瞬,眼神变化,讶异不已。女子倒是半拧着眉头,眼神不悦。“你是谁?撞了我敢不行礼道歉?”女子娇斥。秦婳正想开口,宝珠按住她的手腕,上前一步道:“胡六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分明是你先撞了我家姑娘,竟还想让宰相千金给你赔罪。”胡六姑娘神色稍变,但仍旧不服输。“你——”未作声的胡二公子忽然笑道:“宰相千金秦姑娘?”作者有话要说:婳婳:每日一个老熟人,天天都有新发现。枝枝的那本,我想改个名字,就叫:宴·钮祜禄·女将军·又美又飒·刀口舔血·枝的驭夫手札,你们觉得这个名字如何(下本想开这个求个收藏吧第24章对上胡二公子阴阳怪气的笑,秦婳莫名反感。没回应他的话,而是回握住宝珠的手往后连退几步。直到两边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些,秦婳才堪堪福了福身子,拿住分寸的开口:“这丫头跟在我身边皮了些,若有得罪还请二位见谅。”话毕,秦婳不想与他们待在一起,转身快步离开。胡二公子盯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玩味,嘴角扬起弧度。“二哥哥,你方才为何拦我。”胡六姑娘气急,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你莫不是又瞧上了这位刚找回来的秦家四姑娘。”“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胡二公子被她聒噪的声音吵的头大,没忍住剜她一眼,“放眼遍京城,有哪家的姑娘能跟秦家女相提并论,就算是公主与其对上,也得礼让三分。”如今秦元鞍可是皇城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且不说秦家祖上是茂宁书香大族,身份贵重,就论秦婳的外祖家于家,纵使文官清流,却也耐不住门生优秀,盘根交错。长房秦大将军嫡妻,又是出自武官之首的楚家。皇上与太后两党纷争,谁不想拉拢其成为党羽,然任凭两方如何示好秦元鞍都不为所动。如今就连镇国公都隐隐有了站队的趋势,唯有秦元鞍。他像一座大山。这几声训斥让胡六姑娘清醒了些。庶姐嫁入世子府,家里便只剩她一个姑娘,胡老爷就将疼爱都给了她,谁知娇惯几日,在外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回头看了眼神色莫辨的兄长,她心中起了不好的念头:“二哥,你可别动歪念头。”“呵,”胡二公子冷嗤,眼神却是怎么都收不回,“念头究竟歪不歪,动了才得知道。”胡六姑娘怕他惹事,心头惴惴不安。但转念一想当初秦锦绣那事儿,胡二公子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况且他那只有自家人知晓的隐疾,秦家若是晓得了,怎么肯将幼女嫁给他。而这边,秦婳转了弯才敢回头去看。她用力绷紧嘴角,“你方才说那男子是何人?”“胡二公子。”宝珠低声附和,“人很是差劲,昨儿年底他杀了人,这事还被闹了上衙门。”秦婳脑里混乱一片,拧眉追问:“竟这般严重?”“可不是。”宝珠左右瞧了几眼,将自己知道的秦锦绣那事,如数告知秦婳。话音刚落再抬眸,只看见秦婳的唇拉成一条直线,脸色发白,眼底甚至还泛着淡淡的青色。瞧着实在唬人,宝珠咽下话不敢再继续。她赶紧扶住秦婳的手,赶忙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没事。”秦婳摇摇头,按了按有些发闷的胸口,眼前一瞬一瞬闪过白光,强撑着继续走:“咱们快去找三姐姐吧,我想歇会儿。”-换好衣裳,秦婳用了些温水,那股不快才堪堪消散。跟着秦妙书翻身上马背,秦婳有些害怕。见她瑟缩,秦妙书大笑着安抚:“四妹妹不要怕,姐姐陪着你。”这两句很是让秦婳感动,当然若是她没有被人口头一激,就策马追上去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三姐姐。”秦婳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声音也随着风飘散。攥着缰绳的手指越发用力,她四处张望,在马背上失措不安,眼里的慌乱怎么藏都藏不住。傅时珣从东门走进马球场,望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想也没想,下意识抬步朝秦婳这边而来。身侧忽然飞奔过一匹黑马,傅时珣看见秦婳的眼朝他这边看过来,呼吸一滞。秦婳眼睛一亮,弯起嘴角朝他挥手。傅时珣手指微动,刚举到半空中,他听见秦婳着急喊:“哥哥快来救救我。”“……”傅时珣浑身僵硬,眼里闪过一瞬懊恼,直到周遭的视线遥遥递来,他才后知后觉的收回胳膊。方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人,是一身月白长袍的秦让。他站定,看见秦让伸手拦腰将秦婳从那匹马背上捞过来,按在身前抱好。“哥哥好棒!”秦让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皱眉问:“谁让你一人在马背上的。”“三姐姐!”秦婳似乎有些动气,小嘴喋喋不休:“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她的话了,骗子。”两兄妹的声音越来越远,傅时珣心口有些吃味。尤其是看见秦让当着满马球场的人,那般坦荡的将人搂进怀里他就不爽,他晓得那是兄长,却还是觉得方才那一幕有辱斯文。思及此,傅时珣脸色阴沉,抿着嘴角往看台上走。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小心服侍着,看见他的脸色时,心口颤颤,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他。同样将秦婳看在眼里的胡二公子浅浅扬唇,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他远远凝望着她的笑脸,心中涌起缕缕狰狞的思绪。这样美好的姑娘,真想将她按在身下狠狠撕/碎。思及此,胡二公子伸出拇指摩擦着嘴角,偏头看了眼小厮,对方会意转身离席。秦婳被秦让抱在马上溜了好几圈,先开始她还兴致高昂,直到腿/根隐隐有火辣的痛感传来时,秦婳实在坐不住了。她一把拉住秦让的手,讨好的捏了两下手心。秦让睨她:“怎么?”“好哥哥,你带我去后头厢房成吗?”秦婳弯着眉眼笑,一副谄媚嘴脸。秦让收紧缰绳停下马,又看她一眼:“哪儿不舒服?”这话实在是不好对秦让说出口。于是他看见秦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又羞又急的伸手捂住脸,从指缝间露出两只圆圆的鹿眼,眸子亮晶晶的,歪着脑袋凑过去。见她够的艰难,秦让体贴的弯腰,他听见秦婳扭扭捏捏的说:“哥哥,我腿疼。”“腿疼就腿疼,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话音落,秦让又觉得不对劲,他默了瞬,轻咳一声,大掌揉了把秦婳脑袋,“哥哥带你去换衣服?”秦婳乖乖点头,等到马儿走动时,她才缓慢的放下手。掩耳盗铃般的左右看了几眼,轻轻松口气。坐在看台上的傅时珣看见她的动作,眼神沉沉,心口不受控制的动了两下。忘掉他之前的秦婳温柔谨慎,眼下的她明媚灵动。傅时珣这才发现,不管哪一个,都让他好欢喜。正沉溺于这无边际的思绪间,傅时珣无意间发现青武欲言又止的立在他身侧。傅时珣偏头,眼神示意。青武半蹲下去,低声道:“方才小的瞧见胡家那位身边的小厮,给了后厢房服侍的丫鬟一包东西。”“看清是什么了吗?”傅时珣敛眉。“是小纸包,不知里头是什么。”傅时珣沉吟片刻,点点头道:“你继续去盯着,先别出手。”等青武离开,傅时珣也跟着起身。秦婳被秦让送到专门的秦家厢房外,抱她下来后,低声交代:“你先进去,门关好,我去找母亲。”“不用了哥哥。”秦婳还有些不好意思,“你让宝珠过来吧。”秦让想了下,“也好。”等她进去给门上锁,秦让才牵着马离开。今日来时,秦婳带了两套衣裳,她拿着另一套干净裙衫走到屏风后面,窸窸窣窣一阵声响下来,外衫尽数被悬挂在屏风上。屋子里有阵幽冷的清香,秦婳闻了一鼻子,只觉呛喉,下意识去看手边的香炉,心思微动。系好衣裳带子,她莫名扫抬眼扫过角落,忽然踉跄着靠在屏风滑下去。阖眼前,秦婳看见余光中出现一道身影。她的眼睫轻颤,而后控制住力道偏了脑袋。作者有话要说:傅爷:本是我不配。写到马背上和哥哥的互动,我忍不住从齿缝里渗出笑声,呜呜呜我女鹅失去记忆以后好可爱,好想rua(bushi第25章为胡二公子办事的那个婢女一直藏在厢房内, 小厮给她的是包迷药,她将其混进香炉里点燃后,便躲在门后。她看着秦婳一层一层解开衣裳, 按捺住激动悄无声息的往上凑。本以为这人应当会挺一阵, 可没想到刚换好衣裳, 就靠着屏风倒了下去。“秦姑娘?”婢女蹲下轻声唤, 她见秦婳没动静, 而后低喃:“奴婢实在不想对您下手,但是胡公子的吩咐,奴婢也不敢不听, 他那人……”她轻轻叹口气, 没再继续嘀咕下去。正打算翻麻绳时,余光晃见本该昏迷中的秦婳伸手捞起桌几上的香炉,朝她挥了过来。香炉正中她后脖颈,虽不致命,却也叫这人晃了晃身子, 捏着麻绳朝旁边栽去。秦婳起身, 吹净手指沾上的炉灰,她紧抿着唇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回来后目光沉沉的盯着脚边的婢女, 姓胡的不敢得罪,来得罪她。秦婳感觉自己好没面子。俯身抽走她手上的麻绳, 正准备将人捆起来,一阵敲门声传来。“姑娘,是奴婢。”秦婳丢了绳子, 折过去打开门。秦婳素日里脾气好,瞧见谁都是笑嘻嘻的。方才若不是她留了个心眼,险些被害, 眼下面色沉沉,眉心还轻拧着。“姑娘,您怎么了?”宝珠小心翼翼的询问。秦婳烦躁的扫过被她搁置在一旁的衣服,忽然心生一计,让宝珠把门关上,她拿起一早来时的那套妆花缎襦裙快步走进屏风。宝珠不明就里的合上门,转身快步跟上去。看见的就是秦婳弯腰利索的抽开婢女的浅色腰带,伸手就去扒她的衣服。宝珠大惊失色,赶紧按住她的手:“姑娘!”她的声音惊恐万分,秦婳悠悠吐出一口气,松了腰带,磨磨牙齿恨声道:“这小丫头居然跟胡家那个合伙要绑我,还在香炉里头下药。”“这个贱蹄子!”宝珠瞪大眼睛,气得骂出声。秦婳对她的愤怒喜闻乐见,拍拍宝珠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心疼我,这会子帮我个忙,悄悄儿的,咱们把她捆起来。”两人合力,快速给婢女换好秦婳的衣裳,而后又将她的面纱解开,彻底给人蒙住脸。把她绑了放平在门背后,秦婳松口气,捧着香炉走到窗边,双手撑住窗框,艰难的翻了出去。宝珠目瞪口呆的看完她这些动作,急声道:“姑娘去哪儿?”“可会做戏?”秦婳气息有些飘,她四周看了圈压低声音:“你现在去前院找我阿娘,告诉她方才的事情,阿娘知道该怎么办。”“那您去哪儿?”秦婳抓抓眼底皮肤,“我待会儿从这条小路过去前面的马球场,你让阿娘别担心。”“可是……”宝珠还是担心,急的抓住她的衣袖,“夫人过来,那小贱蹄子就会被发现的。”见宝珠不松手,秦婳实在懒得解释,只挥开宝珠的手合上窗,小心的拿着香炉离开。-刚开始了一局马球赛,前头热闹非凡。宝珠抓耳挠腮,脚步急促的到了秦夫人身边,她弯腰凑到秦夫人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好长一段话。周遭有人看过来,也只见秦夫人稍稍拢眉,偏头下意识望向宝珠。“不见了?”秦夫人捏着茶盏的手顿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怎么会不见了?”宝珠神色一愣赶紧接上,声音明显比方才的大了些:“方才大公子带姑娘过去换衣裳,叫奴婢拿药过去,再进去,就已经不见了。”秦夫人骤然起身,动静大的隔着帘子的一席人都看了过来。她面色冷沉,按着宝珠的手往后厢房去。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胡二公子眼里,他饮下最后一口酒,风风流倜傥的起身。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去了最尾端的厢房。小厮在门口守着,他看着胡二公子犹豫片刻,低声唤:“公子……”“人呢?”胡二公子压根没心思关心他要说什么,满心都是秦婳。直到小厮指了指屋子,他眼睛发亮的推门而入。看着房门合上,小厮低头皱眉,神色奇怪的盯着藏在袖口里的宝石禁步。方才他过来时正巧看见宝珠从里头急匆匆出来,怕被人发现,他进去就把蒙住脸的人带走。也没想到底是谁,只不过现在看着这禁步,他有些不确定。果不其然,屋子里还没传来衣料摩擦声,他就看见胡二公子铁青着脸抬步出门,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他手上的禁步。“这谁的?”小厮对上胡二公子凶狠的目光,瑟缩道:“方才小的从窗户外的小道上扛秦姑娘时,地上捡到的。”“狗屁秦姑娘,你睁大狗眼看看屋子里是谁!”胡二公子的怒意到达顶峰,忍无可忍的又瞧了眼那禁步。若是他没记错,秦婳今日来时腰间佩戴的便是它。咬牙切齿的低吼:“蠢货!还不去追!”小厮将禁步递交给胡二公子,马不停蹄的从方才那小路上追过去。胡二公子的指腹摩擦着禁步,他慢慢进了屋子反手合上门。屋子里有股淡淡清香,胡二公子坐在榻上,对里屋的丫鬟半分兴趣也没有。然不足片刻,他扯了扯衣领。浑身燥热。而秦家厢房这边。宝珠推开门,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后,空无一人。还不等她吃惊,秦夫人侧头看没人跟过来,赶紧问:“婳儿人呢?”宝珠满脸苦色:“姑娘只说待会儿从小路穿过去回前头,让您现在处理这事儿。”“这胡家的莫不是忘了京城里的规矩了。”秦夫人按着跳动的太阳穴。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去看是匆匆赶来的秦让跟秦妙书。两人面上皆是慌乱。秦妙书懊恼的敲敲自己的额头,急急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为了争那口气,四妹妹也不会一个人了。”“她没事,别怕。”秦夫人只顾得安抚两句,就交代秦让:“你去叫咱们的人来,挨个儿搜这厢房,一间一间必须搜仔细了。”秦让见她这样便知秦婳无事,虽心有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安排好家丁,一行人跟在秦让身后挨间搜房。这动静有些大,将不少马球场的人都惊动了跟过来。与秦夫人交好的顾家夫人温声道:“是发生何事了吗?”“待会儿同你说。”秦夫人跟上秦让的脚步,一行人稀稀拉拉的都往那边走。直到秦让站定在胡家紧闭的厢房前,正要敲门时,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他回头与秦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就在秦让的手指碰上门框时,胡六姑娘踉跄着快步从看戏的人群里窜出来。她颤着声音说:“秦……秦大公子,我哥哥……应该在里头。”方才胡六姑娘看见秦让这奇怪举措时,她就猜出来自己这位兄长定是起了歪心思。眼下若是被这么多人撞破他与秦婳的事情,秦家人为着脸面怎么着也得打落牙齿活血吞,将秦婳嫁给他。但胡二公子的隐疾,那可就全部被揭露了。她回头扫过眼露讥诮的一行贵妇人,心急如焚:“他应当是在里头做要紧事。”秦让没搭理她,又敲了两下,屋里传出几句不堪入耳的污/秽言语。其中还夹杂着秦婳的名字,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将目光看向秦夫人和秦让。下一瞬,秦让冷着脸踹开门。迎面一阵香气,听见动静的胡二公子也顾不得衣裳,猩红着双眼站起身,大剌剌的就这么一转身,门口黑压压的一片惊呆他。而秦让,视线往下,忽然停顿在某处,他面色闪过一瞬尴尬。……半刻钟后,秦让提溜着胡二公子的衣领出来时,他面色淡淡,只是眼中神色还像是没从方才的冲击中抽离出来。秦让看向秦夫人,犹豫开口:“屋子里那姑娘……”“怎么了?”有妇人趁机出声,她们可都听见胡公子嘴里叫的是秦家姑娘,可秦妙书在这儿,那除了秦家刚寻回的幼女,还能有谁。秦让扫她一眼,低声道:“断气了。”“那人是谁?”那妇人继续道。虽说知道不会是秦婳,但看见那张平凡的脸时,秦让还是松了口气。他语气一言难尽:“似乎是后厢房洒扫的丫鬟,她身上……还穿着今日婳儿来时的那身衣裳。”胡二公子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些。而胡六姑娘默不作声,慢慢移到最后,嫌丢人的捂脸跑远。人群里终于开始了碎言碎语。秦让推开门那一刹,后面的人没瞧见,可凑的近的几个妇人却是看得明明白白。屋里暗潮涌动,可胡公子却仍旧……“他竟然不举呀。”“那当初他掠了红楼那头牌回去做什么,还将人辱死。”声音渐渐传开,胡二公子忽然抬眼怒视:“不就是个两个下贱胚子,死了就死了,难不成还要我赔命吗?”人群里说话声小了些,谁都知道胡家背后是谁,一时也没人再敢开口。只秦夫人淡声道:“原来胡公子这般顽劣,是有人在前头护着。今日这婢女的确是下人命,但她也是子女,也有父母疼。不过咱们也不是断案的,今儿的事情,还是叫衙门来处理吧。”胡二公子正想说话,人群中忽然有人小声问:“那秦家四姑娘呢,屋子里不是四姑娘,她人去哪儿了?又怎么这般兴师动众一间一间搜寻人。”秦让皱眉,秦夫人回头寻到那人,诧异眨眼:“原来你方才没听明白啊,婳儿衣裳丢了,所以才来搜寻的,有谁说是婳儿不见了吗?”一众人哑口难言。胡二公子还想开口,后脖颈被猛的一击,他眼前发黑晕了过去。秦让挟持着他的胳膊,对秦夫人道:“母亲,我带他离开。”“不必。”秦夫人淡然抬手,制止住他的动作,“胡家不是来人了,让他们的人带回去就是,今儿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难不成他还想抵赖。”话毕,秦让丢开胡二公子,转身进屋子翻了截麻绳绑住他的双手双脚,将人塞进屋子里。秦夫人带上秦妙书往前头去,秦让也随之离开。一行人见没戏可瞧,随意的岔开话头也离开厢房。这事碎嘴子妇人知道的多,一传十十传百,方才没去厢房的也都知道了。直到第二局马球赛开始,都没能遏制住,还越传越开,也与事情原委大相径庭。一开始说马场的婢女为了爬上胡家公子的床,想将自己扮的好些所以偷了秦家姑娘的衣裳,谁知被寻衣裳的秦夫人撞破。然后又有人提了句胡公子在欢/爱时还叫了秦婳的名字,似是对秦婳一见钟情。再后来,就有传言道。胡公子对秦婳示爱,然秦婳心高气傲无动于衷,他没办法只能偷了秦婳的衣裳,给马场的婢女穿上,想要将那婢女当做秦婳的替身。不管传言如何,胡公子的不举之症,今日算是彻底揭开了。-窗户外的那条小路,本来走到尽头有个角门可以直接到马球场,但也不知怎么,角门被封锁着,上头的铁链都生了锈。秦婳捻捻额角的汗,打算原路折回,谁知她竟听见了脚步声。翻出窗户后,秦婳将香炉放进胡家厢房,本以为胡二公子那种见色起意的男人,应当会持久些,莫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秦婳有些诧异,抬步从另一条小路穿进去。这路过去有一片小树林,过去就是马球场南边的八角亭,那处时常会有京中才子举办雅集。今日因有马球会,不喜马球的男子则前去那边喝茶。秦婳并不知晓,只顾得上快步躲开那人的跟随。可她就算走得极快,那声音还是如影随形,甚至有越来越近的趋势。秦婳鼻尖沁出汗,紧张的抓起裙摆拔腿开跑。刚绕过一个小弯路,她就被旁边伸出的手勾住胳膊,步子偏着撞过去,跌进了怀里。那人似是没料到,身子往后一仰,下意识伸手护住秦婳的后脑,将她的脸紧紧扣在胸膛上,清冷的气息把她裹住,两人滚下小坡。落稳时,秦婳的鼻骨撞上□□的胸膛,条件性的鼻酸,眼睛也跟着红起来。伸手捂住鼻子,抬眼去看,男人低垂着眼睑,幽幽盯着她。秦婳眸中水光潋滟,见是傅时珣,下意识就要抽身挣脱开,但傅时珣紧紧扣着她的纤细腰肢,丝毫不松手,秦婳的侧脸被迫紧贴在他的怀中。“王爷……”秦婳的心口咚咚跳,颤颤巍巍的唤。傅时珣听闻动静,大掌一把捂住她的嘴,指尖触碰到秦婳的眼皮,她顺势闭上,傅时珣这才出声。:“别动。”头顶上的脚步声响越来越大,秦婳紧张的揪住衣角不敢出声,眼皮轻颤,连带着睫毛来回在傅时珣的指腹扫荡。傅时珣垂眸睨她,小姑娘眼上皮肤白净,甚至可以看到细小绒毛。他揽在秦婳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揭开她脸上的手。秦婳睁开眼,眼角因憋气而渗出点点泪水,她脸蛋通红。秦婳害羞的紧,趁他刚收回手就翻了身子逃离开。磕磕绊绊的道谢:“多谢王爷。”见她这般规矩,不似上回的张牙舞爪,傅时珣哼笑,上下打量她几眼:“没事吧?”秦婳摇头,无意识的蹭蹭手背却引得轻呼一声,垂眸去看,手背上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伤口渗着血珠,有一道拉到腕骨那里。傅时珣跟着看过去,瞧着有些严重,他眉眼稍冷,起身拍拍衣角:“能站起来吗?”“可以。”秦婳单手撑着地起身,跺跺脚将身上的叶子抖掉,仰起头道:“王爷可以带臣女去马球场吗。”提起这个傅时珣就想起方才那一幕,他抿抿唇,语气生硬:“去找谁?”“找我阿娘啊。”秦婳眼神莫名其妙,“阿娘还在前面等着臣女呢。”傅时珣面色稍微好看了些,他的视线扫过秦婳的手背,淡声道:“我带你先去上药,等会送你回来。”说完,他抬脚朝出走,秦婳只觉得他好奇怪,但也不敢拗脾气,只能默不作声跟上去。他在前头带路,心思却越飘越远。想起方才自己无端涌起的躁意,傅时珣现下又觉得自己好笑,秦婳与秦让虽说同父异母,可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与妹妹的举止亲密些,他居然还能暗自吃味。秦婳听他低低发出一声轻嗤,然后脚步越来越快,心头恼怒,却也不敢宣之于口,只得心中数落这人莫不是有病。她的腿根本就火辣辣的疼,傅时珣的速度加快后,她走了一阵实在追不上,索性停下来喘口气。盯着傅时珣的背影,她咬了下唇,气急开口:“是有人在后面追你吗?”傅时珣闻声停下,回头去看。小姑娘单手支着腰,面色泛红,秀气的眉头拧着,看起来非常不悦。这样的她傅时珣还没有见过,愣了下,“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秦婳语气有些冲,她又想起这人的身份忽然住嘴。也不知是不是初次见面,她就出言指责了傅时珣,以至于眼下看见他无动于衷时,秦婳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道:“你一个人跑的那样快,是有人在追你吗?”傅时珣忽然笑出声,下意识反问:“你不是人?”“……”秦婳憋屈的闭上嘴,她红着眼睛瞪傅时珣。只这一眼,傅时珣瞬间缴械投降,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不对,几步走到秦婳跟前来问:“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