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赵灵微已然离他很近了,他便下了马,把龙雀天戟插进了厚厚的雪中。他很是认真地看着骑在马上的人,开口便是一句:“瘦了。”说罢,他便又是皱着眉问道:“现在还是冬天,怎么也瘦那么多?”这样的话让赵灵微在惊讶之后愣了愣。但她很快便笑了起来,说道:“想你想的。”那是让人一下便在寒冬之中感受到了暖意的话语。也让拓跋子楚不禁目光紧紧盯住了赵灵微的眉眼,以及她的唇。太子殿下其实很想告诉自己的太子妃,自己也很想她。但他又觉得,身为男子,不好说出这般柔软的话语。他于是说道:“城,我拿下了。”赵灵微笑着点头。贺楼楚又道:“是一座比王城小了一点的城。”这般话语实在是让赵灵微感到忍俊不禁,觉得这么一本正经地逗她笑的哑巴实在是可爱得不行。贺楼楚却是不知自己已然被误会了,还在接着说道:“我还给你带了别的礼物。”“哑巴。”赵灵微轻声唤道。但她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轻,朔方郡的寒风一起,竟是让贺楼楚都没能听到。他也因而继续说道:“但我着急回来,没好好点过一遍。”“哑巴。”赵灵微又唤了一声,说道:“快点上马吧。”说罢,她便红着脸,声音中带着笑意道:“我想亲你一下。”赵灵微原本的意思是,让贺楼楚上他的马,自己则稍稍亲一下哑巴那干得都裂了的嘴唇,如此便好。可谁知,贺楼楚竟是走到了她的马侧,并直接骑上了她的马。当那阵风,还有贺楼楚的头发一同擦过赵灵微的耳边,她几乎连动都不敢动了。她就、就动动耳朵。坐到了她的身后,与她共骑一匹马的贺楼楚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可是贺楼楚还从未这样与女子一起骑马。他的手本就长得大,又还未特意在搂住赵灵微时把手指收紧一些。如此一来,他便直接触碰到了那几乎压在了他手指上的柔软。赵灵微僵得更厉害了,却还要不动声色地把贺楼楚的手往下扒拉那么一些。贺楼楚这才后知后觉,呼吸一滞,道了声抱歉。可抱歉的话虽然说了,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再碰一碰那里。他便是在与这样的念头对抗时拉起缰绳,从公主殿下那里接过了对于马儿的控制。被插在雪地里的龙雀天戟被他一把抽出。但他也不着急把这把戟刀背到身后。贺楼楚几乎是贴着赵灵微的耳朵问道:“看到那几架马车了吗?”“嗯。”“我们去那里。”他既已一手搂着怀里的人,另一手则握着龙雀天戟,便得要赵灵微给他控制着马儿的方向了。可赵灵微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就这般走了,该让跟着她一起来的那些人怎么办啊。公主殿下很快就把她的这份担忧说了。贺楼楚便唤来在此次的夺城中被他提拔上来的一人,说道:“你去告诉诸位将军,我带太子妃殿下一起去看看战利品。”“是!”那人得令后,连忙下了马,走向那座吊桥。赵灵微这才让马儿向着贺楼楚所说的那几架马车跑去。在他们经过了第一架马车时,贺楼楚便用龙雀天戟的戟刃挑开了马车的厚实帘布。里头装的,俱是颜色亮丽的布匹。有丝绸,有锦缎,也有质量上乘的棉布。赵灵微看到这些,便笑了。可不等她说一句夸赞的话语,贺楼楚便又用脚尖令马儿再度向前小跑了几步。他又用戟刃挑开了第二架马车的帘布。这辆马车中装着的,则是令人赞叹而炫目的,用黄金制成的各类物品,还有着闪闪发亮的红宝石与蓝宝石。但这一次,贺楼楚便干脆连笑一下的时间都不给赵灵微了。他直接就向着第三架马车而去。终于,他看到了被绑了起来,塞在了第三架马车里的灵武郡之守将、参将、以及几名主要的文臣了。这……这算什么?正当赵灵微感到诧异时,她便听到贺楼楚用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对里面的人说道:“下来。”这样的要求可实在是有些难。因为里头的人,可都是既被绑了手,还被绑了脚的。但他们还是一点怨言都不敢有,蠕动一般地从马车里往外挪。平时的贺楼楚对于无关之人是不会说那么多话的。可在这个时候,他却是又加了一句催促:“快点!”旁边的几名士兵见此情形,便连忙上前,帮那几个人快点“挪”出来。这般之后,贺楼楚才先是自己下马,而后又把赵灵微抱下马来,带进那架马车的车厢里。当厚实的,能替车内之人遮挡一些风雪的厚棉布又被放下,贺楼楚便把自己的斗篷披到了赵灵微的背上。他几乎是直入主题,把人按在车内的壁上便用力亲吻起来。赵灵微都被他的这番举动给弄得懵了,只是坐在那里,任贺楼楚亲她。贺楼楚几次试图勾住她的舌尖,却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方才,你不是说想亲我?”赵灵微的眼睛都有些红红的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张口,便是一句:“我还以为……你不爱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亲我了。”她甚至还在话未说完的时候,就掉了一滴泪。第69章那滴眼泪是在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掉下来的。当赵灵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滴泪都已经落到贺楼楚的手背上了。她脸上还是懵懵的,连忙抬起手来,要擦一擦眼睛。但正紧贴着她的贺楼楚却是把她的两只手都摁住了,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地吻上了她。这一次,贺楼楚便不管她有没有回应自己了。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去攻城略地,便也在吻上赵灵微的时候用了同样的方式。但那对于公主殿下来说,实在是太过激烈了一些。对方不断地勾动着她、搅动她,还缠得她根本找不到吸气的机会。她试图去躲,却反让这个少年顺势把她按在了地上。赵灵微原以为自己的脑袋会撞到,还紧闭了一下眼睛。但她却在快要挨到地的时候,直接撞到了贺楼楚特意用来护着她的手掌。那一刻,她睁开了自己红红的眼睛,与贺楼楚视线相对。原本还攥着她双手的贺楼楚不知在何时松开了她,却是把掌心带着火热温度的大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并按在上面,手指稍稍用上一点力,再一寸寸地往上挪。“告诉我。”拓跋子楚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太子妃,重复道:“告诉我。”“什、什么……?”赵灵微反问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喘了。“我是怎么弄哭你的。”此时贺楼楚的手还在慢慢地往上挪。他便碰到了先前自己不小心碰到的那片柔软。即便是隔着冬衣触碰,这份触感都让他觉得奇妙极了。可赵灵微却是因为他的这个都已经光明正大了的动作而连呼吸都变了。赵灵微:“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贺楼楚似乎还是很不解:“我怎么样了?”赵灵微:“明明要我回答你的话,还、还到处……乱碰!”她先前没说这句话的时候,贺楼楚还能只是看着她让她回答。可她的这句话一出口,贺楼楚便眼睛里溢出那占有欲,干脆又亲上了她。这一次,他不亲嘴,转而去亲脸、亲眼睛。他甚至……还将赵灵微的领口都扯开了,越亲越往下。贺楼楚:“你说话,我听着,不妨碍。”这样的话语终于让先前还只是任由他去亲自己的赵灵微挣扎起来。她试着屈起膝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也用手去推贺楼楚的肩膀。但她的这点力气,放在贺楼楚的面前,实在是很不够看。要知道,那可是能握着龙雀天戟的尾端,并用其尖刃推开窗户,一撑便是好一会儿的人。贺楼楚干脆抓住那双漂亮得都不似属于习武之人的手,将其按过美人的头顶。赵灵微的领口先前便已经被扯开了。在这样的一番挣扎之后,她的衣服就散得更开了。让贺楼楚可以看得到厚实冬衣之下的亵衣。那正是他曾看到过的那件。月白色为底,又以银色丝线绣出了繁复的纹样。它显然勾起了贺楼楚有关那一夜的许多记忆。那双在阳光下有时会变得近乎剔透的眼睛变得幽暗起来。他几乎是鬼使神差一般,不受控制地缓慢拉扯起挂在赵灵微后颈上的绑带,想要看一看那已让他肖想了许久的身体……隐在亵衣之后的模样。可赵灵微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却是如同当头一棒,顷刻间便唤醒了他。“够了……够了。”太子殿下彻底不明白了。先前他的太子妃说他不爱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亲她。说着,便掉了一滴泪。于是他就不再克制着自己,亲了她……好多,好多下。可他所爱慕的这个人,却是哭得更厉害了,那双泪意朦胧的眼睛,几乎要把他的心都揉碎了。贺楼楚:“为何?好端端的,为何又哭成了这样?”他不敢再按着赵灵微的手了,也不敢用唇去吻掉那些不断涌出的眼泪,便只得将人搂了起来,又问赵灵微把帕子放在哪儿了,想要为她擦一擦眼泪。赵灵微没回答他,反而问他:“你到底……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贺楼楚:“自是心上人。”可如此答案他说得实在是太快了。有时,问题回答得太快,可能是因为答案已经被印在了心底。但有时候,回答得太快,也可能是因为那是漫不经心的谎言。贺楼楚的这句话便让赵灵微感到更加委屈了。赵灵微:“你走的那天,当着好多人的面亲我,还说让我别和其他男子走得太近。但……但你沐浴的那天,我来找你。我亲了你一下就走,你也没有要回亲我,就这么看着我走了。”贺楼楚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怕我会吓到你。”赵灵微又道:“你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摸了一下你,你就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摸了,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然后你就跑了。你就是这般……这般喜好在人前对我这样又那样。”公主殿下越说越难过。她既难过,又生气。“今天也是一样。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就对我这样。等到我再和你出去的时候,你让别人怎么想我?可、可真等到了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你就……”“就”这个字之后的话,她说不出来了。这是一个出身高贵的皇族之女。也是一个手上握着一座城,也握着近一万军将,顶着魏国太子妃头衔的女子。古往今来,这般手握权力的女子一旦被人追求,她们便自然会去思考——此人究竟是为了我这个人而来,还是为了我的权利,我的地位而来。赵灵微年纪尚小,在神都的时候,也只是地位尴尬的皇嗣之女。她还没有被这样的人伤害过。照理来说,不应如此敏感。可坏就坏在,她不了解男人。而贺楼楚在人前与人后的反差也实在是让她无法忽视。若她只是把人当成是她的“贺楼君”,那只要她应对得当,便可不在意。可她一旦动了心,便会很容易感到不安。那就不用说,贺楼楚在做出了这番让她困扰的举动后,便离开了她十天那么长的时间。她越是看不到贺楼楚,便越是容易胡思乱想。而她也,总是遇上坏事。在她那还只是度过了不到十七年的人生中,好事几乎从未发生过。如此,她便会不自觉地在问题发生时,习惯于往坏的方向考虑。“你让我觉得……你就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之间……有什么。但你也明明就知道,我是以魏国太子妃的名头拿下朔方郡的。这样对我并不好。”这般话语让贺楼楚看了她许久。“我明白了。”贺楼楚缓缓说道:“你不信我待你是真心。”这一次,赵灵微竟是只低着头,不说话了。她这样分明是在告诉眼前的这个人——她就是这样想的。半晌之后,她终于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的迷茫问道:“你想要什么?”她像是怕贺楼楚听不明白。她于是又带着些许的无助与疑惑问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想从自己的太子妃那里得到的有什么?那可太多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她全然的信任,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的一切。他想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因而,他便干脆说道:“我想和你成婚。往后的路,便也一起走下去了。”可这样的话可把赵灵微给吓坏了。“不可。”她几乎脱口而出:“要是与你成婚,我怎么还能对人说,我是魏国的太子妃?”此时贺楼楚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很危险了。他也似乎,不愿再在这个人的面前隐藏身份,或主动、或被迫地做一个在暗中观察自己太子妃的人了。于是贺楼楚便道:“与我成婚后,你才真的就是我魏国的太子妃了。”贺楼楚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听在赵灵微的耳朵里,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那也反而让赵灵微惊疑不定了。“殿下?”仇怀光的声音在此时响起。那对她恭敬有加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那也让赵灵微立刻扫去先前的柔弱之感,高声说道:“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出来。”说罢,她很快就把亵衣上那几乎已经被扯开的绑带重新系好。贺楼楚见状,便连忙要帮她把被扯乱的衣服也给拉好。这一次,赵灵微倒是没有勉强,也接受了眼前这人的帮助。只是她刚刚哭过的眼睛,实在是没法在顷刻间就抹去那痕迹。对于这一点,赵灵微也是心知肚明。因而她干脆一下车就主动说道:“方才,贺楼公子和我说了一些夺城时的事,我听着听着,便既是高兴,又是感动。”仇怀光点头应声。待到贺楼楚也走下车来,两名武将的目光便不由地碰上了。赵灵微在说着那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可贺楼楚的模样却是诚实了许多。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才说了能让赵灵微“既是高兴,又是感动”的话语的模样。此时赵灵微若是小声告诉仇怀光,说他们二人在里头谈崩了,这位女将军都是信的。随后,贺楼楚的视线便落在了仇怀光腰间系挂着的那张白色鬼面具上。整个人都愈发冰冷、不悦了。果然,灵武郡虽比他先前想要用九百人打下的那座城大了不少,也重要了许多,却是也远了一些。他如此星夜兼程地急着赶回来,却还是没能赶上。没能赶上赢下这张由他的太子妃亲手画的白色鬼面具。第70章他们似乎已经在马车里耽误了好一阵子了。当赵灵微与贺楼楚走下马车时,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不光仇怀光在,向天鸽、达奚嵘、孙昭也在。甚至这段时间来经常在她身边护卫的韩云归也来了,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即便胆大妄为如赵灵微,她一想到刚才两人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便也很难继续维系平日里那高贵从容的模样了。先前,她是与贺楼楚共骑一匹马过来的。这会儿,贺楼楚的坐骑似乎依旧在城前的吊桥处待着。可公主殿下却是肯定没法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再和贺楼楚骑着一匹马回去了。她的目光和周围的人一一对过去,而后便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开口说道:“贺楼公子夺城有功,便骑着我的坐骑回城吧。”而后,她便对仇怀光说道:“怀光,我和你一起骑马回去。”仇怀光连忙应声说好,但赵灵微却是在走向仇怀光的时候,被贺楼楚拉了一下。先前,他把赵灵微带进马车里。两人独处那么久,已是引人侧目了。现在他又如此直接地拉住赵灵微的手,则更是会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你说的那件事,我们晚些时候再好好谈一谈。”赵灵微还以为贺楼楚是想要她就先前的那个问题给出一个准话,因而便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可实际上,贺楼楚只是不愿她与别人共骑一匹马。他也只是……想要赵灵微同他一起回去。但他的太子妃却是误会了他。这不是他在一路赶回这里的时候曾设想过的情形。从公主殿下说出那句‘我还以为你不爱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亲我了’,并落下泪时起,便不对劲了。很不对劲。但太子殿下不愿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带着满腹的疑惑,再次向他的太子妃问出那句“为何”。于是他也只能是松开了赵灵微,看着她与那名女将军一道,骑着马回城,回那座守将官邸。因为语言不通,贺楼楚与赵灵微身边的人交流很少。但这一次,他已然必须得问问了。看到齐安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要追赶上去,贺楼楚很快就骑着马与齐安并行起来。“我走的这十天,城里可是发生什么?”听到贺楼公子居然主动来和自己搭话,齐安感觉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很快回答道:“没有啊,这十天里,城里一切都好。”贺楼楚:“那公主身边可有什么异常之事?”齐安:“公主身边也是一切如常啊。”说完这句,齐安见这位贺楼公子似乎是真心想要关心公主殿下,便也有些想要多管闲事了。齐安:“贺楼公子,你不在的这些天,公主每天都在巳时的时候上城楼看呢。这么冷的天,她在上面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就是在等你回来啊。”贺楼楚:“巳时……?”齐安:“对啊,那就是你走的那天,出发的时辰。公主也不知你何时会回来,便干脆每天都在巳时过来等了。”说完这句,齐安便试着说道:“公主真的很喜欢你了,哪怕你们刚刚谈得不好,也不用当众对她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还那么凶啊。你仔细想想,你来我们这里那么久,公主何时这样待过你?”齐安的话,说的甚是委婉。他就差没直接说贺楼楚当众给公主甩脸色了。可实际上,贺楼楚只不过是心里不高兴。过去,他总是以面具示人。是以……他便不知原来人有时也需要在自己的脸上加上一张无形的面具,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在这件事上,赵灵微显然就做得很好。她甚至还能在自己那才哭过的眼睛无法骗过别人时,说她是因为感动与高兴才会如此的。齐安见贺楼楚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也不着急让对方去回答些什么。作为曾给贺楼楚上过几节魏言课的老师,齐安的心里大致也有个数。——这人不是脾气不好,也不是不识时务,而只是过于单纯、或者说是过于纯粹了些,也喜怒形于色。齐安接着说道:“再有就是,我们大商的人呢,讲究委婉内敛。哪怕是夫妻,在人前拉着手走路,便已是感情笃深的表现了。“你老爱在人前亲我们公主,其实不是太妥当。不够庄重。争宠和炫耀的意味,也都太强了一些。当然,这只是我们商人的看法,也许各地都有各地不同的习俗。“就好像那些昆仑奴,在酷暑之时还爱赤着身呢。”齐安说完这些,便追着赵灵微而去了。这会儿的贺楼楚反而不着急追上去了,他甚至让马儿慢了下来,让许多人都渐渐超过他。而他,则是在用心地思考着。‘你到底……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你就是这般……这般喜好在人前对我这样又那样。’‘可、可真等到了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就……你就……’拓跋子楚认真地回想着他的太子妃先前对他说出的话语。他也将其与齐安所说的话合在一块儿细思。可魏国的太子殿下却始终不明白——倘若已如此喜欢这人,并且他的心上人也喜欢他,那他又为何要如此“庄重”。这样的事,果然比排兵布阵难多了。他如此想着,令马儿加快速度,追起前面的人来。先前从军营中借走的那些人被还兵于营,战利品和俘虏则被押往城内。守将官邸内,来到了正堂的赵灵微命人将魏国地图挂在了自己的首座之上,站在那里看着灵武郡的位置。而那灵武郡的守将、参将以及其余几名重要武将和文官都跪在堂上,将放有兵符印信的托盘举过了头顶。“这灵武郡……竟是和我们朔方郡都差不多大了?”看着地图上那规模和形制都已和朔方郡差不多了的灵武郡,赵灵微显然是不可思议的。当贺楼楚对她说,要送她一座城的时候,她心中所想的,其实也就是朔方郡边上的一个小县城,甚至小村镇也是可以的。毕竟,她家哑巴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问她要八百人。八百人而已,能做些什么啊?但她还是担心哑巴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去,于是便给了他一千五百人,以及三十日的粮草。人多给了近一倍,连粮草也给了三倍。只是她这么做,肯定不是要贺楼楚换一个大点的目标啊!她、她这只不过是想要贺楼楚此行更为安全、稳妥一些罢了。可、可现在?赵灵微在惊骇之下转过头去看向站在下方的贺楼楚。有着琉璃色眼睛的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于赵灵微的视线,抬头望向她。可贺楼楚的目光之中,却并没有邀功之意。他的神色很淡。仿佛他为赵灵微打下了这座城,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向天鸽的声音在此时传来:“没有我们朔方郡那么大,但也就小了那么一点点。而且,灵武郡在由西域向魏国通商的要道上。所以,特别有钱。比我们朔方郡,有钱。”这也解释了贺楼楚为何在朔方郡和灵武郡之间匆匆一个来回,都能给她带来那么多金饰与宝石作为礼物。向天鸽又道:“但有一个问题可能比较棘手。灵武郡应该是在拓跋宝的庇护下的,和朔方郡不一样。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把人家的钱袋子给打下来了,估计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来了。”但那已然不是赵灵微这会儿所能关心的事了。她走下那几节楼梯,来到了贺楼楚的面前,仰起头来,紧张地问他道:“你为我打下的,真是灵武郡?”“是。”贺楼楚解释道:“此城名唤灵武,你的名字里,也恰好有‘灵’这一字。所以把这座城送给你,自然是合适的。”赵灵微:“可、可这么大一座城,你只用了一千五百人!你……你是怎么把它打下来的?”当赵灵微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足以让跪在殿上的灵武郡守将等人听到了。他们已经捧着灵武郡的印信在那儿跪了有一会儿了,听到此言,则更是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向来便是用兵如神的。太子妃不必过于惊慌。”这句“太子殿下”一出口,赵灵微简直如遭雷击。先前贺楼楚是已经在马车上向她提到过这件事了。可赵灵微实在是没想到,她家哑巴居然也和她玩先斩后奏的这一套!她首先是动作很大地转头看向达奚嵘。‘是你?你已经把我们的计谋告诉他了?’在达奚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是完全傻眼了。见到赵灵微如此着急地瞪向自己,他则更是连忙摇起头来,仿佛是在对赵灵微说:“没有没有!我没有!”于是她又转向了向天鸽。毕竟,这位正使大人曾经也给她出过极为厉害的主意,说要她怀上贺楼君的孩子,却是把孩子赖给魏国的太子殿下。向天鸽则更是摇头如筛糠,就差没喊出一句“殿下,冤枉啊!”灵武郡的守将是低着头捧着那印信的,因而他根本不知那位太子妃现在的表情,只是接着说道:“若是……若是末将能早些知道那是太子殿下想要打下来送给太子妃的聘礼,末将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率兵抵抗……”眼见着那人还要接着说下去,且此时正在正堂上的这些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赵灵微连忙以近乎斥责的语气说道:“他不是!”如此掷地有声的话直接让整间正堂上都瞬时间鸦雀无声了。赵灵微当然能感受到那从四面八方朝她射来的视线。并且她也尤其能感受到贺楼楚望向她的那道视线。但她还是扛下了重压,说道:“他名叫贺楼楚,是贺楼氏的一名武将,而不是魏国太子,拓跋子楚!”如此话语一说出口,便连赵灵微自己也要给绕进去了。贺楼楚……拓跋子楚?他们的名字,怎么那么相似?可这样的犹豫只是闪了那么一瞬,就被她抛在了脑后了。她这会儿已经不去看贺楼楚了,也没时间慢慢和对方解释他此举到底是错在何处。赵灵微只是焦急地问那灵武郡的守将:“灵武郡内现有几人说他们看到子楚太子了?又有多少人会信誓旦旦地同别人说,是子楚太子带兵来打下了灵武郡的?”这……?这可真的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啊!难道不是都会这样说吗?赵灵微一看这人的神情,便知道事情不妙了。“达奚嵘!向天鸽!”她连忙唤起这两名对于魏国此时的形势更为熟悉的亲信。“末将在。”“臣在。”“赶快给我推演一番,看看正在王城附近激战的那三人,究竟可能在几日之内得到从灵武郡传出的消息!”情急之下,赵灵微都顾不得用商言对自己人说话了。在走过贺楼楚的身前时,赵灵微根本控制不了情绪。她压着声音说道:“贺楼,你坏了大事!”第71章‘贺楼, 你坏了大事!’赵灵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而后, 她根本不等贺楼楚对她解释,直接就走回那面魏国的地图前, 认真看起了这些天来她已经很熟悉了的, 三股力量交战的那片区域。“我得派人去更西边的地方放出消息, 说子楚太子也有在那里出没。”说着, 她又对达奚嵘与向天鸽问道:“你们都是见到过子楚太子的。你们说, 我身边还有谁的身形和子楚太子相像?”向天鸽想了想, 问:“韩云归?”赵灵微连忙把韩云归点了出来,让这位千牛卫在众人的面前转了个圈。达奚嵘于是说道:“可以,他的身量和子楚太子也有些相似。”只是和贺楼楚比起来, 就差得有些多了。赵灵微又问韩云归:“云归, 我记得你是擅使双刃戟刀的。是或否?”韩云归正色道:“是。”赵灵微:“那你现在便领七百人, 带着你的双刃戟刀, 去西平郡一代晃上几圈。记得,一定得避开拓跋氏三人交战的地带。这一路上,你得尽可能地神出鬼没一些。”