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厮转身回去前厅。紫苏推开门进去,还没出声就瞧见秦婳懵懂的睁开眼,怔忡的望着榻上的沈澈。“小夫人,若是侧妃那边来要人,这可怎么是好?”紫苏扶着她起身。秦婳放下话本子,刚走到沈澈跟前就闻见一阵酒味,她没应紫苏方才的话,反倒说:“去烧些热水来。”紫苏稍稍愣神,而后出了屋子。看着酣睡的沈澈,秦婳走到窗户边,打开小半扇窗户,等酒气散些她才又关上。等了一阵子,秦婳单手支在窗户旁的案几沿边,想起方才紫苏的那番担忧,她抿唇清冷的露出一个笑。要人怎么办?能怎么办。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得罪那位胡侧妃,等她先出手呢。目光渐渐移到沈澈面上,这不,机会就来了。紫苏抬着铜盆进来,跟秦婳一道,将不省人事的沈澈扶上床,待紫苏退出去,秦婳才别开眼给沈澈褪下外衫和鞋子。拧了帕子正要给沈澈净面时,紫苏忽然进来,小喘着气:“胡侧妃那边来人了。”秦婳手指顿了顿,直起身将帕子丢进铜盆里。转身对紫苏道:“咱们去看看。”“小夫人,来的人是侧妃身边的嬷嬷,您小心吃亏啊。”紫苏担忧秦婳。这府上,除了侧妃就只有她,而她无权无势,身后更是没有人。秦婳笑了笑:“是人是鬼,总得会会才知道。”两人慢条斯理的到了院落门口,秦婳瞧着揣着双手的年长嬷嬷,做足礼数的欠了欠身子。那嬷嬷也是个狗仗人势的,开口就道:“今儿是世子爷与侧妃的大喜之日,还望小夫人交出世子爷。”秦婳眼神明亮,“嬷嬷这话是从何说起,世子爷是自个儿来的,又不是妾身非要拽来的。”嬷嬷皱眉,见她这般伶牙俐齿:“不过是个小小侍妾,你竟敢对侧妃无礼。”“无礼倒是没有,只是嬷嬷您这样逼妾身,倒是不知您借的谁的势。”秦婳笑意渐隐,面色上带了点冷淡,“行了,世子爷已然睡下了,妾身没那么大的本事去叫起来。”话音刚落,秦婳就看见那嬷嬷身后忽然窜出一道桃红身影飞快朝她扑来,随即而来的巴掌更是在她意料之中。秦婳也没避开,生生受了这一下。紫苏吓得护住她往后退。秦婳咳嗽几声,嘴角渗出了点血迹。“你个小妖精,你浑说什么呢,若不是你故意勾引世子爷又怎会撇下我,你赶紧将人给我交出来。”胡侧妃的声音又细又尖锐,吵得秦婳耳心疼。她反握住紫苏的手,暗地掐了掐,紫苏会意,跑回屋子里去唤沈澈。周遭已然没了人,秦婳抬起头,直勾勾的望向近在咫尺的胡侧妃,她扬唇一笑:“听说胡侧妃的哥哥,可是个杀人犯啊。”“趁红楼被封,掠走赵公子的妻子,还将人凌/辱致死。”“胡侧妃又是哪里来的脸,跟妾身在此处乱吠。”这几句话戳中胡侧妃的伤心处,她又气又急的扑上去,作势要挠秦婳的脸。秦婳堪堪避开她的手,耳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尖叫一声,抬腿狠狠朝胡侧妃的小腹上踹去。这一脚她用了十足十的力,胡侧妃痛呼着朝后仰去。沈澈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胡侧妃欺身去打秦婳的场景。他本还有些醉意,这般一闹,瞬间清醒过来。快步走到秦婳身侧蹲下,将人护在怀里,略带猩红的眼落在秦婳脸上,他恍然看错了人,手指都下意识使了力,喉头微哽的去捏秦婳的腕子。胡侧妃看见沈澈过来便将秦婳抱在怀中,她呜咽的指着秦婳大喊:“你个贱人,都怪你。”沈澈抬眼,恼羞成怒的看着她身后不敢动作的嬷嬷:“你是死人吗,不知道拦住她。”“世子爷……”嬷嬷正欲开口,然沈澈扶着秦婳起身,冷眼看着胡侧妃:“我迎你进门,不是叫你这般张狂无礼的。”胡侧妃泪眼朦胧:“可不是你自己愿意娶我的吗?”“不是。”沈澈拦腰抱起秦婳,“若不是圣上下旨,我此生都不愿见你。”这话说来奇怪,秦婳抬眼悄悄扫过沈澈的侧脸,又将目光落在胡侧妃身上,只见她面色灰白,眼中毫无光彩。-这一闹,秦婳跟胡侧妃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回门前沈澈怕她再给秦婳找惹麻烦,索性睡在了书房。直到归宁,沈澈没法子,陪着胡侧妃一道回了胡家。这几日天气甚好,秦婳自己扎了个鸡毛毽子,跟紫苏还有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踢着玩。刚坐下休息,她就瞧见管事的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宫里来人了,请她进宫一趟。几个丫鬟都回头看她,秦婳起身,笑着道:“你们玩。”紫苏上前一步:“小夫人,奴婢陪您去吧?”管事的趁机开口道:“不成的,那位嬷嬷说了,只让小夫人一人前往。”秦婳没再说什么,取了披风来,裹上后才离开世子府。跟着刘嬷嬷进宫这事儿,已经好几次了。然这次再站在凤和宫的殿中时,她已不再是王府的丫鬟,而是世子府的侍妾。秦婳敛起思绪,笑着行了礼。傅皇后屏退众人,柔声道:“可还适应?”“是。”秦婳抿唇浅笑:“世子爷待妾身极好。”傅皇后点点头:“那便好,前几日本宫还担忧,若是你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傅皇后今日这番做派又是要如何。秦婳正思索着,只听她又道:“沈澈那孩子的确品行极好,你能留在他身边,生个一儿半女也很是不错。”这说辞……秦婳下意识抬眸去瞧她,傅皇后半抿唇,认真的与她对视,那眼中神情似乎不像作假。不知为何,秦婳忽然想起傅时珣。她神色有些乱,颤声道:“娘娘……”剩下的话被秦婳咽下,因为她看见傅皇后朝屏风处望去,眉眼含笑道:“阿珣,你来得正好。”秦婳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忽然被人狠狠一拨,“叮”的一声断了。沉稳平整的脚步声叫秦婳的无措无处遁形,她捏紧手中的帕子,藏在绣花鞋中的脚尖不断回缩,脚趾抠着鞋底微微战栗。傅时珣慢慢站在她面前,神色不明的垂眼看她:“秦婳?”“……嗯,”秦婳心头莫名涌起一阵难堪,她忍着鼻酸,冰凉的指尖撑住扶手站起身,缓缓行礼:“王爷。”傅时珣看着她盘起的妇人发髻,轻眯眼睛。见两人神色各异,傅皇后想起今日晨间,突然回京的傅时珣站在凤和宫殿内,他听完傅皇后的话,隐忍不发的只说想见秦婳一面。看着现下两人模样,傅皇后皱皱眉,起身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自便。”傅皇后离开后,殿内只剩两人。秦婳盯着傅时珣玄色鞋面上,因连夜奔波而沾染的灰尘与水渍,她忽然失了神。“你……”话到嘴边,傅时珣才发现自己说不出来,眼神复杂的换了话题:“他对你可好?”秦婳心口一松,可铺天盖地的酸涩扑面而来,她忍了忍,淡笑着重复方才的回应:“世子爷待妾身极好。”两人一前一后往出走,出了正殿,外头有个花园。傅时珣脚步缓慢,忍耐多时,仍旧出了声:“你为何要私自出府?”他语气有点呛,还有丝丝令秦婳不解的质问与克制。这句话把她问住。秦婳愣怔,脚步停顿下来。张开嘴的那一瞬,秦婳十分想问一问——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不是因为你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由傅皇后出面,将我送走的吗?她咽下口水,轻声叙述:“那日妾身在书房外,听见了王爷的话。”“什么?”傅时珣皱眉。“您说世子爷手里有您想要的东西,妾身留在您身边,本就是为了报恩,眼下好不容易得来机会,自然是得抓住。”秦婳面色不改。傅时珣闭了闭眼,原来如此。他与傅皇后身边的侍卫,曾在书房说起过边防图之事。秦婳目光扫过他的脸,眼里带着浅浅的留恋,似是想将傅时珣的模样记在心里。在他睁眼那瞬,秦婳收回视线。她乖乖行礼:“王爷,时辰不早了,妾身该回府了。”傅时珣垂落在衣摆边的手指微动,他忽然低声道:“怪本王。”秦婳笑了下:“是妾身自愿。”秦婳见他久久没有回应,转身漫步离开花园。这一回,终于轮到了傅时珣在她身后,看着秦婳先一步离开。傅时珣嘴角轻轻动了动,秦婳越来越远,他心头忽然忍不住的慌乱。良久后,傅时珣哑声道:“可是本王从未……”快要说出口的话似乎难言,他囫囵吞下那些剩下的字眼。他不是没有的。他曾经是有过那一瞬间,想要将秦婳送给沈澈的。可是如今临到头,他终于做了这事儿。怎么就,这么让他难受呢。作者有话要说:傅爷:这话有点烫嘴。今天有没有开始虐傅爷呢(偷看第14章大燕习俗,二月二傍晚,在城南水桥口举办祭祀礼。秦婳一早便猜到,沈澈定然会带着胡侧妃前往,她倒也闲的自在。也不知沈澈是从何处得到误传,秦婳晓得这消息后,心情不佳,傍晚连晚饭都未用几口。于是小厮前来禀报:“世子爷得知小夫人吃不下,亲自去给您买吃食了。”秦婳默默看了眼紫苏,继而抚过自己有些胀的小腹。她起身问:“世子爷何时走的?”“刚走。”小厮往门旁边让了些,低声道:“让我带您去书房呢。”秦婳骤然睁大眼睛:“书房?为何要去书房?”小厮抬眸瞧她,眼神也是一无所知。秦婳心中犹豫不决,书房重地,尤其是沈澈这般身份之人,应当着人将书里外看守才是,这般轻易叫她进去,别是有阴谋诡计。步子缓慢往前挪动着,秦婳攥着紫苏的手,心头越发没底。临到书房门口,秦婳忽然道:“咱们先在这儿等着如何?”小厮脚尖动了动:“您快进去吧。”见他固执,秦婳隐忍着回去的冲动,推开书房的门。刚进去,她就听见动静,然后身后的门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合上。秦婳震惊:“……”她吸了口气,再回头,屋子里已然亮起烛火。笑吟吟的沈澈立在书案前,抬手唤她:“婳儿,过来。”“世子爷不是……”秦婳剩下的半截话没出口,因为她闻见旁边的桌几上,有鲜虾云吞的香味。下意识回头去看,还未出声,就被沈澈握着手腕拽到书案前。他像是炫耀一般将画纸放在秦婳面前,得意的问:“可像你?”“这是……世子爷画的?”手指碰了碰,秦婳诧异发问。沈澈瞧她一眼,又俯身在画中女子的发髻旁添上几笔,“那是自然,你瞧瞧好看吗?”秦婳情不自禁的抿唇笑开:“像。”“这画栩栩如生,就像是真人一样呢。”也不在意她是否真心夸赞,沈澈默了默。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稍让一步退到她身后,轻轻环住秦婳的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发上。秦婳紧绷的四肢开始发颤,神色僵硬,甚至隐隐有想要逃离的趋势。此刻沈澈心里也没底。迎秦婳入府这几日,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该如何对待她。看着这张脸,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秦锦书,那种失而复得小心翼翼想要呵护的心思,怎么都散不去。甚至他今夜这举动,看起来老练沉稳,其实心头早已锣鼓声天。察觉到秦婳无形之间的抗拒,沈澈适时松开手,指尖轻颤的去握她的手腕。“方才没有好好用饭吗?”沈澈转移话题,拉着她往桌几前走。秦婳轻应一声:“世子爷可用过了。”“没有。”沈澈按着她的肩膀坐下,笑着道:“那你陪我再用一些吧。”秦婳看着面前菜色轻笑,而后执起干净木箸,夹了一块鱼干放进沈澈面前的盘子里。-用过饭,沈澈准备送秦婳离开。她忽然站在门口,拉住沈澈的衣角道:“世子爷,日后我若是无聊,可以过来练字吗?”沈澈垂眸看她,沉默一阵,就在秦婳准备收回这话时,他点点头:“可以。”“明日你随我前去祭礼。”沈澈将她送到院落门口,出声道。秦婳诧异:“不是侧妃吗,怎么……”沈澈闷声轻笑,继而打趣道:“这不是担心你吃不下饭?”方才秦婳进书房时,沈澈身旁的小厮就去胡侧妃那边传了话。吩咐明日她留在世子府上,不必跟随前往。秦婳被沈澈告知,一直到往回走都还想着这事儿。二月二祭礼是件大事,按理来说,达官显贵都会前往。那傅时珣也会去。秦婳没出息的又想起这个人,抬手搓搓眼底。她恍然发觉,自从上回在凤和宫见过面,他们就再无任何联系。思及此,秦婳心口有些堵。紫苏察觉到她的情绪,柔声询问:“小夫人这是怎么了?”秦婳摇摇头,她也并未蠢到和沈澈的人交心。捏捏她的手回应:“今儿饭用的有些多,我想随便逛逛,你先回院子吧。”“奴婢还是跟着您吧,若是……”秦婳轻笑:“这府上就咱们几个人,没事儿的。”见她态度强硬,紫苏快步回了院子。二月份的夜里还有些寒意,秦婳哈了口气,伸出手指在嘴角边抚过。离开王府后,她其实很少能想起傅时珣。更多时候,秦婳总是在盘算,要如何才能得来那东西,又要多久才能离开这京城。沈澈的温柔与小心呵护,秦婳并非视而不见。她明白沈澈的好,可正因为她知晓沈澈好,所以才不能在心里住着别人的时候,虚伪的回应他,叫他陷进去,跟自己一样没办法自救。带着目的来到他身边,已是欺骗了沈澈一次。至少情意上,秦婳不能再骗他。情意这东西,欠不得的。欠得多了,总有一日会报应上头。秦婳拢紧衣袖,打算绕过假山回院子。然刚走到假山后头,她就听见相距不远的地方,有人说话。那声音熟悉。是胡侧妃。秦婳小心探出脑袋,方才没仔细看,眼下才发觉已经走到胡侧妃院子以西的鱼池。胡侧妃蹲在池边,手里捏着鱼食气急败坏的往进丢。“那个该死的小妖精,看我哪天趁世子爷不在,不狠狠地教训她。”“居然敢跟我抢人,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明日世子爷带她前去,若是叫旁人瞧见,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丫鬟在旁边低声劝解:“既如此,明日您自个儿偷偷去不就成了。”“怎么可能!”胡侧妃声音尖细,还略带哭腔:“今儿小厮来传话,世子爷都说了,叫我好好待在府上。”“世子爷一走,谁知道您在不在府上。”这么一说,胡侧妃似乎觉得伤心,打着喷嚏道:“我堂堂世子侧妃,居然要偷偷摸摸。”丫鬟见她鼻尖冻得通红,劝她回院子,胡侧妃不肯。见没法子,丫鬟只好叮咛一声,快步往回走,打算去拿披风。周遭一片安静,风声里偶尔夹杂着胡侧妃低声骂人的声音。秦婳眼里泛着寒意。她总算知道这些年为何无人愿意娶她,原来是因为嘴贱。胡侧妃手里的鱼食喂干净,骂人的声音也小了些,抱着胳膊蹲在旁边出神。瞧见这一幕,秦婳偏头去看,那丫鬟正巧没了身影。她直起身子走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胡侧妃身后,毫不犹豫的抬脚正中胡侧妃后背中心。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秦婳一脚踹进了鱼池里。池水冰冷刺骨,胡侧妃掉进去来回扑腾着,连呼救声都没发出来。秦婳面无表情的原路折回假山后,垂眸检查一遍路径,确定没有留下物件,加快速度回院子。-次日,祭祀礼结束已是酉时三刻。秦婳出门时,特意戴了帷帽,这样跟在沈澈身边,倒也没人认得出。水桥下开了画舫。画舫里头热闹的很,沈澈有意带她出来散心,祭祀礼后便决定多逗留一阵。他先下了台阶,侧过身子朝她伸手:“小心些。”秦婳略微有些不自在,只搭了点指尖,谁知她刚一落脚,那石子硌了下,秦婳没站稳,就要朝旁边倒去。沈澈轻笑,伸手一把揽住秦婳的腰拽进怀里。被他这么拉了下,秦婳的帽帘扬了些,露出精巧的下巴与艳红的唇。“看着脚下,仔细摔着。”沈澈不再放开她,索性将她的手包在掌心牵着上了画舫。画舫上笑嚷声嘈杂,谁也没有注意到,靠近台阶边的一扇窗户被合上。裴景行顺势收回视线,半眯着眼笑:“看不出来,你当真将人送了过去。”“谁?”傅时珣佯装不懂。裴景行与他十数年的交情,又怎会不知,这人的装模作样。分明瞧见那一幕时,眸色隐忍的险些崩溃,可合上窗,却已然又是另一副模样。轻嗤一声,裴景行双手撑住矮几,一跃站起。“当初我便想告诉你,阿珣,你会后悔。”傅时珣垂眸斟酒,神情淡然:“本王没有后悔,也从来不会后悔。”裴景行摇摇头,“我去跟沈澈打声招呼,我只能帮你这么多。”而后他似有若无笑了声,转身离去。傅时珣出神的盯着酒杯,捏着壶柄的手指僵硬,酒壶倾斜,酒水从壶口缓慢淌出,稳稳落进杯中。直到杯中盛不下,酒水终于溢满流了出来。杯中酒宛若他此刻心境,似乎有什么,在不经意之间越来越多,直到眼下开始漫出来。而傅时珣仍旧是那样的姿势,像是并未察觉一般。不多时,秦婳落座在他对面。温热的手拂过他的手指,按住酒壶放下去。傅时珣抬眸,眼神晦涩的盯着她。两人久久未曾开口说话,秦婳浅笑着反问:“王爷为何这般瞧着妾身?”隔着帽帘,傅时珣似乎看见她嘴角的笑。他刻意忽视的那些,不知从何处迸射出的奇怪情绪像是快要将他淹没。傅时珣呼吸有些急促,他察觉到自己的指尖不断颤栗,那将要说出口的言语哽在喉头,似乎有一只手掐着他的命脉,迫使他无法出声。瞧他面色有异,秦婳想问,但又怕暴露出自己的情意。只能压低声音道:“奴婢会尽快将那东西交给您。”傅时珣未接话,只觉心口凉了半截。而与他们相邻的另一隔间内,男子听见这句话后收起调笑目光,下意识偏过头,扫过秦婳的身影。他好像认出人来,拧了拧眉。作者有话要说:傅爷:例行麻痹自我,我不后悔我不后悔(闭眼默念第15章“当真?”胡侧妃掩着鼻子,拧眉问。丫鬟低声附和:“当真,方才公子身边的小厮在角门亲口告诉奴婢的。”方才角门家丁来报,胡公子身边的小厮来给胡侧妃送东西。丫鬟前去接应,待他给胭脂头油的时候,低声说起昨夜秦婳与傅时珣的两句对话。胡侧妃将帕子紧紧攥住,她面色有些冷,紧咬的齿间发出细碎的声音:“我就知道,她不是个什么好人。”“侧妃,这事儿也不好说。”丫鬟半蹲在她跟前,细细给胡侧妃揉着小腿,低声道:“世子爷那边明显是对那秦夫人喜欢得紧,眼下这关口,您若是贸贸然冲上去,只怕世子爷非但不信您,还会怪罪。”胡侧妃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满脑子都是要将秦婳一举推翻。轻而易举的挥开丫鬟,撑着扶手起身:“我忍不了了。”话音刚落,胡侧妃便气势汹汹的推开门,朝秦婳那院落而去。只是天公不做美,沈澈今日出宫,就直接去了秦婳那儿,眼下两人正在主屋用饭。胡侧妃刚进院门,大声嚷嚷着:“秦婳呢?给我出来!”瞧见是她,紫苏赶紧放下手中铜盆,快步迎上去:“给侧妃请安,夫人正在用饭。”“用饭?”胡侧妃声音略显尖锐,她拧着细长的眉高声道:“她背叛世子爷还有脸用饭,赶紧把人给我叫出来。”紫苏一脸为难,抬手作势要去拦她,却被胡侧妃一掌推开。“你胡搅蛮缠些什么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沈澈从屋里撩起帘子,刚迈出门便斥责道。然胡侧妃见他动怒丝毫不怯,面色上甚至隐隐有见到他而无法掩盖的喜悦。“世子爷,妾身有话要同您细说。”她赶紧上前去,站在台阶下仰起头瞧着沈澈。沈澈盯着满眼亮晶晶的胡侧妃,下意识回头瞧了眼被门帘盖住的主屋,他略一扬袖挥退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漫步走下台阶,将胡侧妃带到角落里。隐忍不悦道:“你有事?”“自然有事。”胡侧妃轻抬下巴,欲要言说时又似乎察觉到什么,左右探视几眼才回头,“昨日祭祀礼上,妾身的哥哥也去了那画舫,他今儿前来,给妾身……”沈澈抬手按了按眼窝:“你说不说要事。”胡侧妃忍气吞声的收起准备好的铺垫,直接道:“哥哥前来告知,昨夜他听闻摄政王殿下,与秦夫人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其中秦夫人说,她会尽快将东西交给摄政王。”仔细打量过胡侧妃的神情,她似乎不像是作假。沈澈抿唇:“知道了。”胡侧妃愣怔片刻,急忙追问:“您不打算查吗?若是当真府上丢了东西,那该如何是好?”“我给你管家之权,是因为后院里,你的身份最高,但并不表示你有权利盘问我的事。”沈澈冷眼盯着她,目光中尽是犀利。“世子爷,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她的眸子溢满水光,沈澈面无表情的唤:“紫苏,送客。”看着胡侧妃被连推带赶的送出院落,沈澈忽然唤来小厮,余光扫过那紧闭的门帘,低声叮咛:“你过去书房看看,仔细检查,收拾妥当些。”“可是要转移地方?”小厮抬眼问。沈澈冷淡点头:“嗯,后日我进宫一趟,那几样东西,还是得早日送去太后那儿。”“是。”屋子里,秦婳垂眸,不动声色的揉着胳膊。听完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神变了几分。果不其然。沈澈怎么会这般轻易的相信她。那日主动让她去书房,怕也是打着叫她以为,书房里并无贵重之物的心思。秦婳抬步折回里间的圆凳上,垂眸仔细的又剥好一只虾放进碗里。正巧沈澈进来时,就看见秦婳将好几只虾仁搁置在他面前的碟子上。沈澈笑着坐下,不着痕迹的扫过她面前的那堆虾壳:“怎么剥了这么多?”“您不是喜欢吃吗。”秦婳捏起帕子擦着手指,面不改色的问:“侧妃给您说什么了?”沈澈笑了笑,随意盖过:“没什么。”“我明日休沐,得去衙门一趟,你若是想要什么,便告诉我。”秦婳笑着支起胳膊点头。-次日秦婳醒来时,沈澈已然带着小厮离去。昨夜她心中存着要紧事,辗转反侧久久未眠,一直过了四更天才堪堪睡过去。洗漱完,秦婳也没心思梳妆打扮,便让紫苏随便给她绾了个发髻。用了早饭后,秦婳将昨日换下的衣裳交给紫苏:“帮我把这件披风洗一洗,旁人我怕手笨给我洗坏。”紫苏摸摸披风布料,轻声道:“这也不是什么贵重料子,小夫人若是喜欢,再做一件就是。”秦婳应下,她将袖口捋平,边往出走边对紫苏说:“前几日我瞧见书房外头的梅花开了,我去练会儿字,回来的时候顺手折一枝。”刚走出门,秦婳又道:“今儿天气好,待会儿咱们出去吧。”知道她喜欢一个人,紫苏也没再主动要求跟着。秦婳出了院子,直接前往书房。路上碰到好些丫鬟,秦婳提着一口气推开书房门。而后在书案上摆几张纸,又沉吟片刻,顺手研好墨往纸张与袖口上随便抹了些。待这些做好后,秦婳才仔细四处张望。直到她走进珠帘,在角落里不小心踩上一块空木板,她察觉到不对,垂眸脚掌发力踩了几下,旁边的一块板子弹起,那底下放了好些物件。秦婳翻了几个盒子,终于在最底下的红木盒里,找到了被牛皮纸包裹住的边防图。大致扫量两眼,秦婳脑子一动,起身从外头快速抽了本书,卷起来用牛皮纸包住,替换了放进去。将这一切做完,秦婳把边防图卷起塞进腰封内侧。她满头大汗的吐出口气,沉吟片刻,半蹲下用帕子将地面擦拭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而后快步走出去,等珠帘不再有动静,她佯装手抖忽然惊呼,提着袖子往出走。书房外头还有两个丫鬟,瞧见秦婳刚进去没多久就走出来。“小夫人,这是怎么了?”秦婳温和笑起:“我弄脏了袖口,得回去换件衣裳。”她临走时,顺手在树丫子上折下两支。待回到院落,紫苏正给她晾着披风,瞧见秦婳满袖黑墨,惊呼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秦婳又将方才说辞讲过,递给她梅花枝,进屋换衣裳。站在床畔边,秦婳小心抽出边防图,她换了外衫,又把东西叠好用帕子裹住绑在胳膊内侧,水袖盖住,谁也看不出来。她这事情做的铤而走险,不过是想赶紧离开。而方才在书房里,那些多余的举动,她只是怕还未离开就被发现边防图丢失,能撇干净自己。秦婳一身冷汗。如今边防图得手,她目的达成,总算可以准备安心离开了。带着紫苏乘坐马车去了尚衣轩。秦婳进门,笑着问道:“铺子里可还有水烟绸?”掌柜的神色未变,只模样殷勤了不少,绕到她面前来笑着道:“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水烟绸可是咱们铺子里的镇店之宝。”紫苏没忍住笑了声。秦婳捏捏她的手,“那你带我瞧瞧。”掌柜的作势要上二楼,却又回头:“小的带夫人去吧,那东西在楼上。”秦婳应下,叫紫苏在原地候着。她跟着掌柜的往上走,避开紫苏的视线,秦婳低声问:“王爷可在?”掌柜摇头:“姑娘可有要事?”方才那句“可还有水烟绸”是尚衣轩的暗号,掌柜知晓秦婳是自己人,带着她进了隔间。秦婳不宜逗留多时,只得将东西解下来,递给掌柜。万般叮咛道:“待会儿我离开后,务必亲手将这东西送到王爷手上。”-傍晚时分。王府。傅时珣只身立在书房窗户边。听着掌柜的回话,他默不作声的捏紧边防图。待掌柜的停下后,傅时珣忽然问:“她今日可有同你说些什么?”“只是交代小的定要亲手将东西送到您手上。”掌柜的仔细回想,而后摇头:“其他的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