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日子特殊,是爷爷的冥诞,一早起来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金家老宅的方向走去,偌大的宅院,熟悉的一草一木早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丑陋的混凝土盒子。眼前所见化作一块烙铁,梗在他的喉头,让他窒息,金镰侃掐住喉咙,面目狰狞,生生压下嘴里的腥甜,再也闻不得厂房里散发的刺鼻酒糟味,转身往回走。见新买的铺面前站了几个人,里面竟然还有几个熟面孔,小瓷瓶还那样,粉色波点的短衫穿在身上,比上次在船上短暂的一瞥还要光鲜明媚,三个小东西永远在吃东西,这回桑葚换成肉丸子,小嘴蹭了一圈油光。有过两面之缘的小瓷瓶见了他先是神色迷惘,好在还没未老先衰,终于想了起来,漂亮大眼睛瞪得浑圆,低声惊呼,“金元宝!”金镰侃脚步猛地一顿。刘三虎瞠目结舌,问绮芳:“你怎么知道我哥小名?”绮芳:“……”金镰侃深深看了绮芳一眼,招呼没打,旋即进屋。这小名起得可真……别致。名起得对,所以成了有钱人,有钱到可以往水里扔金子,今天这人比那天在船上看见时神情更阴鸷,还是一如既往的吓人。三虎没介绍这人大名,赔了个笑脸,跟着一起进屋。袁奶奶念叨:“这孩子将来可不能出来卖肉。”把人吓都吓跑了。润生年纪最小,胆子不够大,大眼睛含了一包泪,小嘴一瘪,伸手要抱抱,“姑姑,怕。”“不怕不怕,摸摸毛,吓不着。”口中安抚小侄子,绮芳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什么人嘛,卖猪肉的,猪杀得多,身上都有杀气了。姑侄几个嘀嘀咕咕走远。刘三虎找到坐在院子里的金镰侃,态度诚恳地建议:“哥,见到漂亮姑娘你能不能稍微……慈祥点,人家门神吓人是驱鬼辟邪,你不光能驱鬼,漂亮姑娘也被你驱跑了。这么下去,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找个嫂子回来?金家爷爷最大的遗愿就是你能结婚成家……”见金镰侃沉了脸,刘三虎想起今天的日子,自知失言,立即噤声。坐着的人沉寂了一会,突然问道:“那姑娘是谁?”刘三虎没想到他会开口打听,愣了一瞬,才兴奋地回道:“叫余绮芳,龙城本地的姑娘。”金镰侃听到这个名字,罕见地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爷爷的遗愿很好达成,她就是你大嫂。”“啥?!”第十三章绮芳回家后没提在状元街上看见的古怪黑衣人,只三个小家伙吃饭的时候喊了好几遍牛魔王,余家大人听后莫名其妙,笑小娃娃西游记故事听太多,都走火入魔了。转眼就是端午,绮芳这几天没出门,帮着彭家荣一起包粽子。龙城周边出产品质最好的糯米,绮芳挣了钱,买了新鲜的猪肉。香菇和虾米这些增鲜的食材,当地自产自销,价格便宜,她也买了好多,泡好糯米,调好馅料,粽叶煮柔软,上手开包。季大伯送的咸鸭蛋,剥了蛋黄出来,刷上本地产的白酒除腥,当然也少不了特色刀板香,咸粽又多了蛋黄火腿口味。奶奶和孩子们喜欢甜的,绮芳不怕麻烦,把干枣泡软,去皮,捣成枣泥,做枣泥粽子。彭家荣边缠粽子,边苦口婆心地教导女儿,“你自己挣的钱愿意给家里买东西,妈不拦着你,但也要记得省着点花,多攒点,手里有钱心里不慌。酿制酱油想要挣大钱不是那么容易,咱们家早年底子一点不剩,想要出规模,还早着呢。妈怕等你嫁人的时候,家里的情况没法给你准备足够的嫁妆。奶奶虽然疼你,可她手里的好东西一点都没有了,想给你最好的也有心无力。你听你爷爷说过江里的东西了吧?那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妈活了一把年纪,只认一个道理,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就不要过分期待。脚踏实地地干活挣钱,才是发家的根本。”余家的钱财绮芳从没想过要多拿一分,但说到结婚的事情,饶是她脸皮厚,也忍不住脸红。“我才多大,离结婚还早着呢,不急。”唉,那孩子要是还活着,这会应该跟女儿谈婚论嫁了吧?想起那些过早逝去的人,彭家荣脸上的笑容淡去。见女儿关心地望过来,才重新打起精神提醒道:“妈主要是想告诉你,余家不只你爸爸一个孩子,还有你大伯、你姑姑,他们也有孩子。你奶奶为了家里安宁,尽量会做到一碗水端平,家里的生意他们虽然不插手,但将来也要分他们一份。改革是好,妈觉得人都掉钱眼里,将来人心怎么变,真不好说。”绮芳心里佩服彭家荣心思细腻敏锐,很快端午当天就应验了彭母所思所想。端午是家族团圆的大日子,一大早余家女人就在厨房忙碌开,平时忙没时间,今天是节日,彭家荣亲自掌勺,做传统的徽州菜。龙城虽然划归浙省,因地理沿革,文化、饮食还遵循古徽州的传统,绮芳借着节日好好跟彭家荣见识了一翻徽州菜系的火上功夫。明清时期作为十大商帮之首的徽商,生意做到了极致,饮食也格外讲究,彭家荣娘家现在不显,祖上诗礼传家,家学渊源,能做一手好徽菜。条件有限,就地取材,用当地便宜的山珍,竹笋、香菇、木耳、石鸡,还有河鲜作为主要食材,烧、炖、熏、蒸,轮番上阵,各种香味不断从小厨房飘出来,三个小家伙也不玩了,在厨房门口转圈圈不肯走,口水流了一地。一品锅、黄山双石、荷叶粉蒸肉、腌鲜臭鳜鱼、烧青螺……菜陆续出锅,就等人上门了,最先来的是离得最近,住在隔壁县城的余家唯一的女儿余泽漫一家四口。绮芳算是第一次见姑姑一家,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出门迎客。余泽漫外貌随周莲漪多一些,长相英气十足,烟灰色的确良翻领短袖上衣配黑色裤子,看起来很干练,幸运地躲过运动影响,在县纺织厂当车间主任。姑父徐建在县政府工作,面貌平常,粗边黑框眼镜后面藏着灵活的小眼睛,左手一个大网兜,右手一个大竹筐,全是余泽漫带回娘家的节礼。两个表弟都比绮芳小,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进了院直奔画眉鸟,余友渔跟在后面哇哇大叫,生怕两个淘气包祸害他的鸟。问好的,逗鸟的,院子里登时热闹起来。余泽漫工作忙,好长时间没回娘家,进门跟爹妈、哥嫂打过招呼,一把搂过侄女,抱在怀里心肝肉好一顿心疼,“芳芳等你哪天想起来,把害你的人告诉姑姑,看姑姑不把他的头给拧下来,敢打余家的姑娘,嫌命长了……”话说一半被打断,“粗鲁。”绮芳红着脸挣扎着从姑姑胸前抬起脑袋,见大开的院门外站着一梳着齐肩发的中年妇女,肤色白净,气质婉约,眼里的鄙夷不要太明显,这是传说中的大伯母?她身后还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大伯,两个堂哥。欸?还有个年轻姑娘。余泽漫知轻重,大过节的吵吵嚷嚷惹父母心烦,况且还有不认识的外人在,哼了声没说话,招呼自家大哥,“大哥,我帮你拿。”看了眼面生的姑娘,问大侄子,“这是你处的女朋友?”余凌巍不好意思点点头,给姑姑介绍,“她叫冯丽娜,丽娜,快喊人,这是姑姑。”冯丽娜羞涩地叫了声姑姑。周莲漪也出了屋,没跟大儿子两口子追究为什么长孙处了女朋友,她这个当奶奶的不知道,亲切地拉住冯丽娜的胳膊,慈爱道:“丽娜,当这里是自己家,不用拘束。今天出门早,肚子饿了吧?你二婶马上就摆饭,咱们边吃边说。”午饭这么多人,一张桌子自然坐不下,给孩子们摆了一桌放在天井里,由绮芳照顾他们吃喝,外面孩子们吃得欢快,堂屋里的大人们也在大快朵颐。余凌巍很快半碗饭下肚,“回了省城最想念家乡的菜,尤其是二婶和季大伯母做的菜,今天的鳜鱼腌得好,吃起来又鲜又香。”他的亲弟弟,余凌崇倒不出嘴说话,跟着使劲点头。季秀珍跟娘家妈一样热情好客,“想吃我妈做的饭菜还不容易,省城又不远,你放假带丽娜多过来。”“等再放假我们一定过去。”方雅夹了几口菜,等不及开口,对婆婆周莲漪说道:“丽娜在泽涵他们大学当讲师,您别怪我们没告诉家里,他们也没处多久,不过这孩子我们都很满意,我想让他们十一结婚。凌巍在单位评上了职称,单位这次集资建房名单里有他。妈,听说上一批老抽卖得不错,能不能给凌巍添点钱?我也不多要,一千就够了。”说完疼惜地看了眼大儿子,“我们凌巍在农村耽误了,他要是早点结婚,孩子这会比沅沅都大。”老两口和余泽湃夫妇低头吃菜没说话,季秀珍和季秀梅隐晦地看了各自的丈夫,心里不太舒服,当初埋怨家里是资本家拖累她,现在要钱怎么就忘了?一批酱油才挣多少,周转的钱都紧巴巴,张口就要一千,也不想想大伯一个月才挣多点钱,真敢开口要。余泽涵放下筷子,沉下脸斥责道:“你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张口跟家里要钱,爸妈手头有多紧张你不知道吗?集资钱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指望你,我儿子还结不结婚了。人家彭教授儿子从南方倒腾衣服卖,几个月功夫,进口电视机都买上了,余家家大业大,怎么就出不了这个钱?”彭家荣面露惊讶,这还是当年那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嫂吗?徐建小眼睛在镜片后转了转,来之前本来打算跟岳父岳母借钱,跟别人入伙做点生意,这会气氛不对,他还是另找时间再提。余泽涵跟两个儿子没防备方雅会来这一出,面上有些羞赧。冯丽娜是新人,第一次来家里,争吵的事情还跟她有关,一时有些坐立难安。余友渔不管事,方雅说了这么一大通,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做主的周莲漪在安静地吃饭,一直没开口回应,屋里有些安静。院门就在这时被不紧不慢地敲响。听咚咚咚的脚步声是活泼的潮生抢着去开门,随着吱嘎一声门页转动的声响,紧接着小家伙高声惊呼也传进屋子,“牛魔王!”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 09:57:34~2020-06-27 10: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耳总 10瓶;巡游心动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四章金镰侃目光闪了闪,伸手把小潮生喷在他裤子上的饭粒拂掉,抬腿步入余家天井。余家众人闻声出了中堂,见院子里站着一黑衣男青年,男人中少有的白皙皮肤,因为肤白,五官显得格外鲜明。余家不乏文雅之人,同时想到了一个词形容来访的青年,容貌昳丽。男生女相主富贵,青年身上确实有种雍容的气度,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太少见了,他到底是谁?听他开口自我介绍:“我是金镰侃,金秉麟的孙子。”微凉没有起伏的语调,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余家院子。咔哒一声,绮芳手中的筷子落在桌子上。金镰侃?!大反派金镰侃!对啊,金元宝不是银元宝,他姓金。余家众人反应各异,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周莲漪都露出惊诧的表情,金家小孙子跟老爷子不是一起烧死在老宅吗?难道当年没死成?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彭家荣,深吸一口气,低呼:“像,太像了。”她当年跟金家小儿媳颇为投缘,两夫妻虽然长居沪市,但经常带着两个儿子回龙城看望金家伯父,那个时髦洋气,性格古灵精怪的女人,在她的记忆中永远定格在三十八岁的年纪,眼前的年轻人相貌有七分像她。当年金镰侃的母亲突发奇想,连性别都不知道,就指着自己鼓起的肚子,要让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给自己小儿子做媳妇,竟然征得两家老人的同意,欣然给两个孩子定了婚。随着两家陆续出事,连人都不在了,婚事自然不了了之,她闲下来还时常跟丈夫惋惜,不知那孩子如果活下来会长成什么样。原来长得这么好。这么多人在天井站着像什么事,彭家荣开口邀请,“小金还没吃午饭吧?我们也刚吃,不嫌弃伯母手艺进屋坐下来一起吃。”周莲漪记性不差,这会功夫,够她肯定来人的身份,“小金进屋来坐,绮芳给你金家哥哥拿副碗筷。”金家哥哥?绮芳暗暗撇嘴,斜睨金镰侃一眼,结果跟他转过来目光碰个正着,见男人嘴角邪气地挑起。来者不善,绮芳心里一咯噔,金镰侃做事向来有目的性,赶着这么多人在的时候上门,难道要来……提亲?想到这里绮芳头痛非常,该来的还是来了,剧情躲不过。有金镰侃在,刚刚饭桌上的话题自然被放下,彭家荣一个劲给金镰侃夹菜,脸上的表情慈爱极了,“伯母烧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多吃点,瞧你瘦的,以后多来家里,伯母天天烧菜给你吃。”一向吃得少,睡得少的金镰侃面对眼前冒尖的饭菜,嘴角微抽,没想到拜访余家最大的挑战是吃饭。绮芳饭也不吃了,搂着沅沅站在屋子一角,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不想错过一点细节,看金镰侃跟上刑似的咽下臭鳜鱼,心下好笑,叫你赶着饭点上门,活该。周莲漪看不过眼,给金镰侃解围,对彭家荣说道:“你吃你的,别给他夹了。”余友渔对金镰侃上门的反应最有意思,直勾勾盯着人瞧,饭都快吃到鼻孔里,突然张口问道:“你家当年中堂的楹联写的什么?你爷爷的生日是哪天?你家园子门洞左边第一棵腊梅开什么颜色的花?”众人仰倒,您老人家就算对人不信任,对暗号是怎么回事,当是地下党接头啊?金镰侃放下筷子,从身上摸出一枚精致的和田玉佩代替作答,递到余友渔面前,“这个您认识吗?”怎么不认识?这是他送出去给乖孙女当定亲信物的玉观音,孙女那也有金家给的玉佛,余友渔激动地接过玉雕的观音小象,温润微暖,能看出来玉佩被珍惜地贴身佩戴,看来他真是金秉麟的孙子,假不了。他虽然被老妻骂了一辈子纨绔,又不是真傻,他家现在明面上什么都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费尽心机冒充金家后人跟他家扯上关系?余友渔复又认真打量金镰侃,幽幽问道:“你当年是怎么逃出去的?”金镰侃心里极度排斥回忆那两天一夜的一切细节,目光低垂,言简意赅地回道:“修园子时,假山底下建了间暗室,两天后的夜里,酒厂大师傅刘爷爷遵照爷爷的托付找到我,把我带回山里的村子,抚养我长大。”回想当年的惨状,余家人全都唏嘘不已,周莲漪愧疚道:“我们当年做得不够好,没能救得了你爷爷不说,让他临死连个托孤的人都找不到。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金镰侃摇头:“爷爷早存了死志,谁都劝不了他,你们当年也自身难保,跟在刘爷爷身边反而更安全。”众人沉浸在过去的往事中,心中悲凉,长辈们对金镰侃少了一丝面对陌生人的戒备,反而愈发疼惜他这些年的遭遇,小小年纪,痛失父母亲人,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陌生人身边,山里村子条件落后,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绮芳见连平时最严肃的奶奶面上对金镰侃的疼惜都愈发浓烈,心道这可不是好现象。果然,极会抓住时机的金镰侃开口道:“周奶奶、余爷爷,还有二伯父、二伯母,我家长辈都不在了,我更要完成他们的心愿,不知道我和绮芳的婚事能不能再续起来?”绮芳的心瞬时提起,绮芳的三个亲哥哥刷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金镰侃。长辈们倒是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经历得多,早就猜到金镰侃登门的目的,按理金余两家数代的交情,当年的婚约两家人也都喜闻乐见,现在小金也回来了,婚事重续也顺理成章。但是……小金这个孩子他们疼惜归疼惜,可这么多年没见,到底人品怎么样,他们都不了解,家里第三代就绮芳一个女孩,怎么疼都不够,要是因为婚约许错了人,他们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连周莲漪都微微拧紧眉头,踟蹰不已。绮芳的大伯还有姑姑倒是有心说几句,但到底隔了一层,亲事是关于一辈子的大事,还是有亲生父母做主最好。大伯母方雅自进门后第一次认真打量绮芳,没想到小丫头这些年出落得这么好,都招来人上门提亲了。“我不同意!”余家安静的中堂被娇柔中又透着股坚定的拒绝声打破。金镰侃刷地回头望过来,幽黑的双眸意味不明,“为什么?”“因为……”绮芳语塞,能说你是一言不合就拆坝毁城,是个犯了危害公共安全罪,判一万年都不够的大魔头吗?怀里的沅沅还记得前两天的那一幕,脆生替姑姑答道:“因为你长得丑。”余家众人:“……”“我丑?”金镰侃仿佛能看到绮芳此刻脑子里塞了无数根麻花,正绞尽脑汁想理由拒绝他。就爱给人添堵的小金心情大好,破天荒地跟小朋友一问一答。沅沅用小奶音笃定地回道:“因为牛魔王都长得丑。还有……”抬起胖手把头上翘翘的羊角辫竖起来,“你的角呢?”顽皮小童无厘头的话语让大人笑开,中堂微凝的气氛被打破。周莲漪刚要开口说两句,就听孙女提出拒绝的理由,“我现在太小了,法律规定女的到二十岁才能结婚,不到法定年龄结婚,婚姻不生效。”提包办婚姻什么的,涉及金家往生的人,金镰侃那颗玻璃心特容易受伤害,只能从年龄上找借口。余家人早就学习过绮芳写的报纸小故事,结婚确实讲究特别多,纷纷点头,尤其三个哥哥,心里如释重负。对啊,妹妹这么小,结婚还得等三年呢,三年时间够他们把这小子了解透了,到时人不行,拼了命也要把婚约给毁了。“我又没说要跟你立即结婚。”金镰侃表示这不是问题。“我还要去外地上大学,将来说不定分配工作在外地,回不了龙城。”绮芳又想了个理由。这个倒是让金镰侃皱了下眉,龙城就是他心中的执念,以前实力不够要积累资本,现在既然回来,他不准备再走了。想起这两天了解到的某人的背景,金镰侃犀利的目光狐疑地扫了一眼绮芳,“你们高中外墙上挂着上次摸底考试的成绩榜,好像你的名字在第十……从后面数的。”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以你那惨不忍睹的成绩,你确定你能考上大学?绮芳:“……”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嫌弃自己的学渣身份。三兄弟心里又不乐意了,我妹妹学习不好只有我们能说,你一个外来的,面都没见过一次的陌生人也敢嘲笑我妹妹,这可不能忍。率先开口的竟然是绮芳二哥凌岳,“嫌弃她成绩不好,那你就找个聪明的,我妹妹不稀罕你。”对面三双眼睛中的敌意不要太明显,金镰侃没接话凌岳的话,目光依然在绮芳身上,微微一笑,“智慧和美貌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那是老天的馈赠。”毒舌的最高境界,褒贬难分,损人扬己。绮芳恨恨地在金镰侃鬼畜神经病的评价后面,又加了个顺应时节的评价——五毒公子。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7 10:44:44~2020-06-28 11:0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妹妹 2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五章余泽湃见右手边的小儿子都要蹦起来打人了,他也觉得这小子说话不好听,现在有几个人能像我家芳芳一样写文章赚钱,还挣那么多?我女儿聪明着呢。结不结得了亲先不管,第一次登门就揍人家,不太像话,余泽湃瞪了小儿子一眼,让他老实点。周莲漪倒是在心里好一通笑,想起这孩子的爷爷金秉麟嘴巴就不太好,常把她家的老纨绔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转头果然见老头子脸上露出又是怀念又是牙酸的表情。原先还担心这小子冷冰冰的,再把她乖巧听话的绮芳给冻着,心里不太看好两人的事,但见小金在绮芳面前竟多了丝人气,绮芳也比平时活泼些。不妨让两人处处看?一时兴起了逗弄小辈的心思,周莲漪开口道:“婚约我们认。”一句话成功让绮芳小脸皱成苦瓜。“但是……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包办婚姻是老传统,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做主,如果绮芳答应了,我们就不反对。”绮芳瞬时喜气洋洋。看来自己发表文章后,给家人留下自强自立的印象,不打算强行插手安排她的人生。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没了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危害公共安全。金镰侃微笑默认,来之前并没指望余家会痛快答应,不过今天也没白来,发现他这个“未婚妻”不是那么无趣,以后的日子可以期待一下。也不多留,金镰侃提起自己带来的箱子放到坐过的椅子上,跟余家人道别:“箱子里的东西如果不是你们的,就当做节礼,如果是你们的,节礼我后补。”说完转身往外走。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余家人都被搞糊涂了。金镰侃刚跨过门槛,想起还有事情没说,回身告诉余家众人,“我在状元街买了铺面和房子,准备开店卖肉,以后家里吃肉我负责。”彭家荣对金镰侃越看越满意,这孩子哪哪都好,不光长得好,还孝顺,卖肉还想着给家里送,赶忙拒绝,“你的肉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需要本钱啊?家里去你那买肉你给按市价算,多攒点钱,将来好娶媳妇。”说完察觉出不对,小金的媳妇是她家芳芳,这么说像是要给女儿提前管账似的,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金镰侃明白彭家荣的好意,一点猪肉他还真没看在眼里,他不爱客套,反正以后要常来常往,看行动就是了。送人送到院门口,彭家荣把猫在众人身后的女儿拽出来,“芳芳去送送小金。”绮芳挣扎不过,不情不愿跟在金镰侃身后,心里直嘀咕,平时那个温柔、明理、睿智的彭女士哪里去了?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成了越看女婿越满意的疯狂丈母娘?没看出来啊,金镰侃这种人,还有师奶杀手的潜质,专招中老年妇女喜欢。绮芳刚刚做了个决定,不管家里尤其是彭家荣的态度怎样,她现在握有主动权,对金镰侃可以采取消极的冷处理方式,简单概括就是不搭理他,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主动放弃婚约。这种处理方式对扭转书中结局来说,最经济环保,省时省力,就这么定了。那句“慢走,不送”已经到嘴边了,结果走在前面的金镰侃出院门左走三步突然停住,害后面的绮芳鼻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端午时节阳历已经到了六月,余家墙上的蔷薇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零星几朵躲在高高的枝头,金镰侃伸手摘下开得最艳的一朵,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把多余的叶子摘除,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梗,端详了一会,歪头看了绮芳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把秀珍小刀,开始修理花梗上的刺尖。绮芳:“……”这什么操作?想送花腐蚀我?谁稀罕,不要。金镰侃很快修剪好花梗,红艳艳的蔷薇弯了弧度。绮芳推拒:“我不……”就见那蔷薇稳稳当当落在金镰侃黑色衬衫胸前的衣兜。小金满意地勾起唇角,抬起眼对绮芳说:“黑衣配红花,还行吧?”绮芳磨牙,“我不……送了,你慢走。”大男人别朵花,有胆量你戴头上,学西门大官人簪花游街去。金镰侃不磨蹭,还真转头就走,只是上了小石桥,又停下来,转过身对绮芳招手,“你过来。”你换狗呢,绮芳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金镰侃背手站在石阶上,打量绮芳半晌,开口道:“你器型不错。”绮芳:“……”什么意思?某人伸出一只手,手上变戏法似地多出一只小巧的瓷瓶,瓷瓶脖颈细长,质地莹白,晶莹剔透,瓶身表面的白釉温润如玉,躺在金镰侃的苍白的手掌中,让人辨不清到底哪个更白。绮芳恍然,器型不错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前世是景德镇烧陶的吧?看谁都像瓷器。“单独送你的节日礼物,拿着吧。”“可以不要吗?”小瓷瓶再小那也是个花瓶,她决定以后讨厌所有的瓶瓶罐罐。“不要就扔了。”金镰侃作势手一扬,就要把手里的瓷瓶往桥下扔。“哎,大端午的你不投粽子,往水里扔瓶子算什么?砸到鱼虾就算了,砸了屈大夫怎么办?”绮芳从金镰侃手中抢下瓷瓶,埋怨地瞪了金镰侃一眼,这狗脾气,怎么就爱往水里扔东西,河神是你太姥爷吗,专门投喂好东西?“走了。”金镰侃这下真走了。绮芳目送人远去,低头把玩手里的瓷瓶,细看内壁还有字迹,难道是古物?是篆书,永乐两个字她认识。天呀,这不会是大名鼎鼎的永乐甜白瓷吧?想起书里说过,金镰侃在省城有间古董铺子,所以一出手就是稀有的永乐甜白瓷,绮芳小心收好瓷瓶,你随便送,我不能随便收,找个时间还回去。带着金镰侃果然财大气粗的想法,绮芳恍惚地走回家。家里人也正在讨论今天的主角小金同志。绮芳的三个哥哥还有亲爹自从金镰侃提出婚约开始,就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要被猪拱走的失落感。余泽湃看了母亲一眼,“这么答应他是不是有些草率,我看这孩子城府很深,我们芳芳斗不过她。”彭家荣斜睨丈夫,不等婆婆开口,呛声道:“过日子又不是打仗,斗什么斗?有城府在外面不会被欺负,弄个傻子回来给你当女婿你乐意?”小姑子余泽漫也猛点头,“我同意二嫂说的,咱们周边的这几个县真找不出比小金长得还好的小伙子,这样貌人才在省城也是拔尖的,到底是金家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跟我们芳芳是天生一对。”绮芳三哥余凌峰不服气道:“他都快瘦成芦苇杆子了,外强中干,身体肯定不好。”余凌岳闷声附和:“芦苇杆子都嫌他瘦,也就比铁丝粗点,而且长得太白,跟个大姑娘似,中看不中用。”余凌霄摸摸鼻子,“吃那么一点东西,挑三拣四的,估计不好伺候。”余泽涵的二儿子余凌崇被患得患失的哥仨逗笑,“叫你们这么一说,那小金就是个龟毛的病秧子,不过你们说的都不算,奶奶说了,得听芳芳意见。”绮芳正好跨进门槛,哥哥说的她都同意,嫌不够补充道,“他精神不好。”“快跟三哥说说,他怎么精神不好了?”绮芳怎么会放过给金镰侃摸黑机会,“三哥,他就是上次我在船上看到的往水里扔金元宝的人……”听了绮芳的解释,哥哥们和亲爹、大伯是正方,妈妈、姑姑、嫂嫂们就是不信,是反方,就金镰侃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问题,展开大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